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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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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和康国的音乐都各有特色异采,尤以龟兹乐境界最高。在北朝齐、周时传入,便出现不少
把胡乐变化改编成带有浓厚外族色彩的佳作。”
    她以内行人的身份说出在行的话,登时惹起一阵由衷赞美之声。
    玲珑娇乃龟兹人,见尚秀芳对自己的音乐评价甚高,大生好感。
    可是尚秀芳的心神却暗系在寇仲身上,他和欧阳希夷却是席上两个没有用神在她身上的
人。
    欧阳希夷已是饱历沧桑,年龄近百的老人,对她无动於中毫不为奇;而看来像风流种子
的寇仲对她视若无睹,她却既不服气也生出对他的好奇心。
    寇仲此时正感受着欧阳希夷那浓得化不开的伤怀情绪,思忖着这令人尊敬的前辈高手,
正因尚秀芳某一酷肖旧情人的特质和神态,致勾起满腔伤心往事。同时也记起石青璇传自乃
娘碧秀心的动人箫曲,比之尚秀芳的曲艺亦毫不逊色。
    就在此时,尚秀芳甜美的声音传来道:“寇公子对胡乐有甚麽看法?”
    这个问题换了要徐子陵来答,必是坦白地自认无知。可是寇仲惯了胡诌,顺口答道:
“当然是很好哩!”
    王玄应见尚秀芳主动逗寇仲说话,妒念大作,追问道:“好在那里呢?”
    寇仲登时语塞。眼角瞥见尚秀芳正期待地瞧着自己,心中叫槽,只好继续胡说道:“音
乐和舞蹈,都是心中感受的抒发。只要想想边疆外广阔的草原、沙漠和雪山,遍地的牛羊鹿
马,塞外民族驰马追逐的豪迈气氛,便知从这种种不同环境发展出来的乐舞,必是非常精
采。”
    接着还怕王玄应继续迫害他,忙扯到正杏目异彩涟涟瞧着她的玲珑娇处,笑嘻嘻道:
“娇小姐究竟是那里人,照我看娇小姐便像是个乐舞的第一流高手。”
    先前说那番话时,他是想着“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尚武游侠的跋锋寒和他对塞外
的描述来说的,不由也勾起几分别绪离情。
    尚秀芳却听得芳心微颤,点头道:“寇公子这番话极有见地,秀芳尚是初次听到有人会
从这麽广阔的角度去评说胡乐。”
    王玄应却差点给气死了,心中不由对寇仲生出既恨且妒的意念。
    王世充笑道:“寇先生总能令人惊异,请问各位,谁想得到他对胡乐认识如此之深
呢?”
    寇仲暗叫惭愧时,玲珑娇轻轻道:“奴家是龟兹人,对乐舞只是九流低手,以後不要再
乱说了!”
    她的说话表面虽带有责怪之意。但实际上对寇仲的态度已有颇大的转变,至少肯告诉他
自己是那一国的人。
    尚秀芳娇笑道:“原来娇小姐是龟兹人,真想不到哩!幸好秀芳没有班门弄斧,否则定
要惹姐姐发噱。”
    欧阳希夷从深刻痛苦的回忆挣扎出来,接口向玲珑娇道:“听说贵国有种吹管乐器叫筚
篥,以木或竹制成,上有九个按指孔,管口处插有芦哨,音色嘹凄怨,在草原上吹奏更如泣
如诉,顿挫抑扬,圆转不断。不知娇小姐懂否吹奏?”
    寇仲暗忖这才叫懂得胡乐。
    玲珑娇不知想起甚麽心事,以要回答,旋又摇头道:“晚辈不懂。”
    杨公卿乃老江湖,只看玲珑娇的神情,便知别有内情,非是真不懂得。
    岔开话题问尚秀芳道:“近百年来,自外域传入的乐器,不知凡几,除夷老刚才所说的
外,广为流传者尚有琵琶、五弦、笙篌、笛、胡茄、角、羯鼓等,秀芳大家认为比之我们的
琴、瑟、笙、钟、方响、拍板分别在甚麽地方呢?”
    寇仲心想幸好问的是尚秀芳,若要自己去答,便立即当场出丑。
    尚秀芳谦虚道:“秀芳怎当得大家之称,杨大将军太客气了。大抵一种乐器的产生,均
在某一程度反映该民族的生活习惯和特性。西域各民族大都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因
而影响到乐器的形制。首先要携带方便,故形体较小;其次是由於多在荒野旷地吹奏,故响
亮清越,音可远传。比之我国形体大而不便、变化较少的乐具,便显得特别新鲜活泼和狂
野。”
    包括寇仲在内,众人瞿然动容。
    此女识见高超,实非一般名妓可以比拟。
    寇仲此时正绞尽脑汁,想找出与虚行之一道离开又不启王世充疑窦的妙计,尚秀芳觑得
众人对乐器各抒己见,议论纷弦的空档子,凑近寇仲低声道:“寇公子是否心有所属,正惦
念着别位女子呢?”
    这种有点近似打情骂俏的话,对尚秀芳这惯於与各式男人打交道应酬的名妓,实是平常
不过的事。但落在寇仲耳内,却有高度的挑逗意味。
    坦白说,尚秀芳的风情万种,确是寇仲平生首遇,对他有庞大的诱惑力。不过由於他现
在心神全集中在如何速离洛阳的事上,又给她勾起对李秀宁的思忆,想到两女名字中间都嵌
有一个“秀”字,给逗得灼热起来的心又冷却下去,答道!案是正想着小姐你哩!”
    尚秀芳兴趣盎然的道:“妾身有甚麽好想的?”
    芳心暗笑原来你和其他好色的男人并没有分别。
    寇仲笑嘻嘻道:“人不是挺奇怪吗?小姐来此之前,我们还是陌不相识,现在却成了可
以交谈的朋友,还可逐渐认识对方,哈!以下我可不知该怎麽说了。”
    尚秀芳默然不语,显是因他的话惹起感触。
    寇仲忽然在众目睽睽下凑到她耳旁道:“我要走了!但小姐的曲艺声色,我寇仲此生都
不会忘记。”
    接着寇仲长身而起,施礼告退。
    王世充讶道:“寇先生有甚麽天大重要的急事呢?”
    尚秀芳则垂下头去,隐隐捕捉到寇仲离去之意,非只是离开宴会场所那麽简单,心中竟
浮起对她来说罕有为男人而生出的惆怅情绪。
    寇仲向王世充打个暧昧的眼色,道:“王公忘了吗?我约了人哩!”
    王世充只好充作明白。
    寇仲再敷衍各人几句,转往另一席打个招呼,乘机到虚行之背後,熟络地搭上他的肩
头,暗曲尾指写了个“走”字,虚行之登时会意,立起道!案让在下代主人送寇先生一程
吧!”
    ***卜天志浅尝一口後,把酒放下,压低声音道:“近年来,我们帮中兄弟大部份人
都对云帮主很多作为非常不满,其中一项就是做了巴陵帮的走狗。”
    徐子陵不解道:“贵帮不是一向靠出卖情报赚取金钱吗?但巴陵帮本身便拥有天下间最
完善庞大的情报网,何处用得你们呢?”
    卜天志道:“他是看上我们日益壮大的船队,且在长江沿岸所有城镇均有立足据点,自
海沙帮式微,大江会和水龙帮又声势下挫,我们的势力正默默拓展,萧铣怎敢轻视。”
    徐子陵仍是不解,问道:“现在天下大小帮会,无不依附各方势力,萧铣的梁国目下隐
为南方第一大势力,声势尚在宋阀之上,为何卜兄对依附他们这麽反感?”卜天志冷笑道:
“我才不信萧铣是可成大器的人。若说玩弄阴谋手段,确没有多少人比得上他这个伪君子。
甚麽都不说,只看他因惧怕杜伏威而不作北图,便知他大业难成。”
    接着叹道:“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徐子陵连忙追问,他关心的当然是素素。
    卜天志颓然道:“谁愿意和人口贩子同流合污呢?”
    徐子陵色变道:“他们仍有干贩卖妇女的勾当吗?”
    卜天志冷哼道:“现在当然不会明着来做,可是由於这会带来他们数之不尽的好处,以
萧铣那麽实际势利的人,怎肯轻易放弃。”
    顿了顿续道:“起始时,云玉真向我们保证与巴陵帮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岂知她和香
玉山有一手後,便::”徐子陵失声道:“甚麽?”
    卜天志忙道:“那是香玉山娶素素姑娘前的事了!後来他们有否往来,我便不太清
楚。”
    徐子陵的脸色有那麽难看就变得那麽难看。恨不得能胁生双翼,飞返南方看看素素的情
况。
    卜天志脸上阴霾密布,叹道:“帮主不知为何自认识了独孤策这小子後,便变得非常厉
害,若不是我们看在她有大功於本帮,早把她废了。现在她整天周旋在各式男人之间,武功
退步不在话下,连帮务都懒於料理,这样下去怎麽行。”
    这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何尝不是因素素的事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偏又无法有
所作为。徐子陵苦笑道:“你们有甚麽打算?”
    卜天志道:“在这乱世之中,谁不希望闯出一番功业来。众兄弟曾多次商议,均认为寇
爷和子陵你们最令我们心悦诚服,所以想请你两人领导我们。”
    徐子陵吓了一跳,道:“那云帮主岂非要恨我们入骨,卜兄有否和寇仲说过?”
    卜天志正容道:“这是全体兄弟的意思,那到她来左右。我已约了寇爷待会见面,但怕
他贵人事忙忘记了,所以特在宋金刚处等他。这宋金刚智勇双全,名震北疆。但连他都对寇
爷和子陵你推崇备至,更坚定我们的信心,两位切勿推却。”
    徐子陵苦笑道:“此事最好先由卜兄和寇仲从长计议,我们和贵帮主始终曾有过一段情
谊。而我则对名利争斗看得很淡,寇仲才是你们要求的人选。”
    卜天志笑道:“我们那会不知子陵你的性情,但无论如何,你都会站在寇爷这一方的,
对吗?”
    徐子陵苦笑不语。
    卜天志沉声道:“你实不必为云玉真操心,倘若不是她和萧环两人怂恿香玉山,香玉山
亦未必会追求令姐。”
    徐子陵蓦地暴喝道:“甚麽?”
    那坐在一角的打瞌睡的唯一夥计给吓得扎醒过来,幸好此时内没有其他客人,否则会更
令人侧目。
    卜天志叹道:“当时我们都很看不过眼。就算要笼络两位爷门,也不须用这种害了人家
姑娘终生幸福的手段吧!”
    徐子陵双目射出前所未有的森寒杀机,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若香玉山有半点薄待素
姐,我会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七章 长桥说禅
    两人尚未走出府门,寇仲已扼要地把必须立即离开洛阳的理由说出来。
    虚行之扯着他来到无人的偏厅处,从容道:“寇爷万不可於此时离开,否则将无望争天
下。”
    寇仲苦笑道:“我岂是临阵退缩的人,只不过明知不可为而为,只会白白把我们叁条小
命一起送掉。”
    虚行之思索片刻,沉声道:“现在形势相当奇怪,表面上我们似是占尽上风。但看敌人
的动静,却是好整以暇,成竹在胸,独孤峰和杨侗,凭甚麽能面对我们优势的军力仍是有恃
无恐?”
    寇仲一震道:“你说得对,若只凭刺杀,成败尚是未知之数,难道李密的大军已以奇兵
姿态秘密潜至,正准备里应外合,杀进城来。”
    虚行之笑道:“若是如此,杨侗和独孤峰就是大笨蛋,前门驱虎,後门进狼了。”
    寇仲苦思道:“那他们究竟在玩甚麽把戏呢?”
    虚行之双目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低声道:“所谓推己及人,我们之所以心生惧意,皆因
对敌人异乎寻常的情况摸不清看不透。反过来说,敌人之所以能若有所恃,该是对我们的虚
实智珠在握,了如指掌,以致不怕我们。”
    寇仲色变道:“你是否指我们中藏有内奸,你提醒过王世充没有呢?”
    虚行之摇头道:“这只是凭空猜测,兼之我又是初来甫到,妒忌者众,怎敢在没有证据
前鲁莽说出来。”
    寇仲有点六神无主的道:“现在该怎办才好?”
    虚行之不答反问道:“晃公错来此已多天,为何尚毫无动静呢?”
    寇仲皱眉道:“当然是等待时机。”
    虚行之摇头道:“不能掌握主动,岂是智者如沈落雁之所为?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就
是敌人已知悉我们明晚的诱敌之计,故准备将计就计,趁机击杀王世充,那时我们就真的完
蛋了。”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假设明晚我们仍找不到那内奸,就要王世充取消赴宴一
事,然後全力攻打皇宫,回复以前与李密对峙的局面;而我们这才施施然离开,以後就看王
世充自己的造化了。”
    接着一震道:“糟了!翟娇的事岂非已被内奸知晓?”
    虚行之从容道:“寇爷放心,沈落雁绝不会於行刺王世充未成事前,先打草惊蛇,所以
只要寇爷明晚之前有所布置,将可保他们无事。”
    寇仲断然道:“我要立即找青蛇帮的人帮手,通知翟娇。你则快回去,否则会令人怀
疑。”
    虚行之低声道:“寇爷小心。”
    语後匆匆回厅寇仲则离府策骑出城。
    ***徐子陵转入天街,颇有人海茫茫,何处寻觅寇仲的颓丧感觉。
    素素和香玉山的事已铸成大错,现在连儿子也生了,无论他和寇仲是如何厉害,亦已回
天乏力。
    他对云玉真一向没有好印象,现在更是深恶痛绝,心生卑视。
    水性杨花的女人始终是水性杨花,不会改变。
    他和寇仲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可是她却屡以最卑劣的阴谋来算计他们,还累及无辜
的素素。
    归根究底,仍该从李靖的负情算起。
    不知不觉间,来到天津桥顶。
    徐子陵凭栏俯视洛河,对身後熙来攘往的车马人流,浑然不理。
    他是否该立即折返巴陵,看看素素的状况,可是深心处却又害怕回去,矛盾得想仰天大
叫,以渲抑郁悲痛。
    为何世上总有那麽多恩将仇报的人,无论对香玉山或云玉真,他们都是有施恩而无结怨
的。
    这叫我不犯人,人却犯我。所以寇仲要主动出击去争霸天下,亦非全无道理。现在摆明
是强权便是一切,根本没有道德理性可存身之地。
    就在此时,身旁忽然多了个人出来,与他一起朝洛河看望,柔声道;“徐兄为何愁思难
解,一脸悲愤神情呢?”
    只从她仙体散发出的芳香气息,便知是雅淡如仙的师妃暄。这绝世美女仍作男装打扮,
说不尽的俊秀儒雅。
    徐子陵没有别过来瞧她,苦笑道:“我现在明白为何有人要出家了,因为众生皆苦,一
旦给卷进这人世内,便纠缠不清,只能至死方休。惟有斩断世情,才可四大皆空。不过小弟
现在已是泥足深陷,欲罢不能。”
    师妃暄玉容不见半丝波动,淡淡道:“徐兄肯听妃暄说个故事吗?”
    徐子陵默然无语。
    师妃暄油然道:“寒山惟白云,寂寂绝埃尘。草座山家有,孤灯明月轮。石床临碧沼,
鹿虎每为邻。自幽居乐,长为世外人。”
    她柔美如天籁的声音,以一种带有音乐般的动人语调,於这闹之中娓娓诵来,实具有无
与伦比的感染力。
    诗文不住惹起徐子陵的联想,似乎寒山白云,孤灯明月,都因出自她的香而有了新的意
义,展现出俗世里而超乎俗世的意象境界、那感觉美得令人屏息。
    两人的目光虽没有接触,但因同是凝注着下方流动不休的河水,又藉之微妙地联结起
来。
    此时太阳渐下,馀晖染红了城西方的空际。
    徐子陵沉吟道:“这不像一个故事!”
    师妃暄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道:“这只是故事的前奏,亦只是想培养徐兄听故事的
情绪气氛。否则对牛弹琴,枉自浪费言词。”
    徐子陵忽然岔往别处道:“是否真有来生果报这回事?”
    师妃暄答道:“徐兄既非计较功利的人,何须像世俗人般要看紧这种事?”
    徐子陵一震朝她瞧去,奇道:“你好像对我很清楚呢!”
    师妃暄没有答他,也没有以美目迎接他的眼神,只秀眸深注地凝视着下方的流水。
    她侧脸的轮廓美得令人呼吸顿止,彷若天地灵秀,尽萃於她脸庞完美的线条上。
    徐子陵尽管愁肠百结,但心神仍不由被她深深吸引,像在战火漫天的悲惨世界中寻找到
避开乱世的桃花源。
    师妃暄似是一点不介意被他在不足两尺的近距离欣赏,玉容静如止水,轻轻道:“有人
问和尚道:『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和尚答道;『用功。』又问:『如何用功?”和尚
答:『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於是问者大奇道;『一切总如是,同是用功否?』和尚答
道:『当然不同,他们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思索,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
    接着澄明深遂的眼神迎上他的目光,柔声道:“这故事有趣吗?”
    徐子陵深深瞧着她,感受着她一尘不染的平静心境,点头道:“小姐的故事深含至理,
不过首要条件却需把自身从众人的凄苦中完全抽离,始能达到这类无欲无求的情况,进而探
讨人生存在的问题。这也是极端解放和自由的境界,类似庄周老子的自然无为,本来无事的
追求。可是除非能像小姐般割断世情,否则怎能无情呢?”
    师妃暄秀目闪过讶异神色,旋又回复平静,轻柔地道:“徐兄果然是具有大智慧的人,
难怪可掌握《长生诀》的窍要,又破解开和氏璧深埋千古的秘密。徐兄刚才的问题,只在不
明白本身的真识真性,本来具足的至道。徐兄想听另一个故事吗?”
    徐子陵苦笑道:“我现在根本没有听故事的心情,不过小姐的故事实在太动听了,使我
也变得难以自拔,只好身不由主的洗耳恭听。”
    师妃暄移开目光,重投在下方的流水中。瞧着一艘小舟,载着男女老幼一家大小,在夕
照的彩霞下逐渐远去。
    徐子陵亦循她目光观望,波动的心情缓缓平复。
    身後原是频繁的交通人流渐趋稀疏,喧哗稍减。
    天津桥乃游人到洛阳必访之地,故两人并肩凭栏,乃常见不过的事情,不会惹人注目。
    徐子陵此时才想到师妃暄今日方见过自己,现在又忽现仙,其中必有自己不明白的深
意。
    师妃暄的声音传入耳内道:“有位道家的仙长,开炉练丹,万事俱备,独欠一个守炉的
道僮。”
    徐子陵讶道:“我还以为小姐说的会是另一个佛门的故事。”
    师妃暄微笑道:“佛门道家有甚麽分别?正如你和我,都只是人吧了!”
    徐子陵不解道:“人是每个都不同的,否则为何你叫师妃暄,而我则唤徐子陵?”师妃
暄从容不迫的答道:“即心即佛,也非心非佛。既不是心,不是佛,也非是物。人就是人,
自我只是障翳和阻碍,所以才会吃饭不知吃饭哩!”
    徐子陵直至今天才是初次接触禅道高人,无论了空又或师妃暄的说话,表面虽浅白易
明,但内中总深藏令人难解的玄机,只好谦虚地道:“我要仔细想想才行,小姐请继续那故
事,我不会再打岔的了!”
    ***寇仲把马儿寄在董家酒楼的马厩後,始展开脚程,朝青蛇帮设在码头的总坛走
去。
    他因怕被人跟,致发现他和任恩的关系,故甫离大街,便展开脚法,忽然奔掠於横巷,
忽而串房过屋,又以种种反追法肯定没有人吊在身後时,才全速朝目的地驰去。
    在斜阳的眷顾下,连绵的房舍与绿树繁花互为衬托,而随处可见的庙顶塔刹,则争写天
上之奇姿。可惜寇仲视而不见,只在盘算如何教翟娇等避过杀身大祸。
    寇仲舍正门而从屋顶翻下去,尚未地已脸色剧变。
    ***师妃暄不徐不疾地娓娓说道:“终於有人来应徵作守炉的道僮,那道长说:『你
若能由现在开始不作一言,便可作我的道僮。肯尝试吗?』那人坚定地点头,接着天旋地
转,堕进无数世轮回之中,但不论富贵贫贱,王侯将相,贩夫走卒,他都能坚持不语,每趟
由生至死,都是不作一言的哑巴。”
    徐子陵听得眉头大皱,这故事有着仙道玄奇怪诞的色彩,却不知与刚才的话题,有甚麽
关连。
    师妃暄续道:“最後他在某世变成一妇,嫁夫生子,岂知儿子出世後尚未弥月,贼人来
了。”
    徐子陵给引起好奇心,愕然道:“那怎办才好?”
    师妃暄道:“贼人在她眼前杀她丈夫,又把她污辱,她仍能坚持不作声,到最後贼人要
把婴孩也般掉,她终於忘记了轮迥的目的,狂叫阻止。”
    徐子陵虎躯剧震,明白过来。
    师妃暄淡淡道:“於是他从轮迥中醒转过来,发觉自己仍立在丹房之中,一切都没有改
变,只多了一脸热泪。仙长叹道:『罢了!你仍是舍割不下母子之情。』”接着轻轻道:
“寇仲来了!妃暄别矣了。”
    ***寇仲和徐子陵坐在洛堤土坡处,位置与今早大致相同,但心情却有天渊之别。
    寇仲出奇地沉着冷静,低声道:“行凶者肯定只有一人,但青蛇帮总坛内二十五人却无
一幸免,可见其行事的快、狠、准,至少接近那个级数。但肯定不是阴癸派的人干的。”
    徐子陵心中狂涌起为青蛇帮帮主任恩和其手下复仇的炽热情绪,语气却是非常平静,淡
淡道:“凭甚麽你能那麽肯定?”
    寇仲狠狠道:“因为从各人的死相和伤势,都不像是天魔功所为。任恩等表面毫无伤
痕,但五脏俱碎,显是一种刚中含柔、霸道至极的劈空拳掌之劲。”
    徐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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