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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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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静,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他粗暴地打断妻子的话,“以后少跟那些爱嚼是非、满嘴胡说八道的女人来往。”
  他鲜少动怒,在苏静的面前向来是温和有礼的。女人天性敏感的神经使得苏静想到一种可能,她冷着脸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林雅季了?是不是?”
  “不是,你在瞎想什么。”他宠溺地笑,心里却突然发虚起来,“放心,我眼里只有你。”
  苏静不疑有他,甜甜地笑开了花,她抬手轻轻地捶着丈夫的手臂:“大庭广众的,说这些话,也不害臊……”
  安抚好妻子,他开始拎清脑袋中的条绪,他和宁靖元打过几次交道,那个男人去部队待过几年,却全无军人作风,生意做得一塌糊涂,倒是脾性暴躁得很。
  他不认为林雅季会爱上这种男人——不过这与他无半点关系,他想,朋友也罢,红颜知己也罢,为了苏静和女儿,他不能再见她。
  他是这么打算的,也付诸了行动——他推掉了任何宴会,每天准时回家,夜晚也不再外出。却不料天算不如人算,他再次碰到了她。
  她的模样有些狼狈,右脸高高肿起,孤零零地站在烈日下等车。
  他的心一揪,将自己的菲亚特停在了她的面前。他从车窗探出头:“你的脸怎么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她像是没有知觉般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了几分钟才说道:“不用了。”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却步,将所有的顾虑抛之脑后,他说:“我送你吧,天气太热会中暑的。”
  她打量了眼太阳,顺从地上了车,却又戴上笑容的面具:“你不担心你的妻子看到吗?到时候,我又得落个‘勾引有妇之夫的狐狸精’的名声——不过,也许在你们的心中,我本来就是下贱的女人吧,就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不,你很好。”她强颜欢笑的表情令他生出一丝怜惜。
  “我很好?”她指了指自己脸颊,“你应该猜得出怎么一回事吧。”
  “她们诬陷你?联合欺负你?”他见识过女人的小团体,不免臆想一出妩媚风情的林雅季被诸位清纯可人的大小姐排挤的戏码。
  “诬陷?”她冷冷一笑,“你统共只见过我两次,怎么就认为那堆大小姐是在诬陷我,故意抹黑我?”
  “我相信你。”他如是道。
  她抬起下巴,讥笑道:“你妻子还相信你会永远爱着她呢,你倒好,见到一个女人就想跟她‘交朋友’。”
  他脸色一白,张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前边就是我家,你停车吧。”她俨然将他当作司机,吩咐道。
  他望着她妙曼的的背影,心脏仿佛被千万只白蚁啃噬着,痒得紧。他脱口而出道:“林小姐,我能上你家喝口水吗?”
  她回头,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不拒绝也不应允。
  他一面揣摩着她的态度,一面跟着她进了屋。
  这是一栋半旧不新的西式洋楼,内里的家具却极少。林雅季进了门,便歪着身子倒在虎皮沙发上。
  “吴妈,有客人,倒水。”
  唤作吴妈的中年女人从里间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她愁眉苦脸道:“太太,我还要照顾小姐,没法倒水。”
  小姐?他暗道,她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这么快便当了母亲?孩子又是谁的——难不成是宁靖元那纨绔少爷?她真如苏静所说,跟过宁靖元?
  她站起身,嘴角噙着晦暗难明的弧度,从暖水壶中倒了杯水递给他:“喝吧,喝完就走吧。”
  谢朗逸伸手接水时,手指不经意地触上她的,三伏天她的手指却极其冰凉,他眼皮一颤,将水送到嘴边啜了口。
  放下水杯,他点点头,便转身告辞。
  之后,因为他刻意避开,很长时间没再见过她。
  再一次见到她时,大约半年后,是在一位好友的家中举行的小型晚会上。她正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大腿上,两人的关系似乎十分熟稔,整晚都可看见他们言笑晏晏耳鬓厮磨的场景。
  他不由得握紧了身旁人的手,苏静皱着眉轻呼:“疼。”
  他忙不迭地松开手。
  整晚,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宴会过半,她突地悄然离去,鬼使神差地,他对捂嘴笑得正欢的妻子说:“我有事,去去就回。”
  苏静点头答应。
  ——这是他在苏静面前撒过的仅有一次的谎,却也是唯一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他开着进口洋车在岱城转了一圈,才找到喝得醉醺醺的林雅季。
  她哭了。灵动妩媚的眼中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时髦的大卷凌乱地散乱在耳边,她坐在公共汽车站台前的板凳上,捂住脸哭得像个孩童。
  他将她送回了家。
  一进门,婴儿的哭声便传进耳膜,被酒熏红脸的林雅季将茶几上的玻璃杯掼到地上:“吵死了!花钱雇你不是让你来当摆设的,让她闭嘴!”
  他手足无措地愣在一边。
  她又忽地冲他一笑:“这孩子是宁靖元的,不过他不认。”
  她自言自语般说:“男人啊,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得到手,就是‘破鞋下堂妇’就是‘放荡不自爱’就是‘浪货猪猡活该你被我骗’,男人的劣根性啊,哈哈……”
  她又哭又笑,哭累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怜爱疼惜像是浪潮般铺天盖地涌上了全身,他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他想,完了,他的一颗心已经无法全部交付给阿静了。
  自那天后,他便没有再回家,他搬出了谢宅,在外面置办了一套洋楼,独自住了下来。
  生意也搁置在一边,像中了魔似的,每天做的事便是打听她的踪影,林雅季去哪儿,他接到消息便也随后赶到。
  发小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在外面玩玩就算了,别当真,好不容易在岱城打拼到一席之地,你别给玩没了。更何况,林雅季风名在外——行行,别瞪我,她是阳春白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就算她真的洁身自好,又有几个人会信?老兄,醒醒吧,苏家虽然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静再寡淡,背后的苏家再不济也能骗骗几个小喽啰。林雅季有什么?你娶了她是想戴遍全城男人的绿帽子吗?”
  他唬着脸,看也不看好友:“我当你是兄弟,所以不跟你置气。但你下次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全岱城男人?呵,这种恶意中伤的话你居然也会信?你几时和她牵过手?”
  “我跟她是没有什么,但……”友人突然顿住,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自求多福吧。”
  他苦笑,他倒是想离婚娶林雅季——他自知负了苏静,他答应将所有积蓄作为补偿,但苏静拒绝了。他也不明白苏静为何不放弃,死死吊着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
  不过,哪怕苏静同意离婚,他也娶不到林雅季。
  他不是没有找过林雅季,都被她一口回绝,闭门不见。在外边碰上,她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他不曾想过她会主动来找他。
  “你的妻子今天来找我了,抱着你的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在沙发坐下,“说来也怪,丈夫出轨了,做妻子的不找丈夫理论却找不相干的女人哭诉。明明我连你的衣角都没碰过,却被人指着鼻子骂,我私生活不检点我整日发情爱勾引男人,合着每晚都躲在我的床底下偷听了是吧?瞧我这黑锅背的。”
  丝绸旗袍将她的腰身匝得极细,他哑着嗓子说:“我会去找苏静谈谈,我向你保证,她不会再来打搅你。”
  林雅季低着头,整理衣服上的皱褶:“那是最好不过。”
  她尖尖的下巴翘起的弧度令他心中一动,他念出一句情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林雅季抬起头,似笑非笑道:“哦——我知道,那个为了红颜知己而逼迫发妻打胎的情圣的诗。”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以前也鄙视这类多情才子,如今,他自己也变成了始乱终弃的男人。
  “谢先生,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我要去的地方晃来晃去?也请不要再去我家找我,免得又落人话柄。我林雅季虽声名狼藉,但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实话说,你很烦,你的行为与跟踪狂没两样。”她分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他默然,良久,清了清嗓子道:“我喜欢你,雅季,我是认真的,我想好好待你。”
  “你结婚时也是这么对你妻子说的吧?你做到了吗?”她的嘴角挂上讥笑的弧度,“托赖于你们这些把承诺当屁放的男人,我的心已经枯萎了。”
  “直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不会来烦我?”
  他仍然不作声。
  林雅季说:“行,我知道了,没得到所以不甘心。”她一面解扣子一面说,“来,做吧,做完把你那腌臜的身体洗洗,滚回你的妻女身边,别再来烦老娘了。”
  他慌忙别开脸:“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雅季像是听到了笑话般,大笑了几声,说:“他想得到我,可他不愿意娶我。而你不想要我,却想娶我。真讽刺。”
  “他”是谁?宁靖元吗?还是那日宴会的男人?耳边响起婴孩的哭声,他的右手扶上膝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也只能是宁靖元了。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简直就像两年前的我,一颗真心随意任人践踏——虽然我也无法得知你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是出自哄女人的缘由。但很抱歉,我无法回报你一丁点的爱。其实真要说起来,你也挺自私的,你从不向你的妻子解释,让你的妻子误会你抛妻弃子全都因为我。真的因为我吗?不,更多的是为了你自己。男人的英雄欲作祟,你觉得我很可怜很值得同情很需要人爱护,只能说,你臆想中的‘我’不是我。”
  她扶着沙发把手站起身,说:“你应该很不理解你的妻子为何不愿和你离婚吧,因为啊,她一松口答应离婚就会在心底认为自己输了。这些自诩名门闺秀的大小姐,除了在封建思想这一点上根深蒂固外,其它的事都洋化了。我知道她们恨我,可更多的是恨自己吧,自己的枕边人因为一个人尽可夫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那些名门望族大小姐的自尊心一定受挫了不少。”
  谢朗逸不再沉默:“不要这么说你自己,你很好……”
  “是吗,”她边说边往门外走去,“我现在跟的男人有权有势有钱,你这种乡下考进城、根基不稳的男人,不如好好守着你的名门妻子。再来烦我,别怪我不客气。”
  自那日后,他再也没见能见上她一面。
  听人说,她与那个男人出国游玩去了,不知何时是归期。
  而他自顾不暇,与好友共同创立的公司濒临破产,他咬着牙向地头蛇借了高利贷,却不想,公司的窟窿堪比黑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昔日的合作伙伴自身难保,匀不出空闲的手来解救他,他走投无路,在码头躲了一阵子。
  还不了债,地头蛇债主断然不会放过他,他自知命不久矣,静静地躺在码头边上。像宣纸上晕开的墨滴般,他的精神逐渐涣散开来,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林雅季时,她从高叉旗袍中探出洁白细长的小腿,握着麦克风用法语唱《卡门》。
  熟稔的女声遥遥地从远方传来——
  “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儿,任谁都无法驯服,
  如果它选择拒绝,对它的召唤都是白费,
  威胁或乞讨都是惘然,一个多言,另一个不语;
  而我爱的那个,他什么都不说,却打动了我,
  爱情!爱情!爱情!爱情!爱情是吉普赛人的孩子,无法无天,
  如果你不爱我,我偏爱你,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他闭上眼笑了笑,呢喃道:“……阿季。”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上一辈人的事交代得差不多了,完结了,虽然没什么人看,有缘下一本再见吧≡ω≡ 
  PS。关于《卡门》这首歌剧张惠妹也有翻唱,只不过歌词改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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