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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火星 金·s·罗宾森-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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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难捱的时间渐渐过去。他们发现,风正沿着泰沙斯的北坡刮下来,掠过飞艇的前缘部分,所以即便开足马力朝东南方飞,至多也只是朝东北方向艰难地缓慢移动。他们试图穿过这股疾风时,可怜的“箭头”宛如一架滑翔机抖跳个不停,突然使劲地把他们往上拉,又往下扯,上拉,下扯,上拉,下扯。仿佛吊舱就是绑在一张蹦床的下面。尽管如此,他们仍然不是朝他们想要去的方向走。
  夜幕再次降临。他们被远远地抛到东北方向了。按这个方向飞,就要偏离安达尔山好几百公里。如果那样,一切都完蛋了。根本没有落脚点,没有避难处所,他们就会被吹过阿斯达利亚,被抛到洼斯提塔斯波瑞利斯,扔向被石化的黑色丘海。他们就没有足够的食品和水再次环球旅行,再进行一次尝试。
  娜佳感觉到嘴里和眼睛里都是灰沙,便回到厨房,把饭加热。她已精疲力尽了。饭香弥漫到空气里,更让人感到饥饿。口也很渴,水循环器在肼上运行。  一想到水,脑中便浮现出一个画面:在去北极的旅行途中,那块断裂的冻土层通道,溢出一片白汪汪的水冰。现在,那有什么关联吗?
  她吃力地回到坐舱,每走一步都要撑着墙。与阿卡迪吃饭时,她吃了一嘴沙,便低着头想把沙弄出来。阿卡迪专心致志地观察雷达屏幕,一言不发,但一脸愁云。
  “啊,看,”她说,“如果我们在通往波瑞利斯大峡谷的路上收到转发器的信号,我们就能在它旁边降落,那么他们就会派一部火星车来接我们,沙暴对火星车无可奈何,我们可以把‘箭头’拴在那里,然后开车回去。”
  阿卡迪看着她,吞了一口饭。
  “好主意!”他说。
  然而,要是他们真能确确实实收到路上的转发器信号就好了。阿卡迪打开无线电机呼叫安达尔山。在几乎与沙尘一样浓密的静电暴干扰下,联络的声音噼噼啪啪地响,但对方还是听得懂。他们整个晚上通宵达旦与基地协商,讨论频率、波宽以及妨碍转发器微弱信号的沙尘的能量等等问题。转发器设计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在其附近的地面上的火星车提供信号,听到信号就说明有问题。安达尔山就可能准确地确定他们的位置,告诉他们什么时候降落,他们自己的雷达图也会给他们提供一个路上位置的基本定位。但这两种方法都不十分准确,如果不能准确地在其上面降落的话,那要在尘暴中发现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两种方式都有可能误差十公里,那他们可就要倒霉了。如果能获取哪怕一个转发器信号并跟踪这个信号降落,把握性就大得多。  无论如何,安达尔山终于派出了一部机器人火星车上了往北的路,大约五天后它将到达他们可能要经过的地方。就他们目前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他们大约会在四天内自己跨越这条路。
  一切安排停当后,他们在后半夜轮流观察。娜佳在不值班时睡得也不安稳。躺在床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感觉风在撞击着她。呼啸的风声就仿佛是呼呼燃烧的气炉,有时候又像是英国古代民间传说中的报凶信的女妖。有一次,她梦见他们躺在一座装满火焰魔鬼的巨大壁炉里,醒来时一身大汗,便去安慰阿卡迪。整个吊舱里一股浓浓的汗臭味并夹杂着灰尘;还有燃烧了的肼的怪味,尽管所有的密封垫里都有微米密封垫片,在吊舱里的所有表面上都有一层可以看得见的带白色的薄膜。她用手指擦了擦淡蓝色的塑料舱壁,凝视着自己手指的伤疤,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地令人难以置信。

  从昏暗暗的白昼到没有星光的黑沉沉的夜晚,日复一日,他们继续不停地驾驶着飞艇往前赶。雷达显示,他们要经过的那个地方叫费森可夫环形山,这座山现在就在他们的下方。他们被猛烈地推向东北方,看起来,照这样的走法,他们绝对没有机会能够从这场尘暴中冲出去,南下安达尔山。惟一的希望是极冠那条道。
  娜佳不负责观察屏幕时就去寻找可以扔出舱外的东西,拆掉吊舱架的一些她认为不重要的部分,直拆到制造吊舱的德国工程师目睹此状时会惊惧得发抖的程度。但好在德国设计的东西总是有多余的部分,并且地球上没有人真正相信火星重力。所以她锯呀、锤呀直到吊舱里重新布置得几乎没有东西。每用一次“炸弹舱”就会引来一股尘云,但她认为那是值得的,他们需要这个阁楼。风力发动机虽然重新作了安排,但也不会带给电池足够的电能。她早就把剩下的风力机都扔出了舱外。即使她手上还有,她也不会再费力回到飞艇的底下去安装它们;那次事故的回忆仍令她心有余悸。相反,她不住地剁呀、砍呀。要是她能钻进空气室,她也会把飞艇的一片片架子扔出去。
  当娜佳又剁又砍的时候,阿卡迪在吊舱里踱来踱去,为她又是欢呼又是鼓舞。他赤身裸体,满脸灰尘,活脱一个红种人的化身。他嘴里唱着歌,眼睛盯着雷达屏幕看,还往嘴里塞着快餐,脑子计划着按目前的状况应走的航线。他是那样地兴奋,在最强烈风暴的猛烈冲击下仍然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她不可能不受到感染,不可能不感到惊异,仿佛感觉到灰尘在她的血液里狂野地飞舞。
  就这样。紧张难熬的三天在深橙色尘暴的肆虐下好不容易过去了。第四天,刚过正午,他们把无线电接受机音量打到最大,倾听一批转发器频率中静电发出的古怪的尖啸声。全神贯注地听着纯噪音,娜佳听得昏昏欲睡,因为他们很少睡觉。当阿卡迪说话的时候她几乎没有意识到。突然,她猛地在座位上扭过身来。
  “听到了吗?”他又问,她听听,摇摇头。啊,是一种“砰”的声音。
  她听到一点“哔叭”声:“是那个声音吗?”
  “我想是的。我尽快下来。我得把空气舱腾空一些。”
  他敲着控制键盘的键,飞艇向前倾斜,他们开始以紧急速度下降,高度计的读数往下跳。雷达屏幕显示,下面的地面是平的。“砰”声越来越大,但没有方向接受器,辨不出声音从哪里传来。方向接受器是判定他们是否仍然在接近这个声音或渐渐远离这个声音的惟一方式。
  她已精疲力竭,很难分清声音是在变大还是在变弱,似乎每一次“哔叭”声音量都不同,这都取决于她可能集中的注意力。
  “声音在变弱,”阿卡迪突然说,“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分不清楚。”
  “是的,”他把螺旋发动机按钮打开,随着发动机的呼呼飞转,信号确实似乎弱了些。他对着风冲,气艇狂野地跳着,他用尽力气稳住飞艇徐徐下降,但每次襟翼的转换与飞艇的顶着逆风飞行之间都有一个迟延空档。事实上,他们差不多处于一种得到控制的坠毁状态。速度慢了,“砰”声也许在变弱。
  高度计显示他们的高度已低到足可以抛锚了,他们把锚扔出去。一阵令人焦急的飘荡之后,锚钩住地面稳住了。他们把所有的锚都扔了下去,把“箭头”往下拖到绳线上来。于是,娜佳全身披挂,爬进了吊兜,用绞盘放下来。一踏上地面,她便开始在一片巧克力色的曙光中徘徊,弓着身艰难地顶着这股没有规则的风的激流。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疲劳。逆风往前走确实非常困难,她不得不抢风呈Z字形移动脚步。通过内部通讯系统,转发器信号“砰砰”地响着,大地仿佛在她的脚下跳跃。保持平衡很困难。“砰砰”声十分清晰,“我们本应该沿路一直用我们的头盔内部通讯系统联系。”她对阿卡迪说。
  “你可以听得更清楚了。”
  一阵狂风把她吹倒。她站起身来,拖着脚慢慢地走着,往身后放着尼龙线,循着“砰砰”声的音量调整路线。大地在脚下飘动。当可以看得见地面时,她发现,能见度实际上己低到一米甚至更少,特别在狂风最密集的时候。于是,大风刚清出一小块地方,又有一股喷流似的褐色尘埃闪电般呼啸而过,一片又一片,速度快得惊人,连续不断地抽打着她,其猛其烈与她在地球上感受到的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加厉害。所以要保持平衡十分困难,非常费力。
  一股浓密的尘云把她裹住,弄得她眼花缭乱。她差点碰到了一个转发器。她惊讶得像根粗大的篱笆桩子呆呆站在那里。“咳!”她喊着。
  “怎么啦?”
  “没什么!我恐怕碰到路标了。”
  “你发现路标了?”
  “是的,”她觉得疲劳极了,浑身无力,脚手都不听使唤,在地上坐了一分钟,又马上站起身来。太冷了坐不得。那根鬼指头也疼得厉害。
  她抬起尼龙线,糊里糊涂地返回到飞艇上,感觉自己仿佛误入了古代的神话故事中,现在只能抓住这惟一一条救命绳索逃出迷宫。
  他们乘坐火星车继续南下。正当他们在纷飞乱舞的尘埃中晕头转向时,无线电中“咝咝”地传来消息,联合国火星事务署已经批准并且拨款再建立三个类似的殖民地。每个殖民地由五百人组成,人员全都来自那些第一批一百人当中没有代表的国家。
  于是,由火星改造附设委员会建议,并经联合国大会批准,一整套火星地球化项目出台了,其中包括由母体无性种如海藻、细菌或地衣产生的经遗传工程培植的微生物在火星表面的分布。阿卡迪大笑不止,笑了足有三十秒钟。“那些狗杂种,那些幸运的狗杂种!他们就要来分享胜利果实了!” 



《红火星》作者:'美' 金·S·罗宾森
第四部 思乡 第一章
 
  迈克尔·杜瓦尔想家了。他觉得他正在威勒弗朗契,在浪花点点的海水中游泳,身体在八月温暖的海水中忽上忽下。风很大,已近黄昏。水面就像溅满水的青铜器,泛着白色的光,阳光在水面上不住跳跃。这样的浪势对这位地中海人来说就算大的了。碎浪迅速涌起,一阵风突然袭来又把浪花击碎,在水面上形成一条条不均衡的波纹,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游上一阵。接着,他游入了乱七八糟混着沙、咕咕作响的气泡里,浮起来时眼前突然出现万道金光,嘴里却满是浓浓的咸水味,眼睛刺痛得厉害。硕大的黑色鹈鹕,坐着气垫,紧紧地贴着滚滚浪涛,又突然“呼”地笔直飞上天空。笨拙地打了几个旋,然后放慢速度,胡乱地表演一番,就跌入他周围的水里。鹈鹕潜水时,翅膀是半开半合的,直到笨拙地钻入水里之前,一直要作着调整。它们常常露出头来吞吃小鱼。就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一只鹈鹕从空中落下,发出噼啪溅水声,在阳光照射下,映出像俯冲飞机或无尾飞机似的剪影。全身浸在咸水中,又凉爽又暖和。他随着波浪上下起伏,咸水和阳光的刺激弄得他眼花缭乱。他不住地眨眼。一股碎浪看起来就像破碎成奶油的钻石。
  他的电话响了。尤苏拉和菲莉斯来的电话,告诉他玛娅又发作了,而且没法安静下来。他赶紧起来穿上内衣进了浴室。波浪在一线回流上跳过。玛娅。又情绪不佳了。上次见到她时情绪挺好的,几乎像是得了欣快症。那不就是一周前吗?可玛娅就是这样。玛娅是个疯子,是俄罗斯的那种疯法,那就意味着她是一个需要认真对付的强人。祖国俄罗斯!教会和共产主义者都曾试图消灭过去盛行的母权制,然而她们所取得的成果都是招致潮水般的缺乏男子汉气概的尖刻的嘲讽,整个国家尽是国空一切、傲气十足的美人鱼和村妇以及一天工作二十小时的超级女人。她们生活在一个只有母亲。女儿、婆婆和孙女的差不多是孤雌生殖的文化里,然而她们仍然必须专注于与男人的关系,极其渴望找到失去的父亲,那个完美的男人,或者说就只是一位愿意分担这一重任的男人。找到那个伟大的爱,然后又屡次毁掉那份爱。简直是发疯!  不过,概括地做出结论是很危险的。玛娅是个典型的例子。心情易变,爱动怒,轻佻,但才华横溢,有魁力,好操纵别人,待人热情--现在这一切就像是一大块粪便塞满了他的办公室;她的眼圈发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巴憔悴枯稿。尤苏拉和菲莉斯为这么早把迈克尔叫起来,对他点点头轻声道了歉就离开了。他起来把百叶窗打开,顿时,光线从中央拱顶倾泻进来。他又一次发现玛娅是个美丽的女人,蓬乱的头发油光亮泽,黑乌乌的眸子看人时迅速而直接,有种领袖人物的超凡魅力。此时此刻,看到她这番沮丧懊恼的样子,实在让人惊愕、灰心,他没法习惯。这与她平时那种生气勃勃、轻松愉快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反差,比如当她用一种对人充满信任的语气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这样那样的趣闻轶事时,她会用一根手指在你的手臂上轻轻一戳……
  她就是以这样一种绝望的形象出现在他的眼前。她身子前倾,靠在他的办公桌上,用一种粗哑的嗓音向他讲述她与约翰,当然还有弗兰克在这场己经开演的戏剧中的最新一幕。显然她对约翰十分生气,因为他拒绝在一项她制定的计划中帮助她,这项计划是要让俄罗斯人基地中的多国人承担海腊斯盆地定居点的发展费用。
  海腊斯盆地是火星的最低点,是第一个就要从他们开始看到的大气变化中获益的地方,在基面以下四公里的低点地区的低气压比大火山顶端的气压厚十倍,比基面厚三倍,那就是第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非常适合人类发展。
  然而,约翰显然更乐于按照联合国火星事务署和各国政府的意志行事。这还只是正在开始影响他们个人生活的众多基本政治分歧中的一个,现在到了十分频繁地为别的事情,那些无关紧要、以前从未激烈争辩的事情而争吵不休的地步。
  看着她,迈克尔几乎说,约翰就想你生他的气。他不能肯定约翰对此会作何评价。玛姬揉揉眼睛,前额顶在桌子上,露出了颈背和宽阔的肩膀。在安达尔山多数人面前她决不会显得这般心神错乱,然而这却是他们之间的亲呢表示,只有与他在一起时才发生的举动,仿佛她已脱光了衣服。人们并不明白,真正的亲呢不在于性交,因为性交可以与陌生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状态下进行:亲呢在于连续几个小时谈论一个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她的身材比例十分完美。他记得她在水池里游泳时,穿着蓝色泳衣,髋骨高高露出水面的仰泳姿态。这时,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地中海人的形象:他正在威勒弗朗契的水中漂浮,周围的一切都洒满了琥珀色的落日余晖;他看到海滩上男人和女人正肩并肩地走着,全身裸露——除了那条只遮住隐秘之地的氖光色三角裤;皮肤黝黑、胸脯裸露的女人,像舞女一样成双结对地在阳光之中走着一一接着,海豚一个接一个在他和海滩之间的水中冒出来,光滑的黑色躯体圆圆的像女人的身于——
  现在玛娅正在谈论弗兰克。
  弗兰克对于约翰和玛娅之间出现的麻烦有着第六感,所以每次他感觉有什么征兆时就跑来找玛娅,同她一起散步,谈论他对火星的看法。他说他的认识是进步的、令人兴奋的、雄心勃勃的,这一切是约翰所不具备的。“这些天来弗兰克比约翰有活力得多,我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与你的看法一致。”迈克尔说。
  玛娅耸耸肩:“也许那全都是我的意思,但我们有在这里建设一个完整文明的机会,我们有的,但约翰是那样……”她长叹了一日气:“然而我爱他,我确实爱他。但是……”
  她又谈了一会儿他们的过去,谈到他们的求爱,如何使那次离开地球的远航免于无政府状态(至少是打破了无聊状态),约翰的随机与坚定对她有多么大的好处,你可以如何依赖他,他的名声是多么打动她,她如何觉得这种联合使得她永远成为世界历史的一部分。现在她明白,无论如何她自己也要成为世界历史的一部分:首批一百人全都要成为世界历史的一部分。她提高嗓门,语速加快,感情更加激烈:“我现在不需要约翰,我需要他只是因为我对他的好感,但现在我们对任何事情都不一致,我们很不相同。弗兰克一向谨小慎微,不管什么事情都踌躇不前,而我在这方面是非常有激情的,以至于我又给了他错误的信号,所以他老毛病犯了——昨天,在游泳池里——他搂住我,你知道,就是抓住我的手臂——”她双臂交叉,手掌拍着二头肌——“要求我抛弃约翰,跟他好,我绝不会那样做。他浑身颤抖着。我说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也在颤抖。”后来她激动起来,开始与约翰干仗,竟然不顾场合,他真的生气了,就离开了她,乘火星车去娜佳的圆拱屋,在那里与建筑队一起过了夜。弗兰克就乘机跑来跟她说话。当她己经(只是刚刚)说服弗兰克时,他便宣布就要与行星另一边的欧洲定居者生活在一起,他弗兰克就是这个殖民地的推动力量!“他说到做到,他不是那种怕威胁的人,他一直在学德语,语言对弗兰克不成问题。”  迈克尔竭力集中注意力听她说话,但很难,因为他深知,不出一个星期一切都会有所不同,那个三人小组里的所有力量平衡的变化都可能使一切变得面目全非,因此要他不在乎这些事是很困难的。然而,他的麻烦怎么办?他们谈得越来越深,就越感到自己的意见其实无足轻重。他在窗子前走来走去,用惯常的问题和评价去安慰她。门廊里的植物正在返青,那本可能是个庭院。他突然想起了教皇宫殿附近,阿维尼昂用柏树作拱顶的狭窄的广场,以及夏天太阳刚下山时就变成火星般颜色的广场和咖啡桌,橄榄和红酒的味道……
  “我们去散步吧。”他说。这是心理治疗的标准时间。他们穿上太空服——玛娅进了一间换衣室穿内衣——接着。检查了一番套服,进入密封室减压,然后打开外出大门,走了出去。
  刺骨钻心的寒冷。在环绕安达尔山的人行道上他们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往废物场及堆积成金字塔形的盐山走去。“你觉得他们会为这么多盐找到某种用途吗?”他说。
  “萨克斯正在研究。”
  玛娅仍不时地继续谈着约翰和弗兰克。迈克尔问了一些神经科医疗程序中会问到的问题,而玛娅则以玛娅程序中回答问题的方式回答。他们的声音在彼此的耳畔回响,这是内部通讯系统的亲密。
  他们来到地衣农场。迈克尔驻足凝视着盆栽植物,被植物浓郁鲜艳的颜色所吸引,黑色的雪藻,然后是一簇簇繁茂的地衣,在地衣丛中海藻共生生物是弗拉得刚刚独立种植的一种青绿藻的变种,红色地衣长势似乎不太好,不管怎么说长得过密。黄色地衣、橄榄色地衣看起来非常像军舰上的油漆色。薄薄的淡绿色地衣——生气勃勃的绿色,它在眼中跳动,那本是在沙漠中几乎不可能生长的浓艳的沙漠之花呀!他曾听到广子在凝视这样的植物时说:“这是VIRIDITAS。”VIRIDITSA是拉丁语“绿色力量”之意,是中世纪一位基督教神秘主义者,一位名叫海迪茄得的妇女所造的词。VIRIDITAS已经适应这里的环境,又逐渐蔓延到北半球的低地,但在南半球的夏季长得更好。有一天温度高达285开氏度,比历史最高纪录高12度。世界正在变化,当他们经过公寓时玛娅这样说。“是的,”迈克尔说,然后又情不自禁地补充道,“我们达到可生活的温度只需三百年。”
  玛娅笑起来,她现在感觉好些了。她很快就会恢复平衡,或者说至少正在跨过那个通向异常欣快之路的区域。玛娅是很不稳定的。稳定性是迈克尔一直在研究的首批一百人的最新特点。
  “我们开车出去看看圆拱屋吧。”她说。迈克尔同意了,暗自思忖如果他们撞上约翰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们去停车场选了一辆小跑车。迈克尔驾着这部小吉普听玛娅说话。但声音脱离身体,通过头盔话筒直接进入听者的耳朵里,谈话会变化吗?就仿佛一个人始终在对着电话讲话,甚至就坐在你正在谈话的人的旁边。那是更好还是更糟?——似乎你是在用心灵感应。水泥路很平滑,他把车速开到最高速每小时60公里,正好可以感觉到薄薄的空气对着面罩急速地流动。所有的空气都是萨克斯那么想从大气中分离出来的二氧化碳。萨克斯需要大功率的气体洗涤器,甚至比地衣的能量还大。他需要森林,大片的多层的适于在盐质环境中生长的雨林,把树木、树叶、林地覆盖物及泥炭中的大量碳物质分离出来。他需要一百米深的泥炭沼,百米高的雨林。他说要很多很多。一听他说话的声音就好像看到安的脸。
  开了十五分钟的车,他们来到娜佳的圆拱屋。工地还在搞建设,看起来还保持着原貌,乱七八糟的,就像最初的安达尔山,但规模更大。从沟里挖掘出来的勃良第葡萄酒色的碎石堆成长长的小丘,从东到西横亘着就像“巨人”的坟墓。
  他们站立在巨沟的一头。这沟有三十米深,三十米宽,一公里长。沟的南面现在是一道玻璃墙,沟的北面覆盖着一排排滤波镜。罐子或瓶子,甚至碗中栽培的小植物,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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