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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生命及一切 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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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此时进入了庞然疯狂的状态。
  “一个快乐的银河系,我的朋友们,它的象征,就是叁柱门①!”
  【① 叁柱门:原文the Wikkit Gate。wikkit是作者生造的词,跟英文wicket(板球的球门,通常译为三柱门)同音,拼写也接近。下文中对其的描述,也是完全模仿三柱门来写的。——译者注】
  那三根柱子,现在已清晰可见。三根柱子顶部,有两个十字交叉的东西,在头脑一片混乱的阿瑟看来,熟悉得惊人。
  “三根柱子,”那个人扯着嗓子叫道,“钢柱,代表着银河的威力和能量!”
  探照灯疯狂地在那根柱子上扫来扫去,很明显,它是由钢铁或类似的东西制成的。音乐猛烈地咆哮着。
  “有机玻璃柱,”那人高声道,“代表着银河的科学与理性之力!”
  又一些探照灯光,在右边那根柱子周围古怪地跳动着,透明的柱子上映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阿瑟从胃里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对冰淇淋的渴望。
  “最后,”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继续道,“木柱,代表着……”他的声音此刻变得稍带沙哑,充盈着美好的情感,“……自然与精神之力。”
  灯光聚集在中间那根柱子上。音乐声随之升高到一种完全无法表达的程度。
  “它们之间所托起的,”那声音配合着气氛,继续道,“是繁荣的金横木,与和平的银横木!”
  此时,上上下下全是令人晕眩的灯光,好在音乐已经高得根本听不出了。柱子们顶部那两根极其璀璨的横木,也闪得让人睁不开眼。似乎还有些姑娘坐在上面,也许是天使,虽然通常印象中的天使穿得比她们多多了。
  刹那间,全场戏剧性地静默下来,灯光熄灭了。
  “从来不曾……”那个很专业的声音颤颤地说,“从来不曾有任何一个文明,不敬畏这一象征,即便是今天。就连在那未开化的星球,它也保留在民族的记忆里。它,却正是被版求战争所摧毁。而他们现在已锁住了自己的世界,直到永恒的终点!”
  那人双手很夸张地一翻,变出一个叁柱门模型来。在这个古怪的节目里,很难判断物体的比例,不过这个模型看上去也就三尺高。
  “当然了,钥匙不是原来的。原来的钥匙——众所周知,已被毁坏,卷进了永远混沌的、时空中的漩子里,再也找不到了。这,则是一尊优秀的复制品,由高超的工匠手工制成,将古老的密传工艺融于如此珍贵的纪念品中,你会因为拥有它而骄傲。它纪念着那些逝去的人,表达了对银河系——我们的星系的崇敬。人们正是为它献出生命……”
  司拉提巴特法斯又飘了出来。
  “找到了,”他说,“我们不用看这些垃圾。总之,别点头。”
  “现在,让我们低下头来,表示敬意和同意——”那个声音霎时变得很奇怪,然后又说了一遍,只是更快了,而且是倒着说的。
  灯光亮起又灭掉。门柱消失了。那人缩回虚空之中。宇宙也迅速拼回原状。
  “你懂个大概了吧?”司拉提巴特法斯说。
  “我觉得很可怕,”阿瑟说,“而且很混乱。”
  “我睡着了。”福特这时飘了出来,“我错过什么了吗?”
  他们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座恐怖的高崖顶端,而且竟在悬崖边上跌跌撞撞。大风像鞭子一样抽在他们脸上,一直吹到远处的港湾,在那里,停泊着银河系史上最强、最大型的太空舰队,而此时却在一瞬间燃烧殆尽。天空先是灰暗的粉色,渐渐变为一种更奇怪的深蓝,接着是黑色。惊人的浓雾在天上滚滚地翻腾着。历史事件在他们身边快速闪回,难以辨清。过了一会儿,一艘巨大的战斗飞船从他们头上倏地掠过,他们不由得“哟”了一声,只来得及认出这是他们最开始见到的场面。
  然而,倒带有点太快了。带子上一处突起的污渍,造成他们抖动着跳过了好几个世纪的银河史。画面反转着、扭曲着、摇晃着跳过,声音则只是有一点儿抖。
  在这浓缩的历史长河中,他们见到了可怖的灾难,深度的恐惧,动乱的冲击,而这一切景象都在不断重复,唯一不变的图景,就是一个三柱门,一颗硬梆梆的红色小球,一些硬梆梆的白色机器人,以及其他黑乎乎不知何物的东西。
  此外还有这样一种感觉,在颤栗的历史片段面前愈加明显:
  比如,如果一连串缓慢的咔哒声,开始加快速度,每一个“咔哒”就很难分辨出来,而将给人一个连续升高的声音的效果。于是,如果一连串孤立的印象加快速度时,就给人一种连续的情感——但又不是情感。如果它是一种情感,那它就是很没感情的那种。它是恨,无法平息的恨。它冷,不是冰那种冷,而是墙那种冷。它无情,不是人群中冷不丁挥出的一拳那种无情,而是电脑打出的停车票那种无情。它还致命——同样,不是子弹或刀子那种致命,而是横跨高速公路的一堵砖墙那种致命。
  又正如一个连续升高的声音,会使整个和声音效都产生变化;这种没感情的情感连续升高,刚开始像一种难以忍受的无声的尖叫,而后突然化为一种罪恶与失败的有声尖叫。
  而它突然停止了。
  他们正站在一座宁静的小山上,这是一个静谧的傍晚。
  太阳正在落山。环绕身边的,是连绵起伏、柔美的村野风光,一片绿色蔓延直至远方。鸟儿唱着它们对此的看法,大意是觉得不错。稍远的地方,似乎有儿童嬉戏的声音。比这声音再远一点的地方,则能看见暮色中的一座小镇。
  小镇大约由许多矮矮的白色石头房子组成。天空映衬之下,它们有着优美的曲线。
  太阳就要落山了。
  不知从哪儿响起一阵音乐。司拉提巴特法斯急忙拉下一个开关,音乐停了。
  一个声音开口道:“这……”司拉提巴特法斯急忙拉下一个开关,声音停了。
  “我会告诉你们的。”他轻轻地说。
  这是个祥和的地方。阿瑟心情愉悦,连福特也很开心。他们朝小镇的方向走了一点路,草地的信息幻影十分鲜美,踩在脚下颇有弹性。花儿的信息幻影芳香扑鼻。只有司拉提巴特法斯表情惊惶不安。
  他停步仰望。
  阿瑟突然想到,带子的结局已经看过了,一切灾难他们刚才也浏览过了。那就是说,马上会有可怕的事发生。一想到可怕的事会发生在如此恬静的地方,他就觉得悲哀。他也向上望去。天上,什么也没有。
  “他们不会攻击这儿吧?会吗?”他问。他知道自己只是走在录象带里,但依然有点慌张。
  “没人会攻击这儿。”司拉提巴特法斯的声音突然有点发抖,“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就是它本身。这里是版求。”
  他抬头凝望天空。
  天空,从地平线的一端到另一端,从东到西,从北到南,是完全的、彻底的黑暗。




第十一章

  踏,踏。
  嗡——
  “很高兴为您服务。”
  “闭嘴。”
  “谢谢。”
  踏,踏,踏,踏,踏。
  嗡——
  “谢谢您让一扇小小的门感到非常开心。”
  “祝你的二极管烂掉。”
  “谢谢。祝您愉快。”
  踏,踏,踏,踏。
  嗡——
  “为您打开是我的荣幸……”
  “赞上你的嘴。”
  “……为您关上之后结束一切工作,也令我心满意足。”
  “我说赞上你的嘴。”
  “谢谢您的聆听。”
  踏,踏,踏,踏。
  “喔。”

  赞福德停下了脚步。他在黄金之心里踏来踏去好几天了,还不曾有哪个门对他说“喔”呢。他敢肯定,没有哪个门对他说过“喔”,这不是门会说的话,太简洁了。另外,也没有那么多的门,这个声音像是成百上千人一起说“喔”,这令他十分困惑,因为飞船上就他一个人。
  一切都在黑暗中。飞船上不必要的设备都关了。此时,它正游荡在银河系一个偏僻之地,在漆黑的太空深处。那么,哪来的成百上千人跑到这儿来跟他说一声“喔”?
  他四处看了看,跑到走廊上看,又趴到走廊下看,到处都只是黑的而已。黑暗中,只有每扇门模糊的粉色轮廓发出一点亮光。并且,每有一声“喔”门就震动一下。赞福德想尽办法也不能消除这声音。
  灯都关了,赞福德的两个头便无需看见彼此。他俩现在都相当不帅——自从他错误地决定探求一下自己灵魂深处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那真是一个错误。那是在一个深夜——理所当然。
  那天白天非常难熬——理所当然。
  飞船音响系统里正放着灵魂乐——理所当然。
  而他,理所当然地,有点醉了。
  换句话说,会让人想要探求一下灵魂深处的一切因素都备齐了。可惜,那显然绝对是个错误。
  如今,静静地独自站在漆黑的走廊上,他记起当时的状况,于是一阵战栗。他的一个头是这种表情,另一个头是那种表情,两个都觉得,对方的可能比自己稍稍好点儿。
  他侧耳倾听,但什么也没有。
  只有“喔”。
  把如此数量庞大的人弄到如此遥远的地方,竟然只是为了说一个字。
  他紧张地慢慢挪动自己,想靠近控制台。在哪儿他至少觉得自己处于控制地位。他又停下了。原因是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适合处于控制地位的家伙。
  回想起来,当时,他心头一震,发现自己的确有个灵魂。
  其实,从前他一直假设自己是有个灵魂,正如他拥有一切那样——有的东西还有俩呢——直到此时此刻,发现潜藏在黑暗中的自己,他却极大地震惊了。
  随后,他又发觉(这是第二次心头一震),处在他这样地位的人,灵魂真不是特别值得期待的东西,于是再次感到震惊。
  接着他就想,到底自己是个什么地位呢?这次的震惊让他几乎把酒全给洒了出来。于是他赶快喝了一大口,以免有更严重的事发生。紧接着他又喝了一大口,看看第一口是否还好。
  “自由噢!”他高声嚷道。

  崔莉安来到控制台,对他说了一些关于自由的比较积极的话。
  “我真受不了。”他阴郁地说着,仰头喝了第三口,以便看看第二口为什么还没报告第一口的情况。他从两边分别看着崔莉安,觉得右边看的更漂亮。
  他又往另一个喉咙里灌了一口酒,计划着要它追上前一口,它们俩齐心合力,去把第二口也拉上,然后三个一起去找第一口,跟它好好聊聊,还可以一起唱唱歌啥的。
  他不知第四口酒是否明白了,于是让第五口酒去解释解释,第六口去表示一下精神支持。
  “你喝得太多了。”崔莉安说。
  他把两个头碰在一起,努力想看清楚此时眼中的四个她。他放弃了,转而去看导航屏幕,惊讶地发现有如此巨大数量的星星。
  “刺激和冒险,都特别爽。”他喃喃地说。
  “你瞧,”她在他身边坐下,同情地说,“你觉得有点迷茫,这是可以理解的。”
  他吃惊地看着她,他还没见过有谁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呢。
  “哇。”他说,又喝了一口酒。
  “你已经完成了多年以来为之努力的任务。”
  “我没有为之努力。我在努力不为之努力。”
  “你还是完成了啊。”
  他嘟哝了一下,胃里像在举行一个疯狂的派对。
  “我想是他完成了我。”他说,“我,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我哪都能去,什么都能做,我有太空中最棒的飞船,有个什么都会的姑娘……”
  “是吗?”
  “就我所知,我对人际关系可不在行。”
  崔莉安扬起眉毛。
  “我是个,”他接着说,“特别行的人,我什么都能干,就是不太知道要干什么。”
  他停了一下。
  “做这个,”他又加了一句,“却偏偏搞成了那个。”如其所言,他又喝了一口,然后很没形象地滑下了椅子。
  赞福德睡觉时,崔莉安在飞船里找《银河系漫游指南》,那上面有关于醉酒的建议。
  “醉去吧。”那上面说,“祝你好运。”
  这一条下面的参考资料,点进去是关于宇宙大小的思考,以及如何对付这个问题。
  然后,她看见关于汉威沃的介绍,那是一颗异域风情的度假行星,银河系中的一大奇景。
  汉威沃是个充斥着超豪华酒店和大赌场的世界,并且,它们都是由自然风化和水蚀形成的。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接近一比无限。关于这一现象人们所知甚少,原因是那些渴望研究它的地物理学家、概率统计学家、气象分析学家和古怪现象学家,都付不起那儿的费用。
  真厉害。崔莉安心想。于是,几小时之后,这艘白色大跑鞋形状的飞船从天上轻盈地降落,披着灿烂的阳光,飞向闪闪发光的沙滩停船场。这艘飞船显然引起了地面的一阵骚动,崔莉安颇为得意。她听见赞福德在飞船的什么地方活动着,还吹着口哨。
  “你好吗?”她用对讲机讲道。
  “很好,”他轻快地说,“超好。”
  “你在哪?”
  “浴室。”
  “你在干嘛?”
  “呆着。”
  一两个小时过去,开始变得无聊了——如他所愿。于是飞船重返天空,连舱门都不曾开过。
  “嘿哟。”电脑“艾迪”说。
  崔莉安忍耐地点点头,手指敲着键盘,按了一下对讲机。
  “我想,也许强制的玩乐不是你所需要的。”
  “也许吧。”赞福德不知从什么地方答道。
  “我想,可能一点物理方法的鼓励会使你重新振作。”
  “你想什么我都同意。”赞福德说。
  “不可能之娱乐”这一标题,吸引了崔莉安的目光。过了一会儿,她便坐下来继续翻查《指南》。黄金之心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漫无目的地飞着。她从自动营养饮品配制机里,接了一杯难喝的玩意儿,抿了一口,开始读怎样飞行。
  《银河系漫游指南》是这样讲飞行的。
  飞行是有方法的,或者说有诀窍的。
  诀窍就在于,你得学会把自己朝地上抛去,然后不碰到地上。
  挑个晴朗的日子,它建议道,试试吧。
  第一步很容易。
  你只需用尽全身力量往前跳,同时要有不怕疼的意志。
  也就是说,如果没能做到“不碰到地上”,就会很疼。
  很多人会碰到地上,如果他们真的做得很标准,那多半会重重地碰到地上。
  显然,第二步“不碰到”,是最具难度之处。
  问题之一,你得偶然地不碰到地面。努力不碰到地面是错误的,那样的话你一定会碰到。当跳到一半时,你得让注意力瞬间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住,那样你才不会想着跌倒,也不会想着地面,也不会想着碰到地面会有多疼。
  如果,你真的很幸运,你的注意力竟然在关键时刻被,比如说,一双绝美的腿(触须/伪足——以所属门类和/或个人取向为准),或是在你身边爆炸的炸弹,或是突然瞄到一种无比稀有的甲虫爬在旁边的嫩枝上。那时,你便会惊奇地发现,自己没有碰到地面,而是在地面上方一两寸的地方飘忽,也许会稍显呆傻。
  这时,需要非常巧妙地掌握注意力。
  飘忽游荡,游荡飘忽。
  丢掉所有关于重量的意识,只需让自己浮得更高一点。
  这时,不要听任何人对你说话,因为他们一般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他们多半会说这类话:“老天啊,你不是在飞吧!”
  不要相信他们,这一点极度重要。一信他们的话,他们就会说中了。
  浮得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试试能否向前扑跃。先轻点扑,然后可以飘到树顶上去,保持呼吸匀畅。
  不要向任何人挥手。
  多做几次,你就会越来越容易做到瞬间走神。之后,你将学会更多飞行方法,如何控制速度、运用飞技。还有那种思维的秘诀,即对什么事都不要想太多,让它发生就是了,反正总要那样的。
  你还将学会如何正确着陆,这一步很可能搞砸,尤其是第一次时,会严重搞砸。
  你可以加入私人飞行俱乐部,他们能帮你完成那最重要的走神时刻。他们雇有专门人员,或是拥有惊人的美体,或是拥有惊人的观点。他们会从树丛后面突然蹦出来,展示和/或解释上述事物。真正的漫游者中,极少人能进得起这种俱乐部,不过有的可能被雇去做事。
  崔莉安不胜向往地读着。可她很不情愿地意识到,以赞福德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不适合尝试飞行、尝试穿山行走、尝试说服布拉提斯沃根民事部承认一种地址变更卡——这些都列在“不可能之娱乐”条目之下。
  于是,她将飞船转而开向了阿罗丝玛尼乌·西内卡,一个冰雪世界,美得惊心,冻得吓人。从丽斯卡雪原长途跋涉,直到萨斯坦图的冰晶金字塔顶,是一段漫长而疲惫的旅程。即使有喷气式滑雪板和西内卡雪犬队也无济于事。然而到了金字塔顶端,纵览斯丁冰川区的景象,晶莹闪烁的棱镜山脉,天尽头圣洁的冰光——你的头脑先是僵住,然后慢慢释放到那有生之年从未经历的美的极致。崔莉安觉得,自己正需要让头脑慢慢释放,到那有生之年从未经历的美的极致。
  他们离那儿越来越近。轨道之下,便是阿罗丝玛尼乌·西内卡的银白世界了。赞福德还躺在床上,一个脑袋塞在枕头下面,另一个在熬夜做着填字游戏。
  崔莉安再次忍耐地点点头,从一数到一个足够大的数,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赞福德讲话。
  她准备了一下。由于所有自动厨房合成机已经停止运转,她尽最大努力,做了色香俱全的一餐饭——肥美诱惑的肉食,清新芬芳的水果,香浓扑鼻的奶酪,以及来自毕宿五的美酒。
  她把饭菜端到赞福德面前,问他是否愿意说说话。
  “赞上你的嘴。”赞福德说。
  崔莉安忍耐地点点头,从一数到一个更大的数字,把托盘随手一扔,去了传输室,以便尽快离开那个家伙。
  她连坐标都没输。她根本不在意要去哪,只要走就行——宇宙中随便哪个点都行。
  “不管去哪儿,”她临走之前自言自语道,“都比这好。”
  “干得好。”赞福德自个嘀咕着,翻了个身,继续失眠。
  第二天,他在飞船走廊里焦躁地踱来踱去,假装不是在找她,虽然他知道她不在这儿。电脑抱怨着问到到底怎么了,他无视电脑的问题,用一个小小的电路塞堵住了它的终端电路。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关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一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现在飞船上只有夜晚了——他决定重整旗鼓,做点什么。他猛地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他想,宇宙中一定有人比他更不幸、更悲惨、更为人所弃,他下定决心把那个人找出来。
  在去控制台的途中,他一闪念,想起那个人可能是马文,于是转身回床上去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他正在走廊里孤独地踏来踏去,咒骂着那些快乐的门,然后听见“喔”声,于是感到十分紧张。
  他绷紧了神经,背靠在走廊墙上,眉头锁得那么厉害,就像要用意念把瓶塞起子弄直似的。他用指尖轻触墙壁,感觉到不寻常的振动。现在,他清楚地听见了一些声音,听得出它们从哪儿来—— 它们来自控制台。
  “电脑?”他轻声道。
  “嗯?”最靠近他的电脑终端答道,同样是大气也不敢喘。
  “飞船上是不是有其他人?”
  “嗯哼。”电脑答道。
  “是谁?”
  “嗯哼嗯嗯哼。”电脑说。
  “什么?”
  “嗯哼嗯嗯嗯哼嗯。”
  赞福德把一个头埋进双手。
  “噢,赞空啊。”他自言自语道。然后,他朝走廊另一头望去,不远处就是控制台,那意有所指的声音便来自那里。塞住的终端电路也在那儿。
  “电脑。”他有轻声问道。
  “嗯?”
  “一会我要是拔了塞子……”
  “嗯?”
  “就叫我打自己的嘴巴。”
  “嗯嗯嗯?”
  “随便哪个。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嗯一声表示‘是’,嗯两声表示‘不是’。那边危险吗?”
  “嗯。”
  “是吗?”
  “嗯。”
  “你刚才说了两声嗯?”
  “嗯嗯。”
  “哦。”
  他一点一点朝那头挪动,实际上他更想大步大步朝反方向跑掉。
  离控制台的门只有一两米了。突然,他想起一件关于门的可怕的事,顿时脸都僵了——他没法把门的问候设置关掉。
  控制台入口现在还看不见,因为控制台被设计成一种胖胖的弧线形状。刚才他还幻想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
  他沮丧地靠回墙壁,骂了几句粗话,连他的另一个头听了也觉得惊讶。
  他眯着眼睛,盯着那扇门的粉色轮廓,努力推断出感应器的感应范围——那块范围投射在黑暗的走廊上,门可以通过它来判断何时打开、说点什么愉快的问候语。
  他紧紧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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