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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第二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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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掺带男性特有浓郁麝香味的气息在帐内迂回浮荡,渗透每一寸空间。混杂着刻意压抑的低沉轻喘,一声声,撩拨着雷海城已经所剩无几的自控力。
  “呃……”麻痹的快感再次如电流般从脊柱窜起,他猛然绷挺了全身上下的肌肉,抽身,揽紧冷玄腰身,让两人同样汗湿潮热的胸膛贴得毫无缝隙。
  一股暖流慢慢地溢开,沾湿两人腹部,同先前已半干涸的体液黏在一起。
  雷海城大口喘着气,这已是第三次在冷玄体外释放出欲望。中午在明周寝宫醒来后,他什么东西也没吃就来了开元宫,饶是体力再好,此刻也觉得有些疲累。
  心情却舒畅高昂到了顶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人缠绵到现在,冷玄才抒解一次而已,多少挫伤了雷海城的男性自尊心。
  难道做皇帝的人,连这方面都比常人更控制自如?
  他有点不甘心地咬了咬冷玄嘴唇,将头枕在冷玄湿腻的鬓边,听着男人微乱的呼吸吹过自己耳畔,雷海城转头,含进冷玄耳垂,在齿尖轻轻咬舐,如期收到身下人的轻震。
  雷海城低笑,更卖力地舔弄着,舌尖着耳垂慢慢游移,描绘着冷玄耳朵的轮廓,见冷玄喉结移动得越来越厉害,他坏心突起,出其不意将舌尖探入男人耳孔里——
  “啊!——”冷玄倏地缩起了脖子,酥麻的感觉一直传到头皮,令他直觉气血冲脑,几乎难以把持。
  他素来自制极强,并非特别热衷女色。自可人逝后,更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抚养幼儿上。直至登基之后,为了拉拢朝臣,丰满羽翼,才纳了几个大臣的女儿为妃。那些妃子敬畏天颜,在床第间也是循规蹈矩,哪会像雷海城这样大胆地来挑逗他。
  “雷……海城……”他转动脖子,想避开那新奇又心悸的逗弄,雷海城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弱点,正兴致勃勃,忽然腹中响起几声雷鸣,顿时将前一刻的旖旎气氛破坏得荡然无存。
  冷玄胸膛轻震,喉咙里逸出低声闷笑,看看雷海城脸色阵红阵青,他终于忍住笑,抬手拉开了一线床帐。
  殿外,几丝淡淡银光在窗纱上投落稀疏梅影,已然冷月悄升。
  雷海城拿了枕巾子替冷玄和自己抹干净腹上的欢爱痕迹,又换过块干净的巾子,让冷玄翻个身,帮他擦拭背上的白浊。
  夜色里,铺开冷玄一背的桃花刺青显得益发幽诡妖媚。雷海城一面擦,一面忍不住伸手抚上了那数条烙痕。
  内心深处,他始终对刺青和烙印的由来充满好奇,但想到冷玄忌讳若深的态度,他敢肯定,即使自己苦苦追问,也无法从冷玄口中掏出真相。况且,他并没有揭人疮疤的陋癖。
  正如他,也永远不想心底那块禁忌的地方再度被任何人碰触,包括他自己……
  摸在背上的手久久没有动静,冷玄扭头,嗓音因为欢爱后的疲倦,比平时更低沉三分:“……想什么?……”
  “没什么。”被冷玄带着询问意味的清黑色眸子凝视着,雷海城很快从失神中恢复,迅速穿衣下床:“我去找点吃的东西来。”
  打开殿门,却见门槛前摆着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碟温热的饭菜,还有两副碗筷。想是绿郎送晚膳时听到殿内云雨正浓,不便惊扰,就把食物留在了门外。
  雷海城提着食盒入内,点起蜡烛,想到刚跃进院子时见那绿郎行迹鬼祟,未免怀疑起这些食物的可靠性。
  看到冷玄正慢慢坐起身,雷海城走到床边,帮冷玄穿衣,问道:“对了,绿郎怎么会在你这里?”
  “大军夜袭坎离城时,他趁着大火混乱从守将府逃了出来,投奔我军。”冷玄在雷海城相助下穿上了里衫,微一犹豫,似乎在考虑什么为难的事情,最后还是下了决心:“雷海城,有件事,我也不想隐瞒你。”
  他瞧着雷海城的双眼,缓缓道:“绿郎虽是西岐人,十一岁时,就被人贩掳到天靖京城拍卖。我当年暗中着人买下他,栽培训练后遣回西岐,让他设法潜入军中要人身边,为我天靖做内应,刺探军情。”
  雷海城正在为冷玄系着衣结,闻言微微一呆,停止了手上动作。
  “不过自数年前起,绿郎便与我这边失了联系。后来在十方城时他被你抓了回来替我解毒,他说对现今的主人动了真心,因而不愿再做卧底,求我放他自由……”
  冷玄边说边留意着雷海城脸上的神情,却见雷海城一怔后便恢复轻松,淡淡笑道:“原来你们之前就认识,所以现在他没了依靠,你就收留了他。”
  “以他的容貌,主人既死,倘若继续留在西岐,只会再次沦为人贩手中的货品。反正我住在这里,本也需要个人服侍,便将他留了下来。”
  雷海城当时也曾经听湛飞阳说过,像绿郎这样的突荻族人是西岐贵族家中最喜豢养的玩物,心知冷玄说的确是实情,点了点头,继续帮冷玄系衣结。
  见冷玄神色仍有些不自在,他一转念就明白原委,笑道:“你担心我误会你,以为你中那蜈蚣毒是你跟绿郎设下的苦肉计?”
  心事被人揭穿,冷玄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雷海城还是头一回见到冷玄在他面前露出窘态,不由嘴角微扬,伸手按住了冷玄双肩,笑叹道:“别人我或许不清楚,但你对我是真是假,难道到今天,你还怕我分不清吗?”
  冷玄浑身一震,凝望雷海城笑脸,心头百感交加,最终轻叹了口气,“是我多虑了。”
  “没错,以后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呵……”
  雷海城手脚利索地替冷玄穿戴停当,看看桌上饭菜,还是摇了摇头。
  他对绿郎本来没什么成见,虽然在坎离城内绿郎曾向他行刺,那也是要为湛飞阳报仇,雷海城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还挺欣赏绿郎对湛飞阳的忠心。可就是之前那匆匆一瞥,直觉那小鬼有问题。
  “这些饭菜快凉了,不要去吃。我出去拿些热的回来。”他将饭菜拨弄了几下,做出已经用过的痕迹,盖好盒盖,又放回到殿门外。
  听着雷海城脚步声远去,冷玄才逐渐敛起一直挂在脸上的淡然微笑,咬牙,站起身,重新掀开了床板,拿了烛台,拖着因纵欲而酸软的身体慢慢地走下地洞。
  水晶盒摔在最后一级台阶旁,已碎成数块,水亦流空。
  他弯腰,拾起那株小小的移神草。
  “……真是任性……”冷玄苦笑。早就知道,以雷海城的脾性,绝不肯受人摆布,只是没想到,雷海城倔傲到如此地步。宁可发疯,也不接受他为之安排的生路。
  他没有雷海城那么乐天,尽管眼下雷海城似乎已神智无碍,可他不相信喝几口鲜血就能根治梦蛰。
  或许,某一天,雷海城又会像昨天那样,狠狠地扑上来,死命咬住他,宛如要将他一寸寸撕裂……
  麻痹般的刺痛,就从肩头的伤口处蔓延开来,一点一点,渗透到身体每个角落……
  冷玄深深阖上了眼帘。
  那段过往,早成了一根顽固的毒刺,埋根在他心房里,拔不去,碰不得,哪怕仅仅是想起,也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纵使雷海城不再介意,他也永远难以释怀,永远忘不了自己曾经对雷海城做过些什么。
  永远,都忘不了睡梦里,雷海城满含怨毒仇恨的目光……
  初更响过,雷海城才回到开元宫。带来一大包食物,还有几身他去西岐前穿的衣服、鞋袜……。
  冷玄坐在桌旁,黑发披散,手里捏着支黄金簪子,正准备束发,看着雷海城打开衣柜,将衣服都塞了进去,有点诧异:“你要搬过来住?”
  “你不想要我住过来?”雷海城也很惊奇。
  “不……”冷玄一下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只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超出他的预料,恍若梦中。
  “是不要我住过来?还是不是不要我住过来?”
  雷海城问完这句绕口令,自己也觉好笑。过去三两下,替冷玄绾起头发,左右看了看,还算满意自己的手艺,才低声道:“我是想要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不过,你肯定是放不下天靖的。”
  冷玄欲言又止,雷海城瞧他表情,已知道自己说得半点不错,叹口长气,正视冷玄双眼,认认真真地道:“刚才我问过侍卫,西岐和天靖的盟军已经攻占风陵西疆。如果天下一统,天靖再没有外忧内患。到那时,你肯不肯跟我走?”
  冷玄也看着雷海城,少年满脸的期待和执着让他无法逃避,迟疑之后,终于微颔首。
  雷海城大喜过望,抓住冷玄左手,紧紧交握。豪气直冲胸臆——
  “既然答应了,就不许反悔!等你养好伤,你我就去风陵,杀了符青凤,扫平最后一个障碍!也替湛飞阳和我自己报仇!”
第 83 章

  冷玄受的是皮肉伤,伤口愈合得快。失血虽多,但休养了数日,苍白的脸上已经回复了血色。
  雷海城这段时间里也忙着调理身体,极力恢复体能。一边着手准备前往风陵所需的装备和行囊。冷玄始终担心他余毒未清,都在暗中留神,几天下来,却是风平浪静,不见雷海城有丝毫毒性复发的迹象,也就慢慢放下了心。
  两人的食物,全由雷海城从御厨房那里取来,不再经绿郎的手。
  绿郎连做两顿饭菜,都被雷海城原封不动地退回,不禁发怒,趁着雷海城打洗脸水时将他堵在院子里,压低了声音,凶巴巴地道:“你怀疑我在饭菜里面下毒?姓雷的,我的确想过要杀了你替主人报仇,不过陛下已经告诉我,主人是被西岐国君原九重逼死的,我才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
  “那就好!”雷海城轻描淡写地道:“你主人的仇,我自然会替他报。至于饭菜,你就不必再为我们打理,万一你不小心,掉了什么蜈蚣蜘蛛进去,呵呵……”
  他没再往下说,但绿郎已经听懂了他弦外之音,对雷海城狠瞪两眼,气冲冲回了自己小屋。
  雷海城微微一撇嘴角。无论绿郎先前那番话是否出自真心,他都不会给这小鬼任何可乘之机。
  明周那天之后,就未再踏足开元宫。倒是澜王冷寿从明周处得知雷海城的梦蛰已解,一日午后特意过来探望,见雷海城果然神智清醒,身上也长了些肉,不似前阵子那般瘦骨伶仃,他极为宽慰。
  聊到风陵战局,冷寿眉宇添上几分忧色,大摇其头。
  初向风陵宣战时,盟军确实势如破竹,一连攻克了风陵十余座城池,然而这几天的战报传来,却不容乐观。风陵将士向来是以凶残好杀出了名的,盟军越逼近风陵腹地,遭遇的反击也越发厉害,兼之轻敌,接二连三吃了几场败仗,还被风陵抢去了不少粮草。尽管死伤算不上惨重,但盟军高涨的士气已减弱许多。
  冷玄端坐椅中,左手持着杯清茶,轻啜慢饮,不动声色。此刻才抬头,目光凌厉了然。“符青凤此人狡诈多计,本就不是轻易能对付的。”顿了顿,缓缓续道:“天靖如今实行新政,百废待兴,拥护和反对新政的两派臣子间正闹得不可开交。未曾安内,又如何攘外?周儿年少气盛,行事草率,合该让他受些教训。”
  他虽在议论明周,冷寿哪会听不出冷玄是在含沙射影指责他任由明周肆意妄为,面皮一红。
  “……新政,究竟进行得怎么样了?……”
  雷海城听出端倪,见两人神情十分凝重,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他很清楚任何革新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蹴就,历史长河中,王莽、王安石等人推行新政,起初都是轰轰烈烈,均以失败告终。颁布那些政令前,雷海城也曾经踌躇过,可思量再三,仍旧决意激进。
  那时的他,梦蛰缠身,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就会突然毒发癫狂,哪顾得了许多?只知道要快,快!快!!!
  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把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都留给那个男人念念不忘的天靖……
  杀了几个反对呼声最激烈的重臣,暂时镇住了局面。但听冷玄口气,新政遇到的麻烦远比他想象中严重……
  “雷海城,你无需自责。”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抬眸,正对上冷玄抚慰的眼神。
  “你离开天靖后,我要周儿对外宣称你离京游方。那些不满新政的臣子还算本分,后来见你迟迟不露面,便有人开始向周儿发难,质疑新政,不过都未成大气候。只是——”
  冷玄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面现为难之色,似在斟酌措辞。沉吟几许才对雷海城正色道:“你兴办官塾、医院的想法固然很好,可是天靖眼下征战不断,国库里大半银两都耗费在沙场上,实在不适宜在此时贸然兴建千所官塾医院。所以,这两项新政,我后来已让周儿下令缓行。”
  “只不过是暂缓推行而已,等天靖有了足够的国力财力,自然可以兴办。”冷寿担心雷海城不悦,忙在旁边打圆场。
  雷海城瞧着冷寿紧张的样子,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其中利弊,我懂。说来也是我当初太急燥了。”
  冷玄见他没生气,表情顿时轻松不少。轻抿了口茶水,淡然一笑。“你写给周儿的商论税制、兵书律法还是对天靖大有裨益,就是不能操之过急,免得朝中那些老古板鼓噪不休。”
  知道自己半吊子的政治手腕在冷玄这种真正玩弄帝王权术的人面前如同小巫见大巫,雷海城唯有点头的份,倒也不再担心。既然有冷玄在暗中运筹帷幄,酌情实施新政,必定不会让反对者危及天靖政局。
  冷寿却没有笑,“说起那些老家伙,真叫我头疼。今天早朝时还在罗嗦,非逼着周儿停止选才授官,说是尽收罗些贩夫走卒,酸丁腐儒,有损庙堂威仪。”
  “又是朴太师带头上奏?”冷玄敛了笑,见冷寿颔首,他冷哼一声:“才选既网罗天下人才,又笼络了民心,绝不可废。那朴太师数次与周儿顶撞,我念着旧情,命周儿莫与他计较,但倘若他依然不识时务,也就怪不得我。”
  “你要对付朴太师?”冷寿有些错愕,迟疑道:“他毕竟是朴妃的父亲。朴妃母子仨死得惨,再降罪他,恐怕……”
  雷海城忽然明白,冷寿口中的朴妃应当就是云潼关前被风陵兵士斩首的那个妃子。
  冷玄神色黯淡下来,显是被冷寿提醒,想起了那对小儿女死时的惨状。缄默一阵,才平静无波地道:“即便他是朴妃的父亲,若有碍天靖大局,一样留不得。寿皇叔,我离宫后,如果朴太师再兴风作浪,就由你处置。”
  冷寿大感意外。“你要离开京城?”
  “对!”雷海城替冷玄回答,眼角瞥见殿门缝隙间有片衣角一掠而过,心头冷笑,故意提高了声线。“我们过几天就起程去风陵与盟军会合。”
  冷寿一愣,问冷玄道:“你真的决定放手让周儿亲政?”
  “不放手,又如何?那孩子,如今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冷玄轻哂,凝视着杯中袅绕散开的茶气,语气虽然很轻松,终究掩不住失落。
  冷寿默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见冷玄笑得艰涩,忍不住叹气:“周儿他,实在太不懂事。唉,枉你从前为了他受那么多罪——”
  冷玄漆黑挺拔的双眉骤然竖起,俊脸阴沉,森寒四溢。“寿皇叔,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
  冷寿一时无心说漏了嘴,话出口,肚里就直叫糟糕,被冷玄眼底戾气激得连打几个寒噤,不敢再多言,东鳞西爪地胡扯了几句便匆忙起身告辞。
  冷玄仍紧握着茶杯,面色阴狠,连句送客的客套话都欠奉。
  雷海城在旁看得真切,送着冷寿出了开元宫。
  两人默默无言地走在荒凉小径上,听着枯枝残叶在脚底轻微裂响,最终还是冷寿先开口,打破凝固在两人周围的沉寂。
  “雷海城,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他为了周儿这孩子,年轻时可以说是吃足苦头。只是有些事情,既然他不想再提起,我也不便告诉你。”看到雷海城蹙眉,他微微一笑:“你就别指望从我这里能问出些什么。也许哪天,他自己愿意说给你听,岂非更好?”
  那恐怕比让太阳从西边升起更难!雷海城耸了耸肩,与冷寿作别。
  在原地呆立了半晌,眼看日头渐渐西坠,他返身,缓慢地往回走。
  将近开元宫,却见明周孤身一人,伫立宫门前。
  少年日见修长的身躯裹在件雪白狐皮裘衣里,几片枯黄落叶掉在他肩头,看样子,已经在寒风里站了些时候。
  数日未见,明周容颜明显消瘦。
  雷海城忽然想到,明周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也同样穿着件纯白的雪狐袍子。
  那时的明周,还是个神气活现的小鬼……
  “……海城……”明周微抬头,看着在自己身前停下脚步的人。
  雷海城的脸,出奇的淡漠,甚至连生气的痕迹也找不到。可明周只觉得寒意自脚底慢慢升起,冻得他身体都仿佛逐渐失去了知觉。
  记忆里,雷海城从来不会这样面无表情地对待他,彻底地漠视……
  “我,我知道自己错了……”他用力,从僵硬的喉咙里挤出声音,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拉雷海城的袖子。“海城,对不起——”
  雷海城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仅仅一侧身,避开了明周的手。目不斜视从明周身边走过,仿佛在他面前的,只是团空气。
  走到宫门边,他轻巧一纵,翻过了高墙,把少年的低唤隔断在厚厚墙壁外。
  
  明周死盯住自己箕张的手。冬风冷如刀,穿过五指间隙,冰寒透骨。
  思绪一片空白。茫然间,记起那一天,他也跟雷海城刚才那样轻轻地一侧,避开了父皇摸向他脸庞的手……
  父皇骨节分明清瘦修长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很久,才慢慢垂落……
  他不知道当时父皇脸上是什么神情,因为根本没有去看。可父皇的手掌,本是他儿时最依恋的地方。
  不论犯了多大的错,只要他眼泪汪汪地叫一声爹爹,钻进父亲怀里。纵是天大火气,父亲也会收敛,无奈地轻叹,用手掌抚摩着他的脸,目光温柔而辛酸……
  他回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双肩在风中颤栗。
第 84 章

  冷玄正站立书桌旁,左手执笔,俯首批点着桌面摊开的一幅画卷。烛火摇曳,勾勒着他英挺的侧面轮廓,在身后的墙壁上投落剪影。
  他神情肃穆,虽听雷海城脚步返回,也只微微一瞥。
  “在看什么?”雷海城走到冷玄背后,见那幅画卷上山峦起伏,河海纵横,密密麻麻分布着许多城池市镇,并用各色颜料区分成大小不等的十多片地域,竟是天下河山的缩影。密华、吴苏等六个属国已经被墨笔勾进了天靖版图之内。
  冷玄对自己刚刚画上的盟军行军路线凝视半晌,沉声道:“我总觉得进攻风陵之事,太过顺当。符青凤何等人物,再不济,也不至于让盟军短短时日内尽占风陵西部疆土。”
  雷海城其实也在为此事犯疑,点头道:“如果这是符青凤的诱敌之计,欲擒故纵,以逸待劳,将盟军逐步诱入他的老巢,那他又将如何反败为胜?风陵秋稻无收,粮草奇缺,应该无法持久作战,难道他又想来一次火烧大军?”
  “故伎重施也未尝不可能。不过,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冷玄目光闪动,笔尖慢慢圈起西岐皇都梵夏。“若一切都出自原氏兄弟的预谋呢?西岐盟军会不会在最紧要关头阵前倒戈,袭击我军?天靖又将腹背受敌——”
  听到冷玄怀疑起公子雪,雷海城脱口而出:“公子雪不是这种人!”
  冷玄手一僵,毛笔在地图上落了个墨团,渐渐渗开。
  雷海城刚说完就觉得语气太重,见冷玄盯着墨团不再出声,他一时也无言以对,静了一阵,握住冷玄略凉的手掌,轻轻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相信他不会跟符青凤合谋对付天靖。况且,他人也已经不在世上……”
  冷玄沉默良久,终于抛下手中笔,淡淡道:“此事就别再猜测了。”
 
  他侧头,望着雷海城,“你我今晚何时起程?”
  “你怎么知道我想今夜就走?”雷海城先惊后喜,什么时候,冷玄跟他变得如此默契起来了?
  “昨天你不是已经将行囊都准备齐全了么?”冷玄好笑,“之前绿郎经过外面时,你又故意说得那么大声要过几天走。兵不厌诈,那可是你写给周儿的诡计之一。”
  “这叫心有灵犀……”雷海城不管冷玄懂不懂这个成语,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了冷玄,凑在男人被黑发遮住的耳朵边低笑:“原来你也早开始注意绿郎那小鬼了。我还怕你被他那可怜样给骗了。”
  冷玄但笑不语,直到耳朵被雷海城的呼吸弄得发痒才清咳一声,道:“好了,我也要收拾一下行李。”
  “我去拿些干粮。”雷海城飞快收起绮念,走出偏殿时,朝绿郎所住的小屋望了眼,里面烛火微亮,隔着窗纸,依稀看见榻上棉被隆起个人形。他悄无声息地潜近屋外聆听片刻,确定屋内并没有任何呼吸声。
  那小鬼,终于沉不住气有所行动了……雷海城不用进屋查看,也猜得到被窝里十有八九是几个枕头,他微微冷笑,返身离去。
  雷海城取了干粮回到开元宫时,冷玄已整理好行装,脱下了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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