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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gl]-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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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儿再找回来。”听到端竹这样说,结巴的脸上立刻凝起些许沉重,在四川人民中广泛存在的大眼睛里明晃晃地跳跃着泪花,再联想到他的境遇,端竹都有些不忍卒睹了——如果他就是蛰伏的特务,那用四十五分钟确定家人没得救了,然后利落地跑去传讯报平安,这。。。就真是只有麻木不仁的老特务才能干出来的混帐事儿了。
  “我还、还得活,一个人、也得活,”结巴扬手一指家门前,路对面的几个小山包,再回手指向院子里那间半倒不倒的屋子,“老、老小都、都需要墓碑,房子还、还要重盖,到、到时你们给、给、给五百块,我就送、送你们出去。”
  刘玉溪装的就是大款,区区五百块钱她当然要不放在眼里。但按照端竹的要求,她还得唧唧歪歪地跟结巴耍一通大小姐脾气,遂与结巴讨价还价,嫌这嫌那,直到把结巴烦个半死,就差一开口说给钱也不去了,端竹这才站出来□□脸道:“叔叔你别急,她是身体不太好,怕腰疼。你能不能让她上去坐一下试试?”说到这里,端竹朝结巴递了个别有深意的眼色。结巴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傻傻看她。“对了叔叔,”转而,端竹用力嗅嗅空气里的香味,拉起刘玉溪的手,流露出哀求的可怜表情,“镇子里没粮了,我们有钱也买不到吃的。野兔两百块一只,小小的吃不饱我们又舍不得买,您看您家有没有余粮,能让我们填一下肚子?一百块,不管吃什么,让我们吃顿饱的就行就行。反正路抢修得再慢这会儿也该通过来了,路一通,救援肯定能来,今天我听镇上的人说,早上看见飞机了。”说着,端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红彤彤的□□不管不问地塞到结巴手里,撒娇般地叫了声,“叔叔~”
  端竹从小长得清秀,这几年过了青春期,脸上呆呆的青涩渐渐脱去,她便生出一种十分具有亲和力的漂亮来——有亲和力的漂亮是不能一语敝之的漂亮,是百变的漂亮。与师烨裳对比,这种漂亮是生动;与郝君裔对比,这种漂亮是可亲;与林森柏对比,这种漂亮是沉着;与汪顾对比,这种漂亮是青春。从咪宝处继承了举手投足间的干练,又从郝君裔处继承了恍惚飘然的眼神,两者的结合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介乎于信任依赖与怜惜疼爱之间的感情,她就像一匹名驹,随时随地地动如脱兔静如处子。男人对女人的极致要求,一种是咪宝那样的妖媚美丽,一种就是端竹这样的清纯漂亮。妖媚美丽的情人令他们一掷千金,清纯漂亮的恋人则令他们舍生忘死。
  结巴是男人,就算他看不起一百块钱,也实在无法拒绝一个清丽小美女的动人要求。此时此刻,如果他是正常人,应该乐意路永远不通,救援永远不来才好。“那、那好嘛,”收下钱,他转身抬脚往屋里走,“你们城、城里人,真受、受不了苦。。。”在他身后,端竹与刘玉溪不甚明显地对视一眼,嘴上叽叽喳喳地喊饿喊累喊热,视线却在脑袋不转的前提范围极大地扫荡开去。
  和普通乡镇居民一样,结巴的小院里也种着葱葱植物,乍看上去很有些琳琅满目的感觉。结巴拿来一张断脚的桌子摆在院子中央,用破砖垫好,又给她俩拿来两把马扎,也不交代什么,自己就去生柴做饭了。事到此时,端竹又觉得他的警惕性实在低得不像话,刘玉溪等了一会儿便装作百无聊赖的样子站起来,任性地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乱逛。端竹假意劝说不要乱动人家的东西,结巴却没有任何反应,只一味煮水下米,间或出来摘两颗小葱两头小蒜,仍是满脸刚刚经历苦痛的沧桑木然。后来,刘玉溪逛到塌了一半的屋子前,站在一间又暗又窄的院屋前,好奇地往里探看。端竹圣母地在后面大声喊:“林蝉,那是人家卧室,你进去干嘛?”她这句话其实是一块试金石,专门说给结巴听的。如果卧室里藏着见不得光的器材,结巴一定会阻止刘玉溪进入。可结巴对此依旧不闻不问,对她们就像善良大叔对待不懂事的小LOLI。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结巴端着个大铝锅从面对端竹的厨房里出来,锅盖是翻放的,盖子上盛着两个瓷碗,等结巴将碗放到桌上,端竹这才看清里面盛着的东西,一碗炸辣椒,一碗姜丝炒小葱——只要是不吃辣的,任谁见了这俩菜都会觉得那难受,端竹就更是失望地皱起了眉,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结巴,问:“叔叔,能给我们炒个鸡蛋吗?”刘玉溪闻声,立刻从屋里狂奔出来,连声附和,“对对对,鸡蛋,没有肉,鸡蛋也行!”说着,她直接冲进烟熏火燎的厨房,可还没三秒就淌着眼泪跑出来了,“妈呀,你拿什么东西点火,这么呛!”
  结巴自己也是眼里含泪,但他显然有应付烟气的绝活,见刘玉溪被呛出来,他是一点儿也不奇怪,“鸡蛋加、加五十,我只剩、剩几个了。烟大因为都、都是新柴,刚砍、砍的。老柴都、都塌、塌在后半截里了。”他所谓后半截,指的是厨房里塌掉的东面,从端竹的角度望过去,一眼就可以看到院外。
  按正常人的思维,现在首先应该怀疑他的柴火是不是有问题,厨房是不是藏着东西,因为这里蹊跷。可端竹不,她只是对结巴的有问必答感觉奇怪。答应下结巴所提要求,她跟着结巴走进厨房,闭着眼睛跟结巴说这说那——结巴说话费力,她不打算让他作答,只学孕妇,一味地将几日苦楚倾诉个没完。她这边闭着眼睛只管诉苦,结巴也是有一声没一声地应她。
  端竹是用过柴火的,能从灶膛的气味里闻出新柴的味道,她本人也清楚怎样防熏,不外是把食醋勾淡了,在生火前先将眼睛轻微刺激一番,等树汁未干的新柴发出酸性气体再熏眼睛时,眼内粘膜已经失敏了,一般不会呛出泪来。。。如此判断,厨房和仅剩的一间漏了大洞的卧室就都没了疑点。有问题的,只剩下车。“叔叔,您别对我同学生气。”端竹说到这里,语调里充满了讨好,“您别不送我们出去。她。。。她、她矫情是因为怕长痔疮。您知道,习惯性痔疮,坐不得热烘烘的椅子。我跟她说您车上有垫子,”端竹微微张开眼,仔细观察结巴的表情,可结巴并没有表情,“林蝉人也不坏的,就是家里条件好,有点儿大小姐脾气。我可不想坐那种没顶没座位的小卡车,所以我一定说服她。要么,我先给您两百块,您送我们去一趟断路那边,让林蝉试着坐一下,咱顺便去看看路抢得怎么样了。”
  这时蛋炒好了,端竹装出一副饿急眼的样子,伸手就到大铁锅里去抓炒蛋吃,即便被烫得呲牙裂嘴也不肯放弃,仿佛多吃一口就是赚到。
  “也、也好。”结巴拿出一个被砸得只剩一半的碗,把蛋盛进去,伸手就管端竹要钱,“先、先付。免的你、你们跑了。现、现在油紧张,我都舍、舍不得开车。”端竹二话不说便从裤兜里掏出钱来,笑得像花儿一样,“那您再送我们一个蛋呗。我们真快馋死了。”
  趁着结巴再次炒蛋的功夫,端竹返回院内,低不可闻地对刘玉溪交代了几句。
  一时吃过饱饭,三人便上了车。根据哪儿有垫坐哪儿的痔疮逻辑,刘玉溪坐在前排,端竹坐在中排。上车后刘玉溪照样嫌这嫌那,结巴结结巴巴的也说不过她,只好拿出服务精神,闭上嘴任她挑剔——他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如果真是特务,那他绝对是个称职的特务。
  “真闷,叔叔,开收音机听一下呗。”刘玉溪端得娇小姐嘴脸,就要做娇小姐的任性事,结巴还没答应,她就伸手按下了收音机上的开关,“诶?怎么不响?您这收音机是坏的呀?”
  “早、早坏了,我、我们这种烂、啊烂车,不能跟你们的比。”结巴应嘴。其实何止收音机是坏的,车上的电子表也是坏的,空调则更不要提了,这种车的空调不是十年保修,而是一年保坏。端竹对此没有疑义,因为当年邻居李大妈家小儿子的那辆小面包也是这德行,除了能跑动之外,绝没有任何附加值可言。
  端竹就这样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地坐了一程。到了断路前,见到大批村民汹涌在两侧皆是山峦的省道上,不知有啥好事儿。结巴看起来倒不像个性急的,可停车后他第一个跳下去与同胞交流。他那些同胞一样可怜他是结巴,也不用他费力问,直接告诉他路快通过来了。端竹没想到路会这么快通过来,心里顿时喜忧参半:喜,喜的是路通了就不会有更多人死去;忧,忧有的是路一通,人龙混杂,会给侦查平添难度。
  有许多村民爬到石堆顶上探看,一面自顾欢喜一面跟底下的人汇报开路进程。端竹听见大型起重机械的声音,不用瞧也知道开路车辆离得不远了,为了抓紧时间排除疑点,她又回到车里,闲闲坐着,看那前排座椅,看那坏了的表,看那蒙灰的收音机,企图将一切稀疏平常的事物联系起来。
  结巴看样子是要等到路通才肯走了。因为路通后肯定是救援物资最先开进。而按常理,她们也该欢欣雀跃地等路通。所以她们不会要求结巴回到死气沉沉的镇里去,再说刘玉溪也确实需要靠救援物资名正言顺地吃一顿饱饭。
  “端竹,他似乎没啥疑点啊,”刘玉溪站在侧面车门外与车里的端竹低声交流,“搞来搞去就只有坐垫干净得古怪而已。可他的家里车里都没有设备。厨房里我看不清楚,卧室里一张床,寝具,桌子。桌子连抽屉都不装,根本不像特务所为呀,那所有东西都摆在明面上的,相片、奶瓶、药罐、钳子、黑胶布、小刀、打火机、铅笔、老手电,没了,正常得不得了,比我宿舍里的东西还少。再说他要真是目标的话,不可能连自己车上的收音机都修不好吧?这是基础课程啊。咱都能修了。何况是他们那些老人。对单一目标监视得过火的话我怕会打草惊蛇。”
  端竹打个哈欠,点点头,也有放弃监视的意思,“看情况再说吧。呃。。。你说的老手电是咱小时候家里那种吗?带小红点的?”刘玉溪点头称是。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这条并不重要的省道终于抢通,兴奋的乡民纷纷涌入仅容单车通过的狭窄口径,在一段只有三四百米,却得了血管堵塞的生命血脉上来回奔跑,可第一辆开进来的却不是救援运输车,而是一辆享有日本悍马之称的MegaCruiser。
  这种车国内基本没有,端竹却见过两辆。全是国安安全保障部门特批进口的。她直觉这辆车与自己有关,故而装作看热闹的样子,下车,站到面包车边,一面百无聊赖地玩弄驾驶座车门前的老式天线,一面看那辆车朝这边开来。
  等不到救援,乡民似乎有些失望,但这种失望没有延续太时间,因为有人站在“高岗”上,看见救援运输车遥遥地拐过一处山路弯角,正超这边开来。结巴闻言,跟其他乡民一样兴奋地搓手,但当他回过头来发现端竹正在嘣嘣地把车上天线当琴弦弹时,立刻站在远处叉着腰大声嚷道:“弄、弄、弄坏咯要、要赔!”端竹闻言,当即缩手。刘玉溪却一步上前,带着满脸不屑,用娇小姐的口气任性道:“一根破天线,赔就赔!我们又不是赔不起!要多少钱给你!本小姐就是要拆了它耍剑玩儿!”她抓住天线晃晃,作势要把它拆出来,结巴见状,赶紧往回跑,端竹则在结巴抵达前,一把拉住刘玉溪,苦口婆心地劝她别这么干。
  MegaCruiser在路边停住,上面下来三个人。为首一个小矮子端竹认识,正是郝耘摹的高徒之一,每个月都会与郝耘摹闭门磋商几次,很有点儿心腹的意思。
  这会儿,端竹对旁事都不关心了,她只怕对方是来通知郝君裔噩耗的——如果事关郝君裔,那这条路之所以这么快就被优先抢通完全在情理之中——这就是国情。灾难状态下,管你饿死多少人,只要是在政令范围内,一切纯属正常。但太子的安危绝不能受到影响,否则负责相关事务的干部就算呕心沥血地为人民服了务,也要在日后穿小鞋倒大霉。于是郝君裔常常说,中国要想杜绝矿难发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新闻天天报说某某领导的儿子为了体验生活艰辛,到山西巡游当矿工去了。
  “走吧。”小矮个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端竹不好跟他多说,只得跟他上车,待得车门关上,方才追问道:“怎么回事?”
  小矮个奇怪她怎么会问这种话,立刻解释道:“他们没找到你?上午徒步开进的侦查员就该到了啊。他们都找到你师兄了,怎么没找到你?我还以为你是专门等在这里的呢。事情是这样。小裔真的被派过来了,在812那边值勤,以志愿者的身份。你马上跟我们去成都,你的同学会有救援运输车辆往重庆送。至于任务,你不用挂心,抓得到就抓到,抓不到就算了,李院长知道郝老要用你,已经下令中断任务。反正你被我们接走,他们也算暴露了。过一段再派人过来侦查就是。”
  端竹恍然大悟,敢情大师兄找她是这么回事儿,不过她也不亏,时间刚刚好,她没耽误一分钟,“你带了多少人?”小矮个说包括司机在内四个,另有两个侦查员,在镇里,负责保护余下四名学员暴露后的人身安全。端竹皱皱眉,语速飞快道:“通知在镇里的侦查员一直往镇子的西头走,有间民宅,门阶左边的凹槽里放着一块红砖,是刚才那辆微型面包车的车主家。已经能够圈定他就是任务目标,不过你们人手不够,这大庭广众之下逮捕也不合适。就让侦查员去埋伏搜查吧。关于发报机的证据都在面包车里。车载电子表提供晶振,跟收音机里的分频电路,锁相环以及放大器整合可以在不破坏接收器的情况下形成另一套载波信源。调制信号靠他家里的手电筒引出,发报手法是敲击式,撞针用老款手电筒上的小红按键代替。电源在他座位下。我怀疑他经常坐在副驾位置上折腾驾驶坐下的蓄电池,所以他的设备应该不是成型的,他要发报时就得拆掉蓄电池上的打火电线连接手电筒的灯泡接头和收音机里的加法器引入调制信号。打火电线长,他用不了那么多,应该会适当截断再用家里的电工胶布固定。收音机那边在蓄电池所在位置还得连出一组线头供信号接入。这是我唯一来不及确定的事,却是关键证物。目前他身上最大的外在疑点就是他车上收音机已经不能用了,却还对天线紧张。正常人绝不会在两个傻老帽的钱和一根废铁棍之间犹豫。换成你我,一定求不得用它换几个钱花花。这要放在平时,他应该也不至于暴露。不过他见路通了,必然急于向上汇报,他不希望我们破坏器材影响时效这才露出了马脚。这号人信奉‘无遮为隐’,家里可能不会留下别的证据。但只要他的电子表和收音机之间有联系,那不要管他怎么狡辩,直接抓起来定罪就是了。”
  她一气儿说了这么多,停下来便觉得口干舌燥。小矮个适时递上水去,轻松地盯着手里的卫星电话,笑道:“呵呵,就算他的电子表和收音机之间没有联系也是要抓起来定罪的。”
  端竹闻言,回以一笑,心中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她是郝家的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那为她“一将功成”,“万古枯”在所难免。此为古今规矩,破坏不得。她最守规矩。唯有一笑置之。
  

  ☆、感情

  经过那般辗转迂回的一番算计,林森柏可总算是把自己能算计的东西都算计到手了。但既然东窗已经事发,她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成功拖延而已。
  对方真是一位高手,深藏不露纹丝不乱。林森柏总觉得自己是被一双隐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幸而她自从经商便三不五时地要被人五花大绑一顿,所以被掐也是不痛不痒,麻木不仁。
  文旧颜走了。郝君裔出征了。师烨裳去旅行了。好好的一个国难日,林森柏没人作陪了。
  逝者头七。林森柏对着电视里的催泪报道,再想到自己的困境,情绪低到极点,却不能抓咪宝一起自暴自弃地大醉一场——要发泄,可以等入狱后。律师有把握将她在吴齐二人案件中牵扯的罪名控制在可以预料的范围之内。落定刑期不超三年。后期打点再减两年。在狱中她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把刑期减少到十个月以下。换言之,如果入狱,她有十个月的假期可以宣泄爆发。无须急于一时。可如果事情摆平,她便还要为改善这盘恶性循环的事业连轴转下去。。。想到这里,不止苏喻卿,连她都有些期待入狱了。
  人怕坐牢,一是怕牢里没自由,二是怕履历染上污点。林森柏和苏喻卿却是两样都不怕的。
  林森柏十六岁那年就想清楚了,在中国做生意,你敢背个董事长的名头,就要随时预备着坐牢。没有人能永远得势,因为那会让别人看着不舒服。只要这成千上万的“别人”里有一个比你强,那你就必须跌一跤让人看看笑话平衡一下心理。区别只在什么时候跌这一跤而已。特别是她做的这盘事业,从诞生之始就是畸形的,是与政策紧密联系着的连体婴。跟西北的煤老板,东北的矿老板,江南的布老板,华南的地老板大不一样,她做的不是第一二三产业中任何一种,而是衍生于这三种产业之内的寄生业。他们是这一阶段内被国家用来扩大内需转移矛盾的枪靶子:九八年以前中国城市里几乎所有房子都是廉租屋,职工按月缴纳几十块钱就好。到了九八年,政策要求经适住宅占八成,商品住宅和廉租房各占一成。政府一声令下搞房改,职工按工龄抵扣,交个几万块,要么就把长住廉租房变成自己的经济适用房,要么就没房住。从此廉租房消声灭迹。零三年后,政策要求“具有保障性质的商品住宅”占八成,“商品住宅”和“廉租房”占一成,也就是说,商品住宅要占九成——从这三个阶段看过来,你看到的是发展还是别的?他们这些专搞“具有保障性质的商品住宅”的地产商会长期存在着吗?她林森柏和文郝师三人还不一样呢。人家发迹早,是真正搞过百分之十“商品住宅”的,在当时国内堪称凤毛麟角的那一群人。她们至少有一部分原始资本是非法律层面的干净钱。不像她,在一个“阶段性”的政策里起家,注定了无论善恶都要肮脏一辈子。
  林森柏每每审视自己这盘事业就觉得好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她仿佛看着了一匹窝在陷阱里啃肥羊的野狼。狼能越出陷阱,却没能力叼着肥羊一起越出陷阱。猎人迟早会来,它只求在猎人赶来之前吃掉肥羊。羊越肥,它越危险。肥得能够填饱它肚子的羊,足够让它吃到猎人来临的那一秒。可她既然敢于承认自己贪婪,就不会害怕承担贪婪的后果。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九日下午两点二十八分,B城所有防空警报拉响,所有在驾车辆鸣笛。林森柏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对着西南方向低下头。默哀三分钟后,她把苏喻卿叫进办公室。“李四海答应的事情你抓紧催他落实,这些当官的最没谱了,连咱默哀的这三分钟热度都没有所以咱要抢在他还记得的时间里把事情办了。钱也要尽快回收。昨天吴光耀又被纪委请饭,什么时候也请我去吃饭的话钱就跑不了了。”苏喻卿应好离去。林森柏则抓起电话,争分夺秒地要从最近结交的关系中划拉些立等可取的好处——有了这些个关系,她最近赚很大,钱像流水一样流进她的账户,而她的账户就变成一口热得发白的大锅,多少水流进来,瞬间蒸发殆尽。
  下午四点左静堂所在媒体集团要办一场借茶话会之名行拍卖会之实的慈善性聚会,林森柏名在受邀之列。她小气,左想右想也不知该捐什么或者说无论怎么想也舍不得把好东西捐出去,幸而这种媒体人办的聚会最考社交手腕,别说她舍不得捐,就是她为了赚美名,咬牙切齿放开了捐,却也不能捐太值钱的东西。
  那就捐套房吧。
  搞地产的以源通名义捐套房,市值百来万,别人说不出什么来,她也不太心疼。
  林森柏抵达酒店的时候是左静堂亲自接待的。她嘻嘻哈哈地跟左静堂鬼扯,两人像死党更胜于旧情。而这左静堂,在同事眼里一贯是个时而冰山时而火药桶的恶劣形象,此时旁人见她足踏八厘米高跟鞋,一会儿被林森柏追着跑,一会儿又追着林森柏跑,两人犹如两只犯了疯病的蝴蝶,一路还叽叽喳喳的又笑又闹,就纷纷怀疑自己眼睛脱窗见了鬼。
  “哎呀哎呀!左总!你就饶了老衲吧!”宴会快开始时,林森柏弓得像只虾米,连笑带喘地被左静堂从后拦腰抱着,两脚还高高离地,蹦跶蹦跶地蹬着面前围栏扶手,“幸好我今天没穿裙子,不然就死定了!”
  左静堂其实是个好静不好动的性子,可不知为什么每次跟林森柏在一起都会被林森柏搞得像在演猫和老鼠。虽然她承认回回都是自己先去挑事儿把林森柏弄炸毛,不过林森柏那厮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你跟她动口,她就能跟你动手,屁股后面留的那个球鞋印子多么完整她已经无暇顾及了,但要是不在林森柏屁股上也留一个大脚印,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你站好,不许动,让我踹你一下扯平了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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