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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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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
  “少主,饮些温水。”鱼说着将手中的陶碗捧到昭娖面前。
  昭娖接了抿了几口便放下了。
  鱼看着面前面容有些张开的脸,昭娖继承自郑氏的容貌已经有些长开,眉目间都是属于女子的柔美婉约,完全不见男子的粗犷。
  现在年纪小还能假扮男子,等到长大些了女子的特征更加明显,到那时候还能瞒吗?
  “女君……”鱼一提起女主人来,难免有些怨怼。好好的一个女孩儿愣是被弄成了个男孩,天天学着男人学的那些东西。
  日后这可怎么办。
  昭娖一瞟鱼面上的表情就明白她心里想什么,她面容是改不了,等到年岁渐长日后恐怕看上去更加没有男子的模样。而且……她放下手中的陶碗,手指向自己的喉咙伸去。手指早因为习武和习琴生了一层薄茧早不复以前的柔嫩。因此肌肤上的触感也有些粗粝。
  女扮男装,并不是穿了男人衣服,梳了男人发式就可以了的。就算说有那么几个面如女子的男人,可是声音可难作假,哪个男人一副娇滴滴的嗓音。
  愁人!
  昭娖叹了口气,顿时觉得前途灰暗一片。若是一开始她生成个男人倒是能省了不少事。想着她不由得在心中哀嚎一声,一下子呈大字型就倒在席上毫不顾忌这样乃是礼法大忌。
  **
  五月竞渡之事日益迫近,周旁地方有不少人慕名前来观看。会稽郡里陆陆续续涌进一些外地来看热闹的人。
  此时天下统一驰道,各大郡都有四通八达的道路。
  南阳南郡道上一辆马车弛行。南阳南郡道自武关东南向出,至南阳至南郡。此道不仅使关中平原和汉江平原得以沟通,还能以水陆交通的方式南极吴楚,与长江下游的衡山会稽相连。
  “趋!”马车上的御者一抬手中的马鞭,马儿跑动的速度更加快。
  车廉后伸出一只手,青色的衣袖稍许露在外面。
  “离南郡还有多少路程。”这嗓音里带着稍许疲惫的嘶哑。此时若是有人看见,便会认出那是旧韩的服色。
  旧韩出自晋国,为了表明自己独立的德行,便定木德,服色和旗帜皆为绿色。
  车廉被稍稍掀开稍稍露出藏在车内的那张脸。一只清亮的黑眸透过着车廉打量着车外的世界。
  “少主,南郡便是在三里外了。”御者吆喝着让马儿减速,稍稍侧过头回话道。
  车廉后的明亮眸子微微垂下,然后掀起车廉的那只手收回车内,失了依仗的车廉一下子就掉落下去。
  车内人不再说话,只听得御者吆喝马匹和车轮从土地上快速滚动的声响。御者一心驭车,也无那个闲情逸致再管其他。
  车内人无心情去欣赏这南地的景致。他双眼盯紧了身前的竹制的车廉。胸腔的一颗心随着滚滚的车轮声激烈的跳动着。
  他的心情激动中包含着大仇将要得报的畅快和不安。
  到达南郡后,就会有水路顺着长江一路到东南方而去,到达吴越。他想在那里寻找复仇的希望。
  而水道比起旱路似是更加便捷,一路而下到达会稽郡也花费不了多少时日。                    
  作者有话要说:战国七国中,韩国的服色是绿色。话说魏赵韩都是从晋国分裂而来的,立的服色倒是各不相同啊。


☆、初遇

  五月里的楚地是相当忙碌,这月是祭祀先人的时候。昭娖作为昭座唯一留下来的后嗣,必须要在五月里祭祀已经逝去的父亲。
  楚人认为人死魂灵不灭,笃信魂灵还会与生者一样在另一个世界会有各种活动。因此楚人也视死如生。
  祭祀活动上少不了帮忙喊魂的人。昭娖跪在那里,旁边喊魂者一声长啸“魂归兮——!”差点把她吓得先升天了。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慎重的事情,被吓到也不是特别丢脸的事情。何况她还是乖乖跪在那里一句话没说。
  煮熟的肉食被摆上,这年头平民的伙食不好,肉食并不能时常吃到,就连拿出来祭祀的肉说不定都弄不出来。
  昭娖跪在那里对着昭座的坟头拜下*身子。以非常标准的拜礼,两手手指相触举在额前,再拜下*身。动作标准,就连衣袖也没有因为她拜伏的动作而弄出任何褶皱。按照士人的标准,这礼仪是教人挑不出错误的。
  给昭座帮忙的少不了那些私兵们,虽然旧主已逝,但是他们还是心系那位在战场上拼死相互的主人。连带着对着只有九岁的少主昭成也是照顾有加。
  等到一切完毕,昭娖起身。此时她也不是以前的麻衣装扮,身上衣物不同于平民的窄袖,而是有些宽大。风吹进了她的宽袖,袖子被吹得有些鼓。
  “吾一直相信阿父已经乘龙升天了。”看着面前一个不知姓名的私兵黝黑的脸,昭娖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少主。”私兵双眼含泪。“吾等定会效忠少主。”用的是郢那边的方言,越地的人是难听明白的。
  昭娖笑笑。
  五月十五,会稽竞渡就要开始了。今日会稽郡郡守也会露面,郑氏身子不爽不欲出门,便是让昭娖和项籍去河边观竞舟。
  十二岁的项籍比九岁的昭娖高了几乎一个脑袋,按照秦律他已经到达成年的标准。估摸着再过几月就要裹头了。
  昭娖一副宽袖打扮,和平民的衣着倒是两样。
  现在离竞舟时辰尚早,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有马车缓缓行过,有些着葛麻的奚奴手捧着物什恭恭敬敬的跟在车两旁。昭娖望见,不由得眼神一滞。曾经何时她比这车里的人更加尊贵享受着更加荣华的生活。
  而现在,她是什么?
  她已经享受了将近六年的荣华富贵,那些已经抢先在贫寒刻进了骨子里。她到今日才明白,即使她能做那些那些活并不代表着她就能忘记那些过眼了的荣华。
  如果不是失去了贵族的那些供养,昭成也不会病情加重幼年夭折。不要说荣华乃过眼浮云,当真正享受过这些浮云后,谁会彻底放的开?
  至少,昭娖认为她放不开。
  她望着那马车上精致的花纹,眉头皱起。身边的项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辆马车。
  凝视一会,项籍倒是能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无甚好看,回神了。”说着朝着昭娖的背上一拍,项籍手力不小,对着现在是男孩身份的昭娖也不会怜香惜玉。昭娖就这么差点被项籍拍的扑街。
  亏得是这段时间以来每日习武,身体比以往都要强些。不然被项籍这种力道的一拍早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昭娖一脚踏出稳稳身形,回过头面有愠色。
  “阿籍,汝方才做甚。”
  项籍也不管她脸上的愠色,他微微弯□子对她说道,“汝方才那般,可是忆起往事了?”
  昭娖一愣,倒也不否认。她点了点头。
  “呵”十二岁的少年轻轻发出一声嗤笑,他转头看向那些贵人的马车,“往事可无半点用处,若是想要,那么抢夺回来就是。”
  这话不由得让昭娖仔细地打量面前高了她一头的项籍,项籍明明还是十二岁的稚龄。毫无精致二字可说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眼中含着颇为不在乎的光。昭娖不知道他到底是不在乎什么。
  她扯动了一下嘴角,转过身去。
  “汝说的对,往事无半点用处。若是想要夺回来便是。”
  大街上挤挤攘攘的都是出来打算观望越地男儿竞渡的英姿的人,其中不乏泛春心的多情少女。少女们三五结成一群面色绯红,一笑一嗔都是风情。
  此时不但是少女春心泛滥的时候,而且是多情儿郎寻觅意中人的时候。一时间昭娖都觉得有些像春社那时候了。
  青色的宽大衣袖随着主人走动的动作微微摆动,今日是会稽郡里竞渡的日子,除却郡里的贵人外,黔首不宜乘坐马车入内。
  他也想看看这勾践曾经君临过的都城,十六七岁少年的心里也有一个报仇雪耻的梦。但是他到底还不如勾践那般能忍辱负重。舞象之年凭着从幼时便积累下来的仇恨,想要报国仇家仇。
  多日来在长江上疾行给他的衣袂染上一层水气,和这吴越的湿气甚是相宜。
  春心萌动的少女们看见他,眼神变得古怪。纷纷避开来,似乎不愿意和这位青衣少年有什么接触。
  昭娖此时兜着袖子里的秦半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买些小食来填充一下肚子。天下安定了两三年,卖小食的小肆还是有的。
  正当她走在项籍身边暗暗苦恼时,旁边一个越女不知怎么的避走过来,因为走的太急不小心撞到了昭娖身上。
  那名越女虽然身材娇小纤细,但是奈何行走速度过快撞上昭娖身子的力气有些大。
  昭娖手臂莫名的挨那么一下,立刻疼的龇牙咧嘴。她揉着自己手臂抬起头来找那个撞自己的罪魁祸首,却发现身边的那些越女好像遇上什么猛兽似的个个唯恐避之不及。
  她伸手揉揉手臂上的痛处,转过头对项籍道“吾去那处看看。”说罢,便是一头扎进了越女堆中没了踪影。
  项籍眉头一皱,现在离竞渡的时辰还早,并不急着赶往叔父那里。他也就袖了手站在等。
  越女个个在身上佩带了香草,因此昭娖这一头扎进去先被各种味道给弄得差点没眼泪长流。越女们没有注意到这总角小童她们只顾着纷纷让开去。
  昭娖倒也顺利的出了越女圈。抬头就望见一片青色的衣角。
  “韩?”昭娖认出那是旧韩的服色,这个没什么奇怪。人总是有惯性,各地有各地穿衣的习惯。这习惯已经延续了百年不是秦人说变就能变得。
  韩地的人跑到会稽来难道也是为了看竞渡么?昭娖心中奇怪。衣角摆动的幅度并不大,并不像那些不知礼仪的黔首,这人应该是士人。
  她身边的越女急急避开去,不一会倒只有昭娖站在那里了。
  昭娖抬高了头去望那篇衣角的主人。端得这一看,她自己差点没看呆:一双凤眼斜飞入鬓,面色如玉,轮廓竟然是要比身边的那些越女们都要柔和几分。青衣少年抬首望着不知何处的风景,美目中光波流转,更是为他出色的容貌添了一份丽色。美中不足的,是那唇色淡淡的,望过去似有不足之症。
  瞬间昭娖有些明白为何那些越女都纷纷避让开去。对着这么一个丽人,只要是个女人尤其是容貌不及对方的时候,压力都会暴涨。
  男人……是难有这般标致的容貌,瞧瞧那人,身姿并不算高,在身上那袭宽大的深衣的映衬下甚至还有些柔弱。该不是哪家女子换上男子衣服装扮而成的吧。联想起自己眼下换上男装装男人的事情。昭娖有些了然。
  眼下春秋战国的风气依旧延续,对女子是没有过多的束缚。女子可以大大方方出门不必包头包脸挡住自己的容貌。虽然秦法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可穿男子衣服。但是到底还是不好。
  她稍稍上前走了几步正好走到那袭青衣前,青衣少年见一秀气小童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愣了愣。
  昭娖双手拢在袖中朝着他一拜,然后用夏言轻声道“女子为丽人,何故着男装?”
  那玉面上一听到她的话立刻就僵住了。
  昭娖不等对方说话,又是拢手行礼就钻进了女子堆中。连个确认都没有。
  少年玉面上露出点点怒色,开口用晋语道“吾为女子?”声音低沉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嘶哑,完全没有女子所有的柔媚。他抬首欲寻那个童子,却发现人早不见。
  当然这一切已经不为昭娖所知了。
  项籍等人等的有些火大,他本来耐力不佳,多少次有些甩手就走。但是强压下一股火留在原地继续等。
  昭娖从莺莺燕燕的越女们中走出来,身上染着女子身上香草的味道。见着项籍眉头深皱,便知他心中不耐。
  昭娖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冲着项籍拢手稍稍一拜,“吾让阿籍久待。”
  项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前走。
  她差点被拉的一个踉跄,但是心中让人久等的歉意还是叫她任由项籍拉着她的手腕。
  “那些虚乎的礼仪就少摆了。”项籍脸上露出近乎厌恶的神色,“那些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实际的效用。”
  **
  几百名越地年轻丈夫,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胸膛。小麦色的肌肤上有青色的刺青。他们的头发披散着,这些使得这些越地男儿们更加有原始的血性。
  在岸上观看的越女们面色绯红,眼睛眨都不眨盯着那些丈夫身上健美的肌肉线条。在这个血色的时代,男子只有这般孔武有力才能赢得女子喜爱。
  会稽郡守在主位席上宣布竞渡开始。
  “喝——!!”舟上赤*裸上身的年轻丈夫嘴里集体发出一声长啸,舟上的鼓手猛的敲击鼓面,舟手奋力划动船桨。舟如同出了弓的箭飞快的向前疾行。
  舟鼓擂擂,像是战场上的战鼓。令人血脉喷张,恨不得也脱衣跳上舟与那些丈夫一起前行。
  昭娖混在那群兴奋不已的越女中被各种香气熏的头昏。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见面了。


☆、再遇

  舟鼓如同战鼓,催动着舟上人和岸边人的血性。舟上划舟的健儿动作飞快,船朝着终点如射出去的箭。
  岸上少女们热情如许,让夹在女人堆里的昭娖好不辛苦。少女身上佩戴者香草,人一多那香味之重颇有些可以想象了。
  今日昭娖只是想跑出来看个热闹,并不打算跟着周围热情高涨的少女一起将这场竞渡从头看到尾。于是她像一条泥鳅钻进身后的人堆,努力的寻找空隙钻出去。
  当钻出人群,昭娖顿时觉得浑身都舒畅了许多。她抖抖有些宽大的衣袖就要去寻项籍,毕竟是一起来的,若是她想提早走,最好还是说一声。
  “呀!!彩!!”河面上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新的把式,岸边的人群里突然爆出一阵的喝彩声。其中不乏少女欣喜夹杂着羞涩的笑声。
  古今赛舟的主要内容倒是没有太大的不同,虽然纪念的人物不一样。对于吴国是忠臣的伍子胥放在那些老楚人的眼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出身楚国却最后自己带着吴王一路攻进了楚国的国都。
  所以说万事都有不同面么。
  昭娖一摸袖子,发现自己在竞渡之前买的那些小食不知道是被那位碰掉了。
  她还是没怎么吃过呢!
  人多,掉在地上估计也被踩的看不得了。轻叹一口气,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想着项籍可能会在离他叔父项梁比较近的地方。
  项籍现在还是童子,自然是不可能和项梁呆在一处。大人是不太在大场合将小孩待在身边的。
  想着她的手抚过衣襟,将被挤的有些凌乱的领口整理整齐便要是去寻项籍。
  岸边少女手持鲜花身佩香草,神情热切的望着那些健儿。想着自己待会要怎么样才能把手中的鲜花丢进意中人的怀里。
  爱恋中的少女眼中只有心上人,完全没有其他。当岸边这样的少女一多,那些来看竞渡的男子倒是倒了霉。暂且不论那些抱着寻情人的少年郎。正正经经想来一观越地男儿骁勇的人倒是收了这些多情少女们的苦。
  少女们不满足于只是在岸上看着心上人的背影,这些胆大热情的越女甚至会在岸边跑动着追随着舟。
  没有人去呵斥她们,主动追求爱情在此时看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完全不值得羞耻。
  “咚!咚!咚!”舟鼓敲击的极为有节奏,似战场上的战鼓。将男子们心中的豪情一点点的勾出然后无限放大。
  心中被越地的舟鼓勾起一番雄心壮志。果然是和中原完全不同的人情风俗。身旁楚地土黄色的服色倒是显得人群中的那点青色格外的显眼。
  身旁虽然也有多情少女将目光放在他脸上,但是很快将视线移开,甚至目光中还带着一丝躲闪。
  有男子回转头来看见青衣少年的面容,楞了一愣,又很快将视线移向了少年喉间。少年喉间如玉的肌肤下稍稍的凸起向外人证明着这个拥有梅雪之姿的人的性别。
  他的的确确是个少年郎。
  看见这个少年喉间的喉结的男人们不由得有些懊恼,望向他的眼神便有些异样。少年察觉到周遭男子眼神的变化,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有遇到过。
  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英挺的眉毛皱起,玉貌上绷紧了透出隐隐约约的怒气。按照秦法来说,他的确已经成人。但是按照六国贵族执行的周礼来言,他还尚未成年。
  他还未能完好的隐藏好自己的情绪。一抖袖子,青色的身影一转径自离开拥挤的岸边。抿紧了嘴唇,心中突然觉得不愿在这里多呆。
  抬起头便是欲离开。视野里是越地郁葱的绿树,还有照射下来的阳光。眼下正值夏季头顶上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浑身燥热十分不适。
  视线里突然闯进一个总角小童,小童身上着土黄色的长袍,腰间依照楚地的风俗挂着一对香囊。
  这个小童面容十分秀气,秀气得完全不像是男童,甚至可以说的上精致。肤色完全不似农家小儿那般黝黑粗粝。小童两手拢入袖中抬至胸下仰着头眼睛转溜溜的朝着岸上的那些人看。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小童踮起脚尖,就差点把拢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抽*出来了。小童似乎是没有从那些人里找出他要找的人来,面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少年看着小童的面貌有些眼熟,似是方才在哪里见过。
  此时,那小童也转过头来,望见了这里矗立着的少年。小童一见着离岸边人群不远的青衣少年,眨了眨眼。
  小童快步走上去,拢手向他一拜。少年比她年长,但是受礼也要回礼,不然便会视为目中无人的狂妄竖子。
  少年也拢起双手回礼。
  “女子为何还在此?”小童放下双手,双眼无邪看着面前的青衣少年道。
  只消一句话,就足够他呆立在那里。脑子像是被什么拨弄将早已经忘却的记忆弄了出来。自己来此地不久,似乎就是眼前这小童在他面前说。
  【女子为佳人,何故着男装?】稚嫩的童音使得他白玉色的肌肤下透出一股羞恼的红色。
  “吾乃丈夫。”这声音里含了十足的怒气。
  昭娖听见面前人的嗓音低沉缓慢似是被擦过的砂纸。而这嗓音是女子万万没有的。她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那被她错认为女子的少年。
  目光触及对方因愤怒而潮红的面孔又迅速低下头来,她拢袖深深拜下*身去,“竖子大谬,望君……”
  “罢了。”不等昭娖说完,面前少年冷冷出声。
  他不去看那弯腰道歉的小童,侧开身子从她身边而过。只留下一个越行越远的青色背影。
  昭娖直起身子,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暗里吐了吐舌头:自己还真的出了个大糗。但是想起对方甩手就走的动作,她又迅速的恢复过来。
  方才那人当真是为了她的话那般动怒么?
  马车在城外一处并不起眼的地方等着,御者等着主人前来,马儿扬了扬蹄子打个响鼻。突然御者见着前方有一青色的人影越来越近。他立刻打起精神来弯下腰去。
  “少主。”
  青衣少年面上冰冷,只是应了一身便踩上放置地上的踏盒上了马车。
  “少主不在会稽多待些时日么?”御者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必了。”车内传出少年的声音。
  此次来会稽不过是为看传说中越王勾践曾经君临过的都城。如今这一看也并无太无过人之处。
  世人都道“男生女相,乃是贵相。”他这幅容貌继承自母亲,自小这幅好女般的容貌就给他带来过不少困扰。
  幼时和弟弟一处,别人总是认为弟为兄他为女弟。皆以为侍奉韩国五代的姬平丞相家里有一双儿女。
  他双眉紧锁,这容貌当真是他的耻辱!
  车马朝着由关中通向海滨的三川东海道而去。东方才是少年最终的目的地。
  **
  五月一过,恶月一去。年近十三岁的项籍由里正裹头,正式宣布他已经成人。成人之后将有字。他的字就是羽。
  芈姓,项氏,名籍,字羽。
  当昭娖听到他的字,脑子里白光一闪,失声道“项羽?!”
  面前的项籍,现在可以称呼他为项羽的十三岁少年一头黑发在头侧结成辫,用发带固定在耳后。
  这是楚人常见的发式。楚人平日都做此等打扮,仅仅在正式场合才会把发髻盘上头顶位置。
  天啊啊啊啊啊!!昭娖微微张开嘴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项羽见她盯着自己,魂都已经飞走的神情不由得面露奇怪的表情。他不记得自己脸上有那般奇怪的东西。
  “项羽……”昭娖游魂似的冒出这么一句。她心里已经呼天喊地大叫坑爹,项羽还有个名儿叫项籍。坑爹坑爹坑爹!!
  她一步走进了项羽,一双眼睛都快要喷火。
  她脑子里的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里,只晓得西楚霸王的名字叫项羽,从来就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儿叫项籍。而且对他最大的事迹是破釜沉舟外加鸿门宴,还有和虞姬你侬我侬的爱情,外加乌江自刎。
  喂,现在需要这位年仅十三岁的西楚霸王给自己签名还是合照?
  昭娖僵着一张脸,半饷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晚上她躺在榻上捶了一宿的被子。
  项羽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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