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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gl]-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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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没打赢,给家里丢脸了,下回一定报仇。”
由于两人都不是浓烈的性格,久别重逢也不需要拥抱握手什么的,这副景象落在外人眼里,便有些像一对含蓄的仇家见面,刚开始还是冷眉冷眼,越到后来就越有可能受言语挑唆进而拳脚相加,所以还是避免说话为好,毕竟粮食和药品都紧张,打累了没补给,打坏了要丧命。
“你先去医务点把药换了,这是我的名卡,那边会先处理你的伤。”说着,郝君裔将胸前挂牌摘下来套到端竹脖子上,摆手打发她走。
端竹对她遵从惯了,随时随地的俯首帖耳。但一转眼,她瞧见郝君裔似乎有去服务一位美丽灾民的打算,这就不干了,别的不管,先把醋吃了再说,“我来。换药不急。”她劈手取过郝君裔手里的份装生活补给,笑眯眯地递给来领物资的姑娘。
郝君裔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打个喷嚏,一边向后退两步,一边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奇怪,你一来我就犯懒。。。”她坐到物品台后面的小板凳上,接二连三地打哈欠,汗水和泪水一起流淌,叫人于心不忍。端竹让她回帐篷里睡,她却托着下巴,宁愿两眼放空地坐着叨念,“你去换药吧,这里还是我来。。。”
端竹无奈地扭头瞅了她一眼,原则上应该骂她一顿,无奈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就觉得郝君裔该去睡觉了,再不睡该把只瘟鸡困死了,困死社会主义没有接班人了,于是她锲而不舍地继续劝道:“你回去睡吧,一个岗位不需要两个人。再说——”
“那我回去睡了。”郝君裔果断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就往物资帐篷后的留守帐篷而去。
端竹目送她进入一间约有十平方的蓝色野地帐篷,心内真诚反省自己不该娇惯一个现役情报人员。可这话说回来,物以稀为贵,就像中国百里无一的廉租屋是奢侈品一样,中国百里挑一的情报人员不就是用来娇惯的么?何况这些天来,郝君裔肯定吃苦了,成天余震,人仰马翻,觉都睡不好,也该补补。。。当护短成为习惯,就什么鸡毛蒜皮都能成为护短的理由。端竹看前辈们生活,发现汪顾护短,咪宝护短,李孝培护短,便得出了她不是一个人,大凡攻君,都要护短的谬论,遂自我感觉正常。
一时有正儿八经的志愿者前来接班,端竹便得空进到那间混在物资帐篷中,一眼难分伯仲的蓝帐篷里观摩。布门揭开,吓一大跳——郝君裔居然裸着上身,仅穿一条裤衩,几乎是光溜溜地趴在地垫上睡觉。
天气真是热。端竹在心中为郝君裔开脱。可这个短她着实有些兜不住。
阖起门来,严严实实地拉上里层拉链,她大步走到郝君裔身边,噗通跪下,伸手一拍郝君裔汗津津的背脊,直着身子低声喊道:“郝君裔!”你这么强大的安全感到底是哪儿来的?就算帐篷只有天窗也保不齐会有人从门进来好不好?!
郝君裔被盆地暑气弄得迷迷糊糊,却也知道是端竹,继而心安理得地使唤起来,“水。。。热。。。”
端竹本想发作来着,可听她这么一唤就犹如上了发条,先拿瓶矿泉水灌给她,再拾把蒲扇给她扬风。过了好一会儿,郝君裔又翻身睡成个仰面朝天的死青蛙姿势,仿佛是后背凉快了还要把胸腹翻出来降降温的意思,“哪个王八蛋把你揍了。。。回头我让他得个优秀,到西藏的庙里发展去。。。不出五年。。。准死。。。”
☆、还是死青蛙
郝君裔很善良。郝君裔很懒。
两者之间的矛盾在于后者不能顺利实现前者,前者总在道德层面上批判后者。
这感觉有那么点儿像苍蝇妈妈带着苍蝇儿子吃饭,儿子问妈妈为什么它们天天都□□,而妈妈当即就扇它一巴掌让它在吃饭时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就是个定位上的差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可人要是非跟自己较劲儿,那就没完没了了。
“我觉得我应该过去搭把手帮一下。”入夜时分,郝君裔避过暑气,醒了。醒了就坐在物资发排台后面的小马扎上左一眼右一眼的看见什么都觉得自己应该过去帮一下。可她真是懒。特别现在身上被端竹扇凉快了,愈发不想动。端竹心想你不如就待帐篷里继续装你的死青蛙呗,反正你能干的事,我一只手都能干全了。但她偏要起来进行一番良心发现的旅途。仿佛她的良心要是再不被发现就会逐渐萎缩彻底消失。
812基地这边离成都不远,多少算个城了。因为是有了812才有了城,所以这城里的人大抵都有些特异功能。比方说,救护站里存着一位被砖头砸碎下巴的老太太,郝君裔起初很担心葡萄糖和氯化钠吊瓶要是都不能及时补充上,她会不会脱水而死。没想等她第二天去看时,老太太正像大象一样,在用鼻子喝水,她的先生痴情地守在一旁,手上捧着几颗不知哪儿偷来的朝天小辣椒,她喝一口水他就往她鼻孔里塞一颗,听她扑哧一声吸进未名区域去,他便充满爱意地在旁问,够辣不?
郝君裔认为这边的人之所以具有如此强悍的生命力,都要归功于核辐射。结果真的发现有个岁来两岁的娃娃,同龄人都在含大拇指的时候,他能把整个拳头都放嘴里有滋有味地吮。
供电尚未全面恢复,工厂区灯火通明的时候,已然幻化为棚户区的生活区仍然一片昏黑。普通的民间救济物资到不了这里,能进来的都是各省用政令硬逼着厂家直发的。厂家命苦,苦不堪言,只好把古董库存都倾囊相授。从而导致捐来的蜡烛外表十分光亮,可都没芯儿,火柴十分粗壮,可都没头,好在灾区人民家家都有祖上流传下的军用ZIPPO,大人把火柴棍堆一□□燃了,支口大锅给孩子们熬蜡玩儿,然后郝君裔就发现了所谓山人自有妙计绝非虚名:缺水,没法儿洗澡,大人就把半溶不溶的白蜡刷到小孩儿背上,等干后啪啦啦一揭,烧背加洗澡,齐活。听说不但特别解乏,还能防止长痱子——善良的郝君裔打心眼儿里感谢他们为自己省出这么多饮用水来洗澡。所以她总是这么干干净净的坐在小马扎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觉得自己这也该帮一下那也该帮一下。
812这边与端竹之前所处环境简直天壤之别。工业中心城市再小也大,人口再多也稀,死人肯定有,但尸臭味没有。不知哪路部队派了重兵过来,在各个关口把守,进也不准进,出也不准出。把人关着总得给个能活命的环境吧?于是工厂区里的洒水车每隔四小时就开出来,用八四把棚户区中各条道路消毒一遍。郝君裔瞅着夜黑风高四下无人,拦一辆下来,引到暗处,自己跟司机躲一边抽烟去,让端竹猫到车后边儿,用车里的消毒水当沐浴液,和着几瓶有点儿甜的饮用水好好把自己洗洗——从政的人果然是无论在哪儿都能活得最好。半吨水和两支烟的代价不过一小盒供给志愿者的玉米罐头。郝君裔最讨厌吃玉米。
转眼到九点,端竹站在空空如也的救灾补给台前,把眼睛瞪得像只猫头鹰似的四处打量。她以为郝君裔闲晃一天这会儿总该工作了吧,谁知郝君裔说,这会儿真该睡觉了。
因为没灯加多云,黑暗里任你是北极熊来也只能伤自尊地留下个黑影。郝君裔怕热,一动更热,还没进帐篷呢就开始脱衣服,走到帐篷门口刚好把运动内衣都给扒了。统一配发给志愿者的浅灰色涤纶大短裤挂在她腰上一晃一晃,等她揭开帐篷布门,端竹对着那烛光背影一瞧,别的没多想,赶紧追跑去推着她钻进帐篷好把门关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你也不怕让流氓盯上!”再这样下去她年纪轻轻的心脏病就得发。好容易在门内的拉链上扣了把帐篷标配的弹簧小锁,她还是不放心,蹲下身子溜边儿看。直到确定连只刚出生的蚂蚁也爬不进来,这才扭回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郝君裔已经又在地垫上装开了死青蛙。这几天她的四肢被晒黑了,唯独肚皮还白,更像死青蛙。
端竹给她把一会儿扇子,看她身上薄汗消去,便想着伤口确实该换药了。矮个子临离去给她留下伤药和绷带夹板等东西,告诉她在这里用不着刻意隐蔽,端竹一瞧也是,救护站离他们不到百米,人就是大摇大摆走着进去的都能浑身缠满纱布出来——在如此神奇的灾区,当然做啥隐蔽都是徒劳的。遂结结实实把自己的臂伤处理一顿,处理到一半时,委实热得不得了,干脆也学死青蛙打赤膊,省得弄出一件盐津上衣来干着急,还得找到甘草白糖调好味道才能吃。
有上好的夹板就用不着做三角固定,端竹右手扶着左手腕,充分运用左上臂的力量松活肌肉以防它们像郝君裔的良心一样久不发现就要萎缩。此时,由于太久没人给把扇子,死青蛙也被热活了,就着烛火看向端竹赤着的上身,她咽口唾沫,评论道:“什么时候练了一身腱子肉。。。拿来我咬一口。”
其实只要端竹阅历足够丰富,这会儿就该扑上去把她办了——人在夸别人身材好的时候,往往都是带着欲望的,尤其当这种好身材里隐藏着肌肉的轮廓。腱子肉说白了就是所有肌肉中最富有力量和弹性的部分,比胸大肌臀大肌什么的更美好。没见鸡翅卖得比鸡胸腹贵,猪蹄子卖得比后臀尖贵么?正是这么个理儿。郝君裔不外是稀里糊涂地把勾人的话说得糙了些,换郭敬明和琼瑶来说,这话就得变成五雷轰顶的“真想吃了你”。
可端竹,除了意淫之外,她还真没什么阅历,连言情小说都少看,故而傻乎乎的就攥紧了拳头绷起右小臂上的腱子肉送到郝君裔嘴边,“咬吧。先过过牙瘾,明天我去工厂区找找,看食堂里有没有肉,给你弄一点儿回来。”在胡BOSS的要求下,工厂区应该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生活。端竹在来路上看见有部队的车往这边拉生猪蔬菜,料想不是供给812基地的,就是供给近郊研究所的。
郝君裔真的张开嘴,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头抬起再放下的功夫已经激出满额热汗,“犊子肉太嫩,没嚼两口品出味道就该咽了。”
端竹不甘示弱,当即回应道:“明天给你弄老腱子肉。牛的,一口下去崩掉你后槽牙。”针锋相对完成之后,她还得继续给一只半死不活的青蛙把扇子,争取让其在尚未彻底活过来之前就安然死去——郝君裔爱睡觉,对睡在哪儿也没什么要求,但她不知怎么搞的居然会像大胖子一样爱出汗,身体宛如用蚊帐布扎成的筛子,一瓶水灌下去眨眼功夫就漏光了。人在既蔫又黏的感受里自然睡不好,所以现在睡觉对郝君裔来说也并不容易。
“在这边你可以安心睡觉。其实没什么问题,故意暴露两个,摆出阵势打打心理战就皆大欢喜了。咱的主要任务就是健康回家。”说着,她翻过身,把被地垫硌出红道道的汗湿背脊露给端竹扇凉,脸搁在晃荡晃荡的水枕上,话还说的挺溜,“还有你那手,别给再弄伤了。一只手把扇子终究不耐久。左右手轮着扇多带劲儿。”
端竹觉得她说话怪怪的,怎么听都有股子小胡同气,不复从前那样九门提督八风不动七星伴月。然而转念一想,也是的,她那官家腔太明显了,训导员为她安全着想怎么也得给她纠正过来才对,“你在这里说这些,不怕被人听见?”潜台词,就算你不干活儿,也不该害同伴吧?
“哈!不用怕不用怕,在这儿当情报人员混救济的可多了!光我就接待了一打。高矮胖瘦什么都有,张口就说自己是安全特派员要求提供后勤支援。”端竹在旁接茬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可郝君裔不这么认为,全当笑话在讲,“还有跟我报编号的,我一听,692,不需要反应就是中国,13179,想想,哦,这号好像给了顶新,结果不用他报完我就知道他是把这批□□矿泉水的条形码数字给背下来了。”
端竹登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给她扇风。趴着的郝君裔有一阵没一阵地讲了好些几日见闻,把端竹乐得直拿扇子拍她。原本两人都是不爱陈述只爱讨论的人,结果这夜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光事陈述不事讨论的故事会。端竹所在小镇处处死气沉沉人人自危,远不如812这儿的奇闻异事繁多,古灵精怪齐全,而郝君裔并不介意听端竹那些无聊的奇遇,只是听着听着。。。青蛙就死了。
端竹小心翼翼地躺到她身边,一把大蒲扇兼顾自己的胸腹与死青蛙的背脊。
她发现死青蛙好像变得快乐了些,虽然都是在贬损别人这样的缺德活计上找乐子,可跟从前的郝君裔比起来,现在的这个用黄玉坠着发尾的郝君裔,活得似乎没这么寡淡了。
或者。。。这才是原本的郝君裔?一个不再为钱隶筠而努力的郝君裔。
☆、活青蛙
端竹的观察力不是盖的。她当真洞悉了郝君裔的改变。不过这种能让她发掘真相的机会实在少得可怜——郝君裔自打她来便又开始犯懒,太阳与地面水平夹角只要高于正六十度、低于负三十度她就保稳是睡着的,即便偶尔清醒一下,说出来的话也不外两个字,水、热。端竹则自动将其扩写为,水深火热。
国难日到达最后一天上午,区领导来讲话了。说七天内一定恢复民用供水供电,十五天内一定供应新鲜食品,希望本区市民保持稳定情绪,迎接美好生活的到来。
对此,居民们当然要装模作样地欢呼雀跃一番,不过领导前脚走,后脚就有好些人滴滴嘟嘟地骂上了,滤掉十分之九的符号乱码,余下十分之一的大意可以概括为明明大闸一拉,马上就能把工业水电通过来,凭啥非得耽搁七天。老派工业中心城市,子弟说且只说普通话,骂人话却是汇聚全国精华,一口大气清晰伶俐喷半小时脏字儿都不带重复的,比能打飞机的AK47可猛了去了。
端竹听得真切,想笑不敢笑,唯有将这种欢乐与郝君裔分享。郝君裔从小也没听过这么能骂的,当时就恨不能拿录音笔截回去与家人,与全B城市民乃至全国人民分享。到后来,区领导估计是怕骂他的人要再不歇歇非得脑缺氧死了不可,这便不知从何处弄来一辆供电车,在棚户区中心,生活补给分派站门前停稳,围着车子架起四台电视,一个接收锅,敢情要让市民们在谩骂之余感受一丝外界和谐的气息。其中最大的一台电视正对着郝君裔的工作点。四十二寸等离子。郝君裔一猜就是哪个领导捐出家里的旧彩电,打算响应奥运号召,用公款换更大更轻更强的平板液晶了。随后,果不其然,等要调台的时候,刚才讲话的领导不远千米而来,极其熟练地将视频切换完成后又像做好事不留名的红领巾一样挥挥手,含笑而走。
本市一共三个区,分区理据泾渭分明,充分体现了当年工业大转移时的领导思想文化水平:一个工业区,一个生活区,一个郊区。红领巾是市委常委,生活区委书记,顶三分之一个□□用,据郝君裔判断,其实际权力应该还大于三分之一。因为郊区区长每天都要忙着给工业区和生活区种菜养猪供应消费,实在没闲工夫跟他俩争权。这么想来,红领巾是真该换电视了。不然八月开奥运,小半个□□家里摆个等离子多给咱党咱国家丢人啊。怎么看怎么不发达。顶多赶英,超不了美。
电视有了人影儿后淡定的棚户区居民纷纷从帐篷里走出来,手上不约而同地拿着报纸,遮阳用。平时最不受待见的新闻这会儿吃香了,除开接收锅只能收到新闻这个原因之外,居民们也想看看别人水深火热借以平衡内心——怀有如此卑劣的思想,他们当然要失望。新闻里,重灾区如什邡北川都吃上腊肉炒菜了,他们身在战时都能自给自足的812工业区周边,却还得靠方便面和罐头过活!
有人不明领导苦心,也不怕脑缺氧,又开始骂。可更有懂事儿的在旁边劝,“新闻能信么?一个村里就那么一家有存粮的它都能当普遍现象说咱安居乐业了,消气,消气吧。”
端竹问郝君裔对此有啥意见,郝君裔直言不讳说她对两者都不赞成。“这是没有记者能进得来,要是能进,咱的伙食兴许比腊肉炒菜还好,保不齐就架个老黄铜锅子涮羊肉了。”812等几个涉核基地都是国家G点,敏感得很,大灾大难面前尤其如此,各个关口守着的兵宛如国家的贞操带,几条通道,绝不是谁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说话间不知打哪儿钻出来个人。女人,三十出头的样子,阿迪达斯的鞋子,委顿精神,路人形状。端竹看她穿着志愿者的衣服,便以为她是来换班的。谁知一向对交班同事只点个头,连话都懒得说一句的郝君裔居然朝她递出一瓶水去,同时笑问:“那边补给还丰沛吗?”
对方一笑,接过水瓶大喝几口这才回答:“还成,够分还有多余。”
端竹隐约听出这俩是在打暗语,介于编制不同不好旁听,干脆搬个马扎绕过台子去跟看电视的群众打成一片——这会儿人都不骂了,一个一个抻长了脖子盯着屏幕淌口水。端竹本不是个爱饿馋嘴的人,可电视里播的那些大锅菜有红有绿有荤有素,灾民们捧着的大米饭雪白雪白,一看就是泰国进口茉莉香米,连她这种昨天刚在车上大鱼大肉吃顶了的都忍不住要咽好几下唾沫,更别说这些吃了好几天□□红烧牛肉面的同志们。
一时到了午饭点,生活补给站又该履行职责,派粮派水了。端竹正要回去帮忙,岂料刚收起马扎起身就被一辆风驰电掣后猛然刹停的丰田面包车吓了一跳,这辆车上还没下来人,另一辆车相继赶到。拉开门,先下来几个人,后下来几口锅,再下来几个桶,接着连煤炉墩子都下来了。
端竹长得高站得近,引颈一瞧,锅里菜色真叫人满口生津——体贴周到的夏天菜,酸菜炖羊肉片儿,土豆香芹猪五花。她又瞧那桶,好家伙,顶好的天津小站米,林大富婆都爱拿它熬白粥。
事隔两小时之后红领巾再次出现,敢情刚才是忙做饭去了,“为让大家以饱满的热情战胜困难!今天区里尽力调集了一些新鲜菜肉,给大伙儿改善一下伙食!”
“大伙儿”确实需要一下改善伙食。原本他们认为自己有方便面吃就幸福,对于再幸福,似乎没有什么奢望。可砸吧着嘴看了半天蒜薹炒腊肉配白饭,他们的幸福火速幻化成灾难,想起一会儿还要吃方便面,真是苦不堪言,退一万步,“咱哪怕有蛋炒饭吃也好啊”。其实这年头甭管城里人乡下人都是由志气的,不让人逼急了决不至于一窝蜂地扑到锅前现那份眼。问题是这会儿可不是被逼急了么?遂哄抢。红领巾还要在旁幼师领春游似地拿着扩音器慈祥地安抚,“大伙儿别着急,我脑袋担保,管够!一定管够!”群众情绪稍有稳定。
直到几分钟后,端竹才知道这位红领巾确实具有领导才能,甚至可以说是天赋。一系列算计下来,连碗都不放过:他给同志们发的都是直径二十厘米的不锈钢大盆,洗脚都够用了别说吃饭。满当当的一碗白米盖着带汁的炖菜,跟个小坟包似的,上辈子饿死的都要担心吃撑。群众们基本不饿,毕竟早晨刚吃过□□呢,有的还是来一桶,所以吃到三分之一碗就有五六分饱了——及至此时,这一日美好生活的理由终于现身。第一辆抵达的丰田大面包车门霍然拉开,一位长得三分像二奶三分像流莺三分像坐台一分像妈咪却十分像记者的女性捏着话筒飘然下车,紧随着,两个男人扛着摄影机,拖着电线光板之类器材也踏了地。三人一秒都不耽搁,立刻在吃得半饱不饱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饿,但要放下碗又决计舍不得的市民面前展开报道。
摄像机镜头先是定格补给站和灾民淡定的脸,继而定格四十二寸等离子大彩电,最后给了盛菜的几口大锅各一个长达五秒的特写。摄影师不断调整角度拍里面的食物,端竹可以想象画面播出后,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连猪蹄子上没拔干净的脚毛都能看见。
报道完了当然是采访。挑个儿访,通常是挑那最路人或最寒碜的访,不然体现不出风土人情,观众要说新闻造假。在群众方面,像端竹这号一七好几线条修长皮白柔嫩青春逼人长得比那位女记者还漂亮的完全不具有典型意义,女记者扭了扭了,直接掠过不访。倒是端竹身边某位一五好几老当益壮面色黑黄身形富态额头交给音乐家马上就能照谱演奏的老太太很能衬托女记者美貌很能代表灾区人民,女记者巧笑嫣然,按住就访。
端竹觉得女记者长得跟个流动茅房似的,多看两眼就要连前天早饭喝的半碗米汤都吐出来,她又不减肥,实在没有围观的必要,转即趁着无人关注,几乎是瞬移到大锅旁边,抄起一碗预先分配好的大锅饭就往回走——不用佩服她的高风亮节,她倒是挺想拿个三五碗的,可惜成了杨过,一碗都端不稳当,只好先拿一碗去喂青蛙,过会儿自己再折回来争取扫荡一碗菜量最大的。
“喏,满足你吃涮羊肉的愿望,就这碗羊肉多。”她把碗托到郝君裔面前,瞥一眼看到刚才那位路人正在转身离开,便问郝君裔,“阿姨不吃么?不然你把你的先让给她吧。饭菜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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