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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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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讪讪然作罢,悄悄咽回这一记马屁。
  北凉的骨子里流淌着崇武的浓重血液,在大多数老百姓和江湖人看来,既然这位新凉王轻车简从赴约而来,那就没想要抖搂人屠长子的大架子,而是堂堂正正与人技击比试来了。咱们这儿又不是那繁文缛节的中原,在这里拳头就是唯一的讲究,要不怎么都说北凉的文官能一只手撂翻离阳朝廷的武将?北凉百姓之所以能够容忍多如牛毛的将种门庭,能够容忍整整将近二十年的欺压祸害,亦是秉性使然,那些将种子弟的确为非作歹不假,可谁让他们的父辈是实打实尸体堆里滚出来的将校?别人能投个好胎那也是本事,自个儿投的不好,没啥好怨天尤人的,最紧要的是要让自己子女将来有个好胎可投。
  大概是实在等太久了,隋斜谷打了个哈欠,两条雪白双眉愈发飘拂灵动。
  徐凤年显然是要让吃剑老祖宗再等会儿,走入丹种坪后,没有马上就大打出手的迹象,长剑拄地,手心抵在剑柄上。这幅模样,瞧在坪外看客眼中,真算得上是所谓的岳峙渊渟高手风范了。北凉人窝里斗厉害,可排外的程度也是毫不逊色,相比那个没有携带兵器的陌生老者,他们自然更亲近这位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昔日“世子殿下”。因此当徐凤年登台露面后,顿时爆发出一阵异口同声的喝彩声和叫好声。
  气机流泻如恢弘巨瀑的隋斜谷环视四周一遍,最终盯住了徐凤年。
  高手之争,斗力斗气斗智斗勇,可归根结底,还是斗心。
  隋斜谷是要跟这位年纪轻轻的天下第一人问那“最强手”,自然是想让自己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死战,这也是老人疑惑的地方,听潮阁束缚双方手脚,这丹种坪岂不是更加施展不开?可既然那小子点名要在此地交手,隋斜谷也懒得驳回,反正到时候殃及无辜,那也是这家伙辖境内的子民,他隋斜谷隐于江湖近百年,始终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什么好顾忌的。隋斜谷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他划出道来,徐凤年这小子若是不知轻重,硬是打肿脸充胖子,隋斜谷绝对会顺势宰掉他,至于事后那高深莫测的徐偃兵是否追杀万里,北凉三十万铁骑是否会围追堵截,隋斜谷何尝会放在心上?如果真要计较起来,吃剑老人还是更担心那观音宗的老娘们会对自己心生怨言,但也仅限于此而已。
  徐凤年望向隋斜谷,竟有些怔怔然。遥想当年跟在羊皮裘老头屁股后头逍遥江湖,初听高人可以气机刹那流转数百里,那真是如闻天书。当自己一步步登顶后,尤其是跻身天人,足以俯瞰一品四境中的金刚指玄天象,对于武道玄妙,也有了颇多独到感悟,眼前吃剑老祖宗与一般武夫不太一样,跟那骑牛的年轻师叔祖有点相似,走得是天道的路数,根祗是那气化生万物,只不过路途相同,路径却有宽窄之分,洪洗象当然要更宽一筹,但隋斜谷以剑求道,自提剑起已有足足八十年精耕细作功夫,无论是气血的输布流注,腑肺中气的升降运转,还是那枢机窍穴的大小开阖,无一不是臻于巅峰的圆满境界,与其说是老人以剑问道,不如说隋斜谷已经以道演剑,这恐怕也是隋斜谷当初敢问剑王仙芝的底气所在,老人在体魄武力上自是不如武帝城王老怪,可只要王仙芝不敢自诩高过天道之高,那双方就有得一拼。
  就在此时,有一白虹不知从几万里外挂空而来,撞入丹种坪。
  众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去躲避那抹刺眼的璀璨,缓缓睁眼后,不知为何丹种坪上依旧没有异样,那雪白长眉的老者依然老神在在,而新凉王徐凤年也是心平气和,除此之外,坪上空无一物。
  但是隋斜谷似有愤懑,闷哼一声。
  掌心横放剑柄之上的徐凤年突然笑了笑,有着仿佛一个扣死心结解开的豁然开朗。
  当时出窍神游梦春秋,泥泞道路上,他曾和北莽国师李青山二度相逢,不知该说是先前还是之后的那场相逢,同样也是善缘,那位麒麟真人自言飞升在即,如今果然飞升,但是李青山在飞升之前,化虹而至做客北凉,亲自给徐凤年带了一席话,可惜在场除了道行深厚的隋斜谷,再无人可以欣赏到这幅惊世骇俗的场景。丹种坪外数千人不过是自觉眨眼功夫,对徐凤年和李青山来说却像是一炷香的时间,李青山撞进丹种坪后,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徐凤年,被后者微笑着扶住后,老真人笑逐颜开,但是略带几分自嘲意味道:“既是头回飞升,又还是飞升十八品秩里的上品,先前以为撑死也不过是中品里头的乘龙骑鹤,饶是贫道也有些把持不住啊,大半都是托你的福,贫道不来这一遭,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徐凤年微微作揖道:“恭喜真人铸就仙身。”
  李青山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头顶,道:“闲话不提,上头盯着呢,贫道在人间被当成活神仙,去了那儿不过是个初来驾到的愣头青,少不得看脸色行事。贫道此次冒昧而至,是想与你说些遗言,权且当做仙人的遗世之言。毕竟再往后,世上有无飞升有无仙人还两说了……不提这个,徐凤年,我且问你,你扪心自问即可。贫道问完就得走,不听答案。”
  徐凤年恭敬答道:“真人请问,我自会细细思量。”
  李青山正了正面容,开口沉声问道:“修道之人,证道长生,位列仙班,是不是跟天道叫板?习武之人,练体养生,延年益寿,是不是在阎王较劲?既然两者有悖天地常理,为何仍有飞升天人,仍有一品高手?”
  徐凤年忍不住笑道:“真人这是给这一方天地当说客来了?”
  李青山摇头道:“你再想想。”
  徐凤年刚要说话,李青山指了指徐凤年的心口,然后一闪而逝,接着世人无法看见的一道气运光柱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破开天幕。
  徐凤年抬头望向那道逐渐消散光柱依旧激荡残留在天上的余韵云海。
  他突然想起了武当山上一种传承千年并且公之于众的修行法门,上山修道后问天地,下山修行时问他人,最终能否证道之际,问己。
  修道,修一个真字。
  徐凤年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在陪着徐骁在那场风雪中见过北莽女帝之后,就太忙了,而且这种心思上的忙碌,很自顾自,甚至肯定都不是徐骁的初衷。
  内心深处,徐凤年怀念北凉以外的江湖,那曾是他儿时的梦想,他曾经以为那是跟轩辕青锋比喻过的一座雪人,化了便化了,不可再求。
  在那座江湖里有很多人让徐凤年感到遗憾和愧疚,徐凤年怀念缺门牙的老黄,挎木剑的游侠儿,迟暮老去的羊皮裘老头,怀念骑牛的洪洗象,怀念远嫁江南的大姐,甚至怀念鸭头绿客栈的那对魔头夫妇,怀念那对死去女儿念念不忘的北莽妇人青竹娘,江湖里有他很多在乎在意的人,却眼睁睁看着他们与自己或生离或死别。
  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做好,他没能让老黄不去武帝城,没能让温华继续在江湖中不胜下去,没能留下大姐在人间,没能让二姐不去坐龙椅,没能让红薯远离敦煌城。
  所以徐凤年很多时候都觉得当这个世袭罔替的北凉王,只是一副逃不掉的重担子而已,并不是他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徐凤年直到此时,被李青山问及,才开始去深思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徐凤年望向九天之上,轻声道:“天道,那是天人才可走的独木桥。大道,却是俗世人人可走的阳关道。”
  他并不清楚,这句话,与那个让天地滚走无数雷的李玉斧是何其相似。
  徐凤年最后对自己说道:“想做什么?多简单的事儿,就是想做徐骁的儿子!徐骁让春秋之中那么多走投无路的老百姓有了活路,我这个当儿子,就是想守住这条路。谁不答应,我就让他答应。”
  苦等多时的隋斜谷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小子到底打不打?”
  徐凤年歉意一笑,抬起手掌,那柄蜀道随之浮出剑鞘。
  可就在此时,一个女子嗓音在众人耳畔突兀响起,“隋斜谷,你滚下来!”
  徐凤年满脸幸灾乐祸,微微笑问道:“隋老前辈,你到底打不打?”
  隋斜谷神情僵硬,一咬牙道:“打,怎么不打!澹台平静,这里没娘们说话的份!”
  徐凤年敛去笑意,说道:“没事,李淳罡说过,天下事就是一剑的事。”
  他瞥了眼蜀道,轻声道:“去吧。”
  那柄古剑蜀道瞬间消失不见。
  隋斜谷猛然抬头。
  徐凤年笑道:“不过我这一剑,有点多。”
  几乎同一刻,身处北凉的吴家剑冢百剑,徽山轩辕青锋,洛阳,徐婴,拓跋菩萨,邓茂,还有那不用剑却为媳妇佩剑的男子,北莽棋剑乐府的数位高人,依旧在龙虎山外游历的齐仙侠,京城棠溪剑仙卢白颉,正带着徒弟余福赶往武当山的年轻道士李玉斧,以及在大楚旧都发呆的姜泥,都不约而同抬起头。
  尤其是姜泥,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借。”
  吴家剑冢,东越剑池,棋剑乐府,三座公认江湖藏剑埋剑储剑最多的地方,更是惊世骇俗。
  天下名剑,尽入高空赴北凉。


第096章 等蟒袍
  这无疑是蔚为奇观的一幕,这是一幅注定会在江湖经久流传的画面。
  隋斜谷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数万柄飞剑迅猛镇压,前一瞬,丹种坪外看客只觉得有黑云遮天蔽日,下一刻,那些“黑云”就落在人间,插满了整座丹种坪,破空而来的飞剑数目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层层叠叠紧密拥簇在一起,很快那隋斜谷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除了剑还是剑,年轻北凉王如同使出一手搬山倒海的仙人神通,凭空打造出了一座巍巍然的恢弘剑山。
  起先剑山还有肉眼可见的摇动,但晃荡逐渐幅度减小,随着无止境地一剑加一剑,剑山越来越高大,也越来越稳固,直至整座“山峰”彻底纹丝不动。
  丹种坪外人人瞠目结舌,见过打架的,还真没见过这般打架的。
  这会儿,再不服气徐凤年莫名其妙就成为天下第一人的家伙,也终于心服口服了。对一触即发的凉莽大战再没有信心的悲观者,也觉得是不是可以信那徐凤年一次。
  蜀道是最后一柄落下的名剑,像是被人漫不经心摔在了剑山之巅。
  原本又有松动迹象的剑山完完全全没了“生气”,偶有一两柄倾斜的飞剑滑落剑山,跌在丹种坪外。
  一位遥遥站在街道远处屋檐下的高大女子嘴角翘起,她瞥了眼高达三十余丈的飞来剑峰,讥讽道:“让你滚不滚,百年英名毁于一旦。”
  徐凤年并未站在那山脚处,也没有返回马车,而是悄无声息出现在同一屋檐下。比他还要高出一些的女子望向他,只见徐凤年脸色苍白,但神采焕发,看似矛盾,其实不然,澹台平静更是视为天经地义,当年她的师父,也是如此,身子骨不显雄壮,更像是弱不禁风的读书人,但师父的眼眸,从来都是跟此时眼前年轻人如出一辙的干净,干净到以至于师父第一次为她伸手指向那条过江蟒,她都忘了去欣赏那尾正值蜕变的百丈白蟒,她眼中只有自己消瘦师父的眼神。
  哪怕过了数十年,师父的那句口头禅仿佛犹在耳畔。
  “傻大个呦。”
  盯着徐凤年的澹台平静笑了,像个历经千辛万苦寻回心仪物件的小女孩。
  徐凤年不明就里,反而有些毛骨悚然。
  上了岁数何况是百岁高龄的女子突然流露出如此稚趣作态,饶是徐凤年的脸皮和心智,也有些扛不住。
  本想聊上几句的徐凤年赶紧把到嘴边的言辞咽回肚子。澹台平静的失态很快消散不见,恢复成南方练气士首席大宗师的淡泊神情,转移视线,平静道:“这一剑叫什么?有没有名字?”
  徐凤年笑道:“给招式取个响当当的名号,那不是俗人才会做的事情吗?澹台前辈也有这么俗气的习惯?”
  她说道:“我也要吃喝拉撒睡,也会打嗝放屁,怎就不俗了?”
  徐凤年当年劝解温华不要太痴情于江湖上那些瞧着高不可攀的女侠仙子,因为她们也得拉屎,难不成她们拉屎就能拉出一朵花来?
  与澹台平静的这番自嘲,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这毕竟是当年那个徐乞丐落难时的愤懑之词,如今很难有这份苦中作乐的心境了。
  徐凤年嘴角抽搐了一下,讪讪笑道:“不一样的,这话别人说来俗不可耐,可从澹台前辈嘴里说出来,听着还是会透着股仙气。”
  澹台平静视线越过依旧不肯散去的人群,望向堆积成山的数万柄剑,感叹道:“恭喜北凉王重返天人境界。”
  徐凤年放低声音说道:“如果有一天……”
  她打断徐凤年的言语,直截了当给出答案:“可以借你。”
  徐凤年撇了撇嘴,跟聪明人说话省事是省事,但无趣是真的无趣。
  他拢起袖子,跟澹台平静一起望向那座本该唯有天下之剑共主才能搬来的壮观剑山,想起了一些往事。
  很久很久以前,他喜好佩剑佩刀却是个绣花枕头,她藏有一柄神符,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凤年忍不住叹了口气。
  澹台平静问道:“何时前往凉州边境督战?”
  徐凤年缓缓道:“就这几天的事情了,先等金缕织造局把那件新王蟒袍送来。”
  ……
  凉州城以丹种坪作为圆心,拥堵得水泄不通,因为这场大战的落幕过于迅雷不及掩耳,很多外边的人只看到那飞剑如蝗落剑如雨的场景,并不知晓这场较量已经结束,仍是向丹种坪一路杀去,这就使得圆心那块的一大拨看客根本别想走出去,可以说,大半的凉州城居民要么已经到场,要么在前来观战的路途中,折腾得比过年还热闹。北凉这边其实远不像太安城那样喜欢隔三岔五就来一次万人空巷,可是这一趟热闹实在太过百年难遇,北凉武人被军伍压制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北凉王亲自出马与人过招比武,加上还顶着天下第一的大帽子,再心如止水的凉州人也难免心动不已。
  茫茫人海之中,离着丹种坪半里左右的路程,就有一对性子截然相反但身份都煊赫非凡的女子,两人面面相觑。她们分别是陵州别驾宋岩之独女宋黄眉,经略使李功德大人的女儿李负真,后者开始并不想凑这个热闹,委实是熬不过最喜欢舞刀弄剑的宋黄眉死缠烂打,这才不情不愿地跑来,结果马车就被堵在半路,以宋黄眉的跳脱活泼,二话不说就跃上了车顶,李负真则站在马夫身后,好歹没有错过那飞剑下坠的画面。
  站在马车顶上的宋黄眉等了半天,没等到剑山上数万飞剑四溅弹开的结果,既有惊艳也有失望,跳到李负真身边,满脸的意犹未尽,啧啧道:“咋样,咱俩没白来吧?荡气回肠啊!你要是没来,悔死你!”
  李负真神情淡漠。
  宋黄眉对此见怪不怪,攥紧拳头狠狠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自说自话道:“不行,我一定要跟那家伙拜师学艺!就算给他每天端茶送水也不打紧,这样的绝顶高手,不拿来当师父,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李负真欲言又止,宋黄眉一脸可怜兮兮望向她,哀求道:“负真姐姐,我的好姐姐,我知晓你与那家伙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你说话比我管用,要不你帮我说说情?”
  李负真瞪眼道:“劝你死了这心!”
  李负真微微撇过头,语气冷淡:“我与他从来便不对眼……”
  宋黄眉嬉皮笑脸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何况男女能够成为冤家,本就说明有缘。”
  李负真冷哼一声,“那也是孽缘。”
  宋黄眉翻了个白眼,看这条路走不通,就想着自食其力好了,绞尽脑汁寻思着如何偷偷摸入清凉山王府,为了能跟他练剑,女子矜持大家闺秀什么的就让它们随风而逝吧。
  李负真在这一刻神游万里,心不在焉。
  如今北凉局势可谓瞬息万变,随着宋洞明出任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副经略使,北凉官场都清楚今年极有可能是李功德担任文官第一人的最后时光了,而且当时经略使大人在陵州军政变动中表现得不尽如意,虽说生了个争气的好儿子,依旧跟徐家牵连紧密,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是自古而然的规矩,而且当下不是顺顺当当做一任太平官的光景,口碑平平的李大人未必能够在北莽百万大军压境之际保住官位。如此一来,门庭喧闹远逊前几年的陵州经略使府邸,愈发冷清,官场上的新人旧人,都一股脑跑去了刺史徐北枳和别驾宋岩那边混熟脸。李负真对官场起伏一向不关心,可是随着爹年事渐高,又没有小辈孩子可以含饴弄孙,整天就是闲在家中对付那些花草鱼虫,李负真也不明白是因为爹的官瘾突然变没了,还是对前程认命了。但李负真还是更习惯那个每天与大小官员客套寒暄玩弄心计的爹,每天都斗志昂扬,每天都知道明天该见谁该说什么话,而不是像现在悠游度日,做一个富贵老闲人。
  李负真没来由生出一股冲动。
  如果我破天荒求你一回,你会不会答应让我爹多做几年北凉经略使?
  李负真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李负真啊李负真,你为何会有这种荒唐滑稽的念头?
  宋黄眉了解这位负真姐姐的性格,倔强起来,那是九牛二虎也拉不回来,也就绝了要她帮自己引荐的心思。
  宋黄眉嘿嘿一笑,凑近李负真,“负真姐姐,我一直很好奇,经略使大人怎么给你取了这个古怪名字,比我还要稀罕啊。负是什么负,真又是什么真?”
  李负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难倒她了,她对自己的名字从未深思过,一直觉得兴许就是久负盛誉的负,天真无邪的真,大概是爹想着她这个女儿能够一辈子无忧无虑吧。
  宋黄眉见她沉默不语,也就懒得刨根问底,自言自语道:“以前总听说那家伙曾经在春神湖上请下了真武大帝,一拳头就灭了小天师赵凝神请来的龙虎山初代祖师爷。以前吧,还觉得世上哪有神仙,现在觉得还真不好说。”
  说到这里,宋黄眉哈哈大笑道:“负真姐姐,真武大帝里也有个真字。”
  真武?
  李负真笑了笑。
  然后猛然间就笑不出来了。
  有个词叫辜负。


第097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数百陵州精锐骠骑护送着三驾马车驶入凉州城,领衔之人是那陵州副将韩崂山,之后数骑观其甲胄,也是如今在北凉可谓权倾州郡的实权校尉,这让目睹此景的沿途城内百姓都啧啧称奇,也不知是何人或是何物值得陵州军界如此兴师动众,一下子就“掏空”了小半座陵州将校级别的武官。马队之中,有一骑显得尤为鹤立鸡群,准确说来是有鸡立鹤群之嫌,在一大片大马凉刀和铁甲锐矛之中,唯独此人身披文官公服,他为当头一驾马车保驾护航,时不时瞥向那车窗,眼神中颇有自得之意,正应了徐渭熊幼年那半句“双眉悬得色”的说法。他正是金缕织造局的一把手王绿亭,此番赶赴北凉王府,不是织造大人小人得志,而是这位紫金王氏年轻家主的的确确做了一桩漂亮的政绩,当得起陵州副将韩崂山为其鞍前马后。三驾马车内,并未搁置什么金银珍稀,也不是什么要向清凉山进贡祥瑞,而是三件衣服。
  金缕织造局换了主人后,王绿亭就一门心思亲手抓这件事情,在离阳王朝其它辖境版图,织造官一职归根结底,无非是有着品秩的密探,是皇帝陛下安插在地方的耳目,有密折五百里加急直达御书房的殊荣特权。王绿亭是李息烽告老还乡后北凉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织造官,跟那位雄才伟略的赵家天子没有半颗铜钱的关系了。王绿亭除了密切监视陵州江湖势力,尤其是鱼龙帮的崛起,但更多还是当个当个字面上名副其实的织造官,做那缝补衣服的活计。
  为首马车内,坐着三位女子,年纪最大的女子也不过三十来岁,车厢放着一只不大的紫檀鎏金箱子。年纪最小的女子体态婀娜,姿容出众,虽然穿着织造局定制的冰纨质地女工服,但细处处处可见心思,面敷浓淡相宜的鱼媚子,画眉用石更从号称陵州女子销金窟的细娘斋购置,手腕上系了一枚寓意吉祥有余的磐形雕鱼玉佩,这女子一看就知道出身家世优渥的官宦门户,其余配饰寥寥的两女与之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富贵女子对那年长女织官向来有说有笑,可对那姓许的女子最是百般刁难,当然那些伎俩都是台面下的手腕,肯定不会惹旁人讨厌。年轻女子也不知为何对那出身贫寒的小寡妇如此敌意,反正怎么瞧着都不舒服,大概是那许家小娘的胸脯竟然比自己还要“不太平”,也许是她明明是个乡下还有个拖油瓶儿子的粗鄙妇人,竟然比自己在金缕织造局内还要受男子的瞩目,就像那织造官大人的一位心腹俊彦,就瞎了眼对这小妇人一见倾心,灌了迷魂汤似的,连家里早已说好的一桩门当户对亲事也推了,扬言非那许家娘子不娶,还说只要这女子点头,他愿意明媒正娶,毫不介意她的过往,甚至会对她的儿子视如亲生。不光是这个白读了二十年圣贤书的读书人,陵州一位三十岁出头便即将成为校尉的武将,前途似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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