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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城雪重-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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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烈”,那人开口道,声音沙哑得厉害,“从旅顺来的。”
“旅顺?”徐卿之激动地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沈烈摇摇头,“能逃的全逃了,逃不了的都死了。”
徐卿之一想那种惨状,就不自觉地叹气。他伸手去扶沈烈,“哈尔滨的春天不比旅顺,冷得很,你穿成这样会冻死的。我看你衣服上还有血,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我、我没有钱,付不起诊金”,沈烈有些尴尬地说。
“不要紧”,徐卿之说,“救死扶伤是医家的本分,总不能看着你冻死在这儿吧。”
沈烈被他拉了起来,比徐卿之还高出一块来。徐卿之打量了他一眼,心说这个头跟林鸿文应该不相上下。
“你长得真像洋人”,徐卿之再次感叹道,“鼻梁和眉棱都很高,眼睛颜色也比一般人浅,你父母都是中国人吗?”
沈烈摇摇头,“我娘是中国人。”
沈烈说了半截不说了,徐卿之也没有继续问。东北管沈烈这样的叫二毛子,称呼里就带着蔑视之意。兵荒马乱的年代,很多混血都是妇女被洋人强奸所生的,这样的孩子自然也不愿意提起身世。
进了医馆,徐世淮给沈烈检查了一下,外伤都不严重,就是一路忍饥挨饿瘦得厉害。冯婶儿见他可怜,便去厨房给他热了些剩饭剩菜。沈烈虽然饿,但也没有狼吞虎咽,徐卿之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大口一大口地吃完了三大碗米饭、两个馒头还有两盘子剩菜。
吃饱喝足休息了一会儿,徐世淮便让他去洗澡,又让徐卿之找两套旧衣服给他。徐卿之找了两套自己穿着有些宽大的衣服,可谁知沈烈换上后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徐卿之笑着跟冯婶儿说,“我看他这个头跟鸿文差不多,去给他找两套鸿文的衣服吧,应该合身。”
冯婶儿想了想说,“之前收拾鸿文那屋的时候,剩下几件衣服好像让我收柜子里了,我这就去找找。”
果然,林鸿文的衣服沈烈穿就合适多了。徐卿之打量了他一下,如今脸洗净了,头发梳好了,又换上了合身的衣裳,眼前的沈烈跟之前衣衫褴褛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冯婶儿忍不住道,“这孩子长得真白净,比鸿文还要白上几分。”
“你好久没见他了”,徐卿之说,“他这两年总在外面跑,没有那么白了。”
“大小伙子,黑点结实点也没什么不好”,冯婶儿说道。
徐卿之笑笑又转头问沈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烈一路逃过来只想着活命,根本不曾想过活下来之后要干嘛,他有些无助地看着徐卿之,“我、我还没有想过,但我会尽快找事做的。”
徐卿之想了想又问,“你之前在旅顺是做什么的,识字吗?”
“之前我在一个俄国人的店里做伙计,不过后来打仗,他被炸死了”,沈烈说道,“我识字的,只是没正经念过书。”
“你给俄国人做事,你听得懂俄语?”徐卿之问道。
“能听懂一些常用的”,沈烈如实答道,“但如果说得太快,我就听不懂了。”
徐卿之在心里打着算盘,如今合众商行的生意做大了,林鸿文一天要跑好几个地方实在疲累。如果能找个得力的人来中国大街这边,林鸿文至少不用傅家店、中国大街两头折腾,也就不用那么累了。
“我看这样”,徐卿之说,“你可以先来我们商行做事,如果你觉得还不错,可以一直做下去。如果觉得别的地方更好,也可以离开。”
沈烈没想到徐卿之会抛给他这么大一个馅饼,一时有些慌乱,浅棕色的眼睛感激地望着周时英,不停地说着谢谢。徐卿之让他好好休息,明天带他去商行认认门。徐世淮让冯婶儿把原来林鸿文住过的那间房拾掇一下给沈烈住,冯婶儿本来平时也会定期打扫,几乎没耽搁多少时间,就让沈烈进屋休息去了。
徐世淮看着沈烈的背影出神,徐卿之有些好奇地问他,“爹,怎么了?”
徐世淮摇头说,“年纪大了,好多事儿都记不清了。”
“什么事儿啊?”
“那个沈烈,我看着眼熟,可是怎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徐世淮叹了口气说,“人老了,不中用了。”
“医馆一天天人来人往的,你要是都能记住,那才奇怪”,徐卿之安慰他道,“再说可能人有相似,觉得眼熟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107。
翌日,徐卿之就把沈烈带去了商行,沈烈很聪明,以前又做过伙计,上手很快。林鸿文下午过来的时候,沈烈还开门问好,把林鸿文搞得一愣。徐卿之详细介绍了一番,林鸿文嘴上附和着,眼睛却盯着沈烈看了半天。原因很简单,他和徐世淮一样,觉得沈烈有些眼熟。
晚上冯平又如约而至,林鸿文看他憔悴了不少,便问他原因。冯平说俄国人开始围剿抗俄组织,呼兰那边恐怕要扛不住了,哈尔滨这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林鸿文一边拿钱给他,一边劝他们先躲起来避避风头。冯平说走了这条路,就没想过能长命百岁。林鸿文又劝了他两句,见他听不进去,也就罢了。
窗外大风呼嚎,听着像鬼哭一样,林鸿文送冯平出去,冯平的衣衫被风吹得鼓鼓的,走了十几步就湮没在黑暗里。林鸿文关上门点了支烟,想着人总是要死的,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是个什么死法。能安安稳稳老去的,那都是有福气的,他恐怕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也许哪天来场洪水,就像几年前那样,很多人睡着觉就淹死了。又也许哪天来场疫症,像陈泥鳅那样,一两天的工夫就没了。再也许,就像林省身和林鸿鸣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林鸿文想起那年洪水,郑云跟他说,“这世道,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他觉得郑云说得不对,应该说穷人的命才是最不值钱的。位高权重的,腰缠万贯的,有哪个命如蝼蚁?林鸿文倚在门上弹了弹烟灰,又想起胡瞎子对他说,“你并非长寿之相,要好自为之。”如果胡瞎子真像别人说得那么准的话,那他最后八成会横死,好自为之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63。第六十三章
春天一转眼就过去了,从迎春花开到所有花谢,用不了半个月的时间,淅淅沥沥的雨若想再见也只能等到立秋之后了。头伏那天一大早天就阴得厉害,早上九十点钟活像晚上快黑天时候的光景。林鸿文想着快要拧出水来的天空,心说自己得快点,中午之前赶到商行,不然就容易被拍在半路上。
临近中午的时候起风了,卷着尘土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周时英见没什么生意,就让伙计都回去了。自己在店里点了几支蜡烛,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坐下继续看账本。何穆在一边点货,点了两遍都对不上,心烦意乱地开始点第三遍。周时英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今天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何穆说,“没怎么,可能是要下雨了搅合的。”
远处想起几声闷雷,仿佛应景似的,商行的门也被敲了几下,周时英起身说,“八成是鸿文,他还挺会赶,赶在下雨之前到了。”
可是他拉开门才发现,门外站的是个陌生人。那人长得高大,带着草帽,看不清眉眼,留着络腮胡子,穿着短打,趿拉着草鞋,一副庄稼汉的打板。周时英怎么看他,都不像来光顾生意的,便问他有什么事儿。
那人打量了一下周时英,又偏头看了看里面,周时英下意识的后撤了一步,戒备的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事儿?”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找林鸿文。”
何穆闻声出来,与周时英对视了一眼说,“他不在,你是谁,找他什么事?”
那人并未回答,只是接着问,“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何穆皱了下眉,想着这人自己从未见过,就算他真的认识林鸿文,恐怕也是不常联系的那种。如果冒冒失失地把他带到林鸿文跟前,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可要是把人留在这儿,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周时英听见了,同样麻烦。思来想去,还是借口把他先支走,等林鸿文来了问清楚再做打算比较好。
打定主意,何穆便开口道,“我也不好说他现在在哪儿,要不你……”
“要不你先坐这儿等会儿,反正他一会儿肯定要过来。”周时英把话接了过来,回头瞥了一眼何穆,又转过来给那人倒了碗凉茶,“这位大哥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姓马”,那人答道。
周时英在一旁坐下,仔细端详着那人说,“我们与鸿文认识好几年了,他的朋友我们差不多都见过,但是马大哥好像从未见过,不知道你和鸿文是怎么认识的?”
姓马的把一大杯凉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精光,抹了抹嘴,抬头看着周时英说,“既然我今天已经露面了,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周老板不必套我话了,我说给你听就是了。”
周时英一愣,“你认识我?”
“合众商行三个老板,中国大街的徐卿之,傅家店的周时英跟何穆。我虽然之前未曾见过,但也听人说过。”姓马的坦言道,“至于我和林鸿文,其实我是跟他爹比较熟,我们都在筑路队待过。”
何穆听见筑路队这三个字眼神一暗,果然周时英又问道,“我听鸿文说过一些他爹和他大哥的事,据说是生死不明?”
姓马的叹了口气道,“这么些年要是都没音信,那八成就是死了。那天晚上,死了好多人,活着也只顾着逃命,谁能顾得上谁啊,想起来也真是窝囊。”
“到底出了什么事?”周时英问道。
姓马的刚要开口,何穆就插嘴道,“马大哥不愿提不说也罢,鸿文这些年也很少提起,提起来就免不了难过。”
谁知那姓马的并未领会何穆的意思,接着说道,“若不是那杜心竹,他也不用难过。”
何穆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周时英见他神色异样,继续追问道,“杜心竹?可是说话文绉绉的那个?”
姓马的有些诧异地看向周时英,“你认识他?”
“他在我们商行做过伙计,不过三年前已经死了”,周时英说道,“你刚才说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死了?真是苍天有眼”,姓马的感叹道,“当年要不是他出卖了我们,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密,何穆隐约听见有人敲门,心想这时候还过来了除了林鸿文也没别人了。于是赶忙跑过去开门,林鸿文站在门口,雷声仿佛在耳边炸裂,闪电紧随其后,把他的脸晃得煞白,活像厉鬼一般。
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狂风暴雨在街道上肆虐,林鸿文带着一身水汽走进来,回手带上了门。商行里的蜡烛被他带进来的风吹熄了。屋里一片昏暗,只听见他衣服上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把油灯点上吧”,林鸿文说。
何穆进里面鼓捣了一会儿,端了盏油灯出来,看着林鸿文身上的水渍道,“要不先去换身衣裳吧,免得着凉。”
林鸿文摆摆手说不用,转头看向姓马的,“你是……马叔?”
姓马的点点头,刚要开口,林鸿文便接着说道,“马叔,你来找我什么事儿,我心里大概有数。我知道你着急走,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尽快去个安全的地方。”
“好,多谢你了”,姓马的说道。
林鸿文到里屋,打开一个上锁的匣子,拿了一百卢布塞给姓马的,“等会儿雨停了,你就走,别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我明白”,姓马的说。
外面雷声不断,屋内却一片死寂,何穆想说些什么,但看林鸿文冲自己微微摇头,便闭了嘴。周时英的算盘越拨越乱,账说什么都理不明白了。
大雨下了一个时辰才转小,姓马的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向三人告辞,林鸿文看着他走远后关上门,转身看向周时英说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忍了这么长时间不累么?”
周时英把算盘挪到一边,抬头盯着林鸿文道,“我想看清楚,这几年我到底是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合作。但是看得越清,我就越觉得后怕。”
林鸿文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身上的衣服半干不干,此时冷得很。他看了眼周时英,又低下头看着冒着热气的杯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规矩,卿之也是。所以有些事我不让你们沾手,因为我知道你们会觉得不光彩。但现在就是这样,不光彩的事也需要有人去做。”
“杜心竹怎么死的?”周时英问道。
“刚才来的那个人叫马川生”,林鸿文在桌旁坐下,如实答道,“他也是当年筑路队的一员,后来筑路队都加入了义和团,本来打算那天晚上里应外合对付俄国的护路队。但是,杜心竹贪生怕死,把这件事告诉了翻译。”
“我问你他怎么死的?”周时英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我不敢把事情都连起来想,因为越想越吓人。他死的那天那么巧你来店里,那么巧送货人都不在,又那么巧那一单是要送货去江北的造船厂。”周时英扭头看向何穆,“你也知道对不对?你们打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他死。”
“你别看何穆,所有事情都是我让他做的”,林鸿文说,“我不过是想求个真相罢了,当初杜心竹见我跟见了鬼一样,那时我就怀疑他跟筑路队出事有关。后来我几次试探他,他都闪烁其词,我才设了个局,想听他一句真话。果然,就是他出卖了筑路队的人。”
“既然你听见了真话,为什么他还死了?”周时英问道。
“我找人去救他了”,林鸿文微笑着说,“但他等不到那时候就死了,我也没办法啊。”
“你还笑得出来?那是人命啊!”周时英喝道。
“是啊,是人命”,林鸿文平静地看着他,“被他出卖的那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他们死了就白死了么?”林鸿文伸手点了点周时英的胸口,“我告诉你,他早就该死,为什么他能比那些人多活几年?因为老天跟你一样,都没长眼睛。”
“所以你以为你是替天行道?”周时英讪笑道,“他若真的犯了王法,那也应该受律法管束,你凭什么取人性命?”
“律法?这是什么地方?俄国人占着埠头区、秦家岗,傅家店又无府无台,想击鼓申冤都找不着地方,你跟我讲律法?”林鸿文大笑,“你是没睡醒么?”
“人命关天,你到底懂不懂?”周时英失望地看着他,“你们收这个铺子的时候,已经害得那个老头上吊了。我以为你们能得到教训,没想到你居然变本加厉了。”
“我要是不收这个铺子,你可能要一路乞讨回老家,你还有本事在这儿质问我?”林鸿文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多看重人命,我多看轻似的。当年霍乱横行,我怕你们染上疫症,提出要歇业,但你不肯。你又有多看重别人和自己的性命?说到底还不是利字当头,连命都能豁出去?”
☆、64。第六十四章
“我承认我是利字当头,但我不是不择手段,经商也是讲道义的”,周时英反驳道,“这些年我尽心尽力,想为商行赚个清白的底子,结果呢?拜你们所赐,它从一开始就是黑的,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那又怎样?我没偷没抢,又没人逼着他去赌钱”,林鸿文挑眉说道,“你尽心尽力不假,但这些年我也从来没苛待过你,你现在要跟我翻旧账?”
“翻旧账?我要真跟你翻旧账你还能振振有词的坐在这儿?”周时英拿起账本用力甩到林鸿文身上,“你翻啊,没我商行能有今天,你们两个谁是从商的料?”
两人剑拔弩张地看着对方,何穆见周时英动手了,一步跨过去挡在林鸿文前面,“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
“何穆你让开!”林鸿文伸手推开何穆,站起来走到周时英面前,“你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很会赚钱是吧?你在傅家店好几年了,什么时候能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世道!没有我和何穆暗中保驾护航,你以为你那套能走多远?当年许茂才那件事就能把铺子拖垮了,指望你?这两年贺贵明里暗里给咱们下了多少绊子,你还怕不够似的在公益会跟他拍桌子吵,搞出这么多事来我怨过你一句么?我和何穆做那么些事,无非就是想让你和卿之放开手脚的做生意罢了,我对你已经够好的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周时英眼睛里泛着水光,自嘲地笑着,“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怎么对付外人我可以不管,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你为什么要连我都算计?你明知道那人是骗子却不告诉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上当受骗,鸿文,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想让你看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林鸿文说,“宋迟来闹了那么一通,你就耿耿于怀,觉得我的手段不光彩,不是么?那就让你用光彩的手段来啊。”林鸿文手一摊,“结果呢,你又有多大能耐呢,让人骗了你不是照样没辙么?就算让你知道是贺贵和姚顺昌坑了你又能怎样,你要有办法,也不至于大过年一个人闷在家里连人都不见了。说到底,最后还不是靠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法子,才替你出了这口气,你当时还很高兴呢,你忘了?”
“他卖发霉大米,本来就昧良心,你们既揭露了这件事,又替我出气,我当然高兴,有什么不对?”,周时英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问道。
林鸿文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你这种时候就光想着高兴了,你想过没有,那天晚上风再大点怎么办,街坊没人出来怎么办,火势控制不住把那一片房子都烧了怎么办,门踹不开把那三个人活活熏死在里面怎么办?这时候你怎么什么都不想了,只顾着高兴了?”林鸿文抬手抚了抚周时英肩膀上的褶皱,轻声道,“说到底,其实你也没有那么正派,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周时英垂着眼睛,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觉得我无用,那我也不会再拖累你们,我……”
“时英,别说气话”,何穆打断他道。
“气话?”周时英回头看着何穆,“打我来到傅家店,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最亲的人,我对你们毫无隐瞒,以为你们也会同样待我。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一直是我一厢情愿,你们俩从一开始就串通好了编谎话骗我。店铺的事、杜心竹的事,还有后来那个陈兴来的事,就算都是鸿文的主意,但出力的都是你,你以为我不明白吗?”
“你要发火冲着我来,何穆只是听我吩咐罢了,你别冲他喊。”林鸿文说道,“既然你都明白了,那我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不仅我看出来陈兴来是个骗子的事我没告诉你,就连他跑了被何穆的人截住的事,我也没告诉你。一千卢布一个子儿都没丢,我还分给那几个骗子一半,他们现在替商行做事。”
周时英死死地瞪着他,半晌心灰意冷地低下头道,“你点算好钱给我,我会尽快离开。”
“时英”,何穆开口劝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不要闹得拆伙这么严重?”
周时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失落地看向别处,“何穆,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你觉得他做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但我却觉得没法接受。”
周时英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林鸿文,“鸿文,你听我一句劝,别再这样下去了,不然迟早卿之也会走的。”
“他和你不一样,他能体谅我”,林鸿文说,“其实,要是换个安稳的年景,我也乐得见你们本本分分地做生意,高高兴兴地赚钱。但现在这个世道,有些事,你没得选,我也没得选。”
周时英笑着摇摇头,“鸿文你错了,不管什么世道,其实都有得选。”
他推开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晴了,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周时英迈过门槛,回头看了一眼合众商行的匾额,然后再无留恋的离开了。
108。
徐卿之两天后才从林鸿文口中得知周时英要走的消息,他独自去找了周时英两次,想问清其中的缘由,但周时英只说如今东北不太平,他和红姐想过些安稳平淡的日子。徐卿之劝了他两次,见他已经打定主意,也不再勉强了。
周时英真正离开是在十天后的早上,林鸿文在车站递给他一个信封。周时英说,“你已经给过我支票了。”
“不一样,这是给你路上花的”,林鸿文不由分说地把信封塞进周时英手里,“支票是道胜银行的,出东北之前,换家别的银行存起来,到了南方比较方便。钱财藏得小心些,别让人看见再起了歹心。”
“我知道了”,周时英应道,“你也多保重。”
林鸿文点点头,目光却无意中扫到了地上的皮箱,上面拴着两根已经有些褪色的红绳。林鸿文记得那两根红绳,那是两年前铁路刚通车,周时英动身去满洲里、绥芬河前,他亲手拴在他箱子上的平安符。他还记得周时英当时一脸嫌弃的样子,如今红绳已经磨损褪色,平安符只怕也看不清写得什么了,周时英的脸上也云淡风轻了。
林鸿文有些出神地看着,忽然那箱子旁多了一双手,灵巧地在箱子上又系了根红绳。林鸿文微微转头,见秦红弯着腰理了理那三条红绳,冲他一笑说,“我想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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