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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翡翠宫-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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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秋帆看他情意甚是恳切,也就在木椅上坐下。
  青衫书生转身取过一只白瓷茶盅,倒了一盏茶,送到楚秋帆面前,含笑道:“寒夜客来茶当酒,兄弟不善饮酒,兄台就请喝盅茶吧!”
  楚秋帆连说不敢,急忙起身接过茶盅。
  这会,烛光掩映,只觉这青衫书生修眉星目,玉面朱唇,好不俊俏,看年纪只怕比自己还小。就含笑道:“深夜打扰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青衫书生道:“贱姓荀,草字兰荪。”
  楚秋帆抱拳道:“原来是荀兄,兄弟楚秋帆。”
  两人各展邦族,谈得极为投机,从经史诗文,谈到了琴棋书画,医卜星相。
  楚秋帆的师父三湘大侠裴元钧博闻强记,学识丰硕,楚秋帆自小跟着师父长大,书读得不少,平日听师父说的,自然也听得不少。这回和荀兰荪剪烛品茗,一番长谈,把平日所读所闻都说了出来,两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苟兰荪喝了口茶,目光一抬,含笑道:“楚兄好象对医道很在行?”
  楚秋帆道:“荀兄休得见笑。先师在日,曾和兄弟讲解过一些医理,兄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那好极了。”苟兰荪欣然道:“兄弟前些日子曾在书肆中购得一册手抄本,叫做《运气图解》,里面载的都是些太虚、阴阳和脉络的歌诀,词句古奥,兄弟看来看去,依然一窍不通。但兄弟觉得这一定是名家家传的秘抄,一直什袭锦藏。楚兄学识渊博,自然看得懂了。”

  他不待楚秋帆回答,回身从书夹中取出一册薄薄的手抄本,递到楚秋帆面前。(我国古代医籍中有《运气篇》,叙述五运六气、五行生克之学。)
  楚秋帆接到手中,含笑道:“荀兄太夸奖了,医学一道,博大精深,兄弟只是略识皮毛,荀兄尚且看不懂,兄弟只怕更看不懂了。”口中说着,一面翻开首页,只见第一行果然写着“运气图解”四个字,接着就是“太虚图”、“阴阳图”。每一图下,都有歌诀和小字注解,再下去是“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游气图解。每一经络都有极为详尽的注释,字迹娟秀,似是出于闺秀手笔。

  这册《运气图解》粗看起来,果然是医书上的运气要诀,但仔细读下去,却是一册武学上的内功心法。
  楚秋帆看了一页,觉得有些歌诀和自己所学内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比师父教自己的内功深奥得多。心中暗暗奇怪,不知这是哪一派的心法,他就合上了书,说道:“荀兄,这不是医经上的运气歌诀。”
  荀兰荪惊奇地问道:“那会是什么呢?”
  楚秋帆道:“这手抄本乃是武功中极为深奥的内功心法。”
  荀兰荪听得更是惊异,说道:“楚兄如何看出来的呢?”
  楚秋帆道:“先师精于技击,兄弟从小跟着先师也练过几年。”
  “啊……”荀兰荪目中闪着异采,喜道:“原来楚兄文武兼资,真是难得。楚兄,这册《运气图解》既是武学中的内功心法,兄弟读书之人,留着无用,就请楚兄收下吧!”
  楚秋帆忙道:“这个如何使得……”
  荀兰荪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楚兄如果推辞,那就见外了。古人说得好,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楚兄既是武林中人,兄弟把此书举以奉赠,正是替这册手抄本找到了主人。如果留在兄弟的敝箧之中,不但一无用处,最后难免被蠡鱼蛀食,岂不可惜了?”

  楚秋帆道:“兄弟虽不知这册《运气图解》是哪一派的内功心法,但可以断言,这上面所载乃是一种极高深的武学,荀兄以此见贶,兄弟实在受之有愧。”
  荀兰荪笑道:“兄弟和楚兄虽是初交,但却一见如故。我辈相交,贵在知心。楚兄再要多说,岂不成了俗人了?”
  楚秋帆爽朗的一笑道:“苟兄说得是,兄弟那就拜领了。”
  荀兰荪看了楚秋帆一眼,斯文一笑道:“楚兄,我们年岁相若,一见如故,如果楚兄不嫌弃的话,我们结个异姓兄弟,不知楚兄意下如何?”
  楚秋帆早就对荀兰荪的人品俊逸、文采翩翩感到相见恨晚,闻言不觉大喜,欣然道:“荀兄不谈,兄弟也正有此意呢!”说到这里,望着荀兰荪又道:“兄弟今年虚度二十,是三月十二日生的,苟兄贵庚多少?”
  荀兰荪脸上一红,忽然低头望着地上,说道:“小弟今年十九岁,楚兄刚刚长我一岁,我该叫你大哥了。”
  楚秋帆看他脸有腼腆之色,只当他读书相公较为脸嫩,也并不在意,心中一喜,爽朗的笑道:“这么说来,愚兄痴长你一岁,你是我贤弟了。”
  目光抬处,发现窗外已经有了曙色,不觉失笑道:“荀贤弟,你看我们只顾说话,不觉天色已晓,累了贤弟一夜未眠,贤弟快到床上去休息一会吧!”
  荀兰荪微笑道:“小弟不累,而且今天城里有个文会,必须赶去参加。天亮之后,小弟就要赶进城去。大哥累了,就只管在这里休息,一日三餐,小弟包给了山下人家,自会有人按时送来的,好了,小弟要走了。”
  楚秋帆问道:“贤弟什么时候回来?”
  荀兰荪道:“小弟大概傍晚时分就可以赶回来了,大哥没事,就在这里多盘桓几天嘛!”说话之时,匆匆从桌上取过一把摺扇,举步往门外走去,一面说道:“小弟走了,大哥一晚未睡,到床上去睡一会咯……”
  楚秋帆看他走得匆忙,跟着送到门口,叮咛道:“贤弟好走。”
  荀兰荪已经走到前殿,快要转弯了,回过身来,笑着说道:“大哥不用出来了,这条路小弟已经走熟了,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得进城去。”说完,朝楚秋帆挥挥手,转身走出。
  荀兰荪走后,剩下楚秋帆一个人,就有岑寂之感,再加一晚未睡,不觉打了个呵欠,觉得一阵困倦袭上心头。
  靠壁处是一张木床,床上被褥齐全,收拾得十分干净正待上床休息,只听门外晌起“笃”“笃”两声叩门之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叫道:“楚相公,开开门。”
  楚秋帆心中暗暗奇怪,不知道这叩门的是谁,他怎么全知道自己姓楚的?这就过去拔开门闩,打开房门。
  只见一个身穿蓝布大褂,须发俱白的弯腰老头,手中提着一个竹篮,含笑道:“你就是楚相公?小老儿是送早餐来的。”
  楚秋帆道:“老丈请进。”
  蓝褂老头走入门内,打量着楚秋帆,不住的点头,含笑道:“方才路上遇到荀相公,他说楚相公是他结义大哥,你们两个谈得如何投机,如今看来,楚相公果然人品如玉,俊逸不群。”
  楚秋帆道:“老丈夸奖了。”
  蓝褂老头道:“小老儿从前住在城里,看过不少人,自信老眼还不会看错人呢。楚相公少年老成,是个难得的青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一边说话,一边从竹篮中取出一小锅稀饭、两碟小菜和一双竹筷,放到桌上,接着道:“楚相公快用早饭了,粥凉了就不好吃。小老儿还有事去办,相公吃好了,放着就好,中午小老儿送饭来,再收回去。”

  楚秋帆忙道:“多谢老丈。”
  “不用谢。”蓝褂老头弯着腰,回身朝门外走去,口中接着道:“小老儿给荀相公送饭,已经送了多年啦。荀相公喜欢静,才一个人住到山中来读书,这里没人打扰,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他年纪大了,说话之时,就显得唠叨,也不知他是和楚秋帆说的,还是和他自己说的,反正他已走出去了。
  楚秋帆足足已有一天一晚未进饮食,这就坐下来,装了一碗稀饭,吃得津津有味,索性把一小锅稀饭全吃完了。
  荀贤弟既然要傍晚才回来,也就不客气,脱下衣衫,拉过薄被,在床上躺了下来。只觉枕软被轻,一交睫,就浑然入睡。
  这一觉自然睡得十分舒服,等到醒来,差不多已经快要晌午时光。他睁开眼睛,发觉枕上隐约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这位荀兄弟真是个风流书生,连被上还薰过香。
  他穿衣下床,看到床边木架上有个面盆,贮着清水,胡乱洗了把脸。
  过了不久,那蓝褂老头果然又送午饭来了。他放过早餐盘碗后,从竹篮里取出四盘菜肴,一箩白饭,放到桌上,招呼着笑道:“楚相公,用饭了。”
  楚秋帆问道:“在下还未请教老丈贵姓呢!”
  蓝褂老头笑笑道:“小老儿姓董,大家都叫我董老实。”
  “原来是董老丈。”楚秋帆接着问道:“老丈就住在山下么?”
  董老实道:“从这里去,还有三里多路。”
  楚秋帆道:“老丈住得这么远,一天三餐都要老丈送来,真是太麻烦了。”
  董老实笑着:“走惯了,也不觉得远了。小老儿从前在荀相公府里作事,这点差事,也是份内的了。”他挽起竹篮,回身走出。
  楚秋帆独自装了碗饭,举筷一尝,只觉这四盘菜虽然只是竹笋、青菜、炒蛋,腌肉之类,却做得十分鲜美可口,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才算吃饱。
  只见董老实手中提着一把茶壶走入,说道:“楚相公,吃好了?小老儿给你烧了一壶开水。”
  楚秋帆道:“老丈何必这么费事,你在哪里烧的?在下自己去烧好了。”
  “就在庙后,这又不费什么气力。”董老实一面说话,一面从几上取过茶罐,抓了一把茶叶,替楚秋帆沏好一盏茶,又道:“荀相公饭后就要喝茶,小老儿侍候惯了。”
  楚秋帆道: “真是多谢老丈。”
  “楚相公不用客气。”董老实收过碗盘,走到门口,回头道:“楚相公一个人如果觉得无聊,荀相公桌上放着书,你不妨看着解个闷儿。”
  楚秋帆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觉得满口清芳,香留齿颊,不但茶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连茶盏也是洁白精细的江西名瓷。心想这位荀贤弟当真懂得享受,只是想不通像他这般俊逸少年,何以要独自住到这山中破庙里来?

  放下茶盏,不觉想起董老实方才说的话,伸手从书案上取过那册手抄本的《运气图解》,仔细研读起来。
  他昨晚只是随手翻阅,已可从注解中发现这是一册极为上乘的内功心法。此时仔细研读,但觉文中所记练气运功的诀窍,似乎比师父传自己的六合门内功还要高深得多,尽管书中除了图文,还有细字注解,但一段中间,总有许多词句无法解释,心中愈看愈觉惊奇。

  反正也无事可做,这就从第一页“太虚图”开始,把下面一段歌诀先行通读了几遍,背熟之后,就在床上盘膝坐好,照着书上细字注解之法,自第一句练习起。
  他从师十多年,对六合门的内功已有相当基础,故而练起来倒也并无多大困难,极自然的依着第一段口诀练了一遍。
  这一段运气功夫,有如水到渠成,其中有不少词句本来晦涩难明,但经过这一实习,竟是豁然贯通,不解自解。
  一天很快的过去,转眼已是暮霭余晖的傍晚时光。楚秋帆久候荀兰荪不至,心中觉得忽然若有所失,跨出房门经过前殿,在山门口伫立了一会,依然不见荀兰荪回来,但见四山云气渐合,眼见天色就要黑了。
  正在盼望之际,山径上一个佝偻的老人蹒跚行来,那正是董老实又给自己送晚餐来了。
  他看到楚秋帆负手站在山门前面,老远就招呼道:“楚相公,你站在这里,可是在等荀相公?他今晚不回来了。”
  楚秋帆迎着道:“老丈怎么知道的?”
  董老实渐渐走近,笑着说道:“荀相公方才要人捎口信来的,他几个同窗好友,诗酒流连,不肯放他回来,只怕还有两三天盘桓呢!他要楚相公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山居恬静,正好读书。”
  荀贤弟还要两三天才能回来!楚秋帆脸上微有失望神色,沉吟道:“只是在下……”
  董老实没待他说完,笑着道:“楚相公也不用性急,说实在的,在这里读书,没人打扰,最安适不过。不见所欲,其心自清,真是用功的好地方。”他弯着腰边说边走,一路自顾自往里行去。
  楚秋帆心中一动,他觉得董老实这几句话,正是针对自己说的,好象他知道自己正在练功一般。但继而一想,董老实只是一个山间老农,他因荀贤弟独自一人在山中读书,不愿有人打扰,说的也只是一般读书相公而已!心中想着,也就跟着回入房去。

  董老实已在屋中点上了烛火,放好饭菜,含笑道:“楚相公快来用饭了,今天时间已晚,小老儿还得赶下山去,不陪你了。”
  楚秋帆忙道:“老丈不用客气,快请回吧!再迟天就黑了。”
  董老实也不再说,挽起竹篮,匆匆走了。
  饭后,楚秋帆独自在山门前徜徉了一阵,想起昨天看到白鹤道长和毒龙叟比拚的情形,自己默默记下了不少精妙招数,闲着无事,就在空地上演练起来。
  他一会练的是白鹤道长的手法,飞旋扑击,有如鹤舞中庭;一会练的是毒龙叟的手法,双手低昂回顾,有如毒蟒翻身。
  这原是两人搏斗时互相攻拒变招式,本来一直连贯下来的,但楚秋帆所能记住的,不过两人动手的三分之一,有些虽能连贯,有些却断断续续,不复记忆,变成了散手。
  要知当天两人缠斗了不下千招以上,他纵然只记得了三分之一,也不下三数百招之多,此刻一经演练,就觉得千头万绪,无法贯通。
  心中忽然奇想,自己何不把这些记得的手法,加以整理,去芜存菁,看看能不能把它编成一套?
  一念及此,立即从头把记忆所及,两人的一招一式,仔细的揣摩演练,把其中重复和相似的删去。
  这样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他从师十年,对拳掌功夫本已有相当基础,经过耐心求证,去芜存菁,删繁就简,三百招之中,又减去了将近一百招,渐渐已经理出了相当头绪,觉得其中许多精妙招数也渐渐可以串连得起来。

  但白鹤道长使的招数,取形白鹤的飞翔攻击,毒龙叟的招法,取法于蛇,这两种手法,本来就截然不同,无法融化为一。他能串起来的,依然是鹤形归鹤形,蛇形归蛇形,这下居然可以演练为两套掌法了。
  这虽然只是初步工作,但楚秋帆心头这份喜悦,已是不可言喻。看看夜色渐深,回到房中,就在床上坐定,继续练习那册手抄本上的内功心法。
  一连三天,晃眼过去。他除了修习内功,就孜孜不倦的研练鹤形,蛇形两套掌法。
  他不知自己修习的内功心法叫什么名称,因手抄本上第一篇是“太虚图”,自己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太虚玄功”。
  这三天的时间,由于他有六合门的内功做基础,是以循序渐进,居然进展极为顺利。
  他研练的两套掌法,在三天时间中,触类旁通,时常会从记忆中想起本来已经记不得的手法,随时都有增加或删改。
  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他自己却可以体会得出,三天之中,他在武功上,无异朝前跨进了一大步。
  这三天来,他虽然忙于练功、学武,并不寂寞,但只要一空下来,就会想起荀贤弟,当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傍晚时分,楚秋帆又在山门前拧立着,盼望苟贤弟,但来的依然只是佝偻着身子的董老实,他又替自己送饭来了。
  楚秋帆急忙迎了上去,问道:“老丈,荀贤弟他……”
  董老实朝他笑笑道:“楚相公每天都要跟小老儿问上三遍,你们兄弟真是情意深长,其实荀相公也惦念着你呢!只是他说,他把这地方让给你,也是为你楚相公好,要你在这里好好用功读书。楚相公可莫要辜负了他一番心意才是!”

  楚秋帆听得不禁一呆!
  他原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下自然全明白了!荀贤弟那晚送自己一本《运气图解》,第二天就推说要去参加城里的文会,原来是有意要自己留在这里练功。
  这一想,登时使他想起那天和毒龙叟动手之际,有人以“传音入密”指点自己出招,莫非也是荀贤弟不成?荀贤弟年岁不大,如何会有这般高深的武学呢?
  他望着董老实,忍不住问道:“老丈,你说荀贤弟把这里让给在下,难道他不回来了么?”
  董老实一手挽着竹篮,边走边道:“这个荀相公没有说,小老儿也不知道。他只吩咐小老儿转告相公,好好用功,要小老儿按时给相公送饭来,哦……”他跨进山门,口中“哦”了一声,脚下一停,回头道:“荀相公还说,楚相公至少要在这里住上三个月呢。”

  “三个月?”楚秋帆心中暗道:“苟贤弟说自己至少要在这里住三个月,莫非‘太虚玄功’最少须得三个月时间才能练成?”一面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董老实又回身往里走去,边走边道:“小老儿没见到荀相公,他是要伺候他的小奇捎口信来的。口信里就这么说,小老儿也就这么说。”
  楚秋帆跟在他身后,问道:“老丈从前是在荀贤弟家做过事,荀贤弟他……”
  他想问问荀贤弟的身世,但这话一时说不出口来。
  董老实没待他说完,笑笑道:“楚相公,依小老儿看,荀相公对你楚相公可是纯出一片好意。你也不用多想,就照荀相公说的,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好好用功,才能出人头地。古人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好了书,就会名满天下,那时候,天下谁敢瞧不起你?”

  “谁敢瞧不起你”这几个字,有如当头棒喝,只听得楚秋帆心中不由得猛然一震!
  董老实像是说者无心,走进屋去,习惯的在桌上点起灯烛,放好饭莱,回头笑道:“楚相公,菜凉了,快用饭吧!”他挽起竹篮,自顾自的走了。
  楚秋帆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董老实只是一个山间的老农,但他每一句话,都好象含有深意!
  师父被恶贼害死,血仇未报,自己反而蒙上了一个罪恶的名声——淫贼。
  孟师伯,是师父好友,清尘道长,是武当名宿。他们都该是主持正义的人,如今不但对自己没有帮助,可能反而都听信了老贼之言,认为自己真是千手郎君江上云的孽种了。
  天下虽大,看来要替师父洗雪血仇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董老实要自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好好用功,才能出人头地。
  万恶淫为首,江湖上共所不齿的就是淫贼。自己背上了这个恶名,可能这几天老贼假冒师父之名,已经公开宣布把自己逐出门墙了。这—来,江湖上只怕更没有人瞧得起自己了。
  董老实说得对,只要读好书(练成武功)就会名满天下,报得师父大仇,洗刷自己恶名,天下谁敢瞧不起自己?
  他在沉思中想着荀贤弟的这—番苦心,心头一阵感动,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仰首向天,喃喃的道:“荀贤弟,你对我太好了!此恩此德,愚兄何以为报……”
  突听窗下“嗒”的一声,好象有人践踏到碎瓦发出来的声音。
  楚秋帆自小修习内功:这声音虽轻,如何瞒得过他的耳朵?心头猛然一怔,大喝一声:“什么人?”身形一晃,迅速的穿门而出。但见明月斜挂帘角,四周静悄悄的,哪有半点人影?
  但就在他追出之时,在廊前隐约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
  这一缕幽香,淡到不可捉摸,一瞬之间,就已消失,似真似幻,但他确确实实闻到了!
  回转房中,饭菜都已凉了。他匆匆吃毕,收过饭碗,就独自往山门外走来。
  这三天来,他已成了习惯,吃过晚饭,就到这里来研练两套掌法,然后回房练习“太虚玄功”。
  荀贤弟要自己在这里住上三个月,他除了吃饭,自然日以继夜的练功。
  只是这册薄薄的手抄本——《太虚玄功》,前面的一二页,因他内功早有基础,按图练习,甚是顺利,进展极快。但越练到后面,就越艰深奥妙,进展就逐渐缓慢下来。三个月的最后一个月,进步得也愈慢。
  好在这地方没人打扰,这最后一个月,他只好放弃每日研练的两套掌法,一心一意,日夜练功,才算把艰深奥妙的口诀一气贯通。但这不是说他已练成了“玄功”,只能说已经学会而已,如论火候,那还差得远呢!
  这天,晚餐之后,楚秋帆揭开手抄本的最后一页,那已不属于“太虚玄功”的练功心法,只见第一行写着:“万法归宗要诀”,下面一共写着密密麻麻的一页,都是口诀。
  本来,手抄本每一面运气行功的图下,都有解说和细字注解。但这一页既无图解,又没注释,从头到尾,都是艰涩难懂的文字,似诗非诗,似歌非歌,最后有一行小字,写着:“熟读此诀,百家手法,胥宗于此。”
  楚秋帆心中暗想:“看来这口诀是各种武功之祖,荀贤弟的意思,敢情是要自己先把它熟读了,记在心中,慢慢再去领悟了。”当下就耐着心,不问是否懂得口诀中的精义,按照字句,生吞活剥,背诵了几遍,渐渐已能朗朗上口,这样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算背熟。

  等到背熟之后,虽然词句仍多不解之意,但却也稍有所悟。
  他发观这些词句全是极为深奥的手法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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