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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丛林温室 作者:[美] 布赖恩·奥尔迪斯-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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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稍休息之后,格伦乘机更仔细地观察一遍周围的环境。雅特摩尔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上,一阵恶心,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东西了。 




《丛林温室》作者:'美' 布赖恩·奥尔迪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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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羽茎脚下厚厚一层岩石、砾土,这是那条古河冲下来的,这条古河现在已不再流淌。古河是山谷的底部。他们过了河后,就开始爬,爬过那片光脊的大地。

  “让我们死吧!”肚皮人哀叹道,“活在这块死亡之地实在太难过了。伟大的牧人,你们把岩石变得千篇一律,暗淡无光。让肚皮人痛快地死去,离开这个漫长的死亡之地吧!哦,寒冷煎熬着我们,是的,这无限的寒冷!”

  他们一齐痛苦地喊叫着。

  格伦让他们呻吟着,这声音变成一种怪声在山谷里回荡。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他举起木杖打他们,雅特摩尔却阻止他。

  “难道他们呻吟都不行吗?”她问,“我宁愿和他们一道呻吟,也不打他们,我们已经走到了世外,格伦,这儿只有死亡。”

  “我们不可能自由,但羽茎是自由的。他们不会走向死亡。你这个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肚皮人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责备。

  病痛就像死神一样在我肚子里翻腾着。”

  她说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肚子里并不是死神,而是一个生命给她带来的不适。

  格伦没有回答,羽茎渐渐地走过了一个小坡。雅特摩尔已习惯在肚皮人的哀号中睡着了。她被冻醒了一次,肚皮人已不再哀号,同伴们都已入睡;她第二次醒来时,听见格伦在哭泣,但她太疲倦了,又沉沉地进入怪异的梦乡。

  当她再醒来时,她大吃了一惊。空中一团红光透过阴沉沉的昏暗天空。她又惊又恐,摇醒了格伦。

  “看,格伦!”她喊道,指着上面,“有样东西在那儿燃烧,我们碰到什么了?”

  “羽茎加快了步伐,好像它已感觉到快到目的地了。”

  在黑暗中,要看清前面的东西真费事。他们必须看很长时间才能弄清前面的东西。一条山脉横在他们前面。当羽茎顺山脉往上走去时,他们一直在观察着前面那一直是模模糊糊的东西。山脉那边一座有三个山峰的大山隐约可见,红光就是从这座山上射出的。

  羽茎费尽了气力,到达了山脊。大山就在眼前。

  这里景色真是太美了。

  四周,夜色沉沉,寂静无声。他们就像半夜里一个陌生人站在一座废墟上,只有凉风在他们脚下的山里悄悄地吹过。雅特摩尔想他们即使不在世外,也是来到了没有植物的世界。脚下空空荡荡,一片漆黑,一点点细小的声音却是令人可怕。

  这座山从这一片废墟中拔地而起,高大庄严。山脚融在黑暗中,山峰高高耸起,可以摘取天上的太阳。温暖的空气中散发着雾气,把太阳的光辉撒入山脚下宽阔的山谷里。

  格伦拉着雅特摩尔的手默默无声,用手指着。其他的羽茎已经穿过了黑暗,可以看见有三株羽茎稳稳地在前面的山坡上爬着,三株羽茎表情冷漠、怪诞,但却减轻了人们的孤独感。

  雅特摩尔叫醒肚皮人,很想让他们看看这美好的景色。这三个胖乎乎的家伙相互搂抱,抬起双眼看着大山。

  “哦,真能看到好景!”他们喘着气说。

  “非常美!”雅特摩尔赞同道。

  “哦,很好,三明治小姐,这片天空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安排一座小山,是美丽的太阳使我们能在这儿愉快地生活。”

  “也许是这样,”她口中赞同道。事实上她已预见到许多问题,他们这些简单的脑袋对此是无法理解的。

  他们爬着山,天渐渐亮了。他们终于从阴影的边缘爬了上来,暖洋洋的太阳又照在他们身上。他们饱览这壮观的景色。后来他们两眼发花,脚下阴沉的山谷在眼前晃悠,散发着橘黄色和绿色的光斑。阳光把黑暗的世界打开一个缺口,穿过大气照得大地绯红,使人们渐渐感到温暖。整个阴暗世界受到阳光普照,把许多从黑暗中突起的山峰照得令人眼花缭乱,太阳光把最矮的岩层镀了一层金,非常壮观。

  羽茎不为这景色所感动,继续爬着山坡。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的声响。羽茎飞快朝下面隐藏的山谷走去时留下了爪印,再也不往上去,终于来到了两个山峰之间,才停了下来。

  “上帝啊,”格伦感叹道,“我想它不会再带着我们向前走了。”

  肚皮人激动地吵嚷起来,但雅特摩尔疑惑地向四下看了看。

  “要是羽茎就像蕈菇说的那样,不往下走了,我们怎么下去呢?”她问。

  “我们必须爬下去。”这时羽茎已显出不再走的样子了,格伦想了一会儿说道。

  “你先爬给我看看。天这么冷,在这儿又蹲了这么久,我的腿都麻木了。”

  格伦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她,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他看着眼下的情况。他们没有绳索,没有办法下去,那鼓起的花托使他们不可能向下爬到羽茎的腿上去。格伦又坐下来,在黑暗中默不作声了。

  “蕈菇劝我们等等看。”他说着,把一只臂膀搭在雅特摩尔的肩头上,为他自己的无能而羞愧。

  他们就这样等待着,又吃了些食物。这些食物已开始发霉了。

  他们在那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时一切几乎还是老样子,只是又有几株羽茎悄无声息地站在山坡上,天空中聚集着团团的云朵。

  大自然一如继往地像一部大机器,他们在这部机器中是些不动的齿轮。机器运转起来,他们却躺在那儿一筹莫展。

  云层从大山后面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大块大块的乌云铺天盖地,透过隘口团团凝聚,太阳一照就显出酸奶状。随之,乌云遮住了太阳,整个山坡都看不见了,天上纷纷扬扬下起了雪,雪花轻拂着山坡。

  五个人弯着腰趴伏在羽茎上,任凭雪花在他们背上飘打,他们身下羽茎颤抖着。

  不多久,羽茎开始摇晃起来,它的腿向湿地里沉了下去,后来因为地下的湿气使它的腿发软,双腿弯曲。山坡中其他几株羽茎由于顶部缺乏东西支撑,也开始下沉,腿抖得越来越厉害,身子沉了下去。

  由于长途跋涉和湿气的侵蚀,这株羽茎的关节突然分叉。它的六只腿散了架,身体摔倒在泥巴地上。这样一来,这六个花托绽开了花籽撒了一地。许多撤在地上的种子会发芽,因为这儿地势开阔,气候暖和,足以使之长成尖硬强壮的小爬爪。有些爬爪能够战胜重重困难,最终给自己找到温暖的地方,而仍在那儿生根、开花,一代一代的繁衍下去。

  大雪中,羽茎由于湿气的浸润而散了架,并立刻开始了它的旅行。它像所有其他的植物一样,不得不摆脱这温室里过分拥挤的环境,跑到丛林边缘这片凉爽的地方来。斜坡上,微光中有几株类似的植物,羽茎就在这儿完成它无尽的生命循环中的一个阶段。

  当种子绽开时,这些人已摔到了地上。他们站起来,浑身疼痛不已,四肢僵硬嘎嘎作响。天空中飘着大雪,他们几乎不能看见对方,个个身体都变成了白柱子,恍恍惚惚。

  雅特摩尔急着要把肚皮人召集到一起,以免他们失散了。看到昏暗的光线中有一个影子在闪闪发光,她跑过去抓住它。一张脸转过来对着她号叫着,它长着一副黄牙和火辣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吓得退了回来,这家伙也就一跃不见了。

  他们这才知道大山里还有别的动物。

  “雅特摩尔!”格伦喊着,“肚皮人在这儿,你在哪儿?”

  她吓得僵硬的双腿也灵活起来,朝格伦跑过去。

  “这儿有别的动物,”她说,“一种野兽,长着牙齿和大耳朵的家伙。”

  当雅特摩尔和格伦朝四下看的时候,那三个肚皮人又开始唠叨着死神和黑暗。

  “在这鬼地方,什么也看不见。”格伦说,他脸上溅着雪花。

  他们相拥着站在一起,手里持着刀。雪突然小了下来,下起了雨,最后雨也停了。透过最后一阵雨,他们看到了一行十多只白家伙一跳一跳地跳过了峭壁的顶端,朝着黑暗的那面跑去。他们的身后拖着一种装有粗布袋子的雪橇,有些羽茎的种子从一布袋里漏了下来。

  一线阳光照在幽暗的山边,好像这些白家伙害怕太阳,急忙进入了一个隘口,不见了。

  格伦和雅特摩尔相互看了看。

  “他们是人吗?”格伦问。

  她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样的。这些肚皮人躺在泥地里,呻吟着,他们是人吗?连同格伦在内,他真是难以揣摩,好像他完全被蕈菇征服了,能说他还是人吗?如此之多难解之谜,有些她简直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更不用说去想怎么回答。但太阳又一次暖和地照在她身上,天空中闪烁五彩的光芒。山上有一些岩洞,他们可以到那儿去生一堆火。他们又可以活下去,暖暖和和地睡一觉。

  她往后捋了捋脸上的头发,开始慢慢地朝山上走去,虽然她觉得身子很沉很沉,走起来十分费劲,但她知道,其他人会跟着她走来。 




《丛林温室》作者:'美' 布赖恩·奥尔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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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这个大斜坡上的生活还是让人忍受得了的,有时候不仅是忍受,因为人稍有点幸福,就会感到满足。

  在这个广袤而崎岖的地方,他们认识了自己。

  人类相对来说是那么的无能,简直没有多少价值。

  地面上作物的生长和天气的变化顺其自然地进行着,无视他们的存在。他们就这样在云层和斜坡之间,在泥土和风雨中,无声无息地生活着。

  尽管夜晚与白昼不再表示时间的流逝,但另一些自然现象都可以说明时序变迁。当气温降低时,风暴加剧了,有时落下的雨寒冷刺骨,有时候又灼热烫人。所以他们大声叫喊着,跑到岩洞里去躲雨。

  蕈菇更加严厉地控制着格伦的意志,他变得更加郁郁寡欢了。很清楚,是它的才智把他们引到了这个死亡之地。它越来越快地繁衍着,它急需发展自己的势力,使格伦断绝了和同伴的交往。

  第三件表明时序变化的事,是在一次暴风雪中,雅特摩尔生下了一男婴。

  这增加了她活下去的信心。她叫他劳伦,心里很满足。

  在这偏僻的山边,雅特摩尔抱着她的孩子。尽管他已睡着了,她仍在给他唱催眠曲。

  斜坡的上端沐浴在阳光之中,而下端则沉溺于黑暗里,整个下层地段一片漆黑,偶尔被红红的烽火照亮,山峦像是石头生物,探出身子,触到亮光。

  即使是在黑暗的地方,也绝不是一片漆黑。就像死不是绝对的一样。生命的化合物会再生成以创造更多的生命,所以人们往往认为黑暗只是不够明亮,是被迫逃避亮光和人多的地带。

  在流窜的生物中就有种皱皮飞禽。有一对皱皮飞禽从雅特摩尔的头顶掠过,尽情地飞翔着。一会儿收紧翅膀俯冲下来,一会儿张开翅膀悠闲地飞向温暖的气流之上。劳伦醒了,雅特摩尔把这飞行物指给他看。

  “它飞走了,劳伦。咦,它飞到山谷里去了。看,他们在那儿——又回到高空中去了,飞得真高啊。”

  小家伙皱着鼻子和她一道嬉戏着。这对皱皮鸟一会沉下来,一会儿飞上去。在阳光下穿梭,然后又钻进阴影里。不一会儿又飞上天,好像从海里飞来,偶尔又飞上云层。云层现出一片古铜色,就像大山本身的景色,反射到下面模糊的大地上。下面荒芜的乡村染上一层斑斓的色彩,有金黄的、淡黄的。

  在金色的黄昏里,皱皮鸟来回飞翔着,寻觅着那飘浮在太阳光线下的孢子为食。小劳伦格格地笑着,伸展着他的一双小手。雅特摩尔也高兴地笑着,为她儿子的每一个动作而感到欢心。

  一只皱皮鸟这时直直地落了下来,雅特摩尔吃惊地注视着,发现它失去控制了。它盘旋而下,它的同伴在后面拼命地眨着双眼。

  一会儿雅特摩尔就明白了它一直向下冲,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山坡上。

  雅特摩尔站起来,她看见这只皱皮鸟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一只丧偶的同伴在上面拍打着翅膀。

  她并不是惟一看到这一幕的人。那边的大山坡上,一个肚皮人开始朝那只鸟跑下去,边跑边大声地叫着他的两个同伴。她听见“到这儿来亲眼看看这落下来的有翅膀的鸟!”在这旷野里声音非常清晰,她能听见他的脚在山坡上跑的拍打声。她站起来,张望着,手里抱着小劳伦,她对任何干扰她平静生活的事都会感到遗憾。

  其他的人也向这只落下的鸟跑来,雅特摩尔看见那边山脚下一群家伙从一堆石头后面迅速地跑了上来,她数了数一共八个人,白白的身子,长着尖鼻子,大耳朵。在墨绿色山谷的衬托下,看上去是那样的醒目,他们身后拖着一架雪橇。

  她和格伦把他们叫做山里人。他们密切地注视着这些山里人,因为尽管他们并未伤害他们,但跑起来很快,而且身上全副武装。

  这时出现了戏剧性的场面,三个肚皮人跑下山,八个山里人跑上山。那只活的鸟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不知它是在哀悼它的同伴,还是准备逃跑。山里人身上带着弓箭,突然雅特摩尔为那三个肚皮人担心起来,毕竟他们这一路上一直结伴同行。她紧抱着劳伦站起来,喊道:“嘿,你们这些肚皮人,快回来!”

  就在她喊的时候,跑在前面的那个凶猛的山里人拉弓射了一箭。那只活鸟显然被射中了,盘旋着栽了下来。领头的肚皮人急忙躲闪了一下。那只落鸟翅膀微微拍打着,掉下来时正好打在这个肚皮人的肩胛骨上。当那只鸟掉在他身边时,他也跟着摔倒了。

  这群肚皮人和山里人相遇了。

  雅特摩尔转身,朝他们栖身的岩洞跑去。

  “格伦,快来呀!肚皮人要被杀掉了,他们在外面受到了那群可怕的大耳朵白家伙的攻击,我们怎么办?”

  格伦倚靠在一个石柱上,两臂紧紧地抱在胸前。雅特摩尔进来时,他的目光像死人般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开了。

  他脸色苍白,刚好和他头上到咽喉部闪亮的猪肝色的蕈菇成鲜明对比。这个蕈菇黏糊糊的皱皮把他的脸部都框住了。

  “你准备怎么办?”她问道,“这些天你怎么了?”

  “肚皮人对我们已经没有用了。”格伦说,但是他还是站了起来。她伸出手,他无精打采地抓着她的手,拖到了岩洞口。

  “我已喜欢上这些可怜的家伙了。”她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

  他们向陡峭的山坡俯看下去,那儿有一些影子在薄雾中移动。

  那三个肚皮人正拖着一只鸟朝山上走回来。山里人就走在他们身边,拖着雪撬。雪撬上也有一只皱皮鸟。这两伙人很友好,一块儿走着,肚皮人边说边手舞足蹈。

  “喂,你看这事怎么办?”雅特摩尔大声问道。这是一行奇特的队列。从侧面看过去,山里人长着一副猪嘴。他们走得很整齐,有时上了斜坡还推着四个人往前走。虽然他们离雅特摩尔太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要是他们确实在说些什么的话,雅特摩尔只能听见一种像狗叫的声音。

  “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格伦?”她问。

  他什么也没说,看着那一群人。他们这时正朝着肚皮人住的岩洞走去。这是格伦指定叫肚皮人住的地方。当他们走过羽茎边上时,他看见他们指着他这儿笑着。他没做声。

  雅特摩尔抬头看他,对他近来的这些变化突然感到很可怜。

  “你这样老不说话,看上去病得很厉害,亲爱的。我们一起走了这么远,我们只希望互相爱慕,然而现在你好像从我身边消失了。我内心依然爱着你,我仍然念叨着你的仁慈,而你却没有了爱,没有了仁慈。哦,格伦,我的格伦!”

  她用那只闲着的手臂搂着他,却感到他要走开。他开口说话了,话语冷冰冰的:“救救我,雅特摩尔。耐心点,我病了。”

  此刻她心里还想着别的事。

  “你会好的,那些凶猛的山里人会是出了什么事吗?他们友好吗?”

  “你最好去看看。”格伦说,声音仍很凄凉。他挣脱了她的手臂,回到岩洞里躺下,又像先前那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雅特摩尔坐在洞口,拿不定主意。肚皮人和山里人已经进了另一个岩洞。

  她无可奈何地坐在那儿。这时乌云密布,天开始下雨了,接着又下起了雪。劳伦哭了,她把乳头塞给他吸吮。

  她的思绪慢慢地走神了,忘记了外面下着雨雪。她的身边浮起了一些模糊的图景。这些图景尽管稀奇古怪,却也是她想像出来的。她过去在牧人部落的安全日子就像小红花一样呈现在眼前。

  只要做点努力,这小红花还是可能是她的。因为过去她曾一直生活很安逸。她从不把自己看做有什么特殊之处。她现在想再过着安逸的生活,她也只能远离这一部落,去作些想像,想像自己是群体中一个成员,或想像自己是舞蹈中的一个角色,或者是一个女孩,提着水桶去长水河提水。

  现在红花没有了,只有一个花蕾在她胸前开了花。人群走了,黄色的围巾和红花一起消失了。(多么漂亮的围巾!头顶上永远不落的太阳,像热水浴。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不懂得自己的幸福——这些都是她想像中的黄色的围巾。)她远远地看见自己把黄色的围巾扔掉了,跟着这个流浪者。这个流浪者的优点就在于他是一个谜。

  这个谜是一片枯萎的树叶,上面栖息着某种东西。她跟着这片树叶,她自己小小的个子变得越来越近,不知怎么的变出了花穗。围巾和红花瓣愉快地释放出阵阵芬香。现在树叶变成了肉体和她一块儿徘徊摇荡。她个子也长得高大了,四周人来人往,在一片乳白色大地上,甜蜜相处。而在红花中听不到变成肉体的树叶奏出的音乐。

  然而,花朵色彩消退,出现了大山,大山和花朵形成鲜明对比。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陡峭的斜坡上,大山连绵起伏,似乎山脚沉浸在黑暗的浓雾中,山峰隐藏在黑色的云层里。黑色的雾、黑色的云在她的幻想中无限延伸,记录着各种罪恶。她的精神稍一振作,发现这大斜坡不只是她现在的生活场所,而是她的永久家园。在她脑海里一切似是而非的想法全然消失,只剩下对个别不同时刻的梦幻。在这大斜坡上所有美丽的鲜花,漂亮的围巾以及情欲都好像是和以往截然不同了。

  现实中的山上雷声隆隆,把她从幻觉中拉了回来,打破了她幻想中的景象。

  她回头看看洞里的格伦,他还是一动不动。他没看她。她的白日梦帮助她理解了自己的追求。她告诉自己“是那个神秘的蕈菇给我们带来了麻烦,劳伦、我和可怜的格伦一样都是它的牺牲品,它在折磨他,所以他病了。它在他的头上,在他的脑海里。不管怎么样,我必须想个办法好好对付它。”

  理解人并不能得到安慰。她抱起孩子,两手遮住乳房,站了起来。

  “我要到肚皮人的岩洞去。”她说,原以为格伦不会答话。

  格伦却说话了。

  “你不能带劳伦到大雨中去,把他给我,我会照看他。”

  她向他走过去,虽然光线很暗,但她发现他头上和脖子四周的真菌看上去比以前更暗了。它一定正在长大,以从前所没有的方式显现出来,爬满了他的额头。所以当她正要把孩子给他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在蕈菇影响下抬眼看了她一眼,脸上显出一副她难以理解的神情,交杂着愚蠢和狡诈,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她急忙把孩子收回。

  “把他给我,他不会受到伤害。”格伦说,“青年人可以学会很多东西。”

  虽然他的动作显得很困倦,但他还是敏捷地跳了起来。她愤怒地跳开了,气喘吁吁,抽出了刀子,全身细胞都警觉起来。她像一头野兽似地对他翻了脸。

  “走开。”

  劳伦吓得哭了起来。

  “给我孩子。”格伦又说了一遍。

  “你已不能自主,我怕你,格伦。坐下!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他还是慢慢地走了过来,好像他的神经系统必须对两个敌对的控制中心作出反应。她举起了刀子,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里好像挂着一块帘子,什么也看不见。

  终于雅特摩尔妥协了。她丢下了刀子,紧紧地抱着孩子转过身,全速跑出了岩洞。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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