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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凤钗-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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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万里江湖一人归
第二章  疑是深闺梦里人
第三章  烟云往事一梦中
第四章  旧梦方回又惊魂
第五章  旧情难忘走单骑
第六章  腥风血雨芳踪渺
第七章 北邙鬼域地下宫
第八章  八方风雨会中州
第九章  反目不认枕边人
第十章  原是昔年一故人
第十一章 回疆惊变动帝都
第十二章 为义千里送玉人
第十三章 难得世间奇女子
第十四章 抚慰重臣夜相探
第十五章 风吹芳心起涟漪
第十六章 宦海奇英入江湖
第十七章 突来怪人献毒计
第十八章 虎将良才对谈兵
第十九章 疑云重重武林帖
第二十章 玉女伤情奇峰起
第二十一章 明争暗斗显心机
第二十二章 惊睹可怜薄命人
第二十三章 为名利你争我夺
第二十四章 战鼓雷鸣动天地
第二十五章 恩怨情爱一梦中


 

 
 
 
 : 



第一章 万里江湖一人归
 
  晚秋的天气,一片肃杀萧条景象。

  金黄色的枯叶,片片自树梢跌落,有的飘然远扬,有的轻轻地落在地上,悄悄地不带一丝声息。

  西风里,一抹血红的夕阳,洒照在这条古道上。

  古道上渺无人迹寂然无声,只有夕阳、西风:肃杀、萧条、枯叶片片。还有那远近十余株枝桠光秃,在西风里挣扎,色呈惨白的白杨。此情此景,委实能令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抒叹感伤,伤,心酸而潸然泪下。

  然而更令人难忍热泪的,是一声突如其来,随西风飘过的长叹,这声长叹极其轻微,但却包含了无限令人无法捉摸的东西,没有人能说出那是什么,只是,闻之倍觉心酸……

  蓦地,西风又飘过来一阵缓慢轻微的得得蹄声。

  随着这阵划破寂静的蹄声,古道远方幕色中,渐渐地出现了一人一骑。

  西风,又飘送过来一阵吟哦: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吟声轻微断续,也许是藉那阵阵西风,才能传得很远、很远,字字清晰。

  但悲怆、凄凉,较那声长叹包含得更多。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这一人一骑,在暮色西风里缓缓地行着。

  近了。

  那是一匹瘦马,皮包骨,白毛稀疏脱落,而且泥泞斑斑:垂着头,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状如不胜负荷,令人不忍卒睹。

  马上的人则是一位面色焦黄的中年文士,神色颓废,双目无神,恍似大病初愈。

  一袭原本雪白的儒衫,如今也已色呈灰黄,好像经年未洗,满头满睑俱是尘土。

  马后,摇晃着一个书箧。书箧里,一管通体雪白晶莹的玉箫,只露出了几寸。

  显然,这一人一骑是饱经风尘,长途跋涉至此,才显得那么憔悴,那么疲乏不堪。

  突然,瘦马略一跳动,停下了四蹄。

  一声轻若游丝的喃喃细语,随之飘荡在暮色里:

  “满身风尘,满心憔……

  猛抬头,旧地重到。

  残阳西风里,瘦马行古道。

  人断肠,景萧条。

  刻骨深情一梦里,对此如何不泪抛。”

  伤心辞句,断肠人,一声长叹,雨点般的热泪随着西风远逝。

  蹄声又起,一人一骑向着坐落于远方暮色中,那宏伟肃穆的城池缓缓行去。

  方行不出十丈,突然,这一人一骑适才出现的方向尘头大起,蹄声大做,十余匹高头健马快如闪电飘风疾驰而来。

  那中年文士却是头也未回,缓缓地将马儿驰向道旁,让出路来。

  转瞬之间,十余匹健马已追上了这一人一骑,铁蹄卷起了阵阵尘土,风驰电掣般自这一人一骑身旁掠过。

  任它灰尘弥空,任由满路的尘土飞拂一身,那中年文士仍是低着头,策马缓行,生似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在双方交错而过的刹那间,那十余匹健马群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咦,一阵马嘶起处,那十余匹健马一齐飞旋,突然停下,好精湛的骑术!

  原来,这十余匹健马上,全是腰悬长剑的大汉,一个个都是衣着讲究、气宇昂然、双目放光、威猛绝伦。

  尤其是为首的一匹火炭般的赤马上,那位环目虬髯的锦袍大汉,眉宇间更流露着一种慑人威严,气质非凡,直令人不敢仰视。

  那华贵装配,人如虎,马如龙,一比之下,更显得中年文士的寒伧、柔弱。

  但是中年文士对横于道中的十余匹铁骑竟然视若无睹,仍然策动他那匹瘦得可怜的坐骑,低着头缓缓地行进。

  那为首的锦袍大汉,望了望这一人一骑,哑然一笑,微一摇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数年遍寻天下,毫无所获,不意今日竟在这儿遇上。朋友,我想打扰片刻。”

  那中年文士呆了一呆,突然勒住马缰,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满面惑然道:“这位,可是唤我么?”

  那银袍大汉一笑说道:“这条路上我们尚未看见第二个人!”

  那中年文士“哦!”了一声,道:“在下与足下素不相识,不知……”

  锦袍大汉一笑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我有件事儿想和阁下商量一下!”

  那中年文土呆了一呆,道:“阁下请讲。”

  那锦施大汉望了对方那马后书箧一眼,道:“拙荆性喜音律,爱箫成痴,我不惜重金遍寻海内,但所获均属凡品,无一能令拙荆满意。今见阁下书箧中这管玉箫颇为不凡,不避唐突,想请阁下割爱,我不惜千金,不知……”

  那中年文士接口道:“阁下目力如神,我这管玉箫确非凡品,然此乃祖传,恕我难以从命!”说罢,策动瘦马,就要行进。

  那锦袍大汉忙一摇手,道:“阁下慢行。”

  中年文士又勒住马缰,蹙眉说道:“在下说过,恕难从命!”

  那银袍大汉颇为窘迫地一笑说道:“阁下雅人,以金易宝那是亵读,这样行不,阁下若肯割爱,我愿以一件家传至宝奉赠如何?”

  中年文士深注对方一眼,道:“阁下爱妻情深,委实令人感动,在下文武两无所成,身无长技,更无大志,但是生平亦唯爱音律,此箫又系祖传,故敝帚自珍,爱逾性命,便是倾天下之所有,在下也不能割爱。”

  锦袍大汉尚未开口,身旁一名劲装大汉突然沉声说道:“好大的口气,区区一管箫儿能值几何?我家主人只是看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故才好言相商,你最好不要太不识相!”

  中年文土霍然色变,凝注那劲装大汉,方待发话,那锦袍大汉已忙将哪大汉斥退,马上拱手,歉然一笑,说道:“下人粗鲁,失礼冒犯,先生雅人,必能容之,我这里谨代谢过……”

  话锋微顿,略做沉吟,毅然又接道:“正如阁下所说,我爱妻情深,远胜于爱我自己的性命,强抢掠夺,我不屑为!不过阁下若是执意不肯割爱,我为了爱妻,也就不得不强行购取了,还望阁下三思。”

  中年文士闻言脸色又变,冷冷一笑,道:“视阁下不似一般俗人,怎地也做此语?岂不闻君子各有所爱,不夺人所爱,百无一用是书生,但书生尚能不屈于威武,阁下苦是不顾身分,自信下得了手,那么,请!玉箫在此,伸手可得。”双目紧紧地凝注对方,神色冷漠,不言不动。

  锦袍大汉大感窘迫,以他的身分,岂肯动手强夺人家手中之物,但自己的爱妻又是爱箫成痴,此箫更是举世难寻其二,如若错过,岂不遗憾终生?为难之下沉吟不语。

  蓦地里,一声粗犷大笑:“爷,您还犹豫怎地?”

  一名大汉挥舞着长鞭,鞭梢恍若灵蛇,闪电般飞郑向半露在书箧外的那管玉萧。

  中年文上冷冷一笑:“强取豪夺,何异草寇?北京城原来是这么一种地方,怎不令人失……”

  “望”字未出,锦袍大汉突然嗔目一声大喝:“住手!”

  挥掌遥拂,“啪”地一声,长鞭应手而断,那名大汉竟也被震得身形连晃,险些坠下马来。

  接着深注中年文上一眼,喟然一叹,道:“君子有成人之美,阁下……唉!”满面懊丧,一挥手,率众疾驰而去,铁蹄动地,卷起千丈黄尘,转瞬不见。

  中年文士一直望着哪十余健骑消失,始摇头一叹,说道:“算你见机得早。”突然又神色一变,无限的惆怅、黯然,目光呆视着前方,喃喃自语道:“我这是何苦?他说得不错,君子有成人之美,他是为了爱妻,我又为了谁?自己抑或是她?……”

  “真巧,他那爱妻也是个性喜音律,爱箫成痴的人儿。可是我哪爱箫的人儿却已投入别人的怀抱,怪谁呢?天?她?我?……”一声自嘲苦笑,策动了瘦马缓缓向前驰去,渐渐地消失在低垂的暮色中。

  一弯上弦月,从一片淡云中露出了金钩。

  夜空中群星闪烁,淡云朵朵,晚风轻拂,夜凉如水。

  北京城内早已万家灯火,明灭掩映,街道上更是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八大胡同,是走马王孙折柳章台的好去处。

  天桥,则是龙蛇杂居,无奇不有的好所在。

  这是帝都城开不夜最热闹的一方。

  然而,在靠近紫禁城一带,却又是这帝都宁静冷清的另一面。

  ***

  这是一座远离喧嚣,很大,又宏伟的院落。两扇朱漆大门紧闭着,铁环映月生光,青石石阶十二级,左右对峙着两尊巨大的石狮子。神态威猛,栩栩如生。

  两个瓜形巨灯分悬大门两侧,照得大门口光同白昼,毫发可见。

  藉着灯光,老远地便可看见门头横匾上那四个铁画银钩的朱红大字:

  “神力侯府”

  侯门一人深似海!一点也不差,这片院落便不知深有几许。稠密的林木中,但见灯光闪烁,在微明的月光下,也可以从阵阵夜风掀开的树海中,看到几角飞檐廊牙。

  显然,那树丛中,蜿蜓曲折的小径漫回处,青石小桥所指处,必然是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里然不错,这庭院建筑得幽深宏伟、美轮美奂,烟农涟漪,恍若仙境。

  后花园中的一座精雅小楼上,灯光犹亮,盖过了那柳梢的一弯冷月。

  由半掩的轻纱中内望,小楼内,香冷金猊,被翻红浪,牙床玉钩,锦帐低垂。

  临窗一张亮漆桌上满是书册,笔砚之旁还放置着一本雪白薛涛笺。

  榻头粉壁上,悬挂着一柄斑斓古剑,古剑之下一张漆几上,却放着一支通体雪白的古玉笙。

  房内金猊中轻烟袅袅,兰麝幽香飘传夜空。

  显得那么美,那么宁静。

  房外,朱栏上,正凭倚着一位身着雪白轻纱晚装的人儿,那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少妇。

  月色映着灯光,照在她那白皙晶莹的肌肤上,隐隐地有一种惑人的光采。

  她有着一对清澈而深邃的眸子,一双远山般黛眉,瑶鼻樱唇,一笑就会露出一口贝齿。

  秋水为神,玉骨冰肌,清丽出尘,她美得令人几疑天仙小谪尘寰,尤其是在这画般的仙境里。

  夜色美、夜景美、人儿美,唯一美中不足的,该是那白衣少妇一对望月发愣的眸子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而且黛眉深蹙,眉宇间充满难解的忧愁,娇靥上也是那么冷得如同冰霜。

  夜凉,而静,她也独自凭栏,愣愣地望着那一钩新月,不言不动,这片美景整个儿地凝结在静中。

  夜色似水,景丽如画,人美如仙。

  蓦地一声轻叹划破宁静的一切,一个银铃般无限甜美悦耳的低吟,自那白衣少妇的樱口袅袅而出:

  “樱桃落尽春归去,

  蝶翻轻粉双飞,

  子规啼月小楼西。

  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望残烟草低迷,

  ……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何时重听玉骢嘶,扑帘飞絮,依约梦回时。

  闲寻旧曲玉笙悲,关山干里恨,云汉月重规……”两排长长的睫毛一阵翕动,两串晶莹珠泪滑过玉面,无声坠落。

  好伤心的辞句,看来她是个断肠的人儿。

  听——

  “多少泪,断颊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笔休向月明吹,肠断更无疑。”

  吟声方了,举袖就待拭泪,突然背后响起一个轻柔话声:“梅霞,又在独自凭栏,望月垂泪了,不怕我心碎么?”

  白衣少妇娇躯微震,忙自拭泪回身,整衣裣衽:“侯爷,您回来了,恕妾身……”

  “梅霞,你又忘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大手,无限怜惜地将她挽起,将她揽过,替她轻轻地拭去娇靥上的泪渍。

  她激动地:“侯爷,您……”

  “你听我说,梅霞。”月光下现出一个魁梧的影子,缓缓地拥着她走向朱栏:“我不知说过有多少次了,我们是结发夫妻,为什么不能像一般人那么随便?那么亲近?梅霞,你是我的爱妻,应该深知我的性情,我耿直、纯厚,有时粗鲁的令我自己讨厌,但我不喜欢那些什么侯爷、夫人的称谓,你为什么不像我叫你梅霞一般地叫我小天?这多亲切、多动听!难道你不愿意?我怕听那显得生疏的侯爷,我宁可不要这个头衔。”

  “妾身……”

  “不,你。”

  “是!我不是不愿意,而是……”

  “没那么多理由,梅霞,既然愿意,那么叫,叫吧!我在静静地等着听。”

  “小,小天。”声音微带颤抖,一抹飞红掠上她那如花娇靥,不由自主地将一颗乌云螓首埋向那宽大强壮的胸膛。

  “嗯!”那高大的人影也自微微的一颤,那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得更紧了。有点儿像自言自语:“梅霞,梅霞,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五年来,你知道我多么渴望你能这么叫我?五年来这是第一次。梅霞,今后永远这么叫我,行不?我们是夫妻,不必那么拘束,要像一般夫妻一样,知不?……”

  “我知道,小天,我会的,永远都会,但只能在人后,像现在一样。”

  那高大人影豁然大笑,声震夜空:“当然,傻孩子,当然是在人后,就像现在一样,唉!我真讨厌见那些嘴睑,我们永远像现在一样该多好。生生世世为夫妇,只羡鸳鸯不羡仙。梅霞,你记着,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就只我们两个,什么都不带,远远地离开这儿,另外找个地方清清静静地过一辈子……”

  她有点娇嗔:“什么都不带?只有我们两人?”

  他沉醉在甜蜜中,显然还没有发觉:“嗯!就只我们两人,什么都不带。”

  她突然仰起螓首,娇笑说道:“我们的两个孩子呢?”

  “噢!”他失笑了,一边用他那蒲扇般大巴掌拍着头,一边道:“该死,该死!还有我们的忆卿、小霞,对不?我们两人的心头之肉当然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她满意了,娇媚地望了他一眼,就要缓缓垂下螓首。

  突然,他伸手托住她的粉颔,道:“梅霞,刚才为什么哭?是不是又在想夏……”

  “小天!”她如遭蛇啮,一声尖呼,花容倏变,挣脱他的手臂,疾退几步,一双玉手掩住娇靥,颤声说道:“小天,不要提他,不要提他,你忘了我不准你在我面前提起他……”显然,她是被触动了心中的创伤,无限悲痛,娇射一阵轻颤,终于低声饮泣起来。

  他无限歉然,无限爱怜,走过去又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那满头秀发,默然不语。

  半晌,方始一声低喟:“原谅我,梅霞,我无意刺伤你,我只是不明白,这么多年你怎么一宣忘不了他,难道说我对你的爱不够?仍不够使你忘了他?梅霞,看看我,我现在是你的丈夫,我不能让你这么痛苦,梅霞,你是因为他的去世而嫁给了我,我感激你,若非如此,我也不敢……”

  她突然失声悲呼:“小天,别说了,别说下去了!我知道,该感激的是我,我更惭愧……以前的不提,现在薛梅霞是你傅小天的妻子,她却仍然难忘那死去的夏梦卿,她自己觉得可耻,小天,因为她对你不贞……”

  “梅霞!”他突然一声沉喝,将她哪双粉臂抓得紧紧地:“你冷静点,梅霞,更不准却说,你知道这会令我难受!海霞,别提以往了,那是过眼云烟,让它过去吧!我虽未见过他,但却久仰玉箫神剑闪电手之名,更知道他是宇内第一奇才,强过我许多:但是,梅霞,只要我们能幸福地过活,他那在天英灵也会瞑目的……”

  “不,小天,你才是天下最不平凡的奇男子,你知道我过去的一切,却仍是这么爱我,我惭愧,永远歉……”

  “梅霞,瞧你,又来了?我们不谈这些了,让我们谈些别的,我刚想起适才在城外碰见的一件事,那个穷酸倔强得令人佩眼,确是少见……”

  那白衣少妇蹙眉接道:“读书人多半很文弱,但每个读书人却都有一股书呆子硬脾气,看来你又去惹人家了,对不?”

  那高大人影此刻已完全露在灯光与月光下,正是那环目虬髯、威猛绝伦的锦袍大汉。此刻,他已换上了一袭绸质青衫,袖口微卷,筋肉突起,豪壮中显出几分潇洒意味。但见他微一点头,环目炯炯,凝注在白衣少妇那一张吹弹欲破的清丽脸庞上,笑道:“你说得不错,我是惹了他,但谁叫你爱箫成痴?谁又叫他有一管举世难寻的上好玉箫?”

  白衣少妇神色间突然掠过一片难言的喜悦,道:“真的?举世难寻,你不觉过于……”

  “过于夸大其辞,是不?”神力威侯傅小天一笑道:“一点也不,这许多年来受了你的熏陶,我自信品箫的眼力已是不差。他那管玉箫通体晶莹雪白,不带半点瑕疵,我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出自名匠之手,而且是琢造自一块千年寒玉:因为这等炎热的天气,他那匹瘦马又经过长途跋涉,竟然一丝汗迹也没有。”

  白衣少妇喜道:“如果你看得不差,那果真是举世难觅其二,因为千年寒玉箫举世只有一支……”

  蓦地,她神情大变,娇躯猛震,急急接道:“小天,他是个读书人?没错么?什么样儿?”

  傅小天呆了一呆,突然纵声大笑:“霞,我看你是永远忘不了他……”

  她一阵轻颤,娇靥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缓缓地垂下螓首。

  傅小天呆了一呆,目光中一片爱怜,神色中无限歉疚,搂在她腰间的哪只手臂紧了紧,道:“霞,别生气,开玩笑的,人死焉能复生?其实你也太痴了……”轻喟一声,接道:“听我说,霞,他是个一身雪白儒衫的中年文士……”

  她娇躯又是猛地一震,飞快地抬起螓首。

  →潇湘书院OCR小组扫描、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傅小天又道:“只是那张立该俊美绝伦的脸儿却又黄又丑,我觉得很不相衬。”

  一丝黯然之色掠上那张清丽如仙的娇靥,她大为失望,难过得想放声痛哭,然而在失望之余却免不了感到安心,一颗猛跳的芳心,渐渐地又恢复了正常。

  她现在简直生活在矛盾里,极希望住一大奇迹出现,他会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甚至风闻他再规武林。但奇迹总是微渺得可怜,而且就以这件事情来说,更是荒谬得可笑,因为早在六年前,武林中已遍传他的死讯,这些年来,怕不侠骨早随草木同朽了。

  但是她也不希望再看到他,因为,无论怎么说,她到底还是负了他,不但没有自绝殉情,追随他于地下,而且并未能为他守身如玉,终于嫁给了这位权极一时、富可敌国的神力威侯傅小天。她这位候门丈夫,无论在哪儿,即是在御前,也仍是不减他那豪壮的侠风。对她,更是百依百顺,情深似海,爱逾自己的性命,使她永远难忘,也最使她感动的,是他那句:“霞,我宁可什么都不要,就是不能失去你。”虽然,她时常因怀念那死去的他,而极为痛苦,但她却绝不能否认正生活在无比的幸福中,得夫如此,尚复何求?

  对死去的那位武林第一奇才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如今,她的愧疚比爱更多,设若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又有何面目见他?

  她自己也知道,她痴得可笑,也痴得可怜,但现在却有一点使她难以释然,想起来,她的心就会一阵猛跳,那就是:千年寒玉箫举世只有一支,怎会落在他人之手?莫非……

  不可能,人死绝不能复生,更何况那中年文上形相差得太多。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那真是一支千年寒玉箫,定可由此人口中得到一些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又陷入矛盾,她希望自己的丈夫是看错了。

  然而,她又希望那真是那管千年寒玉箫。

  一时间脑中闪电飞旋,百念恍如浪涛,汹涌澎湃,此落彼起!

  为此她沉默了,只把那双蒙着一层薄雾般的眸子,呆呆地凝注茫茫夜色出神!

  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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