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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香木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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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厅的杀气,一厅的暗器。

  罗隐也在刹那间拔剑、狂舞。

  他的身子,已倏然消失,只有一团淡淡的红云,傲立于暗器之雨中。

  红云虽不夺目,却温婉可人。

  雨点般的暗器又利箭般从红云边向四周倒射,更快、更急,如闪电,如暴雨。

  惨呼声中,武土中已有十几人倒地,其余的则已开始左蹿右跳地闪避着他们自己发出的暗器。

  唐伯符面色大变,一转身,向一扇侧门闪了过去。

  罗隐的身影乍现又失。

  他已化成了一阵风,迅捷无比的风。

  可那道侧门在他飞到的瞬间,悄然关上了。

  香木剑电一般刺出。再刺。

  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香木剑只在它上面留下了两个深深的凹洞,却根本无法将它扎穿。

  罗隐颓然罢手。

  待他觉得脚下松动时,已经来不及跳开了。

  一双巨大的铁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夹住了他的双脚,把他拖入了一个黑沉沉的洞口里。

  洞口和铁钳很快又消失了,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的。

  唐伯符又从那扇侧门里走了出来,仰天大笑: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找老子的麻烦!”

  他指着一个正在发怔的武土,冷冷道:“明天这个时候,这小子已经变成肉酱了,你下去把他的香木剑取上来。”

  罗隐感到自己在飞快地下坠,铁钳却仍夹在脚下。

  他听到脚上面有铁链滑动的声音,忽然之间,铁钳松开了。

  罗隐猛吸一口气,下坠之势立减,两脚一夹,已紧紧夹住了已合上的铁钳,然后再一猫腰,两手抱在了铁钳上。

  铁索又在响,显然是有什么机关在控制着铁钳,将它拖回原处。

  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落下去,想到这里,不由往下看去。四周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但他能在铁索的滑动声里,听出脚下很深的地方,隐隐有轰轰隆隆的响声,像是有水车在转动。

  “若是摔下去,不摔个半死,也得被水车砸死、绞死。”罗隐咬牙切齿:“姓唐的,你好毒啊!”

  忽然身子一震,知道铁钳已经到达洞口顶部,又回到地板下面准备夹下一个人了。

  再抱着铁钳或铁索,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上面根本没立足之地,单靠两只手的力量,又能支持多久呢?

  罗隐松开右手,拔出香木剑,在心里叹了口气:“今儿是死是活,全靠你了。”

  他的身子一弹,已离开铁钳,右手香木剑狠狠向右侧刺出。

  他感到从飞出到剑碰洞壁这段距离相当长,足有一丈五六,看来地洞很大很大。

  香木剑深深扎入了石壁。

  “幸好,洞壁不是铁板做的,否则还真不好办。”

  罗隐发现,自己总归还是属于比较幸运的那类人。

  他左手解下剑鞘,从腰间部位捅进石壁,右手随即拔出剑来,身子又由左手支撑着。如此左右手交替着,慢慢向洞底移动。

  既然已经被骗进了洞里,当然要尽量多知道一些洞里的情况,或许他的朋友们此刻也在下面呢?

  罗隐苦笑着对自己道:“我倒真希望他们不在下面,否则……”

  否则怎么样?罗隐不敢再想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到洞底。

  脚下实实在在踏到了地上,总归是让人感到很舒服的。

  经过长时间的黑暗之后,他渐渐已能看见四周的东西了。巨大的水车正正地对着上面的洞口,傲慢地转动着,发出巨大的响声。

  脚下影影绰绰地有许多兵器和骸骨,看来死在这里的武林人物还真不少。

  罗隐四下慢慢蹓跶了一会儿,没找到出口,不由灰心地坐了下来。

  “还好,郭四季他们不在这里。”

  他喃喃苦笑道:“也许我只有饿死在这里了,没有新鲜空气,憋也会憋死的。惟一的办法,似乎只有等他们开顶板时,才能冲出去。可谁知道那时候,我还能不能动弹呢?”

  他随手在身边地上摸了起来,苦笑道:“要是能找到什么救命的东西就好了,就像戏文里说的,孙猴子从观音菩萨那里得到的三根救命毫毛一样。”

  触手处是一堆骨头,不禁又悚然住手,再往另一边一摸,冰凉的是水。

  冰冷的水滑过他的五指,沁得他手都有些发麻了。

  他呆呆地望了水车一会儿,突然高兴地跳了起来。

  “我真傻!”

  有水流动,就一定有出口。

  “我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起来。”

  他愉快地责备着自己,用手试试水流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绕过水车,摸到水流出洞的地方。

  “老天爷保佑!”

  他想也没想,跳进水里,闭住气,一下泅了进去。

  水凉得刺骨,冻得他都快僵了,也快憋不住气了。

  眼前却突然亮了。

  他浮出水面,仰天长长吐了一口气,开心地大笑起来:

  “看来有人连死都不容易啊!”

  他感到天特别蓝,云特别白,太阳特别令人喜爱。

  这时候,他听到身边有人惊呼:“水里有人!”

  就连这声惊呼,也让罗隐感到十分亲切。

  惊呼的人,是个眉目如画的女孩子。

  她正在岸边的石上,两只雪白的脚浸在水里,张口结舌地瞪着他,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罗隐暗暗吃了一惊:“我还在唐家院内吗?唐家的院子怎么这么大?”

  一个老婆婆飞一般跑了过来:“乖乖,怎么了,怎么了?”

  女孩子跳起身,一下扑进她怀里,颤声道:“奶奶,水里有……水里有……”

  罗隐跃上岸,苦笑着抹抹面上的水珠,哆嗦着拱拱手:

  “在下罗隐,刚从洞里逃出来。”

  老婆婆的脸一下绿了,眼中闪着又毒又辣的光芒,声音冷得让罗隐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寒噤:

  “你没死?”

  “很抱歉,”罗隐苦笑:“让你们失望了,真不好意思。”

  老婆婆冷笑道:“很好。想不到你居然能脱离满是毒药的死洞,说明你的轻功、内力、水性和防毒能力都相当出色。只可惜,你还得去死!”

  罗隐抖抖贴在身上的湿衣,道:“我只想问问你,我的三个朋友现在在哪里?”

  老婆婆嘿嘿阴笑起来:“他们都过得很不错,个个心满意足,打他们都不愿意走。”

  罗隐一挺胸,不再哆嗦了,大踏步逼了过去:“他们在哪里?”

  香木剑已出鞘,粉红的剑尖遥遥指着老婆婆的咽喉。

  女孩子早已离开老婆婆的怀抱,这时急叫起来:“别打架,别打架!你们别打架好不好?”

  老婆婆爱怜地拍拍她头心,慈声道:“乖乖,到前面玩玩去。奶奶有正事要办。去吧,乖,啊?”

  “奶奶,别打他,别打。”女孩子泪眼婆娑,又转向罗隐,哭道:“你也别打,好不好?”

  罗隐一怔,剑尖垂下。

  他的斗志已经涣散了。

  又有谁会在这么一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子面前和她的亲人动刀动剑呢?

  老婆婆突然一低身,闪到了罗隐身边,双掌突出,猛击他下腹:

  “你死吧!”

  这一击极其狠毒,极其迅猛,而且恰巧是罗隐斗志涣散的时候。

  更令人心惊的,还是随她的双掌心飞出的一蓬牛毛细针。

  罗隐已来不及闪开,连后退都已不可能。

  他的身子在刹那间倒在了地上,倒得飞快,好像他原本就是这么睡在地上的,根本不曾起过身。

  掌力击空。

  牛毛细针呼啸着贴面而过。

  罗隐的脚尖已正正地点在了老婆婆的章门穴上,将她点得滚了好几滚。

  罗隐跳起身,苦笑道:“你们唐家的人,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阴毒?”

  女孩子扑到老婆婆身边,尖叫起来:“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奶奶你没事吧?”

  老婆婆痛呼道:“罗隐,你记着,我会让你死得痛苦不堪!”

  罗隐拧着湿漉漉的头发,没理她。

  “罗隐,你听见没有?我要让你死!”

  老婆婆还在嘶声厉叫。

  罗隐道:“除非你现在就想死。”

  他身后突然有人脆笑起来:

  “好,说得好!” 
 



  
第十章

 
  罗隐没有回身,冷冷道:“你是谁?”

  那人的声音变得又柔媚、又欢悦:“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罗隐心中忍不住微微一荡,脸上也有些发烧:

  “难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绝代佳人?”

  那人低笑起来,又说了一句:“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更让人感到浑身酥软。

  罗隐忍不住想回头看看,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努力定住心神,朗笑道:“我想你美也罢。丑也罢,都无所谓,反正我不想看你。我只向你要回我的三个朋友。”

  那人的声音里已多了许多轻快和俏皮,更富有挑逗意味:

  “你这次舍生忘死而来。只不过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不错。”罗隐更努力地压制住绮思,保持嗓音的清朗:“只不过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是大事。”

  “这好办,你跟我来就是了。”那人娇笑道:“我要走了,你跟不跟过来,我可不管。”

  她细碎的脚步声果然在走远。

  罗隐抬头看看女孩子和老婆婆,不由微微一怔。

  女孩子美丽的眼睛里,已满是屈辱的泪水。老婆婆却幸灾乐祸地盯着他。

  那个女人和她们是什么关系?如果是一家人的话,又怎么解释这祖孙二人的目光呢?

  罗隐叹了口气,转身低头,跟着那人的脚步声而走开了。

  那人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罗隐惊得一抬头,那人却站在那里,背对着他。

  仅看她的背影,已使人嗓子发干、眼睛发红、心里发苦了,若是看见她的正面又会怎样呢?

  罗隐不敢想像。

  她的头发高高挽起,盘在头上,好似乌云堆雪;雪白的脖颈好看地微微垂着;肩头的曲线柔和而又动人;迷死人的纤腰在轻微地扭动着:她的臀部浑圆丰满,两腿笔直修长,无一处不充满了奇特的诱惑力。

  尤其是那一身乳白色的紧身衣裤,使人几乎会认为她是赤裸着立在那里的,但又绝对比赤裸着更诱人。

  罗隐的心咚咚跳起来。

  那人的声音梦幻一般飘了过来:

  “看够了没有?”

  罗隐的脸一下涨得血红,眼睛不听指挥地还是看着她。

  那人又顾自走了起来。

  她走路的姿势,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罗隐不敢再看了,再看下去,非出乱子不可。

  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个女人是一个恶魔,一个夜叉,她是个坏蛋、贱人、淫妇,你千万不要看她,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

  可是,想抬头看她走路的念头却变成了一个恶魔,真缠住了他。

  如此艰难的路,他还是第一次走。

  女人走到一间小巧玲珑的屋子门口,停住了,冷冷道:

  “郭四季就在这间房里,你自己进去看看她。门没有锁。”

  罗隐冷笑道:“如果这又是你设的一个圈套呢?要知道,门若是没上锁,她随时都可以离开,除非她现在已是一个死人。”

  女人不屑似地哼了一声,扭头走开了,罗隐这时才看见了她的侧影。

  她的侧影让罗隐大吃一惊,几乎脱口喊出声来:“你是不是郭四季?”

  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绝不相信那个女人就是郭四季。

  直到那女人走进了竹林中,不见了,罗隐才悄悄嘘了口气,拭了拭额上的冷汗。

  他仔细地观察着那间小屋,确信不会有什么问题后,才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

  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那女人刚才走过的,可以说两人的脚印完全重叠在一起。

  他知道,若是差了半步,或许又会有什么可怕的机关等着他了。

  他已经上够了大当,不愿再蹈覆辙。

  房门果然只是虚掩着的。

  罗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抬眼一扫房内,不由又惊又喜:

  “郭四季,真是你!”

  房里站着一个神情迷茫的、扮成白衣公子模样的姑娘,不是郭四季又是谁?

  郭四季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她正玩着那把大折扇,一开一合的,玩得挺认真,挺开心。

  郭四季的笑声显然很有些傻。

  罗隐冲了进去,急叫道:“郭四季,我是罗隐,难道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罗隐,罗隐是谁?”郭四季喃喃道,眼中一片茫然:

  “你别这么大声嚷嚷好不好?我受不了吵闹,我需要安静。”

  她又低下头去玩扇子,又开始傻笑。

  罗隐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迷药的功效。

  他看了看四下,走过去掩上了房门。这间屋没有窗户,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郭四季已经停止了嘻笑,茫然不解地看着鬼鬼祟祟的罗隐,似乎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罗隐抽出香木剑,一招迫住郭四季,将手中香木剑横在她鼻子前。

  片刻过后,郭四季眨眨眼睛,震惊地瞪着罗隐,刚想说话,却被罗隐捂住了嘴:

  “轻声。”

  郭四季迫不及待地拉开他的手,悄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这是怎么了?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罗隐苦笑:“这是唐家,你被他们用迷药迷住了。详情以后再说,咱们先冲出去。”

  门外又响起了那女人的笑声:“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罗隐的香木剑,可以化解毒和迷药,难怪你在死洞里能逃出来。”

  罗隐将香水剑交到郭四季手中,低声道:“你用它,就不用再怕迷药了!”

  他推开门,朗声大笑起来:“现在郭四季已经清醒了。

  我可不可以带她走?”

  门外仍只有那女人一人,而且她仍是背对着罗隐:

  “当然可以。只不过她若是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或许就不会跟你走了。”

  郭四季一脸迷惘:“你说什么,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女人叹了口气:“昨天晚上,你春心大动,直叫着要罗公子抱你,连衣裳都脱光了。我实在是可怜你,就派了一个强壮的小伙子凑数,黑灯瞎火的,你们居然还很能折腾,弄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没睡好。”

  郭四季面色惨白,嘶声道:“我不信,你骗我,我不信!昨天我根本没有被……根本没有!”

  那女人苦笑道:“你可以再回屋去,看看你的床上,是不是有不少血迹?你再想想,你身上是不是有些异样?”

  郭四季脚下一个踉跄,晕了过去。

  罗隐扶住郭四季,双目似都已快滴出血来:

  “贱人,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那女人似乎很无奈地摇摇头道:“实际上我也是为她好,你若不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你以后会明白的。你现在若想杀我,可以动手了,只不过你好像不那么容易杀我。”

  罗隐一声历啸,带着郭四季跃上树梢,如飞而逝。

  远远地,他的厉呼传了过来:

  “我要让你们唐家变成瓦砾场,你等着吧——”

  声音宛如奔马怒龙,震人心魄,唐家人每个人都听见了,每个人面上也都已变色。

  唐乖乖偎在唐老婆婆怀里,惊恐地道:“奶奶,他为什么这么恨我们唐家?”

  唐老婆婆慈声道:“他是个疯子,乖乖不用怕他,他根本就损害不了咱们半分。咱们唐家,在江湖上扬名已经数百年了,什么样的大风浪没见过,哪会把他放在眼里?”

  唐乖乖摇头:“可他不像是疯子呀?”

  “奶奶说是就是。乖,不怕。他敢再来,奶奶就杀了他。”

  唐乖乖激烈地摇头:“不,不,奶奶,不要杀他!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一定是个好人!”

  “你怎么知道?”唐老婆婆笑了:“好人难道有什么记号,能让你认出来?”

  “奶奶你要杀他,他却只点了你穴道,他当然是好人了。”唐乖乖自信地道:“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

  “乖,你今年几岁了?”唐老婆婆慈爱地抚着她的秀发,笑得怪怪的。

  “十五啦。奶奶,问这干什么呀?”

  “哦,乖乖都十五岁了,是大姑娘了,难怪呀!”

  “奶奶奶奶,你瞎说,我不依,不依嘛……”

  唐乖乖羞红了脸,捏起粉拳,轻轻捶着唐老婆婆。

  郭四季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呆呆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动弹,连眼睛都很少眨,小脸儿惨白阴沉。

  罗隐心里也在滴血。他不得不劝她,却又实在不忍出口。

  这种事,对任何女孩子来说,都不是可以随便说说玩玩的。更让罗隐内疚的是,这一次的罪过,都是由自己引起的。

  但他无法把自己的歉疚说出来。

  他知道这时候或许让郭四季一个人呆一会儿会更好,可又怕她一时想不开,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在房里转了十几圈,罗隐才冷冷道:“晚饭放在桌上,是你自己吃,还是要我喂你?”

  郭四季就像根本没听见他说话,就像根本没看见他这个人。

  罗隐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有仇就报仇,干吗总跟自己过不去?若是你就这么不吃不喝,你还怎么报仇?”

  郭四季还是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罗隐冲着她耳朵大吼了一声:

  “吃不吃?你到底吃不吃?”

  郭四季还是没反应,只不过这次眨了几下眼睛,大约是听见了。

  罗隐没辄了,气呼呼地将饭桌移到床边:“好好好,你不吃,我喂你吃。”

  可饭菜送到郭四季唇边,她却不张口。

  罗隐只好像当年师父逼他吃药一样,捏着她的鼻子,将饭菜一口一口地送进她口中。

  只不过才喂了一碗饭,罗隐的额上就已见汗。从小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受这种罪。

  郭四季已完全像个活死人,闭着眼睛由他摆布。

  罗隐又喂了她几口汤,点了她昏睡穴,将她抱到床上躺好,扯过一条毯子给她盖上,直起腰,拭拭汗,苦笑道:

  “你若再这么折腾几天,我真要给你累死了。”

  他叹了口气,悄悄走出房,反手带上门,就在门口坐了下来。

  郭四季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吃晚饭才醒,但情况仍不见好转。

  罗隐只好又喂她吃饭。喂着喂着,郭四季的眼中溢出了泪水:

  “你……你出去一下……”

  罗隐只好又坐到她的房门口,坐在地上,支起耳朵听房中的动静。

  许久,郭四季的痛哭声才渐渐响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越哭越伤心。

  罗隐的眼中也已蕴满了泪水,他在心里念叨道:“哭吧,哭吧,哭过之后,希望你还是以前的郭四季,又泼辣,又伶俐,又美丽,又善良,又聪明,又骄傲……”

  隔壁房里的一个男人不耐烦地冲出来,骂道:“死了老子娘啦?他奶奶的穷嚎什么?你个臭婊子养的小贱人,搅得老子酒都吃不安生!”

  罗隐慢慢站起来,慢慢踱到那个人面前,突然出手,干净利落地抽了他十二个耳刮子,补上一脚,将那人从门口踢到了床上。

  罗隐拍拍手,冷笑道:“你若是胆敢再说一个字,我就割下你的舌头。你可以试试看!”

  那人早已闭过气去,自然已无法再说什么了。

  罗隐朝纷纷涌过来看热闹的客人们瞪眼,吼道:“都回房去,听见没有?没你们的事。谁要是不怕死就过来!”

  罗隐平常是个斯斯文文的人,很懂礼貌。

  斯文有礼的人,不常发火,但一旦动了真怒,比所有的人都更可怕。

  客人们都悄悄回房了。罗隐那副模样真能吓死人。 
 



  
第十一章

 
  郭四季伤心地大哭过一场之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跳了起来,拉开门,却发现罗隐正从门边地上站起。

  “你……你一夜没睡?”郭四季大吃一惊。

  “睡了,睡了,”罗隐苦笑:“只不过不是睡在床上而已。”

  郭四季眼圈儿一红,强笑道:“地上当然睡不好。你还是先回房睡一觉,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去。”

  罗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两个十二成足的哈欠,伸伸胳膊动动腿,笑道:“也好,也好。”转身朝自己房间走。

  郭四季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

  罗隐这一觉,居然睡到日头偏西才醒。刚刚一翻身,郭四季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笑道:“睡得好不好?”

  “很不好。”罗隐苦笑着操揉揉眼睛:“我一直在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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