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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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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贱脾气地被人那么一丢就消停了;六点三十三分,洗手间里的闹钟发出抖动声,汪顾必须迅速走到洗手台前,转动闹钟的发条十二圈,否则那个从国外带回来的新奇特闹钟会把肚子里的彩色塑胶珠喷得一洗手间都是;七点整,厨房吐司机上的闹钟会边响边自动上电,如果汪顾不能及时从浴室出来,拧开吐司机上的减压阀,两片面包就会在烤好后飞升至约一米高度,然后自由落体向下,至于落到哪儿,全看吐司机当天心情;七点十五分,餐桌上的闹钟会演奏激昂的国歌,此时需要对着它的内置麦克风说三声“大中华万岁”,声音务必铿锵有力,不然它不相信你的诚意;这一系列正牌闹钟响完,轮到厅里那套山水HI…FI粉墨登场,虽然固定曲目是诗情画意的门德尔松《仲夏夜之梦》,但,音量绝对震撼,震撼到若是汪顾不去按那个备用音效键,两分钟后肯定有邻居上来敲门抗议。
  可是这个星期二,直到午间饭点汪顾家还没有任何一台闹钟响起,也没有邻居揉着头向她抱怨。
  汪顾慢慢睁开眼睛,幸福地看到自己家清新柔和的嫩绿色窗帘,第一秒觉得睡得不错,第二秒觉得脑袋很疼,第三秒觉得天旋地转…
  二十五秒后,汪顾已经趴在马桶上吐了个眼冒金星。
  好…好你个师烨裳…
  汪顾记得,昨夜,大家伙儿刚狼吞虎咽地伏在桌上把饭吃到一半,师烨裳就在一群帅哥美女的簇拥下进来了。他们是做商贸的,这种情况见怪不怪。谁能没有点恶趣味呢?坐到师烨裳那个位置的人,就算喜欢玩些什么集体游戏,也不算奇闻异事,人人心里都有邪恶的念头,只分能实现与不能实现两派而已。但,当最后两位帅哥进门,嘭地一声关起包厢门时,所有人都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的不纯洁,就算没有反省,也一定要在心里默默对师烨裳说声抱歉——两个穿着笔挺西装的小帅哥推着库房专用的小板车,出现在这种金碧辉煌,恨不能连厕所也给镶上钻的高档会馆里,实在不搭尬,可上面摆着的东西更是和那叽叽嘎嘎直响的小板车不搭尬…很好,很值钱…汪顾擦汗。生命之石,雷夫冰酒,拉菲特九七…最次最次都是专门为男性职员准备的五粮液老酒。
  汪顾盯着那一排拉菲特和前面几瓶雷夫,咕嘟咽了口唾沫,心里墙头草地想,跟着阿斯顿马丁就是好,完全忘了自己三分钟前还在腹诽师烨裳是南霸天,武则天,帝释天,眼前数字开始由千进位到万,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
  从今以后,再也不歧视暴发户了。汪顾默默起誓。
  “文小姐嘱咐我,如果加班时间长了,一定要好好犒劳诸位,”灯光下,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师烨裳如是说,蹦一声拉开一瓶拉菲特,连醒酒器都不用,直接倒进杯子里,汪顾以前极其鄙视这种没品的行为,现在不敢了,人家喝拉菲特九七,就像汪顾喝长城千禧,觉得根本没有醒酒的必要,“我是文小姐的忠实雇员,理应牢记文小姐叮咛,不敢有半分马虎。来。”师烨裳举杯,汪顾一看自己面前桌上,不知何时已摆了半红酒杯的冰酒,于是也跟着一群从不占小便宜会死星来的人站起身。
  只听师烨裳清脆道:“咱们先干三杯。”
  汪顾顿觉两腿瘫软。
  真的,她不能说那酒不好喝,近两千块一瓶的酒,她能说不好喝吗?
  不,就算不好喝,也一定要喝,喝不死走运,喝死拉倒。想她师烨裳为什么要端出那么贵的酒来任君采撷?还不是揣着请君入瓮,愿者上钩的心思?不然马马虎虎上几瓶五粮液茅台肯萃利不就得了?费力弄那么些人人知道、人人想尝,却又人人都买不起的酒。
  三杯淡黄色的液体倒下去,嘴里清甜反香,果然是真品。
  汪顾忍住砸吧嘴的冲动。
  但舌头没事,肚子可不依。饿的时间长了,本来里面就叽里咕噜响个不停,碰上胃不好的怕是连胃酸都熬干了,而酒精含量再低的酒本质也是酒,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每半红酒杯至少六盎司,三个半杯十八盎司,等于整整一瓶雷夫冰酒见底了,汪顾只觉得刚才吃下去的虾啊鱼啊菜啊通通浮了起来,晃悠晃悠地飘在酒面上,胃里烧得她直想拨119。
  偏在这时,一道天雷降下。汪顾等四席人立刻觉悟自己死期近矣,该发短信的发短信,该打电话的打电话,交代后事不用,留门必须,有妻室的报备口红印,已婚女性报备送归人,总之倒抽冷气之声满屋,龇牙咧嘴之相满堂——
  “闷酒伤身,我为大家准备了一些娱兴节目,”师烨裳微不可查地使了个颜色,帅哥美女纷纷入座,“各位的任务已经完成,明天可以休假了,”她温柔地弯起眼眉,贴心道:“希望大家尽兴。”
  敢情每桌只坐五个人是这么回事啊?!
  “汪小姐,”一位有着雄浑声线,长相堪比吴彦祖的帅哥为她换了只敞口郁金香杯,倒上一杯底红酒,自己举起手中的吞杯,微笑地望着她,冷不防昂头,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汪顾说自己还没吃饱饭,先缓缓,筷子朝一只清蒸石斑戳去,鱼肉还没到嘴里,包厢里的灯光竟不期然暗了下来,镭射灯影聚焦处,一个小型舞台缓缓升起,投影幕布遮住原本正播放晚间新闻的电视墙,音响设备进入工作期。
  好吧好吧,啥也别说了,汪顾皮笑肉不笑地撂下筷子端起酒杯,这都是怨愤啊!
  不知过了多久,那首摧人心肺的嘻唰唰响起时,姜昕摇晃地握着白兰地杯,一把夺过赵琳珊手里的麦克风,“我会唱、我会唱!”喊着,开始扯着嗓子干嚎。汪顾扶额欲哭,帅哥却不解风情地解开领口包银镶金的纽扣,继续为汪顾添酒。
  魑魅魍魉,群魔乱舞,汪顾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只剩这些了,她努力撑起沉重的脑袋去看顶头上司,可那东主席上哪儿还有人。
  “好…好你个师烨裳…”
  师烨裳…
  脑内一五一十地重播完昨夜剧情,汪顾体内那股子想吐的感觉并没有好一点,勉强呕几口酸水,她撑起身子,打算去找点豆浆牛奶之类的洗洗胃,突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衣服。
  她昨晚穿着的工装哪儿去了?
  但是说实话,她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那身在特别行政区量身订做的Givenchy哪儿去了,她关心的只是谁给自己换了这么一身八百年没穿过,压在箱底都嫌掉价的连身睡裙!
  9——无——
  不会是那帅哥吧?
  汪顾晃晃腰,觉得还好,应该不是那个一看就知道是GAY的帅哥。
  不会是姜昕吧?
  汪顾抓头,推开洗手间大门的时候明确否决了自己的疑心。姜昕历来胆小如鼠,不敢做任何逾越雷池的事情。
  不会是师烨裳吧?
  可能?不可能。师烨裳走得比谁都早。再说人家阿斯顿马丁怎么会送个小人物回家,还附送保姆服务…
  那会是谁?
  汪顾突然觉得贞操这种东西,在头疼呕逆的面前一文不值,她疾步走向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一瓶好容易在面包店里找到的蓝白塑胶罐牛奶,拿起寿司刀在铝箔封口噗噗插两个洞,猛灌一气。
  就在她打算摒弃自己可悲的贞操观,回房睡战到底时,厅里那张让她足足心疼了三个月的意大利沙发上传来隐隐窸窣声。
  汪顾是个养自己也难的人,家里除了一棵被她弄得半死不活的仙人掌,再没别的生物。她宿醉是宿醉,却也没到以为仙人掌变身仙杜瑞拉的地步,家里木门锁得很好,防盗门没报警,物业安全开关上闪着绿灯,这一切都说明了没有异常情况,于是她大着胆朝沙发迈去。
  棕白相间的绸锦纹路,宽长的绸袖,微翘的眉尾,浓密的睫毛,缱隽脖颈的褐色发丝…
  “阿斯顿马丁?!”
  她刚喊出这个名词,喉间又涌上酸水。
  捂住嘴,汪顾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冲洗手间。待她吐到自觉胆汁不足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拍抚在她后背,“稍微吐吐就好,别太用力。”
  汪顾脑里登时立起三个惊叹号,伸向卫生纸卷的手定在原处。
  不是做梦。
  阿斯顿马丁就站在自己背后。
  颓靡涣散的嗓音虽然不再像李修平,可那从平滑声调里透出的疏离感,并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学得来的。
  “师总,”师烨裳瞧着汪顾镇定扯下两节纸,擦了擦嘴,鼓着两只金鱼眼,按下冲水键,泪幕离津望向自己,“抱歉抱歉,我真是太失礼了。”
  “没事,你吐得舒服就好。”
  汪顾的公事化情节相当严重,就算心里十万分想问师烨裳是不是她替自己换的衣服,也不会将这种话轻易出口——同事就是同事,无论在哪儿都是同事——可惜师烨裳并不这么认为。
  “昨晚看你很辛苦的样子,我就先把你带回来了,你不介意吧?”
  汪顾脑袋里开始红一圈白一圈地转警灯,嗷嗷吁吁,铃声大作。
  不介意…不介意…
  磕傲!她怎么可能不介意!
  也不问问是谁把她害得那么惨?这会儿倒当起好人来了。
  装什么大尾巴狼!
  “当然不介意,还要劳烦师总亲自送我回来,真是过意不去。”汪顾真诚地笑着答谢。
  还有一个问题,师烨裳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家地址的!多年前,她在员工名录上填的明明是父母家的地址,她搬出来住以后,只更新了联系电话,并没有去更新家庭住址那一项啊!
  可是……该死,她怎么忘了人家是阿斯顿马丁。
  有钱就是大,想当福尔摩斯就当福尔摩斯,想当金田一就当金田一。什么时候师烨裳要是来了瘾,指着她鼻子说“真相只有一个”,她也只能立正站好。
  霍氏到底付了师烨裳多少薪金,这是个费思量的问题。
  瞧她那财大气粗的样子,年薪、奖金、分红等等加起来决少不了两千万。
  汪顾沮丧,脑内哀嚎:两千万啊两千万。。。十年就是两个亿啊!
  师烨裳看汪顾有些别扭地穿着睡衣摆公事脸,目光还忽闪忽闪地在自己脸上逛荡,觉得相当有趣。皱起眉,为了掩饰笑意,她捂嘴打个哈欠,将头侧向洗手池,“汪小姐可以借我把新牙刷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汪顾顿时发现自己实在太不周到,且不管什么隐私权肖像权,人家怎么说也是学雷锋做好事,要是没有师烨裳,自己估计得睡大街,或者酒后驾车被撞死,或者被一群居心不良的猥琐男围堵,又或者…总之就是下场很悲惨,搞不好能上晚报头条。
  可她家里确实没有备用牙刷,先前倒是有一把,早两天被她拿来刷鞋了,总不能骗师烨裳说那把黑糊糊的牙刷是新出的高露洁咖啡色刷毛纪念版吧?虽然她确实想那么干。
  “师总,您稍微等一下,我马上让物业送一套盥洗用具上来。”说着,汪顾摘下墙上的话机。
  买城里最贵的公寓除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还有一点好处:可以放任自己在家务方面活活懒死。物业公司能顶管家佣人,只要你能付得起月终结算账单。
  师烨裳听汪顾在电话这头语速飞快,条理清晰,便知道她没事了,伸个懒腰,拧开水龙头鞠一把清水在手心,按到脸上,刚想找块香皂什么的,汪顾已经边一二三四五地列着货品清单,边打开镜橱找出洗面乳塞到她手中。
  “我去煮咖啡。”师烨裳洗完脸,指着厨房方朝还在听电话的汪顾轻声说。汪顾点点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五分钟后,门铃响起,汪顾赶紧从浴室跑出来开门。
  门外站了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老帅哥,包银铭牌闪闪发亮地别在西装礼兜上,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关总?”汪顾有些讶异地挑起眉,“你们物业今天全体员工休假吗?还劳烦您个大老板给我送东西。”平时这位物业负责人750Li来750Li去,除了签购房合同时见过一面外,汪顾再没见过他出现在办公区以外的地方,今天要不是员工休假,送东西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劳动到他头上,抽风呢吧?
  “汪小姐,实在对不起,让您等了那么久。”老帅哥礼貌地鞠了个躬,双手托着塑料袋恭敬捧到汪顾面前。
  汪顾受宠若惊,瞪着眼接过袋子,死也想不出自家祖庙里到底是哪个骨灰盒上冒了青烟,除了能在名牌店花大价钱买到这种贵宾级待遇,竟还能在自家门口被人如此顶礼膜拜。
  小人物捏捏塑料袋,听听响不响,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没事的,谢谢你。”
  她刚恍惚地要关门,老帅哥却有些紧张地开了口,“汪小姐,请问…”
  “师小姐还没回去吧?”
  正巧这时,师烨裳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走出来,听有人提自己名字便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走到门边,递了杯咖啡给汪顾,顺便接过她指头拎着的塑料袋。
  “师小姐!”
  汪顾难得听见这么激动的声音,不由放肆了视线,直勾勾盯在老帅哥脸上。
  真主啊,汪顾想,她师烨裳也至于长得美到让你摆出这副快要老泪纵横的样子吗?就算她真的长得很漂亮,你也要注意形象好不好?
  事实是,汪顾总体上承认师烨裳是个即使从女性角度出发也很难挑出刺的女人:她的骨架是那种恰到好处的颀长类型,一米七的高度低了汪顾两公分,不高不矮,想尝小鸟伊人的味道就找个一八五以上的大男人靠着,想尝强势御姐的味道就找个一六七以下的小男生哄着,总之无论如何都有爱;她的鼻翼、嘴唇、耳廓无一处不薄,要是把她丢在太阳下晒着,那些部位估计能透光;她一笑,脸上便会呈现一种平常女性少有的立体协调感,削尖的鼻子和下巴与婉顺的眼睛和细眉相得益彰,两颊的笑纹细而深,刀剜出来的一样。
  汪顾认为,师烨裳很特别的地方在于,她整个人弥漫着一种迷离淡漠却令人安心的气息,无论男女,想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都是件不容易的事,前提是如果能注意到她。
  没错,这个世界上,没有最特别,只有更特别,这和LV的古董包没有最贵只有更贵是一个道理。按常例,美女不都是应该很有存在感的吗?不都是应该星光熠熠万众瞩目的吗?至少也应该让人有“慕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吧?
  可师烨裳彻底颠覆了美女等于闪光这个等价式。
  就像昨天在会议室,若不是文旧颜示意,汪顾根本不会发现她。
  “关经理?”就在汪顾即将进入神游状态的时候,师烨裳,那个没有存在感的女人,不知何时已拆开了牙刷的封袋,将牙刷捏在手里,边适应着把手位置,边与老帅哥打哈哈,“你是来取这屋备用钥匙的吧?”
  “不是不是,我只是上来问候师小姐而已,叨扰之处,还请师小姐原谅。”老帅哥又鞠个弓,倒退两步,转身就走。
  师烨裳也不客气,老帅哥还没走进电梯,她早坐到了沙发上,对着牙刷和咖啡皱眉。
  汪顾关上门,奇怪道:“师总与关总认识?”
  师烨裳纠结半天,终于决定,先喝咖啡后刷牙。因为怕牙膏折了咖啡的味道。
  “嗯,他常去我父母家汇报工作,所以见过。”
  汪顾一听这话更奇怪,走到茶几前,歪头问:“师总家里也是做物业的?”
  “没,”师烨裳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怎么?汪小姐对关经理有意思?刚好他去年离婚了,要不…”
  汪顾差点冲出阳台去跳楼。
  10——猜——
  林森柏天生口味淡,菜里稍微放一点盐,别人还没嘬巴出滋味来,她已经觉得差不多了。上大学时,食堂师傅时常买到半价盐,翻锅翻得忘情时,大方大气大老爷们儿地把大勺一挥,准能呴得林森柏一口菜下一碗饭。
  这两顿三顿还好,次数一多林森柏就不干了,干脆自己租了房子牵到校外住,一来方便工作,二来可以自己做饭吃。
  有那么一段时间,林森柏陶醉于自己的手艺,拒绝一切出自外人手中的食物,只顾闷头吃自己做的。一个菜吃腻了,学做另一道,久而久之就学成了半个大厨,中西料理不在话下,大菜小菜随手就来,按她想,若要靠食物收服华端竹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绵羊,进而让她乖乖交出房契地契那也就是多加一勺盐的事儿,手到擒来。早上赶时间从农贸市场买的肉包子端竹说有点淡,所以林森柏准备在中午这第一顿饭上下点重盐。
  瑶柱,鲍鱼,腌棒骨,鱼肚,小葱,姜丝,胡椒,生油…
  林森柏将材料一样样摆上桌子,满意地插腰点头。
  端竹临出门时林森柏问她平时都吃些什么,爱吃些什么,端竹很简单地答了个粥字,掩上房门就走了。一根筋如林森柏,还就真信了端竹。
  喜欢喝粥,喜欢喝粥容易啊,要想材料好味道好,还让人看不出值钱来,最方便就是鲍鱼粥,高汤粥和鱼肚粥,刚好这些全有干货卖,于是林森柏也不费事总跑农贸市场了,一气买全,留着慢慢用。
  今天煮什么好呢?她摸着下巴,抬头看那梁残瓦烂的屋顶。
  干脆先瞧瞧端竹平时都吃些啥吧。
  林森柏走到屋角的蜂窝煤炉旁,揭开半敞的铝盖,只见一锅水清米薄的东西晃荡在铁锅里。
  那米,一看就是陈米,到底有多陈?她可说不清到底是放了一年还是两年。只知道去年源通地产为了争新闻,假模假式捐助孤儿院时,和她一起去采购货品的人力资源总监指着类似的黄糟米说:“林森柏,您可别贪这便宜,送它,会吃出事的。”
  那水,是够清的了,清得林森柏可以一颗颗数出锅底的米,清得林森柏差点把手伸进去洗,清得拿来插花,花都会因营养不良而死。
  菜呢?
  喝这种东西,总得吃点菜吧?
  否则华端竹小朋友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森柏贼眼溜溜,四处探望。墙角床底,橱子抽屉都被她找了个遍,结果连根菜毛都没翻见。
  莫非粥里暗藏玄机,看起来不咋地,其实乃是江湖中久负盛名,富含多种氨基酸,喝一口就能补钙又补锌的蓝瓶装十全大补粥?
  林森柏贼心不死地勺了一口粥放到嘴里,顿时呴得眼泪直流,连忙吐掉。
  华端竹……
  我为你骄傲,我为你自豪!
  中国有了你这样的人才,何愁民族复兴大业无望?!
  你的细胞壁简直比保鲜袋还保水,你的心脏简直比石油泵还有力,你的血管简直比水管还粗,你的生理功能简直比蟑螂壁虎还强悍,派你这种人上战场,后勤保障只要盐就够了,吃腌树皮腌草根都比你现在吃的有营养!
  林森柏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最穷的莫过于只能天天吃泡菜的人,现在她知道,那不算什么,那些人再过几年再穷一点还可以来向咱们大中华的华端竹同学学习,学成归国还可以开新闻发布会说咱们华端竹的祖宗其实出生在他们的地界上。
  啊啾…
  倒数第二堂课,端竹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耳根子也莫名其妙地热起来,她放下笔,揉揉肚子,感觉胃里食物的消化进度——包子很香,但太淡了。她并不晓得自己因为吃惯了外婆做的菜,已经被老人家功能衰退的味蕾带坏了味觉。
  “端竹,”李妍美最近有个很奇怪的习惯,总说一些让端竹听不懂的话,例如这句,“笔记借我抄一下思密达。”
  端竹瞅瞅黑板,老师看来不打算往下写了,真相是确实也没地方让他写了,所以她把笔记本递给了李妍美,压低声音,悄悄问:“妍美,思密达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总用这个词?”
  李妍美一听成绩优秀的端竹终于也有要向自己求教的事情了,而且还问的是老本行,竟难得地在端竹面前谦虚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了啦,就是…就是有礼貌的表达而已啦,你听,”她又撅起唇,力图字正腔圆地发出那第一个音,“酥—密—达啊~~~多文雅。”
  “好像发音很辛苦的样子。”
  端竹其实想说的是,好像说起来会喷口水的样子,但她是有荣辱观的中国人,知道这么做不对,所以换了种说法。
  下课铃打响。下课,起立,谢谢老师后,李妍美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地握住了端竹的手,继续嘟嘴,“啊腻哟,反正你就不要管了拉,一定要跟着我学,并且好好地用思密达!很文雅思密达!会显得你更有礼貌思密达!”
  端竹的世界里没有谎言,没有吹嘘,更没有会导致前二者的泡菜,点点头,她还以为自己又学了什么有用的好东西,想着还有一堂课就能放学回家,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林森柏正堵着手机耳塞,边口不择言地甜言蜜语,边将刚发好的鲍鱼切丁。
  “不要这样嘛,说句想我来听听?”
  “你在那边做什么?就那几栋破楼还值得您老人家特意过去视察一番?”
  “你这总经理也当得太憋屈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陪呢。”
  “放着好端端的大小姐不做,非去给别人做牛做马,累死活该,让你翘家有瘾。你爸给我打了无数电话,问你行踪,我都说不知道,怎么样?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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