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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废后翻身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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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皇帝心里也明白这些大臣的打算,知道自己若是发了火,立刻就被史官记一笔“刚愎自用,不虚心纳谏”,反倒成全了他们的名声。陛下们也不是傻的,不乐意做这个冤大头。因着这,他们普遍都对那些诤臣较宽容,便是恨得牙痒痒,表面上也客客气气地说:“多谢先生指教,朕明白了。”
  但凡事总有例外。
  先帝便是这个例外。
  据不完全统计,先帝在位十三年间,因直言上疏而被他打死的大臣凡三十七人,其中五品以上的二十五人;被罢官的有七十九人,被贬谪的上百人,可谓壮哉。
  有这剽悍记录,再无大臣敢随意置喙先帝的私事,言官在麟庆一朝形同摆设。
  宋齐在先帝在位时不敢上疏直谏,如今却敢阻挠复立,难道不是因为他觉得当今陛下比先帝好欺凌吗?
  顾云羡说完这些话,心里有些忐忑。按太后的意思,是希望她暂时不要插手这件事,置身事外最好。可她却觉得这样容易陷于被动,若局势完全被对方掌控,就悔之晚矣。
  她本可指责宋齐是受人指使,为了自身的利益,故意阻挠她复位。但这样会让皇帝觉得她对后位有所期待,甚至怀疑那些支持复立的大臣也是受她驱使。所以她选择避开这个话题,把焦点引到宋齐对清名的渴求上,移祸江东。
  皇帝的性子,应是最厌恶那些大臣仗着年岁资历,拿他当儿皇帝欺凌的吧?他也不乐意输给别人,尤其是对方还是他的父亲。若先帝可以立她为太子妃,他却不能复立她为皇后,那他这个人就丢大发了。
  这招棋走得太险。方才这些不过是她的揣测,如果他没有这个心思,那就糟了!
  “直谏以求清名?”皇帝默念,轻轻一笑,“朕差点忘了他们还有这个毛病了。”
  顾云羡心头一松,这才发觉手心竟全是汗水。
  “不过,”皇帝忽然道,“云娘你不喜欢宋齐的话,只为了这个理由?”
  他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云羡抿唇,良久方低声道:“不全是因为这个。”
  “噢,还有什么?”
  “宋尚书的话,对贞淑皇后多有不敬,仿佛她是祸国源头一般。臣妾心中羡慕贞淑皇后,不喜欢他这么讲她。”
  皇帝笑起来:“宋齐的话是有些过分,但也不至于到这份儿上。也罢,不能就许他夸大其词。朕明日便拿这个当由头,去驳他。”
  想了想又道:“你羡慕贞淑皇后?”
  “是,自从看到这阙琴曲之后,臣妾心中就一直十分羡慕她。”
  皇帝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羡慕她什么,说来听听?”
  “臣妾方才也说了,这首曲子是她与中宗皇帝一起作的。臣妾只需看着曲谱,就知道他们二人必然是情投意合、默契非常。”顾云羡声音更低了一点,“试问世间女子,谁不希望能与夫君心有灵犀、宛如一人呢?”
  皇帝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神情有几分羞怯,更多的却是伤感。她的肌肤白得如同名贵的定窑白瓷,在烛光里泛着一层柔和的光彩。他想起从前在书上看到的“敷粉太白”,心道原来真有这样的事情。纤细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琴弦上,他却忽然想把那只手握在掌心,再不要松开。
  “真是个痴儿。”他道,声音十分温柔,“你若想,改日朕与你一起作首曲子便是,何必去羡慕他们?”
  她不说话。他只得走过去,捧起她的脸,看到她眼睛的那刻微微一愣:“怎么哭了?”
  “有陛下这句话,阿云纵死无憾了。”她道,眼泪流得更急。
  他瞅她一会儿,摇头笑起来:“朕生平最受不得女子的眼泪,如今见你哭成这样,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别哭了,朕允诺你,定会给你谱一首更好的曲子来。朕自问,曲艺方面还不会输给朕这位太爷爷。”
  她泪还未干,就忍不住噗嗤一笑:“陛下真是好生自信。上次还唬臣妾说,我的琴艺堪比贞淑皇后,如今却又夸起自己了。”
  他挑眉:“谁说朕是唬你?”
  大概是为了岔开那个会让她变成泪人的话题,皇帝一本正经道:“朕小时候呢,父皇对朕寄予厚望,所以要求极为严苛,琴棋书画一样都不能落下。而且他觉得寻常师傅多半畏惧于我的身份,不敢下狠手,所以竟找了长辈们来教我。我的琴艺便是宁平大长公主教的,她是文宗皇帝的女儿,中宗皇帝的孙女,精通琴艺,‘堪比贞淑皇后’。朕那日听云娘一曲妙音,只觉得竟丝毫不逊色于宁平姑母,所以才会那般赞你。”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提起他的小时候,用的还是这般平易的口吻。顾云羡不免意外,微微一愣。
  压制住异样的感觉,她道:“陛下把自己说得也忒可怜了。琴棋书画也是臣妾打小就学的东西,学不好就要挨板子,半点轻忽不得。陛下这等遭遇又值些什么?”
  她说得不客气,他也不恼:“若只需要学琴棋书画确实没什么,但除此之外朕还得跟着先生们学习治国经略,跟着将军们了解西域各国战局,跟着羽林军的统领练习骑射武艺。忙成这样,难道还不值得云娘你可怜可怜?”
  她无语片刻:“陛下道理最多,臣妾说不过您。”
  他笑睨她,却见她在他的目光里微微低头,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他看着那片皎洁,忽然想起数日前的夜里,他将她拥在怀中,炙热的吻落在那一处,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绮思一起,他立刻觉得身体有些躁热。偏她此刻已经背过脸去,握着帕子'看书吧:WWW。fsktxt。com'整 理方才哭花的妆容。他一贯是随性至极的人,这会儿却忽然觉得这么贸贸然把她拽过来,有些不够沉稳……
  他轻咳了一声,她果然回头,睁大了微红的眼睛看着她。他温声道:“朕有些渴。”
  桌上其实有茶水,但她觉得他兴许是嫌那茶凉了,于是另取了一个杯子,给他斟了端到案前。
  “陛下。”她唤道。他唔了一声,示意她将茶盏放到案上。手刚松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捞了过去。
  他从身后拥着她,手扣住她的腰,只觉腰肢盈盈,当真是不堪一握。下巴搁上她的肩膀,嗅着她身上那股非兰非麝的幽香,他低声道:“你用的是什么香?朕闻着真是喜欢。”
  她红着脸,良久才憋出一句:“陛下,这里是前殿……”
  的确,这里是平常接见大臣的前殿,门口还立着两排内监,场合很不合适。
  他想了想,直接拦腰抱起她,朝东殿走去。吕川见状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给何进打了个眼色:“去唤彤书女史过来。”
  这是要御幸了。
  何进有些呆。今天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以为这位顾娘子会受点冷落,结果陛下不仅巴巴地让他把人给接过来,还又是弹曲子,又是说笑的。如今看他的神情,当真是十分愉悦。
  顾云羡觉得天旋地转。她从前不是没被他这么抱过,他这人性子一上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只是以前她一味拘着性子,他便也不大得趣,两人的闺房之乐十分有限,像这样当着满宫下人的面被抱上床的事更是前所未有。
  皇帝将她放到床上,却见石青被褥上,她乌发散开,如同流淌的黑色墨汁,肌肤却欺霜赛雪。强烈的对比下,竟显出几分勾魂夺魄来。脸颊微红,黑亮的眸子瞅了他一眼,便不好意思地垂了下去。
  他看着她,眼睛越来越明亮,里面的火焰也越发灼热。
  俯下身子,他的唇落在她的眼睑。顾云羡听到他有些恍惚的声音:“朕先前想错了。怎么不是花精了?云娘你就是这世上最最勾人的花精。”
  他说得含含糊糊,她也没听明白。但没时间让她去仔细想了,他滚烫的手指顺着脖颈一路抚摸下来,让她的思绪也一片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  
  


☆、风向

    顾云羡醒来的时候正是二更。
  床上很暖,她觉得四肢百骸都有些懒洋洋的。纱帘外的多枝灯上点着三五盏蜡烛,遥遥传来昏黄的光线。她微微抬头,看到他漂亮的下颔。
  皇帝将她半拥在怀中,腰上是他的手,松松地搭在她的肌肤上。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夜闹得太过,他们都未曾清洗身子,如今被褥下的自己未着寸缕。
  这么一想她脸立刻烧了起来,浑身不自在。她小心地移开他的手,一点一点往外挪,眼看就要成功,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直接给拉了回来。
  “往哪里逃?”他眼含笑意,漫不经心道。
  她被他扯到怀中,正好撞上他的胸膛。他感觉到她胸前柔嫩的花蕊贴上自己的肌肤,如同被羽毛挠过一般,抓不住的心痒难耐。
  “臣妾扰了陛下好睡,请陛下恕罪。”她不答他的问题,只是请罪。
  “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道。
  她听出他意有所指,明白他说的是从前她偷摸他眉毛那回,神情立刻有些不自然。
  该死的,这人到底要拿那件事调侃她几次啊!
  “你在心里腹诽朕什么?”他凑近她。
  “没有!”她矢口否认,“臣妾岂敢?”
  上夜的宫人听到里面的动静,凑到帘子边问道:“陛下?”
  他没理睬,瞅着她:“那你方才想去哪里?”
  她强笑:“臣妾,想喝水。”刚一说完就知道这借口找得实在太差,要喝水不会叫人么?
  果然,皇帝看着她笑起来:“喝水?难不成云娘你从前都是自己下去拿水的?”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促狭,“更何况,你如今这个样子……”
  她这才发觉,丝被滑落,露出自己雪白的肩膀,玲珑的锁骨上还留有可疑的红色痕迹。她大窘,一把拽住被子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笑睨她一眼,微扬声音:“拿水来。”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一只茶盏穿过床帘被递了进来。
  他接过:“你是要自己喝,还是要朕……”
  “我自己喝。”她道,伸出手接过茶盏,小口小口的饮了起来。
  他脸上一直带着笑,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她手臂上逡巡,上面还留着昨夜的点点红痕。她被那目光炙烤得煎熬无比,喝了一小半便把茶盏递了出去。
  宫人适时接过。他笑道:“不喝了?”
  “不喝了。”她道。
  “那好,继续睡吧。”他躺下来。
  她忽的想起一事,神情变得犹疑。他察觉了,道:“怎么?”
  “臣妾,就睡这里?”她试探道。
  后宫规矩,只有皇后方可在大正宫东殿过夜,别的妃嫔侍寝之后要么回自己的寝殿,要么到西殿的床上睡。
  “不然呢?”他反问,“这么晚了,你要回长安殿?当心扰了母后的好梦。”
  她自然不敢打扰太后,可……
  他瞅她片刻,伸手替她掖好被角,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西殿的床是那些女人睡的,你不用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声音听着竟是说不出的温柔。
  。
  第二日,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废后被接到大正宫侍寝,在东殿的床上过了夜。在宋齐出了那样一个大招之后,众人本以为顾氏会被冷落,谁知陛下竟反其道而行,后宫一时议论纷纷。
  但无论如何,陛下这举动的暗示性太强,逼得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如今的局面。
  长乐宫晨省的时候,顾云羡含笑立在太后身侧,明显感觉到众人各怀情绪的目光射在她身上,针扎一般。但她神态自若,背脊挺得笔直,高贵端庄、不可侵犯。
  太后看着精神有些差。她昨日被宋齐一气,接着状况就有些不好,顾云羡本不想让她出来,她却执意不听。
  顾云羡知道,她是不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表现得病弱,她要让那些女人明白,她这个太后康健得很。
  行过礼后,顾云羡替太后送她们出去。从长信殿到长乐宫宫门,一路上不时有宫嫔簇拥到她身旁,含笑说着什么。她们的态度尊重而略带讨好,顾云羡也是一脸和气,众人言笑晏晏,气氛十分融洽。
  姜充仪冷眼看那些宫嫔,从嘴唇缝里挤出一句:“一帮见风使舵的贱婢。”
  她声音不高不低,有两三个靠得近的宫嫔听到了。她们神情一僵,继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仍旧一脸笑意地与顾云羡谈话。
  沈淑仪瞥姜充仪一眼,笑道:“已经到宫门了,就不劳顾娘子多送了。”
  顾云羡道:“沈淑仪慢走。”
  轿辇就在旁边,沈淑仪正准备上去,却又回头道:“竹央前阵子得了一幅好字,想着娘子的墨书一向是六宫中顶尖儿的,故而想请娘子来毓秀殿一观,不知娘子可否赏光?”
  她主动邀约,又以闺名自称,话里话外的示好之意不言而喻。姜充仪近乎惊愕地看着她,似是不明白沈淑仪为何会突然来这一手。
  顾云羡神情未变:“淑仪相邀,本不该辞。只是如今太后凤体违和,需要我近身服侍,恐难抽出空来,还望见谅。”
  “自然,太后的身子最要紧。”沈淑仪不以为忤,“不如回头我将字帖送到娘子殿中?”
  “如此甚好,”顾云羡笑道,“先谢过淑仪了。”
  “咱们是多少年的情分了,跟我客气些什么?”沈淑仪笑睨她一眼,转身上了轿辇。
  姜充仪怔怔地看着沈淑仪的轿辇走远,这才转头看向顾云羡。顾云羡迎着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仿佛是被她那一笑给刺激了,她银牙一咬,正想说什么,旁边的朱贵姬就漫不经心道:“月娘,今晨我命宫娥去御花园收集了花瓣上的露水,你要不要去粹玉殿坐一坐,喝喝花露泡的茶?”
  姜充仪愣了愣,朱贵姬的目光温和,却带有隐隐的劝诫,不容她抗拒。她深吸口气,笑道:“难得镜娘你兴致这般好,我自然要去了。”
  。
  待到了朱贵姬的粹玉殿,姜充仪方道:“你适才拦着我做什么?”
  “我如果不拦着你,你打算做什么?”朱贵姬的神情是万年不变的淡漠,“跟顾云羡对着干?”
  “难道你要我像沈竹央那个贱|人那样示弱服软么?”姜充仪怒道。
  “形势比人强,陛下如今摆明了要复顾云羡的位,你口头上占点上风又有什么用处?”朱贵姬道,“你也说了,连沈竹央都对她示好了,你又何苦去当这出头鸟?”
  姜充仪沉默片刻,咬牙:“要我眼睁睁看着她重登后位,我实在不甘!”
  “我知道你担心些什么?不就是害怕顾云羡复位之后会秋后算账,找你麻烦么?你放心,她如今顾不上你。”朱贵姬道,“成安殿那位才是她的心腹大患。”
  姜充仪不语。
  “同样的道理,顾云羡若想复位,最着急的不该是我们,而是景馥姝。今日晨省,景馥姝居然告病没来,你没听到那些宫嫔都在私下议论么?我总觉得她不会是怕了顾云羡,多半在暗中筹谋些什么。”朱贵姬看着好友,“所以,就让她们两个先去斗吧,你别掺和。”
  姜充仪仍不说话,朱贵姬以为还是没能说服她,眉头微蹙。却见姜充仪看着自己,闷闷道:“镜娘你不是最不耐烦这些你争我夺的事情么?总说它们腌臜。怎么今天这么认真?”
  朱贵姬瞥她,语气里终于带上一丝没好气:“要不是为了你,你当我会有这个兴致?”
  姜充仪握住她的手:“我知道镜娘你对我好。我答应你,万事都会小心的。”
  “那样最好。”朱贵姬淡淡道。
  。
  大正宫书房内焚着新制的香,皇帝立在焚香的大鼎旁,闭目闻着里面袅袅飘出的气息。
  吕川一脸木然地立在旁边,看着那鎏金大鼎,一句话也说不出。事实上,半个时辰前,自己这位从来不用香的主子忽然让他去找一味香,他就有些惊讶,待听明白他的要求,这惊讶就变成了惊吓。
  “你确定是这香?”皇帝回头,“不会弄错了吧。”
  吕川清了清嗓子,赔笑道:“臣命何进去六尚局问过了,顾娘子殿中用的香确实是这味‘岸芷汀兰’。”
  “那就怪了。”皇帝若有所思,“跟朕昨夜闻到的不一样啊……”
  听到他说这话,吕川面色的表情又呆滞了三分。陛下啊陛下,您是少年郎么?不要想到一出是一出好么,臣经受不起啊!
  失望地摇摇头,皇帝走回书桌旁,随口道:“对了,你刚才不是有事要说么?”
  他确实有事要说,不过陛下他老人家忙着试香,没空搭理,他只好闭嘴。
  “崔公子那边,已经有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啦啦啦!
  让我们继续看云娘在后宫大展身手吧!mua! (*╯3╰)


☆、君心

    皇帝抽出一份折子,一壁看一壁示意他继续讲。
  “崔公子如今已回了家乡清河郡,准备参加解试。”
  解试即州县考试。大晋的科举考生共有两个来源,一是生徒,二是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为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由乡贡入京应试者通称举人。
  “朕猜到了。他已被国子监除名,要想入仕,也就只有回乡考试一途。”平淡的口气,“他要考哪一科?”
  吕川低声道:“进士。”
  皇帝挑眉,总算露出一分惊讶。良久,方轻笑出声:“朕早猜到他不会选明经。不过,二十七岁就去考进士,他倒是有自信。”
  所谓进士和明经,都是时下最受读书人青睐的考试科目。其中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①。帖经与墨义,只要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诗赋则需要具有文学才能。所以相比明经,进士科及第的几率要小得多,时下流传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然而自中宗皇帝之后,进士科越来越为时人所重,例任丞相的大多是进士出身,所以即使困难,许多士子也悬梁刺股、秉烛夜读,但求一朝进士及第。
  “臣听了也惊讶来着。这崔公子,当真是个志存高远的。”吕川道,“不过后来臣又想,连陛下都看重他,想来他也应是有大才干。没准到了明年放榜之日,就真成了那骑马过长街的绿衣郎!”
  大晋制度,新科进士例赐绿袍,故而民间称呼其为绿衣郎。吕川这话,倒是对那崔朔颇为看好。
  “朕确实看重他。”皇帝道,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
  手中的折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臣等附议礼部尚书,请求陛下放弃复立”。字是清秀的小楷,他却透过纸张,看到了那一夜写满酒肆墙面的隶书,端方雄浑、磅礴大气。
  那是,四年前的上元佳节,崔如璟写下的。
  那时候他还是东宫的皇太子,微服出去逛灯会,却在西市碰上了大热闹。他立在酒肆外,听着周围的人告诉他,写字的公子是国子监的学生,平素最爱来这里喝酒。今日上元佳节,老板特意开了一坛陈年佳酿,开口向他讨一幅字,以作酒资。
  他心中惊讶,国子监的学生大多出身世家,自矜身份,竟会为了一坛酒而留下笔墨?
  思绪还没转完,那边已经是一片喝彩之声。他看过去,却见平整的墙面上,一阙《子虚赋》②已然完成,洋洋洒洒一大篇,端的是难得的好墨书。
  从求字一举便可看出,那酒肆的老板虽是商贾,却也是个风雅之人。今日又是这般的节庆,西市也不乏读书人,此刻全聚在这里,对着墙上的字赞不绝口。有人认出了题字的男子,脱口道:“如璟君?我当是谁,竟写出这般好的墨书,原来是清河崔氏的崔如璟。难怪难怪。”
  清河崔氏,这是他熟悉的姓氏。可崔如璟他却从未听过。于是他明白了,这崔如璟应该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庶子。所以他可以入国子监读书,却整日消磨在酒肆间,为了一坛美酒竟给商贾题字。
  那厢崔如璟题完字,也不理睬搭话的众人,顺手拎起那坛作为报酬的美酒,走到窗边便自顾自喝起来。他再看一眼墙上的字,提步走到他面前,含笑道:“美酒难求,敢问阁下,可否惠赐一杯?”
  崔朔抬头,盯着他审视片刻,微微笑了:“美酒难求,朋友更难求。”
  后来他想,也许打从一开始,崔朔便知道他的身份,会允他坐下也不是偶然。但这些他并不在意,有心也好、无意也罢,都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重要的是,那个清俊潇洒的男子,在他们谈及僵硬腐朽的朝政时,轻描淡写说了两个字。
  “新政。”
  那一夜,他们坐在人来人往的西市,借着月光,一直喝到酒肆关门。
  大笑告别时,姬洵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胸有沟壑却郁郁不得志的男人,会成为他最得力的帮手。
  那晚之后,一连三年,他们再无任何交集。他是纵情任性的新君,他是风流潇洒的士子,那一夜煜都月下的指点江山,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
  直到两个月前,崔朔递上了那封弹劾左相周世焘的奏疏。
  那一刻,他明白他隐忍多年的野心,没有瞒过那个一身醉意、笔走龙蛇的男人。
  他一定听说了,皇帝重新宠爱废后,太后有意复立侄女为后,朝中很快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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