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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落茵塔-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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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的掌劲去势,竟被轻而易举的挫顿下来。

  俞肇山沉下嗓子道:“小子,你手上所持的是什么物事?”

  问话中,双目一瞬也不瞬的注视俞佑亮手里之物。

  俞佑亮微微一愣,道:“一方小旗。”

  俞肇山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俞佑亮脑际念头转数转,道:“这个却不能告诉你。”

  俞肇山道:“不说老夫自有办法察出,你且把那方小旗扔过来让老夫瞧一瞧。”

  俞佑亮摇头道:“不行,凭什么这面旗子须让阁下过目?”

  俞肇山眼中杀气又露,沉道:“俞佑亮,你不要玩花样,老夫有把握在一招之内夺下你手上之物,你相信么?”

  俞佑亮瞧了对方一眼,心里倒是信了大半,俞肇山那一身匪可夷思的轻身功夫,俞佑亮是亲眼见识过的,纵令传闻中的前辈奇人“鬼影子”再世,怕也未见得比俞肇山高明,若说他立意欲夺走那面小旗,是绝无问题,出手立可奏效的。


  正忖间,俞肇山身子一晃,便已欺到了俞佑亮面前,双掌模糊一闪,他闪身挥掌之际居然连丝毫声息都没有发出。

  俞佑亮低叱一声,以肘代掌,呼地倒攻而出,孰料对方手势一变,方位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可指向自己身上任何一个穴道,他骇然之余,慌忙蹬步倒退,但始终脱离不出对方打手势范畴之外。

  但听一道闪哼扬起,俞佑亮跄踉连退数步,他的右手空空如也,那方小旗已经到了俞肇山手中——

  俞肇山冷冷道:“小子你服了吧?”

  俞佑亮道:“阁下这等轻功身手是无话可说了,当今武林怕要数你第一……”

  俞肇山得意地一笑,拈指将小旗摊开,忽然他惊呼一声,眼中流露不能置信的神色,喃喃道:“痴呆童子……痴呆童子……小子你又与痴呆童子搭上关系了么?”

  俞佑亮闻言亦自一愕,暗暗对自己道:“痴呆童子?没听说啊。”

  俞肇山眼色连变数变,道:“不管你与此人有何渊源,老夫一样都要取你性命!”

  他说得斩钉截铁,语落,猛地一招掌,朝俞佑亮直袭而至。

  俞佑亮见对方掌指才伸,一股剧风已然卷到身前不及三尺之内,他惊骇之余,身形猛可一矮,双掌一并,全力冲击出去。

  两股力道才一接触,俞佑亮身躯已凌空跃起,那俞肇山的掌上功夫,他早有领教,情知自己绝非其敌手,是以一个照面未完,退志已萌。

  俞肇山何尝猜不出对方心意,破口喝道:“想跑你也跑不了的,与我倒下!”

  他身子一振,好比展翅巨鸟一般,自俞佑亮后退的头上疾掠而过,破袖适时递指一弹。

  俞肇山出手委实骇人之极,一指弹出之际俞佑亮只觉一道回旋真力回击过来,身形后退冲势一窒,竟有不能动弹的趋势。

  这会子,陡闻一道冷冷的喝声亮起:“慢着——”

  俞佑亮只觉一股力道自左方遥击而至,俞肇山发出的掌力顿时被带偏了,一直袭向身后的竹堆。

  俞肇山冷冰冰地道:“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语声方落,左边“喀折”一响,一簇竹技为人以内力打散了一地,相继步出五个人来!

  那为首一人赫然是红袍老祖俞一棋,他后头亦步亦趋跟着的便是他收服的手下金牛四凶了。

  俞佑亮心头狂跳,忖道:“红袍老祖居然也朝乾门走来了,在利害相同之下,他们兄弟二人若来个联手夹击,我岂非更无生理了么?”

  俞一棋沉道:“大哥,咱们又见面了。”

  俞肇山冷笑道:“嘿嘿,二弟非特为武林奇人,简直可以做陆地神仙了。”

  俞一棋道:“此话怎讲?”

  俞肇山道:“早先咱们在茅亭里杯酒言欢之际,二弟绝症突发,以致暴毙当地,尸身为四凶抬走,为兄放不了心特地赶来瞧个究竟,孰知二弟竟然还魂有术,一忽儿又成了活生生一个人,若非陆地神仙焉能办到?”

  俞一棋干笑道:“有劳大哥操心了,小弟就知晓虽然我暴死当场,大哥还是‘放心不下’的,是以命四凶摆布成如此一个阵式,果然大哥入阵来啦,大哥,大哥,你真是太关怀小弟了……”

  他虽则说得嘻皮笑脸,稀松平凡,但俞佑亮却可从他的语气中察沉出无比愤恨的神色来。

  俞肇山轻咳一声,道:“做大哥的关怀小弟生死原是应该,莫非二弟怀疑我别有用心么?”

  俞一棋道:“小弟岂敢有这种想法,只是——只是……?”

  语声微顿,续道:“只是大哥却不应在酒里下了绝毒,我没有服下那杯毒酒,很令大哥你失望是吧?”

  俞一棋打断道:“大哥又要诡辩称酒里没有毒么?嘿,自古以来宴无好宴,小弟也是玩毒大家,会上这个圈套么?大哥,你未免太小瞧一棋了!”

  说到此地,眼色忽然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宛似寒冰一般。

  俞肇山正色道:“二弟你错了!为兄并没有打算作何诡辩,那杯酒里确是有毒的!”

  俞一棋瞠目失声道:“怎么?你——”

  俞肇山道:“那杯酒不但下了毒,而且所下的是毒甲天下,迄今无人为解的阴符牵机!”

  俞一棋错愕更甚,不料俞肇山竟会坦认不讳,一时摸不清对方心意,久久弗无作声。

  俞肇山复道:“二弟颇感意外是不?其实为兄所以在酒中下了绝毒,正为了要试试二弟是不是个玩毒大家?是不是会轻易上这个圈套?……”

  俞一棋截口道:“大哥还要绕圈说话么?”

  俞肇山道:“犹记得茅亭上,为兄会提及欲交还百毒教主位与二弟不?为兄下毒酒中,作此试验,正为了要测知二弟是否有足以担当教主重任之心智了?须知咱们百毒教欲与各大门派逐鹿天下,教主非但要武功出众,心智成需超人一等,如二弟轻易上了毒酒的圈套,复何能当此大任?”


  说着,朝俞一棋望了一眼,道:“是以为兄遂决定下毒酒中,若是二弟能识破此计,不饮杯中之酒,便可反证二弟之谋算过人,为兄就可放心将教主之位交还二弟。”

  俞一棋道:“依此道来,大哥在酒里下毒,竟是另有一番苦心了。”

  俞肇山长叹一声,道:“可叹二弟一时却不能了解为兄这番苦心,反而诸般误会于我,哎哎,二弟,你也太不知我心了。”

  俞一棋道:“大哥苦心孤诣,处处为小弟设想,确是令人感动得很。”

  俞肇山道:“只此一言,便不枉为兄所费心血了。”

  俞一棋:“然则目下大哥总可将教主之位交还小弟了吧?”

  旁立的俞佑亮一闻此言,险些失笑出声,暗道俞氏兄弟尽管表面上亲热万状,说也说得冠冕堂皇,句句动人心坎,其实却是各怀鬼胎,谁也没有对对方放松分毫。

  俞肇山陪笑道:“二弟谈到正题了,那教主之位么?迟早是要交还二弟的。”

  俞一棋眯着眼睛道:“迟早?咱们哥儿俩迟早亦会言归于好的,是么?”

  俞肇山道:“二弟又多心了,教内……”

  语至中途,突闻俞佑亮打断道:“阁下昆仲聊个没完,区区先走一步了。”

  他弗顾俞氏兄弟反应如何,举步就行,耳听“飕”“飕”连响,金牛四凶一字排开,挡住他的去路。

  俞佑亮淡淡道:“四位不让俞某走么?”

  四凶为首的卓群道:“你走不得!”

  俞佑亮道:“为何走不得?”

  卓群道:“只因咱家主人没有下过准许你走的命令。”

  俞佑亮耸耸肩,道:“既是如此,俞某只好留下来了。”

  遂驻足不再前行。

  俞肇山抚掌道:“二弟授意手下拦住姓俞的小子,正与我意不谋而合,嘿,不谋而合。”

  俞一棋晶瞳暗中掠过一反常奇特的表情,道:“只怕未必见得吧。”

  俞肇山道:“姓俞的小子不除,来日必为大患,你我就先动手将这小子打发,再来商谈有关移交教主之位的细节。”

  言终,单掌斜伸如刀,疾往俞佑亮平削而去。

  俞佑亮神使气静方待对掌相切,陡见俞一棋右手一振,内家罡力应势而出,他竟代俞佑亮接下降这一掌。

  俞肇山一怔,沉下嗓子道:“二弟,你缘何?……”

  俞一棋摇手道:“大哥弄清楚小弟之意,再动手不迟。”

  俞肇山道:“你是故意欲与为兄作梗么?”

  俞一棋道:“作梗倒谈不上,不过小弟对大哥那一套花言巧语听得腻了,方才着四凶拦住俞姓小子,并非要和你联手对付于他……”

  俞肇山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俞一棋道:“俞姓小子将来可能是咱们的心腹之患,但眼下小弟的第一号大敌不是旁人,却是大哥你!故以——”

  他语声倏地转沉,续道:“故以小弟决定暂时和俞姓小子来个小人之效,彼此相互利用,以共谋对付你……”

  俞佑亮心中一怔大怔,犹未来得及说话,突闻俞肇山仰天长声起来,笑声尖利异常如浪水裂岸而涌,他不禁皱眉头。

  俞肇山道:“二弟,你如意算盘倒是打得蛮响,可惜俞佑亮也曾多次与你交恶动手,他会答应和你合作么?”

  俞佑亮一字一语道:“谁说我不会答应?红袍老祖既与区区利害相同,来个小人之交又有何妨?”

  俞肇山眼色立刻沉了下来,道:“二弟你可曾考虑周详?决意公然与愚兄为敌了?”

  俞一棋道:“看来是了,你我明争暗斗已久,无论是谁,心里有数,当今天下是无法容得两个姓俞的并存于世的!”

  俞肇山阴阴道:“你莫要后悔!”

  俞一棋道:“你没什么可以后悔的,如果小弟竟至天真到犹一心相信大哥之甜言蜜语,而未疑有它,那才要悔之莫及哩。”

  俞肇山阴笑道:“一棋,你要与为兄作对,难道不怕为兄将当年那件秘密抖露出来么?”

  俞一棋眼色立刻沉了下来:“秘密?我正要告诉大哥你,有关当年那件阴谋的天下秘密,这几多年来,我全都知晓了——”

  俞肇山似乎吃了一惊,叱道:“别胡说!什么阴谋?”

  俞一棋纵声大笑道:“大哥自己心里明白得紧,那一年,你挟持一人夜闯落英塔,左老儿……”

  俞肇山高声喝道:“住口!”

  俞一棋继续道:“那一夜,落英塔和五里亭两地同时发生两年大事,就在落英塔出事的当晚,俞玄青匆匆自某地赶回五里亭,同行者有那倒尽大霉的钱大鼎,一回到五里亭却发现早有不速之客等在那里……”

  俞肇山截口道:“一棋,你废话也该说够了吧,别忘记你是此事的重要角色之一!”

  俞一棋道:“还未说够又怎样?多年来我这做小弟的可叫你给耍惨了。”

  一旁的俞佑亮心念微动,插嘴问道:“那钱大鼎是谁?”

  俞一棋瞧他一眼说:“你竟连钱大鼎是谁都不知道么?他便是七十年前一代魔头钱百锋的后人!”

  俞佑亮脱口呼道:“钱百锋?”

  他一面感到惊奇,一面心中却反而生出一种释然的感觉,暗忖:“难怪少年钱继原会精擅‘天雷气’绝顶内功了,他的父亲钱大鼎既是钱百锋的后人,家门绝学一脉相传,自然不足为奇了。”

  正忖间,陡间周遭枯竹堆后人影连闪,前前后后走来数十人之众,诸人定睛望去,却是俞肇山的两个徒儿寇中原与陆思,以及四大天王的何宣亭、霍步衡等人,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为数颇多的百毒教徒。

  那陆思冲着俞佑亮叫嚣道:“好啊,姓俞的小子,你再跑也跑不远了。”

  俞佑亮冷笑不予置答,心里却是一凉,暗道今夜事态之发展瞬息万变,看来自已真是脱身无望了。

  俞一棋环目周扫,道:“大哥你一味找话题以拖延时刻,原来就是等着后援来到,嘿,这一回合似乎小弟又落于下风了。”

  俞肇山冷冰冰地道:“不错,你又落在下风了!你们是要俯首就擒呢,亦或要老夫动手?”

  金牛四凶之首,卓群一步踏前,朝俞一棋低声道“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利用竹阵形势,或有冲出重围之希望。”

  俞一棋沉吟不语,这时,俞佑亮忽然迅比疾雷地朝俞肇山击出一掌。

  这一掌他即用了十成功力,强劲的力道逼成“呜”“呜”怪响的气圈,武林第二代少年高手中,只怕难以找出具有如此雄厚掌劲的第二人。

  只是俞佑亮自家的感觉更是使人谅骇,缘因他一掌打出,虽然并没有落空,但却是若击中一团棉絮,丝毫未见着力,显然被人硬生生化解了去,那俞肇山一身功力当真已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俞佑亮闷哼一声,身子忽地凌空跃起,他虽在惊骇之中,但反应仍不失其迅速,他一掌未能击实,立即倒转过头来,探指疾点立身最近的霍步衢胸前“天突”“膻中”“中庭”三大穴道——

  霍步衢只觉胸前冷风袭体,霎时自身要穴已在对方掌指笼罩之中,欲发掌相迎已然不有,急切里忙拧身向左,避过正锋,然后伸掌欲发,忽然发觉俞佑亮移身向右冲奔出去。

  他大喝道:“不要逃?”

  转身便追,一忽已和俞佑亮迫近得首尾相衔,他单掌一招一探,一股劲风急袭俞佑亮后背之处。

  俞佑亮后脑有如长了只眼,敌手掌劲未至,他身子陡然朝前一弓,头颈下垂几乎着地,身形速度依旧丝毫未减。

  才奔出寻丈之远,倏闻“飕”“飕”连响,那寇中原、陆思分自左右疾抄上来,双双拦住俞佑亮去路。

  俞佑亮暗叹一声,真气一吐,飘然落地。

  寇中原冷然道:“姓俞的小子,你莫要再玩弄什么鬼花样了。”

  俞佑亮道:“百毒教既然作兴以多为胜,区区还有什么花样可耍?”

  寇中原神色一沉,方待说话,突然近处传来一阵足音,忙住口不语。

  乍听之下,那足音凌乱有若鸣雷,生似从四面八方移即过来,抑且不时杂着“吁”“吁”号叫。

  陆思皱眉道:“羊叫!是谁到竹阵里放羊来了?”

  语声甫落,身侧蓦地一道轻风吹起,陆思但觉一抹黑影在晶瞳一掠而过,那身形快得竟令人无丝毫捉摸的余地。

  凝目望时,却见眼前不知何时已立着一名稚龄垂髫幼童,正冲着他挤眉弄眼,嘻嘻直笑。

  那童子手提赶羊竹杖,却不见羊群出现。

  陆思暗暗忖道:“奇了,适才我分明听见绵羊叫声,怎地此刻独然不见羊踪?这赶羊童子又如何会现身于此?……”

  当下道:“牧羊童,你怎么来到此地放羊了?”

  那童子小目一翻,道:“莫明其妙,然则这里放不得羊么?”

  旁侧立着的俞肇山眼色阴晴不定,举止上前道:“娃儿你放羊放到什么地方都可以,但是在竹阵里……”

  童子脱口打断道:“竹阵?此地横七竖八尽插着一堆堆枯竹,难道不成竟是摆着一座竹阵么?怪不得刻前在竹堆外头,那糟老头子一再警告于我,赶羊最好绕道而行,否则羊群将便悉数迷失——”

  俞肇山道:“原来你在阵外已经碰到‘游老二’了他居然让你进入竹阵来么?”

  童子不答,迳道:“可笑那糟老头再三向我恫吓:‘大道以多岐亡羊’,而竹阵之岐,可以亡羊者何限,而我的羊群却连一只也没有迷失,足见驯羊绝不自迷正途,糟老头真是言过其词了。”

  俞肇山阴阴道:“娃儿你说,你赶羊入阵到此,却未有遗失只羊,那么你的羊群呢?”

  童子道:“绵羊虽驯,行起路来可是缓慢如牛,我生性急燥便迳自走在前头,羊群随后也就快到了。”

  说着,转首朝俞佑亮道:“孩子,方才我路经此地,遗落了一方小旗,敢是被你拾去了。”

  俞佑亮一怔,心道对方年纪分明较自己犹要轻上许多,竟是老气横秋,以“孩子”称自己,心中不免出愠意,但他天生谨慎,道:“你是问那面镶有字画的三角小旗么?在下从地上拾起,现时却在俞肇山俞大先生手中。”


  童子横目瞥了俞肇山一瞥,点头无语。

  俞佑亮脑际偶尔掠过一人影子,忍不住道:“区区忽然想起足下言语举止与一人颇为相似,不知那青牛童子是足下什么人?”

  童子视线落在俞佑亮身上,道:“小伙子你的眼力倒是不差,老夫此番北上,你是第一个没有将老夫错认为青牛童子之人。”

  俞佑亮淡淡道:“前此区区曾经两度见过青牛童子之面,焉有认错人之理。”

  童子蓦地一把扯住俞佑亮衣袖,道:“你见过青牛童子之面?在哪里?快说——”

  俞佑亮奇道:“最近的一次是在西昆仑山上,足下何以有此一问?”

  童子道:“我探访青牛童子的行踪,不用说就要去寻他的晦气!”

  俞佑亮愣道:“寻青牛童子的晦气?”

  童子道:“你懂得‘既生瑜,何生亮?’的道理么?中原南北竟有两个童子并立于世,抑且青牛童子的名气显然高得我许多,把我压得抬不起头来,我若不去会他一会,岂非自己示弱于人么?”

  红袍老祖俞一棋脱口说道:“痴呆童子?你是痴呆童子?”

  童子搓搓小手,笑道:“且痴卖呆,人生几何。”

  场中诸人除开小一辈的寇中原、陆思及一干百毒教徒等未曾听过青牛童子之名,故而形色不见有显著变化外,余如俞氏兄弟、金牛四凶俱为之耸然动容,满露不能置信的神情。

  童子吟罢,转向俞肇山道:“小旗的主人在此,你快将旗子交还与我……”

  俞肇山眼色连变数变,伸手入怀,徐徐拿出那方三角小旗,摊在手心揉成一团布束抖手抛出。

  他口中道:“物归原主,接着!”

  说也奇怪,他抖腕掷旗,生似毫不着力,旗面在空中迎风飘展,便如穿花蝴蝶,久久不曾下坠,童子正待伸手接着,说时迟,那时快,那方小旗飞翔之势忽地由缓而急,彷佛挟卷着千斤巨石,朝童子当头飞坠落下——


  众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那俞肇山只轻轻一抖手,竟能使一方小旗发出如此巨大的威力,他内力之深,诚是匪可思议了。

  电光火石间,但见童子慢条斯理举起小手一晃,诸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宛若疾矢的小旗居然轻飘飘落到童子手中。

  旁观的俞佑亮直瞧得骇讶交集,心道:“从痴呆童子所露出的这一手以观,他的功力绝不在青牛童子之下,不知他们两个童子到底有何关连?”

  却说俞佑亮惊骇不已,场中诸中又何尝不为痴呆童子这神乎其神的一手所震住,即便俞氏兄弟亦不例外。

  俞肇山天性阴鸷,心中虽是又惊又疑,表面上并不慌乱,只是静静地停立着,默然无语。

  痴呆童子笑嘻嘻道:“多谢,多谢。”

  俞肇山清下清喉咙,道:“痴呆童子几时当起牧羊童来了,真是天大奇闻了。”

  痴呆童子道:“何奇之有?我老人家放弃以叫卖痴呆营生,改行牧羊,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言下,鼓唇吹了一声口哨,立闻周遭足音雷动,数十只绵羊成群结队朝诸人立身之处疾奔而至。

  痴呆童子指着羊群道:“喏,我的羊群不就来了,姓俞的,我要特地关照你,我这几十只羊可都是既大又肥,你的手下兄弟个个满脸馋相,若有一人偷抓了我的绵羊去烤火下酒,我老人家可要跟他拚命!”

  他特别加重“拼命”两字的口气,并不时咬牙裂嘴,极力装出穷凶恶极的唬人模样使俞佑亮几乎为之忍噱不住。

  一干百毒教徒本来全神贯注于场中情势的变化,此刻经痴呆童子如此一说,俱都情不自禁拿眼打量了一路窜来的绵羊,倒有几人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让它滴到衣衫上了。

  一名猥琐汉子边咽着口水一边压低嗓子朝身旁站着的同伴道:“唔,当真肥大得紧呢,我说老朱,有那么一只下酒,咱们也不至于在这里干吐口沫了。”

  另一名汉子以指按唇,“嘘”了一声道:“说话轻点儿,你还要脑袋不要?俞大先生的手段你我都见识过了,莫要羊肉未吃着,反惹来了一身膻腥,那才叫划不来了。”

  说话间,陡见俞肇山投来两道沉厉的冷电,不禁吓得浑多哆嗦,嗫嚅不敢多说下去。

  痴呆童子朝两名汉子挤一挤眼,道:“敢情二位也嗜好野味泡酒坛儿么?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你付个把会碎银,前头那只肥白的绵羊便是你的……”

  言罢,一挥手中竹杖,棉羊“吁”“吁”叫得数声,四下横冲直撞,足蹄踏断了数十根枯竹,诸人只觉天色一暗,眼前景物顷忽数变,百毒教众多数曾在阵里迷失过,早成惊弓之马,此刻乍见阵势又变,不禁慌张不已。


  众人目东闯西奔,自相踏藉而倒者无可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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