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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帕红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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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女孩打开抽屉,取出吹风筒,插上电源,吹干缀在小白绒毛上的水珠,或许能够将它化不开的不安吹散。她用海洋蓝浴巾裹住了它,它没有及时伸出爪子,没有与浴巾上的小海豚嬉闹。
“你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
“我在你的身边,不要害怕。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不会再让你难过。”
巴第依然呆坐在地板上,如同被无聊的巫师施予了不可解除的咒语,或者是,被一颗铆钉钉在了地板上,无法挣脱出去。他无比委屈地盯住杯子,不知道使用什么性质的措词表达自己的心情。
燕衔泥巴拿着安装在木杆顶端的晾衣钩,弯下腰,取出杯子,“给,拿着。
“你拿出点和那些对你指手画脚的人对峙的镇定。
“你怎么不镇定了?”
“我收了你的佣金,就要那么做。”
“我认为你还不够成熟,你的镇定超出了你的年龄。”
“那是你的错觉。”
“现在你告诉我,你的实际年龄。”
“十六岁零八个月。”
“你的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一种礼物。”
“你相信什么?”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要这么倔强。”
……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我必须提醒你,你的问题已经涉及到我的个人隐私,我只能告诉你……我无可奉告。”
“你有那么多的挂饰,每一件都比现在戴的适合你。”玉槐轻轻地扣钩了挂在巴第脖子上的细链子。
“我就是喜欢这件‘耶稣’。”
“你不要随便乱翻我的东西。”
“我只拿了这一件东西,就算妈妈送儿子的礼物。”
“那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礼物。”
“原来这样。”巴第拽扯出挂在脖子上的链子,“我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雕像而已。”
“爸爸把另外一个相同的‘耶稣’送过别人。”
玻璃女孩把浅口小木碗,半袋猫粮,以及猫窝装进一个手提纸袋里,然后,抱起裹在浴巾里的小白,走出小区。
玻璃女孩无助地站在一处正在施建的工地旁边,嗅闻着由大型挖土机刨挖出来的新鲜泥土气味。她不能确定把小白安葬在哪里更安静,更安全。
玻璃女孩继续前行,穿过笔直的展览馆路,径直走到北京动物园,可是,售票窗口已经关闭。
玻璃女孩疲倦地倚靠在售票窗口前面的圆状石柱上,从脊椎骨穿透过来的冰凉向她的四肢,神经末梢,以及骨髓蔓延。她的身体顺沿着石柱缓慢地滑移下去,一直滑落到地面。
夜巡警车停靠在路边,玻璃女孩能够领会从窗框里面监视的警觉目光,同时,感觉到胳膊的酸麻。在感觉肢体酸麻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同样无比麻木地承受着夜晚的冰凉与来自内心愧疚的双重煎熬。
玻璃女孩慢慢地取出纸袋里的猫窝,把小白安放在上面,缓缓地掀开了浴巾。它的四肢自然弯曲着,真实地酣睡在这静谧的夜的摇篮里。浴巾上的小海豚在湛蓝的海面上静止不动。
忽然,一位男子钻出地下通道,摇晃着干瘪又显得格外有活力的胳膊,“都是假的,睁眼做梦。
“卖出去书就是优秀。
“蹲大街就是错误的。”
玻璃女孩有些惶恐地遮盖了浴巾,“神经失调的人,小白,我们不要害怕。”
第六章 沉默中持续尖叫
玻璃女孩扭转身体,看见微微泛亮的天边,感受如同睡梦中呢喃的婴儿朝着浑圆的乳房张开清晨的嘴唇一样饥饿的大地对炽热阳光的渴求。她凝视着自己的鞋尖,似乎脚趾上的血管已经凝结在一起。在感受如此冰凉的同时,她感叹生命在这里继续,喜悦地看见了生命在这里延续。她轻缓地安抚小白的耳蜗、脸颊、鼻头,似乎它在她的安抚中复活过来,死亡的气息从她的手指尖抽离出去。她正在拥抱自己的感叹与喜。
玻璃女孩抱着小白,走向售票窗口,静止的猫须轻柔地抚慰她冰凉的脸颊,以及愧疚的心灵,“一张普通票。”
玻璃女孩急不可待地穿过了检票口,径直往右转弯,匆忙地走到熊山。喜马拉雅棕熊埋头用两只前爪刨挖土穴,弄得尘土飞扬,一匹灰黄皮毛的若无其事的狼互不干扰地走来走去。
玻璃女孩继续向前行走,一群喜鹊在草坪上觅食,唧唧~喳喳~,忽又飞起,栖落到茂密的树梢上。一株株梭椤树的倒卵状长木椭圆形春色叶轻微地摇曳着,发出细碎的哗哗声。
玻璃女孩站在游船码头,孤独地任由北京清晨的微风吹拂自己忧伤的额头。她回转身,从另一条路返回来,豳风湖,磊桥,水禽湖。
玻璃女孩听到持续水流声的同时,惊喜地看见了从叠垒的岩石泻涌而下的人工瀑布。她穿越牡丹亭,跳过一块又一块大岩石,跑过去。这个无确切名称的地方没有被明确地写在“园区导向标牌”上。
瀑布下面的水池边生长着高高的芦苇,池里的荷花开放着阔卵形粉红与粹白的花朵。玻璃女孩用一只手掬捧清水,冲洗冰凉的脸。
在两棵白皮松之间,玻璃女孩蹲下去,把猫窝放置在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僵冷的肩膀便有些松弛了。她开始用十个手指刨挖起来,如同一位忠实的臣民遵从君王,执行一项不可推卸的使命,感觉自己变成了耳廓狐,在阿拉伯半岛上挖掘穴洞,略微坚硬的土壤表层戳破了她的手指,指甲缝被血与泥土的混合物弄模糊了。她继续刨挖,刨出一个长方形穴坑,然后,用身体丈量穴坑的容积——深及她微弯的膝盖。
当膝盖碰触到土穴边缘的时候,玻璃女孩感觉自己正在融入泥土里面,变成泥土的一部分。她抬起一条腿,有些吃力地爬上来,再把猫窝,半袋猫粮,浅口小木碗轻缓又不舍地放进坑穴里。
玻璃女孩咬着牙齿,一声不响地镇定着,再次掀开浴巾,注视沉睡的小白,瞬间滚落下来的泪水不自主地滴到她粘满血与黏土混合物的手指上。
玻璃女孩缓慢地掬捧起堆积在旁边的新鲜泥土,一点一点地拨撒在小白已经僵硬的身上,犹如正式安葬自己。她感到沉痛的窒息,无法继续埋葬,于是,稍微后退,倚靠在一棵挂着“古树A03370”红牌的柏树上,仰起头,深深地吸气,胸腔里的肺叶鼓胀起来,停顿片刻,然后,慢慢地呼出来,感到略微的舒适。
玻璃女孩把最后一掬泥土高高举过头顶,又把两个合并的手慢慢地分开,像倒置的沙漏容器一样,泥土迅速地滑落下去。
玻璃女孩站起来,环视着这座小山上的每一棵树。东边有树亘凸显的栾树,三针或者五针的油松。西侧耸立着高大的榆树、树干粗壮的槐树、可做成梳子的黄杨木。前方是荷花池,凉亭,弯折迂回的凉廊内侧生长着牡丹树。一处幽静的伊甸园。
幸福西红柿掀开硬塑半透明门帘,走进便利店,精明的汗腺依然渗透出一股茉莉精油余香,这种深邃气味在他的四周产生了罕见的暧昧磁场。他假装若无其事地打开冰箱,取出一个屋形纸盒酸奶。
站在货柜旁边的燕衔泥巴使用艺术的眼光、观摩裸体模特的眼光、半尖锐的眼光近距离地盯住这位喝酸奶的男子,活跃的抽象思维立刻拼构出一幅半成品:男子用双手捧起白色的香精浮沫,端举在额头前方,遇热而破裂的团沫化作一颗颗夸张的水珠,顺沿着手腕、臂肘、明显隆凸的二肱头肌滑向他稍微收紧的腹外斜肌……画面逐渐清晰,浮显出一双不可忽略的眼睛……美妙的视觉冲击。
幸福西红柿抓起了磁卡电话筒,用左手食指点触数字键。燕衔泥巴感觉他小范围划动的手指犹如在点触她身体的某个最敏感部位,有些异常的慌张。
燕衔泥巴拎起食品袋子,转身便迈出了一只脚,可是,意外地拿起了幸福西红柿放下的话筒,似乎这种抓举动作能够使她重新站稳。
话筒上依然留存幸福西红柿的体温,一波伦琴射线如同一条红色蚯蚓顺沿着燕衔泥巴的手指,快速又缠绵地感染了她的肉体,由此,她更加真实地感觉这股微妙的电磁波。
幸福西红柿跨上摩托车,拧一拧油门转把,随后,扬长而去。巨大的轰鸣拉扯成悠长的音节,消逝在凝滞的空气中。
燕衔泥巴感觉空气在凝滞,在冻结。她失落地意识到自己被嚣张的轰鸣无情地撕裂,内心里一种柔软的东西立刻被粗野地抽空了,唯独剩下自由女神像在她的眼睛里飘舞。
粉红杜鹃组装好滑翔机,伸展开折叠机翼,骑跨在操纵座上,调节好中心位置,随后,像一只从高山向下滑翔的鼯鼠一样,用脚踏驱动器向楼下俯冲。
离开阳台之后,粉红杜鹃又适宜地将动力切换给身后的螺旋桨,螺旋桨就开始高速旋转起来,滑向五华里之外的农贸市场。
粉红杜鹃瞄准鸡蛋摊位,按照掌握的娴熟技巧准备以最佳角度降落下去,忽然,一股气流打乱了正常的操控。她被铲起来,如同被一股升涌的喷泉托起,掀扬到旋风顶尖上。她缺乏应对突发事件的全方位经验,然而,快速地想起了一句话:上帝给你的机会,你要适度地抓紧。
粉红杜鹃需要抓紧这起突发事件,抓紧方向控制器。她要利用自然上升气流兜飘一会儿,于是,收起了滑翔翼。
在心灵的草原牧场上,粉红杜鹃比较得意地使用口哨哼唱古老的民谣,放牧一群短尾绵羊,绵羊随着哨音的指引,向月牙湖泊移转。一只瘦小的羔羊远远地落在移转的群体后面。她看见了一片云朵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如同它本身的云朵一样绚烂,在随风移转。她练习收集风,挥一挥五指分开的手,恶劣的风却从指缝间穿越而过。一只喜鹊栖落在高大的杨树梢上,欢快地啼鸣,可是,旋风立刻收起了威风,滑翔机身任性地向地面俯冲,冲向拥挤到市场门口的人群。
粉红杜鹃凭着一股惯性,向地面俯冲,机架下面的小轮子俯擦过高高架起的铁笼子,关在笼子里的母鸡拍打着羽毛稀疏的翅膀,脚趾混乱地踩踏,同时,尖叫着一起拥挤向相对安全的角落。
一位躲闪不及的阿婆被小轮子冲撞,仰翻到停放在路边的一辆二六式永久牌自行车后座上,挎在胳膊上的菜篮子滚到地上,被慌乱散开的脚踩得扁碎。旁边的阿婆也被擦破了一层皮,其他相对年轻机敏的人们由滑翔机坠下的四周自觉地往外散开。
在慌乱之中,粉红杜鹃不经意地拉开了折叠翼的阀关,但是,滑翔机已经摇晃着坠落下来,像一只巨大的蜻蜓停歇在市场门口。
粉红杜鹃尖叫着从操纵座上跳下来,英勇的膝盖磕撞到地下水圆形铸铁井盖上。散开的人们以涨潮的海水一样汹涌的气势聚围过来,受伤的两位阿婆紧紧地揪住了她惶恐的衣领。
粉红杜鹃用力掰开发怒的手指,“你、你们干、干、干什么、放、放、放开、开我。”
燕衔泥巴套上防水围裙,把地铁派发的《D壹周》翻到第五十七页,往案板上一拍,一边用盐罐压住,一边用从恰恰牌瓜子纸袋里掏出来的塑料夹子夹住,又穿一根细绳,吊到天花板的灯罩上,嘴里叽叽咕咕:党参30克、红枣10枚、大米100克、红糖少许。她需要一碗营养粥,确切地说,利用一碗冰凉粥让自己复原镇静。
粉红杜鹃扛着坠毁的滑翔机,一级台阶又一级台阶地爬着楼梯,委屈的毛孔上缀着细密的汗珠。没有擦拭的汗滴顺沿着发际线向下垂直地淌着,弄花了没有划伤的皮肤。她用微颤的拳头敲门,滑翔机依然扛在瘀青的肩膀上。
玻璃女孩的脑袋顶着一碗水,打开了门,“你这样走上来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今、今天比、比较特、特殊。”粉红杜鹃把破损的滑翔机扔到阳台,转身走进浴室,拧开水阀门,冲洗羞红的脸与弄脏了的两只手。
粉红杜鹃打开医用箱,取出70㎜×18㎜规格的透气型创可贴,做一个深呼吸,在胸前划了象征的十字,然后,撕开外包装,开始贴敷渗血的膝盖——周围已经明显淤青。
“对、对不住大、大家了、鸡、鸡蛋没、没买、买回来。”
“你确定不参加即兴朗诵?” 长腿女子习惯地扬起了高挑的眉毛。
“我对咏诗会没有兴趣。”幸福西红柿松开挽着长腿女子胳膊的手,转身走向楼梯。
在身体轻微碰擦而过的时候,巴第及时地闪躲到一边,眼睛浮显出恼怒的光芒,可是,欲语又止,因为他意外地捕捉到浓密的黛墨眉毛印衬的脸庞所彰显出来的神情。
巴第怅然地从高处注视幸福西红柿渐行渐远的背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乃至熟识的感应,略微意外的惊慌与不安。渐远渐小的背影像一粒粒粉尘在一级又一级地下沉。
巴第抓起单根木制筷子,敲击被垂直固定在两把椅子之间的铝合金圆盆底部。一种仪式的号令。
用保鲜塑膜贴敷了眼睛的燕衔泥巴跳上去,坐到椅子的靠背上,试图把定制的巧克力蛋糕切出精确的角度。
法国产六角螺母形状的意大利面粒从中心的圆孔串成一条亮晶晶的幕帘。一只饥饿的老鼠暗藏在墙角,瞄准散发番茄气味的进口婴儿食品。
“我讨厌这么匆忙
我喜欢这样忙碌
忙什么
不知道”
“我很简单 就是因为我不够简约
我不够简单 所以我就是很简约”
“吹一下你的鼻涕泡
让我看看童年在哪里
我多么想戴最后一条
红领巾”
“不是我不愿意
是你不肯委屈地
给我
一次机会”
“你留下你的名字
在我心
但是 我粗心地
丢弃了我的心”
“你教唆
远离电梯
远离现代的恐惧
你如此盲目地呐喊”
“轻柔地切开记忆
取出你的虚假
还原我”
“我冷傲的肺子
跳出油菜的栅栏
飞向自由
飞向了你”
粉红杜鹃站在洗碗池边,毫不顾忌地尖叫起来,持续的惊恐迫使她失去了薄弱得不堪一击的理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粉红杜鹃费解地被拖出厨房,已经缺失挣脱的意识,变成了一个装满麦秆的麻袋,任由拽拖,惊慌失措的眼睛开启一条虚无的缝。
“谁干的?告诉我谁干的?!”
“透明的烈性酒在毁灭鼯鼠的神经系统。”
“鼯鼠的手指之间确实没有薄膜。”
“用凉毛巾给她敷脸。”
白色的微波炉用具依然浮漂在洗碗池里,浮漂在粉红杜鹃由于极度惊吓而狂乱的眼睛里面。她又不可遏制地尖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颤音,“不,你们不要这样对我!”
“你到底怎么了?”
“跟有障碍的人说话就这么费劲。”
“你什么都不说,谁会知道!”
“我害怕……我怕水……那儿漂着东西。
“是谁诱引我心目中无比神圣的河流吞没了我惟一的妈妈。” 粉红杜鹃恍惚地意识到必须在沉默中刻不容缓地追究出那个恶棍,并且,亲自送上石砌的断头台。
粉红杜鹃能够闻得到从母亲牙齿缝间飘出来的烈性酒味,不限量的眼泪汹涌地从眼眶边滚落下来,“妈,我不吃刺梅果,我已经吃腻了。”
母亲挣脱了粉红杜鹃拉拽的胳膊,依然抓起一个柳编篮筐,摇摇晃晃地迈出了大门。
粉红杜鹃站在门口,焦虑地目送远去的母亲,最终,抑制不住地跑向正在驶离河岸的铁皮船。她惊愕地看见一位一贯温和的男子粗野地咆哮着奔跑过去,那种不杀戮令他暴跳如雷的生命便誓不罢休的架势,让她恐惧得不能思考是否要转向另一端进行疯狂的逃跑,只是跟随着粗暴的咒骂声,混乱地一同跑向河岸,她觉得在他张开的嘴巴里面暗藏着一把罪恶的屠刀。
涌起层层波浪的河水一波一波地拍打单薄的船体,船桨在粉红杜鹃红肿的眼睛里幸灾乐祸地继续划摇着。她站在空荡的岸边,剧烈地咳嗽,惟一能够有效地安慰自己的动作便是抓捏着紧张的手指。
超载的铁皮船开始摇晃,涌起的水浪一次又一次地灌进乱作一团的船舱里。粉红杜鹃疯狂又慌乱地尖叫着冲进冰凉的河水里。
“妈,我来了,妈坚持……我来了……”
船夫抓住一根脱离船体的船桨,像不小心飘落到河面上的树叶一样,鸦雀无声地漂浮在黑色的波浪里。
粉红杜鹃看见母亲的脑袋冒出来,又沉下去,再次挣扎着冒出水面,篮筐顺沿着喘急的水流向下游漂远。她的裤脚打湿了,衣袖打湿了。她渴望变成应急的降落伞,或者是,点燃了气体的热气球,从昏暗急流的漩涡里拯救无助的母亲,“救救我妈妈……你们…救救我的妈妈……”她被一波恶劣地涌过来的水浪冲撞,顷刻间,天与地呈现一片荒凉的寂静。
一只河龟游过来,悄悄地钻出水面,爬上岸,爬行在不规则的鹅卵石上,片刻之后,又若有所失地爬回去,像疲惫的老人百无聊赖般钻进了河里。
远处成群的乳牛正在悠闲地啮啃青绿的嫩草,摇摆长长地拖在草尖上的尾巴,驱赶贪婪的蚊蝇。
嘈杂与混乱之中,粉红杜鹃仿佛看见了忙碌地采摘的手指,以及运载一筐筐鲜红刺梅果的铁皮船向她驶过来,又听到了母亲无比爽朗的笑声。她并不清楚自己躺在什么地方,怎么会躺在这个地方。她咽下一口唾液,喉咙干哑与疼。
“妈、妈妈、我、我妈妈回、回、回来了吗?你、你们告、告诉我、妈妈、她、她回、回、回来了……
“我、我好、好好听、听妈、妈的话。”
“娟子,你怎么结巴了?可怜的孩子,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么多陌生的人都在打捞。”
燕衔泥巴独自坐在一边,把牛肉干碎屑兜撒在翻开的书页上,用食指尖轻轻地弹、中指尖轻弹、无名指弹,再用小指聚拢散开的碎屑。
“你的手指喜欢牛肉干吗?”玻璃女孩拿起放在燕衔泥巴膝盖上的小说,把碎屑倒进纸篓里。
“我希望我的手指是牛肉干。”燕衔泥巴阅读标示在包装袋上的配料:鲜牛肉、白糖、酒、精盐、八角、桂皮、甘草、天然香料。没有色素与防腐剂。她扭转肩膀,无助地凝视一次性小碟上圆心角为29。9°的蛋糕,“你们必须允许我一个人退出。”
在是否萌动过邪念的问题上,燕衔泥巴如此焦虑与不安,卓越地挖掘分析的深井。她思想的深井里正在长出渴望的藤蔓,一条条争吵的蔓枝蜿蜒地滋长起来,仿佛原始森林里照射不到阳光而隐湿的地衣在散发着朝气蓬勃的气味。她与蜿蜒的蔓枝一同朝气蓬勃起来,感觉顶着红色小花的茑萝蔓草从她的脐窝伸展向胸膛,锁骨,以及耳垂,一直延伸到后脊背,腰窝,手臂。
燕衔泥巴拼构之中的一幅半成品画面,仿佛不可转录的特殊幻灯片一样流转在她此刻的情绪里,画面上的男子又欢快地捧起水,冲洗点缀在身体上的斑斑驳驳的香精浮沫,如同她小时候吹的泡腾沫,在空气中飘飞、分解、破裂,最后,变成空气的一分子。
“我总是被虚幻的疾速消无的东西牵掣,我考虑自己不太正常了。”
长腿女子走过来,站在燕衔泥巴的脚边,“不如你改画法国‘野兽派’。”
“我讨厌那种简化变形的形象,以及它明艳的纯色。”
“那是我喜欢的风格。出格的马蒂斯。”
燕衔泥巴被藤蔓的枝条缠绕着,像章鱼的八条腕触一样紧紧地缠绕着,由衷地把握并体会前所未有的艺术创作,又似乎领悟到一个突破口,被绰约的绿色蔓草托出了深井,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加强掌控现实的力度。她在被这种体会触动的时候,深信将要创作出一幅赞不绝口的作品。
“我深信已经在心里勾勒出一幅值得追随的画了。”
第七章 水与空气的舞蹈
长腿女子跑到过街天桥上,站在卖花小女孩的矮竹篮旁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篮子里面的一束束红玫瑰花瓣上的水珠。
长腿女子缓缓地弯下腰肢,伸开无名指,轻轻地点拨,圆润的水珠就缀湿了她纤细的指头。她轻轻地收回手指,害怕水珠意外地滴落到地上或者蒸发了。她把指头上的水珠轻轻地缀点到幸福西红柿的鼻尖上。
“我要玫瑰花。”
幸福西红柿抓住长腿女子的手,一级台阶又一级台阶地走下天桥,走向停靠在路边的摩托车。
长腿女子撅起生气的上嘴唇,依然凝视弯曲的无名指尖,似乎在螺旋的指纹上滋长出一支含苞的玫瑰,缓缓地展开了花瓣。
幸福西红柿踢开侧支架,跨上摩托车,插上钥匙,脑袋向左后肩一扬。长腿女子跨上去,抱住了他的身体,同时,他启动了引擎,穿过官园桥、平安里西大街、西四北大街,驶向西黄城根南街。
幸福西红柿打开一楼西房浴室的木门,一股茉莉清香漂出门外。白色的浴缸边搭着一块棉质浴巾,一根细长的管子在一定的高处向下弯曲,相连一个莲苞状淋浴喷头。
在浴缸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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