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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短篇科幻小说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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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不断拍动。不一会儿,它的颜色竟精明地变做古铜色,那正是他皮肤的色调,真是绝妙的欺敌伎俩。他觉得玩够了,於是把手放下,小爬虫一溜烟地跳进了水坑。他则继续前进。
  他年已四十,比这个探险队的大多数成员都要矮些,但是肩膀宽阔,胸膛厚实,配上黑亮的头发与钝阔的鼻梁,使他看来仍然十分出色。他是这个探险队的生物学家,这是他的第叁个职业。在此之前,他曾经当过人类学家与房地产掮客,但是都没有成功。他名叫双丝带的汤姆,曾经结过两次婚,但都没有子女。他的曾祖父死於酒精中毒;祖父使用迷幻药上瘾;父亲则不时得去做记忆规范。汤姆心知肚明,自己终将逃不过家族的恶运,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自我毁灭的方法罢了。
  进了营地中央的大帐,他遇到了赫顿、茱丽亚、爱琳、舒瓦兹、老张、迈克森与尼古拉,他们都正在吃早餐,其他的队员则已经上工去了。
  爱琳看到他进来,马上起身走过去送他一吻,短而柔软的金发搔着他的面颊。“我爱你!”她喃喃地说。“我爱你!”汤姆回了一句,顺便在她的胸部轻划了一下。然後他转向迈克森,後者对他点点头,再送他一个飞吻,他就知道没有猜错,爱琳昨晚是睡在迈克森的气囊中。没关系,反正我们都是好朋友,汤姆这麽想。
  “今天轮到谁药丸?”他问道。
  “迈克森和老张,”茱丽亚说:“在C区。”
  舒瓦兹接着说:“再过十一天,我们就可以把整个半岛给清理完毕,那时就可以向内陆进军了。”
  “如果我们的药丸供应不缺的话。”老张附和了一句。
  “昨晚睡得好吗,汤姆?”这是赫顿问的。
  “不好!”汤姆没好气地答道。他找了个位子坐下,掏出了早餐磁
  卡,发现西面山上的浓雾已渐渐蒸散。
  他到这个星球已经有九周了,经历了此地一年一度的季节变换——从乾季到雾季。现在的雾季还会持续几个月,在下一个乾季之前,老饕早就全部解决,而移民也早已来到。他瞪着薄雾出神,突然发现早餐已经沿着输送槽滑过来。他开始用餐,爱琳坐在他身边,她几乎比他年轻一半。这是她第一次的外星探险,负责的工作是文书记录,但她也是一位训练有素的记忆规范师。
  “你看来有心事,”爱琳对他说:“我能帮什麽忙吗?”
  “没什麽,谢了。”
  “我不喜欢看到你沮丧的表情。”
  “这是我们族人特有的忧郁气质,没办法。”
  “我怀疑你这种理论。”
  “好吧!老实说也许是我重建的人格快要磨光了,我过去的心灵创伤又要浮现到意识层了,我简直是个行走肉!满意了吗?”
  爱琳却吃吃地笑了起来,她只穿了一件泳装,皮肤还很潮,因为她刚才跟迈克森去游泳,才回来没多久。汤姆这时突然兴起向她求婚的冲动,想要在这个工作告一段落之後就娶她。自从他的房地产生意垮掉之後,他就一直打光棍到现在。当初所以会离婚,也是因为心理医师的建议,做为人格重建的一环。他有时也会想知道,前妻现在芳踪何处?跟什麽人在一起?
  爱琳这时说:“汤姆,别逗了,
  我感觉你蛮稳的吗。”
  “谢谢!”她还年轻,还不懂这些心事。
  “如果只是突如其来的莫名沮丧,我可以喀嚓一下就让它消失。”
  “谢谢你的好意,”他答道:“不用麻烦了。”
  “我忘了!抱歉,你不喜欢这种……”
  “我老爹……”
  “怎麽了?”
  “过去五十年间,他的记忆被削得……”汤姆答道:“他把自己对祖先的记忆全部刮除,再来是他的宗教信仰、他的妻子儿女,最後是自己的姓名。然後他终於可以整天坐在屋角痴笑终日……我受够了,谢谢!我绝对不要碰那玩意!”
  爱琳赶紧改变话题说:“你今天在哪里工作?”
  “在保留区,做几个实验。”
  “要不要我跟你作伴?我今天上午都没事。”
  “谢了,不必!”他立刻回绝。也许因为回答得太快,她看来有些难过。汤姆只好抓住她的手臂,柔声说:“也许今天下午,好不好?我也想和你谈谈心,好吗?”
  “好!”她又笑了,还送给他一个飞吻。
  用过早餐之後,他就一个人走到保留区。这个保留区总共占了基地东边一千公顷的面积,在它的边界,每隔八十公尺树立一个神经场发射器,这样就可以围住区内的二百只老饕。这些老饕是留下来供研究之用的,所以它们将是整个星球仅存的幸运儿。在保留区的西南角有一个实验气囊,汤姆就是在那里进行实验——新陈代谢、生理、心理、生态等等的实验。
  保留区被一条小有斜穿过,东侧还有一个不太高的青翠山坡,五种密集的杂树林被致密的草原从中切开,释氧植物生长在草丛的荫庇之下,除了行光合作用的穗状物突出约叁、四公尺高,其他的部份全都被草丛遮掩;行呼吸作用的枝干则呈淡黄色,大约长到齐胸的高度,会散发出一阵阵甜美醉人的香气。
  老饕们在草原上叁两成群,一口一口地嚼着释氧植物的枝干。汤姆先在小河後面窥视着这些老饕,然後慢慢地接近它们。结果一不小心,被隐藏在草丛中的一株释氧植物绊了一跤,但他很轻巧地立刻恢复了平衡。他抓住那株植物的枝干,对着皱摺的呼吸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沮丧的情绪立刻消失无踪。
  他渐渐地接近一群老饕,它们的身体浑圆,体积庞大而笨重,外面覆盖着粗厚的皮毛。在狭窄而富弹性的嘴唇上方,突出着一双碟状的大眼。老饕的腿又细又长,而且还布满鳞片,有点像是放大许多倍的鸡爪,两只粗短的手臂则紧靠着身体。这些老饕以温和的眼光注视着汤姆,丝毫没有表现出陌生好奇。“早安,兄弟们!”他今天竟然用这种方式跟它们打招呼,连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

  (3)

  我注意到今天有点不太对劲,也许是因为刚才在草原上吸了太多的纯氧;或者是我真的相信了赫顿的话?也可能是我遗传性的被虐狂突然出现了。反正当我观察这些保护区中的老饕时,竟然第一次感到它们表现得好像有智慧,它们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我花了叁个小时的时间跟随它们,在这段期间中,它们找到了六株露在草丛外面的释氧植物。每次在它们大快朵颐之前,都会进行一些形式化的动作:
  ——在那株植物的周围形成一个疏疏落落的圈子
  ——仰天望向太阳
  ——看看圈子里的左右邻伴
  ——发出一串模糊的嘶鸣(一定是在完成前述过程之後)
  ——再度仰望太阳
  ——走近植物开始大嚼
  如果这不是一种谢恩的祷告仪式,那还会是什麽呢?而老饕如果真的懂得祷告谢恩,就代表它们在灵性上极为进化,那我们岂不是正在进行大屠杀吗?黑猩猩会这一套吗?天啊!我们对付黑猩猩,都没有这样地赶尽杀绝!当然啦,黑猩猩不会破坏人类的农作物,所以才有可能跟人类达到某种程度的和平共存。可是老饕却不同,它们跟人类的农作物绝对不共戴天。
  然而这里却存在着一个道德问题:我们进行灭种行动的理论基础,是假设老饕的智力大约与牡蛎相当,顶多只能比得上绵羊。我们自认问心无愧,因为我们使用的毒丸发作得既快,又不会带来任何痛苦。而且老饕死後完全分解殆尽,省了我们火化几百万具体的工作。但是如果它们真的在祷告?
  我现在还不要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我要再集更多的证据,要坚实而客观的证据,例如录音、录影或立体全像。如果我能证明,我们正在灭绝一种有智慧的生物,那就有好戏看了!毕竟我的家族对於灭种行动有点概念,那种事就发生在几个世纪之前。我很怀疑自己能够阻止在此地所进行的行动,但是至少至少我自己可以抽身而去。回到地球去公布真相,唤起许多人加入抗议的行列。
  我希望这一切都是我在胡思乱想。。。。。。。。。
  但是这全都不是幻想,它们围成一个圈圈,它们仰望太阳,并且发出嘶鸣来祷告。它们的外型随然是长了鸡爪的肉冻,但是却懂得进食前要感恩祷告。老饕们的大眼睛现在瞪着我,好像在兴师问罪一般,这群被驯服的老饕知道正在进行的一切——我们从天而降,准备杀光它们的同类,只有它们少数幸免。这些老饕没有办法还击,甚至无法对我们抗议,但是它们的确知道!所以一定恨透了我们。
  天啊!从来到这里那一天起,我们已经杀掉不下两百万只老饕。老套的说法,就是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腥,我应该怎麽办?我又能做什麽呢?
  我必须很小心的行动,否则我的下场不是药物控制,就是记忆规范。我不能表现得有任何异样,也不能站出来公开抨击。我得先找一些夥伴,第一个就要去找赫顿——他当然知道真相,因为最初便是他提醒我的,就是我们一起去毒丸那一天。当初我还以为,他又在耍那一套刻薄的把戏。
  我今天晚上就去找他谈。

  (4)

  他说:“我一直在想你提到的,我是说关於老饕。也许我们对老饕的心理研究,还没做得很仔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它们真的有智慧的话……”
  赫顿眨眨眼睛,他的身材高大,有一头光亮的黑发,配上浓密的胡须与突出的颧骨。“谁说的,汤姆?”他回答说。
  “你自己说的,上次我们飞到叉河对岸,你说……”
  “那只是我乱猜的,随便找个话题嘛!”
  “不!我相信不只如此,你自己真的相信。”
  赫顿显得有点烦了。“汤姆,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但是请别再说下去了。要是我真的相信自己正在屠杀智慧生物,我会以超音速的速度,立刻去找记忆规范师。”
  “可是那天,你为什麽要那样问我?”汤姆追问道。
  “随便聊聊嘛!”
  “你挑起别人的罪恶感,只为了自己解闷?你这个混蛋,赫顿,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冷静一点,汤姆!如果我早知道,你会对我的猜想那麽认真……”赫顿摇摇头,继续说:“老饕不是什麽智慧生物,这是很明显的事实。否则我们就不会奉命来消灭它们了。”
  “对!很明显啊……”汤姆回答。
  爱琳说:“不!我不知道汤姆想干什麽。但是我可以肯定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他在一年半以前刚做过一次人格重建,在此之前,他的人格曾经重度崩溃。”
  迈克森查了一下图表,然後说:“他已经接连叁次拒绝出任务了,藉口是他的研究进行到了紧要关头。妈的!我当然可以找人代他,可是他逃避责任的态度让我很为难。”
  “他在进行什麽样的研究?”尼古拉问道。
  “反正不是生物学的研究,”茱丽亚说:“他一直在保留区内与跟老饕泡在一起,但是我却没有看到他做任何实验,他只是一直盯着那些老饕。”
  “还跟它们说话呢。”老张补充道。
  “没错,他还对老饕说话。”茱丽亚附和着。
  “说些什麽啊?”尼古拉又问。
  “谁知道!”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爱琳。
  “你跟他走得最近,”迈克森说:“能不能劝劝他。”
  “我得先弄清楚他到底在做什麽,”爱琳说:“他现在对我都守口如瓶。”

  (5)

  你知道自己一定要很小心,因为他们人多,他们关心你的精神状态,而且已经知道你有困扰。爱琳也开始在刺探你,想知道你的困扰从何而来。昨夜你躺在她的臂弯中,她就藉机旁敲侧击,很有技巧地问你,可是你明白她想问的是什麽。当几个月亮都出来的时候,她建议两人一起到保留区去,在熟睡的老饕之间散散步。你拒绝了,但她已经看出来你与老饕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你自己也在刺探——希望能做得很巧妙。你了解自己根本无法拯救老饕,无法挽回的罪行又发生了!早在公元一八七六年,那时的对象是野牛;对象是苏族,两者都必须消灭,因为铁路就要来了。如果你在此时此地说出你的发现,朋友们都会试图安慰你,让你平静下来,并且帮你做记忆规范,因为他们都没有看见你所目睹的一切。如果你回到地球去将事件公开,换来的只会是冷嘲热讽,别人会建议你再去做一次人格重建。你无能为力,你束手无策!
  你无法拯救老饕,但也许可以将老饕记录下来。
  走到大草原去,与老饕共同生活,跟他们交朋友,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然後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做成老饕文化的完整记录,这样至少可以为他们留下一点什麽。你学过田野人类学,就如同人类学家过去对你的族人所做的一样,现在你也可以对老饕如法泡制。

  (6)

  他找到了迈克森,问他说:“请问能不能放过我几星期?”
  “放过你?汤姆,你这话什麽意思?”
  “我要做一些田野调查,想离开基地,去找野外的老饕。”
  “保留区里面的有什麽不好吗?”
  “这将是我观察野生老饕的最後机会,麦克,我非去不可。”
  “你自己一个人去,还是跟爱琳一道?”
  “我自己去。”
  迈克森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好吧,汤姆!你要去就去吧!我不会把你关在这里的。”

  (7)

  我在大草原的金绿色阳光下舞蹈,老饕聚集在我身旁。我剥光了衣物,赤身裸体,汗水令我的皮肤闪闪发光,我的心在澎湃。我藉着舞步与老饕交谈,他们都听得懂。
  他们都能听得懂。
  老饕的语言是轻声的呢喃。他们也有一个上帝,他们懂得爱、敬畏与欢喜。他们有仪典,他们各个都有名字,他们有自己的历史,我完全相信。
  我舞在厚实的草地上。
  我要如何与老饕沟通?用我的脚、我的手、我的轻吼、我的汗水?我在跳舞,数百、数千的老饕聚集我的身旁。我绝不能停下来,他们围着我唱出他们的歌。我是一种奇异力量的导火线,曾祖父应该来看看现在的我!他当年坐在怀俄明的家门口,手中抓着火酒,脑子被一点点地腐蚀——现在,老爷爷,看看我!看看双丝带的汤姆舞蹈!我用舞步与这些异形朋友对话,在一个不同色彩的太阳下,
  我舞着,不停地舞着……
  “听我说,”我对老饕说道:“我是你们的朋友,只有我,你们可以相信的只有我一个人。相信我,回答我,教导我,让我为你们保留一切,你们的劫数就要来临了!”
  随着我的舞蹈,金绿色的太阳缓缓升起,老饕们开始喃喃低语。
  他们的领袖就在那里,我朝着他而舞,前进,後退,再前进。我弯下腰,再仰望太阳,想像生存在那个火球中的生物模样。我模仿老饕的声音,我跪下,再站起,仍在不断地舞着——双丝带的汤姆为你们而舞。
  我召唤出祖先所遗忘的舞技,感觉一股力量流遍全身。祖先舞在野牛的时代,而我舞在此时此地,在叉河的彼岸。
  我继续地舞着,现在老饕也加入了。慢慢地,带些犹豫地,他们渐渐向我接近,他们转换重心,轮流举起双脚,左右摇摆。
  “对!就像这样!”我吼道:“与我共舞!”
  我们一起舞蹈,直到太阳来到头顶。
  现在他们的眼光不再兴师问罪,我能看见的只有温暖与手足之情。我是他们的兄弟,他们的红肤兄弟,我现在与他们共舞。他们在我的眼中不再分笨拙,举止间自有一种持重的优雅。他们在跳舞,他们在跳舞!他们在我身旁跃起,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我们舞出了神圣的狂潮。
  他们也在歌唱了,是一种模糊的喜悦颂歌。他们将双臂向前送,张开小爪子,然後整齐画一地挪动重心——左脚抬起、右脚抬起,左脚、右脚、左、右、左、右……狂舞吧,兄弟们!与我共舞,共舞,共舞!他们向我挤过来,我能看见他们身上肌肉的颤动,闻到他们发散出的甜美气息。他们温柔地将我簇拥通过草原,来到一处茂密而从未被践踏的草地上。
  我们仍继续舞着,同时在这片草地上找到了数丛氧植物。他们在祷告过後,用笨拙的双手举起食粮,将呼吸枝干与光合穗分开,植物痛得拼命释放氧气,我感到天旋地转,开怀大笑又放声高歌。老饕们开始咀嚼那些淡黄多孔的果球,也不放过茎干的部份。他们还要让我分享,我知道这是一种宗教仪式,代表着共享身体血肉——加入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享、同当;同当、同享。我弯下腰来,将淡黄色的果球放进嘴里,并没有大口咬,而是学他们那样细细地嚼。我用牙齿将果球的皮撕开,果汁喷溅到我嘴里,同时纯氧也从鼻孔钻进心肺。
  老饕们在唱着赞美诗歌,我应该全身涂满祖先传下的彩绘,再戴上羽毛,然後在畴缭绕中加入老饕的宗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释氧植物的汁液在我血管中流动,我拥抱着我的兄弟,我引吭高歌,歌声离开了我的嘴唇,化成一道弧线,闪耀着精钢的光芒。当我将歌声的音调降低,弧线的光芒立即转成晦暗的银色。老饕们挤成一团,他们发出的气息充满着火红的色彩,他们轻声的吼叫化成了一股轻烟。太阳现在分外温暖,发出的光芒是参差不齐、满布皱摺的破空之声,几乎达到了我的听力极限。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此际厚实的草地也对我哼着歌,那是一种深厚的歌声。
  草原上的风卷来了点点火星,我吞下另一个果球,然後又再来一个。兄弟们笑闹着,告诉我有关众神的故事,温暖之神、食物之神、喜悦之神、死亡之神、神圣之神、邪恶之神等等等等。他们还对我背诵历代帝王的名姓,声音好像晴空中的点点绿霉,他们又教导我神圣的仪典。我一定要牢牢记助,我这样告诉自己,因为这些即将永远消失了。
  我又开始跳舞,他们也跟着开始,山丘的颜色变得愈来愈粗糙,像是气态的金刚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一起共舞!他们是多麽地温柔!
  突然间,我听见了直升机的嗡嗡声!
  直升机在远方盘旋,我无法看清楚驾驶是谁。“不!”我大叫。
  “别来这里,不要对付他们!听我说,是我,双丝带的汤姆!听不到我说话吗?我正在这里做田野调查!你没有权利……”
  我的声音使周围飞绕的蓝霉边缘现出了红色火星,它们缓缓地飘向天空,最後被一阵风给卷走了。
  我又继续吼叫,大声咆哮。一边狂舞,一边挥动着我的拳头。从直升机的机翼上,张开了投毒丸的机械臂,闪亮的喷嘴开始旋转扩张。接着神经性毒丸如暴雨般落,每一颗都在天空留下一道明亮的轨迹。直升机的噪音变成了地平线上展开的兽毛地毯,将我尖锐的吼声全部吸收进去。
  老饕们立刻从我身边散开,争先恐後地奔向毒丸落之处,用他们的爪子拨开草地仔细寻觅。我赶紧跳进他们中间,将每个爪子里的毒丸打落;将毒丸丢进小河里;将毒丸捏成粉碎。老饕对我发出了不满的咆哮,赶到别处去寻找其他的毒丸。直升机飞走了,只留下一道带着浓厚油污的声音。而我的兄弟们,正在狼吞虎咽着——那些毒丸。
  我根本无法阻止他们!
  吃了毒丸的老饕,在兴奋过度之後,累得翻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是偶而四肢会抽搐一下,不久之後连这个动作都停止了。接着他们立刻开始分解,数千个老饕的体溶解在大草原上。他们球状的身躯渐渐销溶,滴滴答答落在草地上。体内的分子再也无法黏住组织结构,原生质开始毁灭,使他们整个解体了,消失了。我在大草原上狂奔了数小时,现在我吸了纯氧,吃了淡黄色的果球。在一阵沈重的音调中,日落了;东边的黑云吹出黄铜管的旋律,愈来愈紧的风像是打转的黑色猪鬃。天地终归静寂,夜幕低垂,我独自一人又开始狂舞。。。。。。。
  直升机又回来了,找到了你。当他们将你推进直升机的时候,你并没有反抗,因为你已经超越了痛苦的临界点。你很冷静地解释你的行为,包括你所学到的一切,还有为何消灭他们是大错特错。你向其他人描述刚才吃过的植物,还有它对感官的种种影响。当你提及那些美妙的“共感觉”——风的质感、云的声音、还有太阳的音色。他们点点头,笑着告诉你说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没事了。然後你感到手臂一阵冰凉,冷得几乎到了紫外线的范围,所以你根本无法看见。嗡嗡声充斥耳中,解毒剂渗入了血管,失神的兴奋很快褪去,只留下了无限的疲惫与悲哀。

  (9)

  他说:“我们从来没有学到一点教训,对不对?我们将地球上的恐怖带到了每个星球。消灭掉亚美尼亚人,消灭掉犹太人,消灭掉塔斯梅尼亚人,消灭掉印地安人,反正挡路者死!然後我们来到这里,继续干这种残酷的大屠杀。你们没有跟我到那里去,你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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