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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姑娘择婿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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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玉摇头道:“并不是,他也真是能耐,不声不响逃到了甘州一带,特意写信给明鸾,言明自己已在外娶亲,叫她不必再等。”
  贞书道:“他们既有婚约,大家都该知道的,如何陶小姐与聂小姐那时皆是不知情的样子?”
  贞玉道:“那杜禹自幼无法无天,失了娘教的孩子,我婆婆这里很有些瞧不上他,只因看他有个世子名衔,也为明鸾能做个国公夫人,暗地里便与那杜国公私下言过婚约,大约只有他俩知道,旁人是不清楚的。”
  贞书亦不好再问,心内暗道:他那样的品貌,又有手段,要寻个女子做妻何处不能。只是他竟能叫窦明鸾也这般痴心,倒真是她当初小瞧了他。
  因怕窦明鸾久等,贞书便在贞玉这里告了歉,随那寄春往明鸾闺阁中来。到了明鸾闺中,她仍在榻上躺着。冷绿在外报备过了,明鸾才轻声道:“快请进来。”
  两月不见,窦明鸾再不是当日那小女儿之态,瘦的眼眶深陷神形脱骨,缩在一张小榻床上的灰鼠獭中,手里捧着一只小玉方。见贞书进来也不起身,指了自己身边道:“快过来坐吧。”
  贞书依言坐下,问道:“窦姑娘身体有恙?”
  窦明鸾苦笑道摇头,却撑着精神坐了起来笑道:“当初你跟着贞玉她们来这府里,我心里就觉着你不是个丫环。前番陶素意来了,也与我赞叹,说你与别个不一样。”
  贞书苦笑道:“那里有什么不一样,我竟不知。”
  窦明鸾道:“我听闻你是个天足。”
  贞书缩了缩脚道:“我顽劣又受不得苦,没有缠足。”
  窦明鸾道:“真好。我若也有你的骨气,不裹细足该多好。”
  她两只眼睛明晃晃瞧着贞书,倒叫贞书心头有些怜意,恨不能拂去这小女儿心头的阴霾。窦明鸾忽而讪笑道:“我能不能瞧瞧你的脚?”
  贞书听了惊讶,苦笑道:“不过两只大脚,有什么好瞧的?”
  窦明鸾摇头叹道:“如今我房里的丫环们都是裹了脚的,外头还放足的只有厨房那里粗鄙的婆子们,看了嫌粗鄙。未嫁女儿中,我认识的也就你是天足,我就想瞧瞧天足是什么样子。”
  贞书依言脱了鞋与罗袜,歉笑道:“不过两只大脚,没什么好看的。”
  她一双天足舒展着脚趾,脚筋弓起而放下,摆动的十分自然。见窦明鸾瞧过了,忙又将罗袜鞋子一并穿上。
  窦明鸾展了展脚问道:“你可曾见过缠过的细足?”
  岂能没有见过?贞书忙摆手道:“我见过的,不用再看。”
  将脚趾折断压到脚掌下面,再把脚背自两边向下施压,压出一个弯弯的弓形来,就是所谓的细足。贞媛那日因为缠不住脚,差点急死在韩家河的客栈内,贞书一提起细足心中就发毛,那里还敢再看。
  窦明鸾忽而叹道:“想必我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只是你的事情我也知道,明玉跟我说过了。”
  贞书不知她说的这知道里包含了多少事情,仍坐定听着。就听窦明鸾又道:“听闻上回你回家途中,堕车遭辱,险此丧命,可有此事。”
  贞书斟酌道:“堕车事有,丧命也差一点,遭辱却不曾。”
  窦明鸾缩回了纤纤细足叹道:“我多想也如你一般,有这样两只天足。听闻你堕车遗落深山中好几天,想必也是吃了许多苦,但凭一双天足就能走出来。如我们这般,掉在那里,路都走不得,真所谓没脚蟹。”
  贞书犹豫半晌才恳切言道:“如你愿意,现在把脚放了也不晚?。”
  窦明鸾侧眸一笑道:“那里能有这样容易的事,女子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过来的。我若放了脚,先我娘就要疯了。现在京中也有讲究,说女子脚下等闲外出不得方能守住贞洁。若一双天足四处游荡,先就似一幅招摇的行头,男子见了也不能尊重。”
  窦明鸾说者无心,完了才忽而会意这话怕是刺着了宋贞书,忙摆手道:“好姐姐,我并不是说你。”
  贞书方才忽而脑中一丝游念,或许那杜禹是看她一双天足才觉得她好勾缠。
  只是这念不知所起,叫她强压了下去,压了窦明鸾手道:“我晓得。若我连这样的话也在意,早就缠成细足了。”
  贞书遭侮的事情最初是贞秀传给贞玉,再由贞玉传给窦明鸾并陶素意几个。既是自家姐妹所言,大家都是当真的。窦明鸾以为她当着自己的面不敢承认自己受侮,但也混不在意,叹道:“只是你遭了这样的大事,还能重回京城,这样坚强的出来见人,可见人虽丢了心是在的。而我这样苦熬在屋子里,人虽在,心却丢了。”
  贞书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是将近三个月来头一回,她自己终于将杜禹这个人从潜意识里撤底撇开了。
  她在翻过五陵山的那一夜来了葵水,证明自己根本没有怀孕,山中的事只要她坚决否认,就连自己都能骗得过去。而杜禹是窦明鸾的情郎,未婚夫,谈情说爱过的人,如今又在外娶了妻子,他在她心目中再无当初复杂带有情感色彩的形样,而是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匪徒,登徒子,江洋大盗。
  贞书劝慰道:“你也该振作起来,毕竟一个人不会成为另一个人人生的全部。也许你会碰到更好的。”
  窦明鸾摇头道:“不会的。谨谕他是个好人,被那恶继母栽赃嫁祸了而已。他心地单纯,天真善良,那里能谋算过杨氏那个贱人。如今好了,听闻宫里出来消息说,是他引了鞑子入徽县,不但回京洗涮冤屈无望,此生都只能颠沛流离了。”
  谨谕,想必是杜禹的表字。
  贞书大惊,竟也无从反驳。只是当初她在刘府时偷偷瞧见过两人在屋中的谈话,此时忽而想起来,那些话虽无头脑,结合上徽县的事情来说,正好能解释得通。
  那些鞑子劫掠已毕,拿了某位强权人物的令牌,一路大摇大摆出去。官府还在四处追拿,人家早已走远了。
  想到这里,她摆手道:“我想那引鞑子入徽县之事,怕不是杜国公世子所为。”
  窦明鸾不解道:“为何?”
  贞书不知如何解释,遂将那日在刘府中所听言语皆学给窦明鸾听,而后复又言道:“这皆是我寻父亲时迷了路偷听来的,亦无对证。若你父亲信你,你可教他差人好好查一查,若他不信,你一定信我,听了这话展开愁眉。事物轮流转,不定他总有洗涮净冤屈回来的一天。”
  窦明鸾长松一口气道:“我也不信是他,果不其然。”
  贞书别过窦明鸾出来,仍回了贞玉所居的浮云居。在贞玉这里用过午饭,又吃了些茶闲坐了半日,贞媛几个便要起身告辞。才正话别,忽听外面寄春高声叫道:“相公回来了!”
  话音才落,外间帘子撩起,英姿神武的窦可鸣便大步跨进了屋子里。他四下一瞧笑道:“竟有贵客在?”
  贞玉上前几步道:“可不是吗?大姐姐和三妹妹几个来瞧瞧妾身。”
  他俩相视一笑,亲热的不像吵过架的样子。
  窦可鸣道:“你这大姐姐想必还未出嫁?”
  贞玉道:“正是,相公要替她择一个?”
  窦可鸣望着贞玉笑道:“章瑞与聂家的亲事作不成了,他原就有意,不如改日到你宋府去打问长辈?”
  他竟仿如当初自己从未轻薄过贞媛一样。贞玉见此笑道:“那很好,可是如今她们可不住在府里,而是在东市是赁铺而居,怕章瑞要一番好找。”
  贞媛见她话落,忙插言道:“我们几个就告辞了。”
  窦可鸣远远揖首道:“不送,几位慢走。”
  言毕一甩袖子回里间去了。
  贞玉一路送出浮云居门外,又着寄春再送到府外,十分亲热的留恋道:“我如今拘在家中十分烦闷,你们必要多来看我,陪我解闷才好。”
  她们出了府,就见赵和早已等在门外,姐妹几个上了车,贞怡忽而笑道:“那回在山上广济寺里,那五公子还轻薄过姐姐,今日他倒装的没事人一样。”
  贞媛闷闷道:“在他眼里,女子不过皆是些玩物,唯有贞玉是尊财神,与别个不同。”
  贞书赞道:“大姐姐如今说话越来越有意思,此话说的再对不过。”
  说罢,姐妹几个相视而笑。
  恰在此时,西皇城外金水桥侧的玉府,玉逸尘正在赏玩一件好东西。那是一只猛虎,虎皮毛光油滑鲜艳,虎尾高高翘起,这老虎如今被高高架起在院子里,一个匠人仍在头尾描画着。玉逸尘看了梅训一眼,难得一笑道:“好东西!”

☆、第40章 干爷爷

  他笑的时候,这圆润的脸庞便有些肖女,浓淡相宜的长眉飞起,却比女子更多几分大气与深沉,有着牡丹般的国色与霸气之美。
  这是一张非常完整的虎皮,是秦州张盛进贡的。他久久凝望着那猛虎的气势,回头对梅训言道:“写封信告诉他,赶冬至前后,要把他所携生员的简历都给我送上来,我好替他照料办理。”
  梅训道:“他曾言过,自己在京中有个兄弟,要拜您为干爷爷。”
  玉逸尘笑的更盛,伸了白嫩的手指拨着那猛虎的两只眼睛,微微摇头道:“趋之若鳌,大约就是这个意思。既然他们如此愿意拜我这个太监做干爹干爷爷,我又怎好意思拒绝。”
  言罢指了那雕像道:“这两颗珠子仍是太过温润,再寻两个颜色更冷的来。”
  梅训听得外头有小太监来报,出去片刻复又回来,垂首道:“公公,您的东西送回来了。”
  玉逸尘远远看了一眼梅训手中的扳指,轻皱眉头双眼半眯了道:“砸了它。”
  梅训有些迟疑道:“毕竟这扳指往西一路各州府皆有备案在,冒然砸了的话……”
  玉逸尘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帕子拈了那扳指起来细瞧了许久才道:“等我们入了大内,就不需要什么信物了,我们的名号就是信物。”
  他复将扳指交给梅训,见梅训还不走,转身问道:“还有事?”
  梅训道:“禹州州知来信说,前几日曾见杜禹在徽县一带出没,形状颠狂似是疯疯傻傻的样子,他们也曾派大兵围堵,不过他身上功夫好,给滑脱了。”
  玉逸尘边听边皱紧了眉头,一双深眸盯紧了梅训道:“他的归来与否,与我们东宫有莫大的关系,务必一再叮嘱下去,绝不允许再脱滑放他进到中原!”
  梅训道:“是。”
  玉逸尘扔了帕子一路大步进了内院,进了一幢漆黑的大楼,许久又从另一侧出来,这楼门外是一处秋叶纷飞的花圃。玉逸尘皱眉凝目站了许久,才对身旁的小太监言道:“套车,去东宫。”
  秋风裹着黄叶乱飞,亦吹着他身上有些空荡荡的袍子,已然到了深秋,寒冷的冬日即将来临。于一个断情灭性的阉人来说,漫长而枯燥的冬季是最让他五心烦躁的季节,他恐惧冬天,也讨厌冬天,却又不得不经过一个又一个冬天,正如许多年前,在大内后宫永巷中,那个大雪漫过床板的雪天一样,迈得过去,却挥之不去,是他永远的心魔。
  贞书几个回到东市装裱铺,店内仍是空无一人,唯宋岸嵘在柜台后坐着。苏氏在楼上慌的转来转去,见贞媛几个上了楼,忙抓住问道:“怎么样,今日北顺侯府里可有些未娶亲的少年们?”
  贞怡道:“并没有,唯贞玉姐姐招待了我们。不过那五公子说,章瑞与聂实秋亲事未成,他有意要叫章瑞来咱们这里提亲。”
  苏氏怏怏坐了道:“那章瑞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也是北顺侯夫人章氏娘家一房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
  贞书忍不住劝道:“并不是人人能嫁到侯府嫡出的公子,贞玉是背着金山银山,又有荣妃娘娘做靠山,才能嫁到侯府去的。”
  苏氏摊手问道:“你们差什么?你们一样是宋工正的孙女,又容貌这样好,男人如何不爱?”
  贞媛恨恨道:“人家有多少玩物儿,样貌都比我们好。”
  苏氏拿帕子虚戳了贞媛道:“你既妄自菲薄,我又能奈你何?”
  说罢回里屋去了。贞媛姐妹几个卸了钗环,贞书便卷起袖管仍到楼下,见赵和仍在那里细细装裱着字画,过去道:“赵叔这手艺真好,可惜没有学徒,不如我替赵叔做个学徒?”
  赵和笑着摇头道:“你是官家小姐,学这些什么?”
  贞书道:“我想它也是个谋生的手段,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存着一门手艺总是好的。”
  赵和笑而不语,仍在屏息凝神覆背纸。贞书待他覆平了才叹道:“古人言良人用浆如水,怕就是赵叔这样。”
  赵和被她捧的无法,点头道:“好,将这一匹裱完挂起来,拿你父亲写的那幅平常的来,我教你。”
  贞书心中欢喜,忙应了,自到后面天井里去做晚饭。
  开店先熬三月,宋岸嵘才熬得一月没有人客,就心焦火燥,嘴唇边溜了一沿大火泡。他赌上所有家业开了这片小店,到如今不但分文未进,手中银子又渐耗尽。若再不开张,只怕就要关门歇业了。如此要亏多少银子,真是不敢细想。
  这日他心中苦闷,又嫌苏氏在楼上太过吵闹,遂戴了顶毡帽到西城胡市上去转悠了。贞书随赵和学了一日手艺,最简单的刷浆也刷的歪歪扭扭,浪费了好几张宣纸,才知学手艺的艰难。到了晚间,因宋岸嵘一直未归,贞书也未关店,点了盏油灯在柜台上读书。
  忽而外间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三十由旬的中年人,在店内张望了一圈道:“掌柜,这里最好的字画在那里?”
  此时外间所有店门早已关闭,想必这人也是急需,才能转到这背街上来。贞书忙端了油灯过去,问道:“相公您想要什么样的字画?”
  此时屋中黑暗,虽四周皆挂着字画,但太远了均瞧不太清楚。那人急的接了油灯过来,亲自走近了一幅幅瞧着,叹气道:“唉,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糟了,糟了!”
  赵和在里间听了人声,掌了支高烛出来问道:“这位相公要选幅字画?”
  那人点头道:“我干爷爷今夜要头一回见我,我欲带个见面礼去,听闻我干爹言他最爱有些文墨气的东西,叫我寻幅好字画来送。”
  常言道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如今京中收藏书法之风日盛,可见盛世。
  赵和指了其中一幅横幅问那人道:“相公觉得这幅如何?”
  那人禀了高烛瞧了一眼,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点头道:“这幅字倒是挺多,但不知意思如何?”
  原来他竟是个不识字的。
  贞书扫一眼,见是辛弃疾的一首清平乐·村居。笑对那人解释道:“这是辛稼轩的一首清平乐,我读给相公听。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那人皱眉听了,摇头道:“这不好,不好,我干爷爷何等尊贵,怎会喜欢这乡里种地的东西。”
  他踱步又看了一番,指了另一幅道:“这个好,字又大,幅面又长,看着是好东西。”
  贞书看了,原来是苏东坡的望江南·超然台作中的一句:诗酒趁年华。
  遂点头道:“这句也是极好的。只是意趣为祝年华青春,若要送给尊者,还是方才那首清平乐更好。”
  那人见总是贞书答言,回头望见一个才及碧玉的妙龄少女,口齿伶俐言语缓谈,瞧着像是个有学问的样子,而赵和一瞧就是个粗人,便有了些相信贞书,又问道:“你当真觉得我干爷爷会喜欢那一幅?”
  贞书道:“若是送尊长,我觉得那幅意趣更好。”
  那人沉吟半晌,才问道:“多少银子?”
  这是当年宋工正的书法,如今也能值钱银子的。贞书不敢开口,望向赵和,赵和怕要高了吓跑这开张以来唯一的一个客人,遂压低了声音道:“五十两银子。”
  那人又指了另一幅诗酒趁年华问道:“这幅了?”
  贞书见他都不压价,眉头也不皱,不像个真要卖的,倒像是吃完饭来闲转的,遂接过话道:“六十两。”
  那人一挥手道:“都给我包起来!”
  贞书还愣着,赵和已经取了撑子将画取下来,又自柜台内取了油纸了来,刷刷的卷起画来。
  那人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道:“两幅一百两,我也不与你们讲价。我知道你们今日必是赚了一大注。”
  贞书摇头道:“这是故去宋工正的笔墨,价值当比这高,实在没有高要您。”
  那人夺过画道:“宋工正是谁?我竟不知道。”
  说罢匆匆而去。
  贞书取银票在灯下看了,笑道:“这竟是咱们头一回开张,这一月的租子算是出来了。”
  赵和亦十分高兴,笑道:“二姑娘很会招待人客,往后不如你当掌柜,也许咱们生意好些。”
  贞书回头哈哈笑道:“我正有此意。”
  正说着,宋岸嵘自外间走了进来,形容佝偻,显然十分疲备。贞书挥着银票过去道:“爹,今日咱们开张了,收了一百两银子。”
  宋岸嵘又惊又喜,卸了肩上东西接过银票道:“竟真开张了?可见我不是个进财的,我才一走,财就来了。”
  虽自这日以后再无人客人门,但毕竟开了回张,大家心绪都不一样了。宋岸嵘见父亲宋世宏的两幅字卖了一百两银子,他的字与父亲无二,也是当世好书法。遂又重拾信心写了起来。贞书仍每日在内间学着给赵和打下手,熬浆糊,递刷子,送裁刀等物。
  忽而一日门上探头探脑一个青布深衣戴周子巾的少年,贞书本在柜台里坐着,瞧他有些眼熟,定睛一看,笑道:“这不是章公子,怎的不进来?”
  章瑞这才进来深深唱了一偌道:“宋三姑娘,多有得罪。”
  贞书叫到柜台内坐下,问道:“不知章公子何事到此?”
  章瑞搓着双手道:“前番听窦五提及徽县遭难,你们举家入京。心里放不下,特来瞧瞧你们过的可好。”

☆、第41章 衣妆

  贞书瞧他眼神四处乱瞟,不时盯着楼梯,遂斟了杯茶递给他,冷眼瞧他怎样说话。
  那章瑞看了半晌又结结巴巴问道:“因何不见尊府大姑娘?”
  贞书一笑道:“在楼上作绣品,若章公子要见,小女上去请她下来?”
  章瑞抿嘴一笑,低下了头。
  贞书会意上了楼,就见苏氏整个人趴在楼梯上像只倒吊蝙蝠一样瞧着下面,眼睛亮的犹如盯着老鼠的猫儿一般。贞书怕叫内间的赵和与外间的章瑞瞧见,一把将她扶了起来轻声怨道:“娘这样子要吓死人。”
  苏氏扭身进来压低了嗓子对贞媛道:“不去不去,不能见。我都瞧见了,衣服穿的寒酸容样更寒酸,一瞧就是章府远房穷亲戚。”
  贞媛叫她唬的一跳,收了针线问贞书道:“这是怎么了?”
  贞书道:“那章瑞来寻你,娘早将当他是新女婿从头到脚审了一遍,如今有些瞧不上。”
  贞媛复又拈了针低了眉头道:“我不见。”
  贞怡自悄悄冲了出去亦在楼梯上探头探脑,章瑞亦抬头瞧着,见一个浓眉红唇的小女儿瞧着他,扬手笑了笑。
  苏氏推了贞书道:“去回绝了他,贞媛这里我要替她找个有品有阶的人家。打秋风的穷亲戚不考虑。”
  贞书瞧着苏氏仍是说不通的样子,遂下了楼对那章瑞笑道:“真是不巧,我家长姐身有小恙,不便下来相见。不如章公子改日再来?”
  章瑞听了起身揖首道:“即是如此,我便改日再来。”
  贞书送出门去好远复又回来,进门就见当日卖画那中年人在柜台前站着,见她进来,远远揖首道:“掌柜姑娘,近来可好?”
  贞书敛衽还礼,问道:“不知相公此来所为何事?”
  那人道:“小掌柜慧眼,你给我推荐的那幅画,果然得了我干爷爷青眼。如今他指名要见你,叫我来通传一句。”
  贞书退了两步道:“我们在此作生意,推荐一幅画是份内事,况且那画本是相公先选定的,小女不敢妄自居功。若尊长喜欢,相公以后多送一些便可,想必他说欲要见小女,也是一句无心之谈,相公不必放在心上。”
  那人愁眉道:“他确实吩咐我要将姑娘你带去,这可如何是好?”
  贞书才要推辞,内间宋岸嵘出来揖首道:“这是小女,本是闺阁之秀,因家庭困顿才在此掌管柜务,然则虽长者而男女有别,怕不好出门见客,相公还请见谅。”
  那人拍着脑袋走来走去,看似特别为难,在台前走了半晌又负手将壁上字画皆看过了,伸手指了周围道:“这样吧,这些字画价值几何,我全要了,你跟我走,可否?”
  宋岸嵘听他这话说的有些太高太过,摆手道:“相公若不是真心爱字爱画之人,又何必在此烦缠,快快请出去吧。”
  那人又对宋岸嵘揖首道:“老掌柜,干爷爷即发了话,又是头一回吩咐我办事情,我若办不成,那里还有孝心可言?我就卖空你这装裱铺子,价格你给,也全我一回孝心,可好?”
  贞书听他一句句念说的皆是孝心,心道他一个白丁大字不识一个,竟还有此等孝心,自己有些不忍辜负了他。遂笑对宋岸嵘道:“若为孝心故,女儿去一趟又如何?”
  宋岸嵘虽在徽县呆了十多年,但总归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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