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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梁英雄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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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一口咬死他不行!贪生怕死,好个没骨气的东西!”康有富胆小鬼,这几天挨打受惊,早已失魂丢魄,疯疯癫癫,一阵呜呜地哭,一阵痴痴的不说话,老是翻着眼珠子盯人。此刻听见众人痛骂辛在汉没良心,不知怎样一来,突然想起了自己被桦林霸利诱的事,一阵悔恨,一阵难受,翻身倒在地上,两手捶着胸脯,“呜呜”大哭起来。康明理说:“你总是哭!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有骨气,死就死,总不能象辛在汉那样当卖国贼,出卖自己人!”康明理的话,本来是借骂辛在汉来安慰他,谁知这几句话,却象钢针似的更加触动了康有富的心,他难受得拭着眼泪,心中想道:“我对不起你们!桦林霸害了全村,我害了你们!也害了我自己!”更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门轻轻地开了,闪进一个人来。康明理见是辛在汉,便把身子一扭,不去理他。孟二楞朝着辛在汉吐了一口说:“你有什么脸来?”武二娃人小心狠,破口大骂道:“你妈妈你妹妹,都叫日本人杀了,你还在这里孝敬你东洋老子,你有颗人心没有?”辛在汉从杀场回来,本来带着满心的欢喜,来看一年多未见的乡亲;谁知遇到的却是这般光景,一想,知道他们是误会了,看看他们,又想起自己一年多……往地上一蹲,眼泪断线珠子般落下来。难受了一会,低声说道:“你们闹错了。我家里的事,我知道了;不是为救你们,我辛在汉早报了仇跑了!你们以为今天我是来害你们,其实今天我是用的个计,往出救你们啦!”康明理们一听,是真是假还有点不敢相信,想再听听他还说什么。辛在汉拭干眼泪,去门口看了看,回来就把他这一年当伪军如何想家,那天巧遇李有红的事,讲了一遍。大家听了,都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几天的忧愁,好象来了一阵大风,“呼”的一下吹散了。身上的伤也忘记痛了。武二娃高兴的忘记脚上的铁链,猛一伸腿,震的“嚓啷”一声,正喊了半句:“我们……”康明理马上用手堵住他的嘴,低声说道:“不要大声,小心外面哨兵听见,坏了大事!”说时,放哨的日本兵,来门口,探头往里察看,见辛在汉在那里说话,四个民兵低着头,便又走开了。康明理见哨兵走去,低声耽心地说:“一定听见了!”辛在汉说:“不怕,这是个新来的日本人,不懂中国话。只要操心不让伪军密谍听见就行!”大伙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马上你一言,他一语,又问又说,那种亲爱样子,真是同胞兄弟一般。五个人正谈到紧要之处,门外哨兵叫喊:“什么的干活?”众人一楞,接着又听见有人回道:“翻译官叫我来找辛在汉的!”辛在汉听出是警备队的人来了,赶快使眼色叫大家散开,便假装劝说,尖起嗓子说道:“你们好好想一想,不要老是那么死脑筋,想不开……”说着,外面那人推门进来,叫道:“辛在汉,翻译官叫你去有要紧事!”辛在汉暗暗吃惊,忙回道:“就去!”偷偷瞟了康明理一眼,便跟着那人出来,直向独眼窝翻译官房里走去。
来人把辛在汉叫去之后,康明理们心里便耽忧起来。左等一阵不见来,右等一阵还不见来,一直等到日落天黑,辛在汉才慌忙跑进来,顺手闭上门,失声说道:“坏了!坏了!翻译官说,水峪镇日军‘红部’来了命令,叫把这里的俘虏,赶后天都送到那里,说要送到关外当苦力去。这怎么办呀!”康明理一听,惊得两眼圆睁,瞅住辛在汉,半天说不出话来。康有富刚有了点活气,这一下又吓得翻起了白眼珠子。孟二楞、武二娃两个,愁得气儿不吭,抱住头,只是发呆。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呆地想不出个法子。
停了一阵,康明理说道:“我看事到如今,只有越狱逃跑一条路!”说罢,眼睛盯住大家。武二娃忙接住说:“对,到半夜,把门上的哨兵杀死,枪夺过来,从院墙上跳出去,舍上命跑就算了!”孟二楞急的说不成话,只叫:“行!行!”这时,辛在汉低头想了一下,问道:“你们的伤痛怎办?”大家说:“能跑!”辛在汉看了看天色,小声地说:“对!要是大家能跑,我看也只有这条路了!可是今天不行,天已经黑了,跑的路也没调查好;大门外面放哨的,也不知是谁。让我明天上午,专门把四面院墙出路看个清楚,再给我们村民兵捎个信,来村外接应,到半夜逃跑也不迟。”大家都同意,看看天色已到上灯时分,辛在汉便出来了。
第四十一回 智勇发展暗民兵 奇谋营救众伙伴
第二天,辛在汉早早起来,假装散步游逛,把院内院外,墙高墙低,从那儿跳,从那儿跑,看了个一清二楚。吃罢饭,去告诉了康明理们四个,他便到孙志强老汉家来,打算叫他们给康家寨捎道信,派人来接。
老武那天接到雷石柱的信,知道李有红探消息,遇见了辛在汉,探回很多情况,于是当天就赶来康家寨,和雷石柱商量办法。讨论了一下,决定乘这机会,在汉家山建立秘密民兵,将来好里应外合,挤掉这个据点。这工作要完成,老武的意见是要雷石柱亲自进据点走一趟。雷石柱没有推辞,就答应了。
第二天,正是汉家山逢集。雷石柱打扮了一下:头上戴了一顶瓜壳帽,身上穿了套黑色裤褂,带了个假“良民证”,装成个商人模样儿,裤带上别了颗小手榴弹,跟随李有红,一直进了汉家山据点;李有红带路,到街东,进了胡同,就向孙老汉家走来。
孙老汉和儿子孙生旺,坐在家里正吃午饭,见门外进来两个生人,都楞起来。究竟孙生旺是个年轻人,眼明,记性也好,看了两眼,便认出是那天粜米来的李有红,忙招呼说:“啊,原来是有红哥!”孙老汉听说,也想起了那天粜米的就是他,以为他是要米钱来了,忙招呼上炕吃饭,非常热情。
孙生旺已从锅里舀来两碗饭,放在雷石柱、李有红的面前,嚷着叫吃。雷石柱往碗里一看:两碗清米汤,里边滚着几颗山药蛋。端起喝了一口,感叹道:“唉!咱们这里老百姓的生活,可是不如西山里呐!”孙老汉一听这话,心上生疑,便扭过身去问李有红道:“他是……”不等他说完,李有红忙答道:“他也是我们村的,我的舅舅,做生意的!”孙老汉恍然醒悟似的,一边“啊啊”应着,一边惊奇地问雷石柱说:“听黄狗子们说西山里叫八路军糟蹋的人都饿死啦?”雷石柱说:“可没的事。我前半个月,还到兴县大川里卖了一回货,见人家那里,军民闹生产,生活可好啦!”孙生旺听得上了瘾,忙插过来问道:“听说西山里有民兵,地雷圪蛋到处炸,人就不能进去;你见过地雷没有?是什么样子?”雷石柱见他问民兵的事情,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恨不得一口气把民兵的事情讲完,振了振精神,咳嗽一声,便把民兵是怎样,地雷怎样厉害,一五一十地讲了下去。
这时,孙家父子,眼睁得挺大,脖子伸的老长,坐在雷石柱身旁,听得饭也忘记吃了。等雷石柱讲完,孙老汉才惊奇地说:“哎呀!真好!咱们到了西山可享福啦。这日本鬼子哪一天才能打走呢?”李有红插上说道:“快!只要咱们老百姓齐心,他们的日子不会长久!”雷石柱也说:“要是我们中国老百姓,都能象西山上的八路军老百姓一样打日本,不用多时就把日本鬼子打跑了!现在咱们全中国八路军的力量可大啦,光正式队伍够一百万人,民兵有二百多万。八路军占的地方可大啦,十九个省份都有八路军的地方,看这够多厉害!”
孙家父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新鲜事。听了八路军有这么大的力量,日本鬼子快打跑了,喜得浑身都有了劲,还要雷石柱再往下讲!雷石柱讲起了劲,天气正是中午,家里又没风,闷热的好似在蒸笼里,霎时出了一身大汗。他不在意地把纽扣解开,又去松裤带,谁知一不小心,“通”的一声响,插在裤带上的那颗手榴弹,突然掉在地上!孙老汉和孙生旺一见手榴弹,马上惊的楞在了一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呀?”雷石柱忙从地下捡起手榴弹,心中自忖道:“这可糟了!”看看无法避讳,便直言说道:“老人家,不瞒你说,我们就是康家寨的民兵,我叫雷石柱,他叫李有红。你们要是忘了日本人糟蹋咱们的仇恨,就拿绳子来,把我们捆起,送到敌人那儿领赏去!要是你还知道咱们是中国人,打日本,就请不要走漏了消息,日后有你家的好处!”孙老汉听着雷石柱说话,先是吃惊,后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孙志强活了五十三,你到方圆村里问一问,什么时候做过缺德卖良心的事?我虽穷,穷得有钢骨志气!日本鬼子杀了我老婆,把我苦害到这种田地;我也有四两重的颗人心啦!”
这时孙生旺过来,一把握住雷石柱的手,惊奇地偏着头,左看右看,看了一会说道:“原来你们就是民兵呀!这样说来,老百姓都能当民兵嘛!我不挖煤啦,受不下敌人这口气,我也跟你们当民兵去吧!”孙老汉从旁说:“对!你去吧,反正家里有我这条老命顶着!”雷石柱迟疑了一下,说道:“参加民兵很好,但是不要急。不一定要跟我们走。将来咱们要挤掉你们村这个据点,现在就要在这村里组织暗民兵,你看这村哪些青年人可靠,你就组织起来搞。”孙生旺说:“这不难!光我们炭窑上就有三个。”随即伸开手扳着指头说道:“郝明珠:今年十九岁,那人可性子强啦,因为领工钱,常和窑主吵架。他早就和我说过,受不下这口气,要到西山上参加八路军去。要不是家里妈妈和老婆没人养活,早已走啦!再一个是辛有根:今年二十六岁,过去当过农会干事。家里没一犁地,一家五口子人,全凭他挖炭养活。这人可忠厚啦!再一个是刘三丑:这人……”
孙生旺正指手划脚,给雷石柱介绍炭工,突然,劈门进来个穿草绿色军衣的人,孙生旺把下半句话咽回去了。雷石柱吃了一惊,一看,原来是辛在汉,于是跑上去一把抓住,亲热地叫:“哎呀在汉,今天可是见上你啦!明理他们怎么样?”辛在汉忙说道:“你们来了正好,我和明理他们已经计划好了,今晚上越狱逃跑!”雷石柱一听惊讶地问:“他们几个不是说伤很重,还能跑动吗?”辛在汉说:“能行!”雷石柱低头沉思了一下,又对辛在汉说道:“越狱不行!我们在家和老武同志讨论过了:想办法把明理几个闹出来,但是你还不能回去,咱们将来要挤掉这个据点,非有内线工作不行!刚才我和孙生旺已谈好啦,你们俩就负责搞这工作!”辛在汉着急地说:“要是今天不跑,可就坏了!水峪镇‘红部’来了命令,叫把这里的俘虏赶明天送去,要往关外送哩!”雷石柱听说,惊得“呵”了一声,说:“明天就要走啦?”用手抓着头皮,眉毛又皱成一线,满地兜圈子。
过了一刻,他忽然过去把辛在汉的手一抓,拉到门外,两个人头对头低声谈了一会,辛在汉脸上立刻有了笑容,说:“这办法好是好;你们明天可千万赶早,不要误了时间呀!”雷石柱点点头回答道:“记下了!”辛在汉便转身回关帝庙去了。这边雷石柱、李有红两个,也匆匆辞了孙家父子,出的门来,飞快地回康家寨来。
老武早等急了,一见雷石柱回来,马上就问据点的情形。雷石柱兴奋地说:“一切都办妥了,就等明天动手干!”随即把见辛在汉的情形讲了一遍。老武立刻就写信派人,通知桃花庄、望春崖的民兵分队长来,开会布置营救康明理他们。
到第二日,汉家山据点内,把康家寨被俘的四个民兵捆到一起,驾了两匹洋马,套了一辆大车,派了十几个伪军和两个日本兵押着,顺汽车路,往水峪镇送去。
一路,太阳很毒,热得就象在头上点了一堆火。走了不到五里路,便人困马乏,拉车的牲口背上已经渗出了汗水。又走了几里,约莫离村十里路光景,忽见南面山坡上,有七八个人舞着镢头在掏荒地。向前没走多远,又见北山上,也有十几个老百姓,弯着腰锄草。伪军们看见,以为是老百姓生产,并不介意,只顾往前进。押解俘虏的两个日本兵,走得又热又困,索性跳上大车,用帽檐遮住刺眼的阳光,车子一阵摇晃,便呼呼地睡着了。跟在后面的伪军,也是热得用帽檐遮住额头,只顾吆喊车夫:“快点赶路,热死人了!”
坐在马车上的康明理孟二楞们,想着昨天辛在汉回去说的话,看看两面山上,只有些开荒锄地的人,并没有队伍的影子,心里正在暗暗焦急。猛听得南山梁上,“叭”的一声清脆的枪响,两面山上开荒锄地的人,从地上拿起枪来,叫喊着冲下来了。顿时心中大喜!孟二楞猛力想挣脱捆绳,怎奈浑身伤痛,挣不开。这时,睡在马车上的日本兵,迷迷糊糊听见枪响,慌忙跳下车来,指挥伪军们还击。
两面山上,一阵“杀呀”、“冲呀”的喊声,排子枪、手榴弹,一声不断一声响起来。有几个敌人被打死了,直直地倒在路上;没有死的丢下马车没命的逃窜,恨不得一步飞出这险地!六七个吓得面无人色的伪军和一个日本鬼子,刚跑到一株柳树跟前,忽听前面有人大声喊道:“跑来了!大家不要打,捉活的!”敌人扭转身子,慌忙又往回跑。可是前边是一片开阔地,后边枪打的很急,子弹“嗤嗤嗤”的在头上乱飞。只见侧面有一条小沟,一拥便全往里钻。谁知刚进沟口,脚下“轰隆隆”接连几声巨响,震得周围的树木都在摇摆,直直冲起浓浓一道黑烟,这六七个敌人,全炸死在沟里了。
原来这是民兵们设下的“逼敌踏雷计”,沟里埋的是连环雷,只要踏响一颗,其余的就都炸了。
第四十二回 康有富感动坦白 桦林霸畏罪潜逃
两面山上的民兵,听见地雷响声,飞也似的跑下沟来。正好老武和雷石柱从小沟里出来,背着三四支炸坏的步枪,连声说:“可炸美啦!一个都没剩下!”说着,一齐都跑到马车跟前。
被捆在马车上的康明理们,一见民兵们过来,顿时眼睛都明亮了,高兴得齐声叫喊。孟二楞“呼”地跳下车来,雷石柱连忙给他解开绳子。二楞一把抓住了雷石柱的手,握的雷石柱的手都有点发麻。他大声说道:“呵呀!石柱哥!总算又见到你啦!”笑着,笑着,眼里却滚出了泪珠。
其余的民兵们已把康明理、武二娃、康有富的捆绳都解开了,围成一堆,这个握住那个的手,那个抓住这个的臂,虽有千言万语,不知该从哪里说起;眼里都闪射着兴奋的泪珠。
乱笑、乱喊、乱跳,象一群天真的小娃娃一样。
忽然老武提醒大家道:“咱们快收拾回吧,这里离据点很近,说不定敌人要出来追击。”大家听了,这才想起事情还没有完!于是马上动手打扫战场,用石头把大车砸坏,牵着两匹牲口,一齐往康家寨回来。
康明理们四个民兵,因为被敌人拷打得伤很重,被大家搀着、扶着往回走。路上,他们虽然浑身疼痛,但仍不住地给大家讲述敌人的残暴罪行。正讲的起劲,听见后边有“呜呜”的哭声,老武回头一看,原来是康有富;两个民兵架着他的胳膊,边哭边走。老武觉得奇怪,在路旁站住,等他们过来时,亲切地问道:“有富,你哭啥哩?”康有富抬起头望了老武一眼,没说一句话,哭得更凶了。老武楞怔了一刻,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原来老虎山事件发生后,老武回靠山堡区上开会,区委会的同志和马区长分析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说:“可能是特务搞鬼!”老武不信,回到康家寨又仔细打听当天出事的情况,李有红便告他:“那天黑夜,是康有富放哨,半夜三更,他说桃花庄有两个人送来一封情报,说汉家山的敌人要来包围村子;情报也没看清,我们就往老虎山上跑,刚上了山顶,敌人已经四面围住了。”李有红讲完,老武正搔着头皮沉思,雷石柱说道:“对啦,我也想起一件事:去年过年,咱村受损失,也是康有富给民兵们送的酒。这件事后来也没追根子。我看真是要好好研究一下哩!”老武一听此事,便联想起康有富平日的各种表现,这才肯定地说:“不成问题,保险有特务!恐怕桦林霸就……”雷石柱突然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们赶快往出搞吧!”老武说:“这问题离了康有富怕闹不清。等我们把据点里那些民兵都救出来再搞也不迟。”
此刻,老武见康有富越哭越凶,暗暗寻思这件事,觉得大有蹊跷。便走到雷石柱身边,低低讲了几句话,然后回转身来说道:“有富,不要哭了,有什么难受处,你大胆说吧。”雷石柱也说道:“有富,咱们都是从小耍大的,谁还不知道谁的脾性!你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委屈,讲出来咱们大家商议。不要闷在肚里嘛!”康有富仍然没开口,只是个哭。老武、雷石柱死劝活劝,才劝得不哭了。一路上,雷石柱慢慢开导,康有富只是低着头不言语,一阵唉声叹气;一阵又咬牙切齿,象疯了的一样。
回到康家寨的时候,晌午过了。村里的人,听说把抓去的人救回来了,一个个喜眉笑脸,跑来村口迎接;各家见了各家的人,不免落泪难受,亲热地问着说着,各自引回家去了。康有富是个独身汉,没有家小,桦林霸家他又不愿回去,雷石柱便把他引回自己家里。望春崖、桃花庄的民兵,也都由李村长安置到村公所院里,由张勤孝招呼休息吃饭。
这天,桦林霸正在上窑里午睡,猛听街上的人一叠声乱嚷,掀开被子仔细一听,有人喊道:“抓去的民兵,都救回来啦!”桦林霸慌忙跑到大门上,从门缝里往外瞧,见街上人乱跑,被抓去的康明理、孟二楞、武二娃果然都回来了,看不见康有富在哪里。心中暗想:“是不是死了?要死了可就息心啦!”正想中间,只见雷石柱后面,有两个人扶着一个人过来,那人低着头,走到他家大门口时,朝门上狠狠盯了一眼。桦林霸定神一看,正是康有富。见他满脸怒气,两眼红红的,立时吓得出了一头冷汗。转身回到院里,用手摸着光溜光的脑门心,想道:“坏了!坏了!事情一定让人家知道了,不然雷石柱为什么跟着他?……康有富胆小,也许不敢说……”忽又想道:“不对!不对!康有富受了这么大害,就是今天不说,以后也会说的。雪地里埋不住死人呀!”越想越怕,好象脚底下踩着圪针一般,连跳带跑回到西窑里,一把拍醒康家败,又把老婆和媳妇叫来,把刚才的事,气慌嘴结的长一句,短一句,讲了一遍。小算盘吓得浑身象发疟子一样抖,一叠连声叫着:“妈妈呀,这可怎呀!”桦林霸揩了揩头上吓出来的汗水,说道:“事到如今,只有丢下你婆媳,我父子们逃条活命!有一天皇军打来,再团圆吧!”女人们听了,吓得大哭。小算盘拉住桦林霸的裤腿,边哭边说道:“你不能走呀!丢下我婆媳们可怎活呀?呜……”桦林霸用力挣,小算盘死抱住不放,桦林霸火透了,转身准备狠狠踢她几脚;一看,扯着裤腿的,不是老婆一个,两个媳妇也插上了手,也是不停地哭喊,流泪。
桦林霸一时没了主意,全身一软便坐在了太师椅子上,急得光溜光的脑门心上,汗珠子好象雨点往下滚,眉头涌起高高一垄。
康家败吓得脸成了铁青色,一声不响,摸着别在腰里的手枪,软瘫在地上。满屋里,只有小算盘的粗嗓,和着两个媳妇的细嗓,高一声,低一声,“咿儿哇儿”地哭嚎。
雷石柱带着康有富回到家里,他老婆吴秀英见康有富回来了,亲热地一边招呼上炕,一边忙生火做饭,顺便问候了几句,康有富也没答理,跳上炕,迷迷痴痴翻了两下眼皮,便又抱住头放声大哭起来。雷石柱有点急了,蹲到康有富身边,扳着他的肩膀问道:“你老哭什么?心里有什么不舒服,说嘛!我刚才路上不是说了,给你想办法!你从前,也是个穷人,共产党来了,实行减租减息,帮助你赎回三垧地,你没吃的,农会借给你,新政权对你这么好,你还有什么话不该讲呢?这阵新政权就是咱们自己的呀!”吴秀英边烧火做饭;边插嘴说道:“讲吧,有富,你真把哑巴也能急的说了话!”康有富转了个身,仍是个哭。
两个人正急得没办法,老武进来了,见康有富仍旧在哭,便把雷石柱叫出门外,小声问道:“问出什么了没有?”雷石柱皱着眉头,焦急地说:“没有!他老是哭,什么也不说!”老武接着又进了家里,跳上炕,和蔼地向康有富道:“有富,你老是哭,到底为了个啥?是我们对不住你,还是你做下对不住我们的事啦?是大事还是小事?你总得讲呀!”康有富突然不哭了,把头抬起看众人,眼睛红肿得象两颗胡桃。老武以为他是要讲了!盯住等了半天,见他仍然不讲。老武突然脸色一变,厉声说道:“康有富,你的问题,我们早就知道了!今天就看你说不说。你要是真正把心里的事都讲出来,还是好同志!你要不讲,有富,你自己盘算吧!”这么一说,康有富一下便跪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指导员,我说了你们不会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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