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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裂变的姑娘 作者:[美] f·r·施赖勃-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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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他是个奇才,一点不假;
  因为除了利己主义者外,
  谁能又做圆周又做圆心。’”
  谁是圆周?谁是圆心?医生掂量着。圆心是西碧尔,还是某一个化身?
  寻找圆心本就不易,第二天来了两位从未见过的化身,这个问题就更加复杂了。由维基介绍这两位新人开始,这间诊室就如此活跃,使威尔伯难以抑制自己兴奋的心情。坐在医生身旁的女子,竟在同一时间内,既是马西娅·林恩·多塞特,又是瓦妮莎·盖尔·多塞特。医生不由得时时思索西碧尔·多塞特这么娇小的身体怎能同时哺育那么多五花八门的角色。
  威尔伯医生对马西娅和瓦妮莎的了解很有限,还是维基介绍的:“马西娅能感到西碧尔所感受的东西,而且更加强烈。瓦妮莎是一个身材较高,头发发红的姑娘,爱弹钢琴,充满着 joie de vivre (生之欢乐)。她俩旨趣大体一致,而且喜欢在一起办事。”
  但当见到马西娅和瓦妮莎时,医生对她俩的了解还不如对玛丽。
  由于躯体同时被马西娅和瓦妮莎所占有,医生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两人区分清楚。但刚交换了几句玩笑话,她就能从她们的嗓音上识别出来。尽管两人的英语发音相同,说话的方式一样,但瓦妮莎是女高音,马西娅是女低音。瓦妮莎的嗓音轻快而有节奏,马西娅的嗓音却显得郁闷。
  正如对待玛丽一样,医生也以下面的问题开始谈话:“你们两位姑娘爱干什么?”
  “旅游。”马西娅说。
  “到处逛逛,”瓦妮莎说,“我们总是对新奇的地方和新奇的东西感兴趣。生命在于生活呀。”
  马西娜和瓦妮莎谈到她俩都欣赏飞机、大城市、戏院、音乐会、名胜古迹、购买自己喜爱的书。“我们各有所好,”马西娅解释道,“但有瓦妮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更加心旷神怡。”医生明白,正如维基和玛丽安·勒德洛是人间密友一样,马西娅和瓦妮莎是西碧尔·多塞特的圆周内的密友。
  “说说你的感受吧,马西娅。”医生建议道。
  “你不知道这么一来会使你遭到什么麻烦,”马西娅面带笑容地答道,“你用这个问题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①啦,”
  “大夫,”瓦妮莎插话,“你不该问她。她可能会告诉你的!”
  “我看你们两位姑娘挺有幽默感。”医生说。
  “要在多塞特家族中生存,必须有幽默感。”瓦妮莎立即回答。“玛丽,佩吉·卢,当然还有西碧尔,总是十分发愁,把生活弄得象一本俄罗斯小说一般。瞅着她们那模样真是滑稽。我抵达威洛·科纳斯时,西碧尔才十二岁。我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但我受不了这座小镇。真的,你该来瞧瞧。害怕上帝,又憎恨人。阿谀,奉承。他们在待人接物时惯用甜言蜜语,甜得我患了精神上的糖尿病。”
  “措词真妙,”马西娅打断她的话,“我从来没有所你用过这种措词。你是从我那里剽窃的吧?我是作者!你为什么不整天弹你那钢琴,而让我来创造绝妙好词呢?”
  “但创造这词的是我呀,是我……”
  “噢,瓦妮莎,对不起,我只是逗弄你呀。”
  “小心,”瓦妮莎警告道,“我们的母亲就会说啦:‘逗弄这个词儿在周围有人时是不该用的’。”瓦妮莎的嗓音显然是模仿海蒂·多塞特。她又转身对威尔伯医生:“在家庭圈子之外,我们从来就不能是‘孩子②’。在家里,连‘糟啦(heck)’这个词都不许用。”
  “你不该批评母亲。”马西娅说。
  “噢,你依附母亲的粘乎劲儿使找作呕啦。你一辈子也断不了脐带。大夫,我说脐带。你说对不对?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位好心的大夫才来帮助你长大成人。”
  “瓦妮莎,别这样,”马西娅恳求道,“要求有人来爱自己,并不是罪过呀。”
  “看在大地的面上…我宁可说看在上帝的面上…你的话听上去象一出电视连续剧。”瓦妮莎字字句句都用着夸张的手势。
  “瓦妮莎,你这样讲,太不公平。”马西娅已带哭腔。
  “不公平!我们几个人,谁得到过公平?”瓦妮莎回击道,“人家女孩儿有的,我们却遭拒绝,这公平吗?有朝一日,我要挣脱出来,自行其是。而你,亲爱的马西娅,将跟我走,让你品尝生活的滋味和体验生命的活力。而我们一直在一起,尽管你早在我之前就进入了西碧尔的生活。马西娅,你将发觉自己能在夜间睡觉,并在早晨舒适的醒来,关键是你别再回顾既往。你别忘记洛特的妻子的下场!”
  “瓦妮莎,”马西娅恳求道,“你说的够多了。我们俩在对话,大夫也许以为我们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哩。”
  “那倒不,”医生打断她的话,“我完全清楚你俩是两个人。我希望你们两位姑娘想来就来,想说就说,不要拘束。”
  “我们不同别人竞争,”马西娅调皮的说,“比如,维基吧,她挺潇洒,帮我们不少忙。但她也说得过多,差不多跟瓦妮莎一样。”
  由于时间已经到了,医生便问:“你们离开这里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想通过国际机场到什么地方去。”瓦妮莎毫不踌躇地说。“上次我要走,而佩吉·卢来捣乱。我本想买一张去旧金山的机票,但她买了一张去克利夫兰的票。所以,我看还是回家去弹莫扎特的钢琴曲吧。”
  “我要回家去写那篇《宝冠》杂志组稿的论文。”马西娅说道。
  “好吧,那就请便。”医生提醒了她们一句。
  她们走后,威尔伯医生想象瓦妮莎怎样在弹奏莫扎特乐曲时在钢琴上猛力敲打,而马西娅怎样在著文立说时在打字机上猛力敲打。她们是两个人,但无论如何只有两只手呀,怎能同时弹琴又打字呢?
  一连三天,马西娅和瓦妮莎天天都来,医生开始担心维基、玛丽、佩吉·卢和西碧尔本人会不会出事了。但通过这三次接触,医生终于认定马西娅和瓦妮莎尽管个性迥异,却是一对连系紧密的好友。而将二人紧密地连系在一起的,是两人都是这样地生气勃勃。
  不过,二者仍有差别。瓦妮莎充满能量,似乎是带电的,常用夸张的手势,把一切都搞成戏剧化。这一点,无论马西娅,还是其他任何化身(至少是医生见到过的)都是不可比拟的。马西娅是瓦妮莎的翻版,只是比较安静、比较忧郁,尽管有时心情还比较轻松,但基本上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可以跟着瓦妮莎来逃避现实,或借读书而遁世。她把人生看作“令人厌恶和枉费心机”,把人们看作“简直糟糕透了”。
  维基曾说马西娅能感受西碧尔的情绪,而且加以强化,这点好象是说对了。瓦妮莎拐弯抹角地数说马西娅的不是,以及说她讲的话象一出电视剧,似乎也没有说错。西碧尔和其他化身看到电视中的悲哀场面时,伤心落泪的必有马西娅。不论是什么故事,只要演到一个小孩(甚至是一条狗)终于回家或被人带到父母面前或找到了母亲,马西娅就哭得涕泗滂沱。马西娅是几个化身中最需母爱的人。维基曾告诉威尔伯医生:“马西娅只是为了想她母亲就会哭。”
  在瓦妮莎和马西娅第四次来诊后不久,瓦妮莎上演了一出戏。“再见,亲爱的,”瓦妮莎用悦耳的嗓音说道,“我离开你真感到难过。我会想念你的,但我将在欧洲寻欢作乐。”然后,瓦妮莎转过身子,说了一段旁白:“我一看见她就受不了。但愿这淫妇离开码头回家。”
  瓦妮莎又改变了所站的位置,嗓音也变了。她改演码头上另一个女人,正在望着第一个女人离去。“我为你离开我而难过,你自己保重,愿你在欧洲愉快。”然后,瓦妮莎撇着嘴,咕噜出一句旁白:“但愿她淹死!”
  威尔伯医生清楚地看到码头上两个女人在告别。这个小品演得如此逼真,如此活神活现,医生不由得大发议论:“瓦妮莎,你选错了行业。你应该做演员。”
  第五章 沉默的目击者
  1955年夏秋之际,威尔伯医生发现:对西碧尔进行的心理分析又回到1934年春天,即在她经历九岁至十一岁这两年空白后又恢复理性之时。她本来已被弄得糊里糊涂,这时又发现自己已不再被允许睡在父母的卧室。其中的道理明白以后,她从出生之日起到九岁为止在这卧室中所忍受的经历也就清楚了。威尔伯医生把西碧尔自1923至1932年的经历看作是她对性问题的态度的发源地,甚至看作是她得病的温床。
  1934年3月西碧尔恢复理性的第一天,吃过晚饭,一家人都在起居室。海蒂正在一边看坦尼森的一部著作,一边在听收音机。威拉德捧着一本《建筑学论坛》看得出神。西碧尔想画一幅炭笔素描,但很难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她这一天感受的一系列怪事把她弄得心烦意乱。
  “时间不早,该回你房间了,佩吉。”海蒂下了命令。
  西碧尔早已听惯了佩吉这个称呼,但听不懂她母亲的训令。她从来没有自己的房间呀。她一直睡在父母的卧室。
  西碧尔道了晚安,便若有所思地朝楼下的卧室走去。她惊奇的是那张有栏杆的儿童小床不见了。卧室里唯一的床就是她父母那张白色大铁床。
  “佩吉·卢易夕安娜!”母亲的尖嗓音从起居室传来,“你干吗不上楼?”
  上楼?西碧尔不懂她母亲是什么意思。
  “已经八点多啦!”母亲的嗓门更尖了。“明天早晨你又要起不来了。亨德森小姐提问的是你,可不是我。”
  上楼?前几年,海蒂倒是指定过楼上一间卧室作为西碧尔的房间。但海蒂一直没有把小床或西碧尔搬过去。西碧尔决定去看看那间屋子是不是她母亲所说的那间。
  那张小床也不在这间卧室里,不过这里有一张单人床,是成年人用的。新床单和新枕套挺吸引人。这屋子是不是客人的用房呢?没有客人呀。难道这张大床是她的?既然母亲叫她到这儿来,这床想必是她的了。但他们什么时候把这床给她的呢?
  西碧尔脱了衣服,生平第一次睡在自己屋里的成年人床上。她记得:这也是第一次用不着面对那天天都有的卧室活剧。
  到底她是何时警觉晚间上床后深受干扰的,那就说不清了。反正总是受干扰。直到如今,她总算可以安然入睡,用不着紧闭双眼或朝墙侧卧了。
  西碧尔倔强地躲避的,在心理分析名词方面称作“原始景象”…儿童耳闻目睹的父母房事。这种景象之所以称作原始,是因为这是儿童第一次遇到成年人的性生活,是因为这是一个少年建立未来的感情、态度和行为之基础。在儿童发育过程中,其重要性应列首位。
  有些儿童没有这种原始景象。对许多儿童来说,偶然一扇门留着一道门缝,因而使他们见到了父母的房事。这种场合一般是碰巧遇上的,出于无心的。对儿童会产生什么影响,则要视家庭的气氛而定。如果房事仅是隐私,而不是禁忌,那么,为时短暂的这种遭遇一般不会留下心理创伤。
  但在西碧尔这一病例中,原始景象已不是短暂的一瞥,不是偶然的遭遇,而是西碧尔在九年中目击的固定不变的场面。与之成为强烈对比的,是他们在白天的行为中过分强调的礼仪和出奇的冷淡。
  在白天,他们从来不亲吻,不接触,没有任何亲爱的表示。在他们家,性的问题被看作是邪恶和堕落。在他们这家,饮酒、抽烟、跳舞、甚至看小说(被他们认为是“谎言”)都是被严格禁止的。
  女儿在有关性生活的基本知识方面所提的正常的问题,从来是不予答复的。海蒂怀孕时,西碧尔的言谈不能触及这“污秽”的事实。从妊娠而流产时,威拉德·多塞特在后台阶旁挖坑埋了这男性胎儿。西碧尔全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不许问怎么回事,只能傲慢地讲什么精神的圣洁,而且彻底否定情欲,把它归诸邪恶。“一切男人都会伤害你,”海蒂告诉女儿,“他们卑鄙、自私、一文不值。”但在其他场合,她就讲“爸爸与其他男人不同。”由于西碧尔见过光屁股的小男孩,海蒂居然让女儿认为她父亲受过“阉割”。由于西碧尔对性的否定态度与日俱增,加上父亲受过阉割的认识,她后来在事实面前大吃一惊,而且大惑不解。她只能堵上耳朵,闭上眼睛。
  不同的化身具有不同的反应。
  佩吉·卢心神不安,睡不着觉,但不去堵耳闭眼。
  “你们谈什么呀?”她有时会问。
  海蒂会回答她:“睡你的觉去。”
  但佩吉·卢不仅不睡,还竖起耳朵听他们所讲的话。她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和西碧尔的母亲轻声轻语地谈论她。他们在餐桌旁经常这样谈论,她以为他们在卧室里也这样。这种窃窃耳语使她感到自己被冷落一旁,不由得怒从中来。甚至被套和床单的沙瑟声都使她生气。她一听到这种声音便想加以制止。
  祖母的葬礼后不久,她就被搬到楼上睡觉,听不到灌进耳朵里的床单悉挲声,无异是一种解脱。
  维基有一种明显的感觉,是海蒂·多塞特实际上愿意让她女儿目睹这一切。
  马西娅为她母亲的安全而害怕。
  玛丽讨厌这种置隐私于不顾的行为。
  瓦妮莎为父母的伪善而感到恶心。
  还有一个化身,名叫鲁西,是在心理分析进行到原始景象时出现的。她还是一个幼儿,大概三岁半大,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何时进入西碧尔的一生的。但在所有的沉默的目击者之中,最为愤慨的就是她。与西碧尔同龄的鲁西以毫不掩饰的狂怒反击她的父母。
  她父母一上床,鲁西就会叫他们:“睡你的觉,妈妈。睡你的觉,爸爸。”鲁西生气的原因是她不愿让她父亲与她母亲亲昵。她觉得他爱她母亲胜于爱己。
  一天夜里,鲁西爬下小床,一声不响地朝父母的大床走去。平时坐汽车,鲁西总是坐在父母之间。既然在汽车里可以这样,在卧室里当然也可以这样。
  威拉德勃然大怒,拽着女儿下了床。他坐到椅中,把幼儿横置双腿之上,使劲揍她的屁股,然后把她送回小床。这个小孩一直呜咽啜泣到天亮。
  “绝不再这样了,”威拉德对海蒂说,“我绝不再打孩子了。不管是谁,整整哭了一夜,想必是伤心透了。”
  威拉德过去从来没有打过女儿的屁股,以后也没有再打。但他不知当时爬上大床的是鲁西和西碧尔,而哭了一夜的是佩吉·卢。这件事有很大的伤害性,以致与鲁西一起行事的西碧尔早已晕了过去,变成佩吉·卢了。
  威拉德和海蒂,当然不受多大影响。他们依然我行我素。西碧尔也就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她九岁。
  第六章 恐怖的笑声
  当西碧尔六岁的时候,出现了一段插曲,发生的地点不在那座带黑色百页窗的白色房子。原来,在大萧条时期,威拉德·多塞特遭受了严重的挫折,连他的房子也赔掉了。那所房子,为了还一笔旧债的缘故,成为他姊姊的房产。一文不名的威拉德,带上妻女住到他父母的农场去了。农场离家不远,在威洛·科纳斯镇外五英里。
  这一块四十英亩的土地上只有一座房子,就是一间鸡房。多塞特就搬到这里暂时安家。这里的地形波浪起伏,那间房子座落在小山上。西碧尔搬来后,感到挺高兴,因为她原来在那座带黑色百叶窗的房子里遇到的怪事,居然停止出现了。
  在这个威拉德戏称为“肆拾①”的农场里,秋去冬来,冬去春来。刚下了三天雪,现在已经停住。威拉德·多塞特一边往炉灶里添木料(三月里春寒料峭),一边用他向来温柔的嗓音对西碧尔说:“我们出去,别打扰你妈妈。”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要回到小山下面的大橡树那里去,他俩在下雪前曾锯过那树。
  凡是西碧尔自己在屋里能做的,她都喜欢…用彩笔着色呀,摆弄玩偶呀,给它们做衣服呀,同那只大狗托普玩耍呀,读那本父亲为她买来的初级读物呀。不过,再次出去也挺不错。
  “马上就走吗?”她问道。
  “我照应一下妈妈就走,”她父亲回答。
  他总是叫她“妈妈”,但西碧尔自己只叫她“母亲”。还是在非常幼小的时候,西碧尔曾叫她“妈妈”,但早已改称母亲了。但她父亲却没有注意这一点。
  她父亲就是这样。如此英俊,如此生气勃勃,不久前在事业上还如此成功。但他一头埋在工作中…设计建造那么多了不起的房子、教堂和粮仓。有些人把他称作“建筑大师”。可他就是没有时间注意家里的事。
  这间屋子的另一头,用作起居室、卧室和游戏室。那里有个人一动不动地坐着。这是她母亲。天色昏暗时用来照明的煤气灯,正在她身边点燃着。
  西碧尔能看见她母亲的花白头发…前面是小束和小卷,后面的卷发用三根骨质的发夹拢在一起。虽然只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她却穿着深蓝色法兰绒睡衣,脚上穿着灰色毡拖鞋。她的双手直直地垂在身旁。她的头垂得极低,连脸都不露。
  她母亲就象威洛·科纳斯大房子里那架钢琴上面的塘鹅像,也象罗彻斯特市博物馆的一尊塑像。她母亲素来不是这样。她素来是自我感觉良好,指挥一切,把头抬得好高。西碧尔有一次听到一位邻居讲:“海蒂·多塞特把头抬得那么高,我敢肯定哪怕地下裂个大缝,她也看不见。”
  在这里的母亲和在威洛·科纳斯的母亲,还有好多不同哩。在那里的母亲对你做某些事。在这里的母亲什么事都不做。
  她父亲已走到母亲跟前,并跟西碧尔打了打手势。西碧尔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喜欢做这事,但父亲的手有毛病,一个人搬不动母亲。她母亲既是这样,她只能去帮助他。
  父女二人都站在她母亲身旁,但母亲就象什么也未看见似的。甚至把她从椅中抬起,搬到她专用的白瓷便桶上,她也毫不在意。他们等她便溺时,父亲脸上微露不悦之色。事后,他们又把她搬回椅中,她父亲把便桶拿到屋外。
  现在西碧尔单独同她母亲在一起了。在威洛·科纳斯老家,西碧尔单独同她母亲在一起时总是心怀恐惧的。在这里,她就不怕了。她母亲没有对她做什么事。她是一个四十七岁的妇人,只能由人把她当娃娃那样照应。
  如今,他们不得不为母亲做一切事情。她不能走到外面的厕所去。他们得给她穿衣、喂饭。她吞咽得如此缓慢,连一顿稀汤也要喂上几个小时。
  在大房子里,她母亲做饭,杰西洗衣并打扫卫生。这里没有杰西,她父亲做饭,从水泉那里取水,在河中洗衣裳。他什么都得干。双手还因在威洛·科纳斯得的神经炎而致残。
  西碧尔把身子转向她的玩偶诺玛,给它加了一条毯子。“我要出去啦。你就要睡着了,睡着以后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她父亲回来了,对她母亲说:“妈妈,我带西碧尔出去了。你没有问题吧。”
  他跟她说话有什么意思呢?她是听不到见的,什么都听不见。她眼睛睁着,但当什么东西在眼前晃过时连眼皮都不眨。她母亲没有睡着,但象个聋子、瞎子。跟她说话,她从不回答。
  “爸爸,你坐下。”西碧尔从他自制的软布垫箱子里提出他的长毛短大衣。它毛茸茸的,遮在他长裤外面真好看无比。他从来不穿长大衣,但过去在威洛·科纳斯为他干活的人都穿。
  他父亲坐了下来,她替他扣上衬衫的领扣,然后帮他穿上短大衣。她还帮他穿上带扣的套鞋。“把脚跷起来。”她下令道。
  为父亲做这事多好啊。只是在双手残疾以后,他才让她又为他做事的。在她非常幼小时,他曾忙了一整天而疲倦地回家,她把香甜油膏涂在他脚上。他突然决定自己来涂。
  “为什么我不能涂呢?”她曾问他,“我涂得不对么?”
  “不,不,你涂得不错,”他曾回答,“但你太大了。”
  什么叫太大了?她不懂。
  “好了,爸爸,套鞋穿好啦,可以起来了。”
  她穿上海狸皮领子的红羊毛外套、褐色毛线织的护腿套裤、带三个扣子的套鞋和红羊毛帽子。她从来不照镜子。她不喜欢端详自己。她母亲常说她的鼻子可笑。
  “爸爸,我准备好啦。”她说道。
  “来啦,”他回答了一声,便走到她母亲身旁。为怕炉灶的火不大而把她冻着,他把她的黑外套披在她肩上,权当披肩,然后同西碧尔一起走了出去。
  屋外,一切都是洁白而美丽。他们初来时是秋天。现在是初春。树上很快就长出叶子。西碧尔翘首以待。
  她父亲也曾说过:“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她的小雪橇在门外。她父亲说:“等我们回来以后,你可以去滑雪橇。”她多么喜欢滑下这圆圆的白雪覆盖的小山啊。她从来不撞上垄沟。她很小心。
  他们走过木堆。她喜欢帮她父亲从这木料堆上运木头。起先,他无法捡起木头,也不能捧起木头。她捡了一根小木头,横放在他的臂弯上。她父亲身子不壮,干这个活很吃力,但他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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