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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5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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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篆下意识模仿目盲青年的动作,手心的棋子相互摩擦,“归根结底,先生是要朝廷以退为进?”
  陆诩毫不犹豫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是要陛下以退为进。”
  赵篆讪讪一笑,很奇怪的是年轻天子显然没有生气。
  陆诩突然问道:“陛下难道就不奇怪以张巨鹿元本溪两人的眼光,为何想不出这釜底抽薪的粗浅手段?”
  赵篆心头一震,哈哈笑道:“朕只知道先生此番手笔,绝不粗浅。”
  陆诩松开手心,棋子哗啦啦坠落桌面,“两位前辈,只是无法作此想而已,相信当时两人一切布局,主要是针对北凉两人,而不是徐凤年。相同的药方,用在不同地方,效果截然相反。”
  赵篆匪夷所思道:“除了徐骁,还能有谁?”
  陆诩抬起头,面无表情。
  赵篆恍然,“陈芝豹!”
  陆诩的言辞越来越惊世骇俗,“早年谁都想不到徐凤年真的能够顺利世袭罔替,但是以张首辅元先生两人大才,仍是能够亡羊补牢,只可惜,先帝没有给张巨鹿机会,陛下你也没有给元先生机会。”
  赵篆脸色阴沉。
  陆诩“看着”这个年轻皇帝,“其实陛下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吧,震怒于为何我陆诩执掌赵勾大权后,胆敢‘先斩后奏’,擅自敕封蔡楠为忠义伯?”
  赵篆反而笑了,“初始的确惊怒皆有,真甚至都动了杀人的念头,但是听过先生那些题外话后,释然许多,只不过朕也不希望这种事情能有第二次。”
  陆诩坦然摇头道:“不会再有,陛下对我的信任,也差不多用完了,陆诩的脑袋毕竟只有一颗。”
  赵篆停下手上的动作,感慨道:“先生,朕可以答应你,只要先生一心为朕的离阳运筹帷幄,就算有朝一日先生犯下死罪,朕也能容忍,容忍一次!若是先生不信,朕可以前往祖庙,向赵家列祖列宗发誓……”
  陆诩赶忙摆手笑道:“不用,陛下是个好皇帝,这一点我很确定。否则陆诩一个注定无法在仕途攀升的瞎子,会愿意跑来太安城?”
  赵篆小声问道:“先生,朕也知有些问题不该问,而史书上每当有臣子回答君主这个问题,从没有过好下场,但是朕还是奢望先生能够坦诚相待。”
  陆诩淡然道:“陛下既然尚无多位皇子,那么就应该是问我在庙堂之上,谁能继齐阳龙之后担任本朝首辅?又是否容忍那位首辅在眼皮子底下,成长为张巨鹿这般朝中无政敌的立皇帝?有此问,是不是说陛下连陈望也不肯放心?那陛下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了啊。”
  赵篆语气诚恳道:“不是朕不相信陈望。”
  陆诩不置可否,自顾自说道:“这个人选唯有陈望担任,毋庸置疑。严池集,孙寅,范长后,李吉甫,这五人,各有致命缺陷,都不如有望‘完人’的陈望。在他们之前的过渡阶段,如殷茂春赵右龄韩林之流,不过三五年风光的‘短命鬼’首辅,不值一提。”
  赵篆摊开手心,低头看着那把棋子,“朕豁然开朗。”
  赵篆突然抬头笑道:“先生可还有棋子赠我?”
  陆诩微笑道:“没啦。”
  赵篆握紧手心,起身道:“那这些棋子朕可就收下了。”
  陆诩站起身,“那我也就不送了。”
  赵篆大笑道:“送朕出门是不用,但是以后棋子还要继续送,争取咱们君臣二人,在有生之年的末尾,再像今天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慢慢数着那些棋子,说一说陈年往事,一颗颗重新放回盒子,不亦快哉!”
  等到赵篆悄然离去。
  从靖安王府跟随陆诩来到京城的那名婢女杏花,她突然发现自家先生正襟危坐,但是桌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孤零零的棋子,没有送给皇帝赵篆。
  她好奇问道:“先生怎么自己留了一颗?”
  陆诩轻声道:“不是留给我自己的,是给某人留的。”
  女子悚然。
  陆诩伸出手指,轻轻压在那枚棋子之上,“当以国士报之!”


第288章 风雪铁骑下江南(十)
  一路南下,除去那些崇山峻岭的上方,几乎已不见积雪。
  料峭春寒最冻骨。
  北凉骑军再往东南方向推进一百二十余里,就等于进入广陵道,虽说距离真正的战场,时下离阳新任兵部尚书吴重轩麾下大军,和西楚向西突围主力的对峙阵线,犹有一段路程,但哪怕不用掌握第一手战况的将校都尉们出言提醒,仅是凭借行军路线四周,出现越来越多的离阳地方斥候侦骑的身影,就已经足以让这支北凉骑军推出大致形势,便是平时只有那份亲昵劲头的洗马喂马动作,也不由自主地透出了几分肃杀意味。拂晓时分,距离大军拔营还有半个时辰,暂时充当这支铁骑主将的北凉王徐凤年,在临时搭建的简陋军帐内召集了所有将领校尉,连同袁左宗宁峨眉洪书文在内,总计十六人,大帐内并无桌案,那张半丈宽高的广陵道舆图挂在帷墙上,主要关隘城池早已清晰记录,甚至连各处驻军数目都以一丝不苟的朱红小楷仔细标注,精确到了百人。
  徐凤年侧面站在那幅舆图下,依旧悬佩那柄当年从江斧丁手上抢过的名刀过河卒,只是摘下了凉刀,徐凤年看着呈现弧线围站的各位骑军将领,举起战刀,在那幅足以让离阳兵部衙门感到震惊的地图上划出一条路线,笑道:“接下来我们就要过绿荷郡,途径蔚水灞下两县,正式进入广陵道。也许是咱们在淮北两州走得太慢,然后在淮南道走得太快,导致朝廷大军措手不及,所以没能跟上咱们的步子,否则蓟州骑军应该在两日前到达多山岭小径的山阴郡一带,对我们进行先头阻截,利用五方、松云两城作为依托固守待援,等到兵部许拱的京畿大军,联合当地兵马,共同死守这条坐拥地利的天然防线,逼迫我军不得不再往南突进八十余里,绕道东行进入广陵,但是如此一来,我们务必就要跟火速北上的青州兵马相撞,只要稍稍拖延,号称两万大军的西蜀也会浩浩荡荡赶到。”
  徐凤年说到这里,略作停顿,勾了勾嘴角,“只可惜啊,那位顾家的毛脚女婿跑得还是慢了点,所以估计这会儿许侍郎已经指着蓟州将军的鼻子吐口水了。不过我要是有机会站在许侍郎跟前,一定要为那蓟州将军说情几句,‘他娘的你许拱躲在蓟州右翼慢慢晃荡,凭啥要咱们累得像条狗的蓟州骑军急匆匆凑上去给北凉铁骑打?谁不知道那大雪龙骑上马成骑甲北凉,下马步作也是丝毫不输给幽州步军的?老子来中原是捞功劳的,可不是急着投胎的!’”
  除了不苟言笑的袁左宗,帐内诸将哄然大笑,尤其是几员打过春秋战事的骑军老将,更是咧嘴很大,这拨人虽然大多都是在北凉边关得到的将校官身,但是在赴凉之前还是小卒的时候,大多听过各自军中老校尉们的吹嘘,说大将军在战前排兵布阵每次都少不了拿敌人开涮一通,据说连西垒壁战役打得最艰苦的时候,被誉为春秋兵甲的西楚叶白夔也没能逃过一劫。
  等到笑声停歇,徐凤年收敛了轻松神色,沉声道:“我们大雪龙骑如今仍是一万有余的兵力,但是真实战力如何,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葫芦口全歼杨元赞西线大军一役,我大雪龙骑战功最大,但是伤亡也绝不是小数目,战死沙场之人就有三千四百人!因为受伤不得不退出边军的将士,事后也有一千两百余人!一万人,到头来几乎只剩下了半数老卒,我不妨在这里说句得罪那两支重骑军的话,他们伤亡也属惨重,但是相对而言,我敢让这两支骑军从凉州左右骑军中选人,甚至是从幽州精锐骑军和陵州地方上的少数驻军中抽调,但是对于大雪龙骑,别说陵州,就是幽州我都没有抽调哪怕一骑!一律从凉州关外中选人,我徐凤年可以拍胸脯说,每一名新卒的增补进入,都经过了清凉山和都护府的双重筛选,每一名新任都尉,他们的沙场履历,我徐凤年更是亲眼过目,必须在我点头后,再由褚禄山和袁左宗一起同意才可以赴任。可既便如此,比起当初那支赶赴葫芦口的大雪龙骑,显而易见,现在的这支大雪龙骑……”
  帐内所有在关外战功彪炳的武将都感受到一股沉闷的窒息感,不仅仅是那个年轻人身上的北凉王头衔,也不仅仅是什么江湖宗师陆地神仙,还有徐凤年通过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一点一滴慢慢积攒而来的个人威望。要成为一军主帅,不用是那种冲锋陷阵的万人敌,不但徐骁是如此,就算是身为大宗师的顾剑棠,早年在春秋战事中身先士卒的次数其实并不频繁,陈芝豹更是如此。打得了胜仗,打得起败仗,其实就够了。而众人身前这位年轻藩王,沙场,庙堂,江湖,好像都没有输过。当然,据说在某处战场,咱们北凉王那是吃过大败仗的,连燕文鸾陈云垂这些功勋大将,偶尔听到下属鬼祟提及此事,从不呵斥,相反露出只有大老爷们都懂的那种会心一笑。
  徐凤年在卖了个小关子后,一本正经道:“显而易见,现在这支大雪龙骑军,要说碾死什么蓟州精骑京畿大军,依旧没啥难处。”
  这次就算是袁左宗都有些忍俊不禁。
  徐凤年说道:“这次我带着你们来广陵道趟浑水,一般北凉百姓肯定不知道真相,不过帐内各位或多或少听到过一些,其实如你们所闻所猜,那就是真的。”
  不等众人表态,徐凤年已经沉声道:“不管如何,谁有怨言,甚至是谁想骂我几句,都等回到北凉境内再说。这次南下,除了蔡楠的两淮边军,咱们不得不打个样子出来,接下来在跟吴重轩的北疆大军面对面之前,我的宗旨是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我大雪龙骑就算在这里一骑拼掉一百朝廷兵马,也是桩亏本买卖,当然,许拱袁庭山这些人非要死拦到底,那就打,一次就打怕他们!在这之前,我还有件事要跟大家先说明白,真正的恶仗还是跟吴重轩的较量,因为此行突入广陵道,除了我要接一个人之外,你们也要趁机吸纳一定数量的西楚‘溃军’,初步估计在两百到三百之间,多是青壮岁数,在战场上会以小队逃难骑军的面目出现,到时候我们为他们提供北凉战马和轻甲,当然还有凉刀,迅速将这支兵马打散融入我方大军,在这之后袁统领会率领你们离开西线战场,我最多在一日后与你们汇合。”
  徐凤年凉刀在地图上重重一指,“不出意外,许拱的京畿兵马和袁庭山的蓟州骑军会在此地碰头,许拱将以城墙较高的柴桑县城作为据点,车野的西蜀步卒和青州大军,则分别位于我军后方和南方,各有城池关隘作为依托,敌方整条战线呈现出一个半弧,柴桑两侧地势虽平,但水网纵横,并不利于大队骑军驰骋通过,因为仅有一条宽整官道已经被柴桑官府驱使百姓联手毁去,尤其是每两百步间隔,挖掘出条条丈余宽度的沟壑,若是再来一场稍大春雨,将会更加不利于我们的推进。据悉许拱大军携带有大量兵部库存的重弩,更有重甲一千七百副,其中大弓营神臂营总计四千人,自然是要在逼迫我们下马作战的同时,死守柴桑。如果我们选择绕过柴桑城,在那条官道上滞缓不前,极有可能彻底丧失作为骑军的原有主动,那么被包围后进退失据的一万人,对阵战线伸缩自如的六万余人,何况对方主帅又是离阳数得着的名将许拱,所以对我们来说,打不打那座柴桑城,都只是下策。”
  洪书文小心翼翼道:“王爷,末将看柴桑附近的地理形势,若是往北绕路,就要兜出一个大圈子,而且那边同样也有个类似柴桑的北姑城,不过如果咱们改变既定行军路线,迅速往南,做掉那支尚未赶到柴桑的青州兵马,然后作出兵临靖安道的样子,想来会比较有趣,如今世人都知道靖安道从靖安王赵珣到经略使节度使,三个当家作主的家伙,都与咱们北凉大有间隙,哪怕许拱明知道咱们的初衷是更换战场,他也担不起靖安道战乱四起的风险,只能被咱们牵着鼻子走,只要他们离开柴桑,尤其是蓟州骑军和京畿大军出现脱节,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只不过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咱们拖后的游弩手,要多杀些吊在尾巴上的敌方斥候才行。”
  徐凤年一脸无辜道:“我像是那种为报私仇不惜大动干戈的人吗?”
  洪书文悻悻然不做声。
  袁左宗第一个古怪笑道:“不像吗?”
  诸位将领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很不给面子地轰然大笑。
  徐凤年对此早有预料,很快就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做样子做到底,牛千柱,你领千骑去拦截西蜀大军,沿途尽管放出消息,打着‘叙旧’的旗号!反正中原本就没人相信我们是来平叛的,如此一来刚好坐实了他们的胡思乱想。”
  一位肌肤黝黑身材魁梧的汉子瓮声瓮气问道:“王爷,一千骑是不是少了点?”
  徐凤年思索片刻,点头道:“那就让庞建锐再领千骑策应以壮声势。”
  黑炭一般的汉子赶忙摆手道:“王爷,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一个屁大的校尉,这辈子也没领过两千人以上的兵马,这不借着这次跟随王爷来中原逛荡的机会,也好装回将军,俺不敢跟王爷比,只要有两千骑就够了,实在不行,让老庞借我五百骑也行嘛……”
  汉子越说嗓音越低,显然有些心虚。
  徐凤年抬脚作势要踹,大雪龙骑军校尉牛千柱赶忙躲在庞建锐身后。
  徐凤年拿刀鞘指了指这位牛校尉,没好气道:“行,给你两千骑,再把我的凤字营也一并借你,如何?再不满意,我把袁统领也借给你。”
  牛千柱尴尬笑道:“袁统领就算了,只会抢俺的风头,有两千骑和王爷的凤字营,就够了,足够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牛校尉给站在不远处的袁左宗踹了一脚。
  身材矮小结实的校尉庞建锐问道:“王爷,青州骑军已经在赵珣当初驰援淮南王赵英一役中,损失殆尽,现在那支八千人左右的步军委实不值一提,末将愿领千骑作为先锋为大军开路。”
  牛千柱火急火燎道:“老庞,王爷已经答应把你的一千人都借给俺了!”
  庞建锐转头狠狠瞪了一眼,吓得牛千柱缩了缩脖子。牛千柱的体型看上去得有两个庞建锐,但是在大雪龙骑军中,同样是统领千骑的校尉,一直是牛千柱在庞建锐跟前就像小媳妇遇上恶婆婆。
  就在此时,袁左宗突然出声道:“我做先锋,五百骑足矣。”
  庞建锐挠挠头,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统领大人争功。何况只要是大雪龙骑军的老人,就都知道那场青州襄樊城的十年攻守战,袁左宗作为徐家军中继吴起徐璞之后的第二代骑军统领,当年在襄樊城下,战事艰辛酷烈到了麾下骑军不得不做步卒使用,蚁附攻城,到最后十不存三,这才有了之后褚禄山千骑开蜀的壮举,并非是徐家铁骑不想抽调出更多骑军,而是实在无骑可用,无论骑卒还是战马皆是如此。
  徐凤年点了点头,随后抬起凉刀在两军僵持的广陵道两处战场,先后指点了一下,“在越过许拱麾下各路兵马之后,我们要接应的那支西楚骑军将在此处破阵而出,位于瓜子洲以南三十里,负责这处战场的吴部将领叫周冉,总兵力达到两万,不容小觑,周冉用兵老成持重,擅长阵地战,从未贪功冒进的先例,麾下有两千骑军。届时我方主力会在瓜子洲西北方向二十里左右,在这里,香薇河一带,进行短暂的停马驻军。周冉必然会派遣大量斥候盯梢我军动静,不但如此,因为我们的到来,吴重轩必然会命令北部莱县战线的向南适度倾斜,主将元嘉德虽然兵力不足一万,但是骑军几乎占到半数,四千五百余骑,此部曾是南疆大军北上平乱的先锋,战力显然不弱。袁左宗,你率领主力向瓜子洲沿香薇河推东三十里,直逼周冉驻地,王伯远,你到时候领两千骑直插莱县和香薇河之间,截断元嘉德主力骑军的南下增援之路,配合主力,摆出我们要一鼓作气先吞掉周冉两万人马的架势,宋金山,你领一千骑与中军右翼保持三四里间距放缓推进,主要职责是盯住周冉的两千骑,以及清扫周冉在南方的各路斥候侦探,一旦凤字营南下接应那支马队的行踪泄露,或是前线有吴部兵马衔尾追击,期间周冉两千骑若是得到消息往南截杀,你就要咬住他们,务必要给凤字营争取到完整接收那数百人的空当!”
  袁左宗和两位骑军将领都抱拳领命。
  突然有游弩手前来禀报军情,随后徐凤年和诸位武将都有些哭笑不得。
  截获许拱麾下斥候传递给青州方面的军令,命其按照原路退回靖安道北部边境的大镇黄栌城,不得擅自出城北上。
  徐凤年无奈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西蜀那边也是差不多。看来许拱不乐意给我们虚张声势的机会。”
  徐凤年没有因为截获一封密信就以为大功告成,这种根本不惧泄密的军令,自然不会只派遣单独一骑传递,用多多益善来说都不过分。
  但是徐凤年很快讥讽道:“西蜀那边不好说,也许会听令后撤,接下来会有默契地撤伺机而动,但是堂堂靖安王应该比一个侍郎说的话要管用,那支青州兵马未必会听从许拱‘蛮不讲理’的调遣。那赵珣沙场用兵,不管胜负,只表忠心。这支兵马的主将是靖安王府的心腹裨将出身,出兵之前肯定得了赵珣的密令,无非是哪怕摊上贪功冒进的嫌疑以致全军覆没,也绝对不可以给朝廷留下贪生怕死的印象。这位年纪轻轻的靖安王,不愧是朝野赞誉最盛的贤良藩王啊。”
  牛千柱等将校都有些茫然,毕竟中原形势对这拨久在关外厮杀的北凉骁将来说,实在是既懒得关心也不屑理睬。
  只有袁左宗点了点头,冷笑道:“青州军执意北上的可能性很大,以后赵珣‘送死藩王’的绰号算是名副其实了。”
  跟统领袁左宗一样经历过襄樊城战役的老将宋金山,叹了口气,感慨道:“听说现在的青州水师很不像话,但是从去年广陵战场青州骑军的昙花一现来看,且不论战力高低,只说其勇烈程度,颇似当年,想我们当年不管对青州对那座襄樊城如何痛恨,但对青州兵,还是要伸出大拇指的,这样的对手,当得起敬佩。结果摊上这么个败家藩王,可惜了,可惜了啊。”
  帐内出现片刻沉寂,徐凤年突然打趣道:“宋将军,你可没有含沙射影吧?”
  宋金山冷不丁歪头朝地面吐了口唾沫。
  这个以下犯上的大胆举动,吓得牛千柱庞建锐等人都提心吊胆。
  很快宋金山就笑脸灿烂道:“赵珣那小王八蛋,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徐凤年重重拍了拍老将军的肩膀,“不愧是徐骁带出来的老卒,打仗没二话,拍马屁也硬是要得!”
  宋金山一张老脸笑得那叫一个夸张,还不忘对牛千柱那拨年轻后辈斜眼挑眉了一下,老人一副有些欠揍的德行,显然是在对更年轻一些的骑军校尉说学着点,老子这才是真正的拍马屁,你们还是太嫩了!
  徐偃兵掀开营帐帘子,徐凤年朝他点了点头。
  徐凤年让帐内诸将都散去,然后和徐偃兵并肩站在帐外。
  徐凤年皱起眉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客自远方来。
  从极远处极快而来。


第289章 天上大风
  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晨曦。
  天亮了,有飞剑先于人而来。
  徐偃兵望向远方,冷笑道:“好像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啊。”
  徐凤年破天荒有些魂不守舍,照理说他不该有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触,若说是对方来势汹汹让徐凤年心生忌惮,就更是笑话。这类凭借剑气剑意的先声夺人,如同北莽剑道第一人黄青的剑气近,离阳京城祁嘉节在武当山脚逃暑镇的剑气雄壮,徐凤年都领教过,事实上,天底下用剑的武道宗师,徐凤年已经见过不少,从最早的老黄和羊皮裘老头儿,再到东海畔飞剑杀天人的邓太阿,牵马挂剑入城赴死的宋念卿,以及吴家剑冢老祖宗等等,徐凤年早已到了能够见怪不怪的地步,但是不知为何,这一次遇到掠空百里拜访大军营帐的那一剑,徐凤年有些忐忑不安。
  正值天地青白之际,朦朦天色如同一幅宣纸,那一剑,恰似在宣纸上写就出极其笔直的一横。
  徐偃兵问道:“王爷,要不要我去拦上一拦?剑气虽壮,但比起邓太阿仍是稍逊一筹,至多跟柴青山之流在伯仲之间,必然耽误不了我方大军前行。”
  徐凤年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是西楚硕果仅存的剑道宗师吕丹田。”
  徐偃兵一时间吃不准徐凤年的心思,也就不去擅自行事,既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徐偃兵不觉得一个西楚吕丹田能够造成什么威胁,如今大雪龙骑军哪怕没有他和年轻藩王坐镇,但依旧还有藏拙多年的袁左宗,更有吴家百骑百剑,真要硬闯,十个吕丹田也讨不到好处。何况北凉骑军这次南下中原,对困兽之斗的西楚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吕丹田这一剑多半是身为武道宗师的兴之所至,仅有挑衅意味,而无死战之心。
  徐偃兵有了几分看热闹的闲情逸致,笑道:“听说此人自幼练剑,资质极差,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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