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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篇-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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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就是自己了?这个就是步惊云了?

  阿铁惨笑,心想:这样让自己颓萎下去也好,他不要当什么不哭死神!

  他不由自主的抚着自己的脸,接着,他突然发现一件怪事!

  赫见湖中自己那个影倒影,竟然没有像自己一般以手抚脸,而且,还向阿铁展露一丝诡异的微笑。

  阿铁一骇,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个清楚,这一次水中的倒影却并无异样。

  阿铁方才感到宽心不少,可能是自己喝得大多酒了,双目才会如此昏花、不济。

  正想勉强再站起来,霍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赫然从湖下闪电伸出,一把看攫着呵铁颈后,发力狂拉,想硬生生把阿铁的头拉进水中。

  呵铁大惊,当下酒意也消了一半,急忙以双手拼命按着堤边。

  这五年来,他在村中一直以力大无穷见称,如今生死悠关,更是使尽全力,“哗啦”

  一声:他身形猛地向后撑起,水中狂拉他后颈的人也给他硬生生拉出水面。

  二人一起重重跌到地上,阿铁于伦惶中定神一看来人,不禁当场大声惊呼一声。

  “阿黑?”

  不错!眼前人和阿铁长得一模一样,而阿铁只消一眼便知道他是阿黑;阿黑那种冰冷的眼神,他与他共同生活五年,一眼便可认出。

  原来适才水中的倒影并非阿铁自己,而是阿黑!

  只是,阿黑此时正冷冷的盯着阿铁,嘴角又泛起那丝邪异的微笑,就像完全不认得阿铁是他大哥一样。

  在他眼中,阿铁似乎已成为了他要擒杀的——猎物!

  如今既然一击不能得手,阿黑亦不再勾留,双腿一蹬,便回身退走,身形之快,简直有如一头黑色的豹,矫健无比,速度令人咋舌!

  “阿黑,另走!啊铁慌忙站起来发足狂追,然而阿黑的快看来已是人的极限,阿铁根本无法追上。而且追出不及百丈,阿铁体内的酒意也因发足狂奔而愈来愈盛,他斗觉酒气攻心,脑海一阵迷糊,便仆跌在地上。

  惟是在他失去知觉之前,口中远是不断如梦吃般呢喃道:

  填好,阿黑……你真的……没有死,但……你……为……何……完全……不……认得……我?”

  啊……黑,我……是……你……的……大……哥……啊……”

  呢喃声冉冉沉不可闻,阿铁终于昏了过去。

  滂沱大雨还是下着,似在哀悼着人间有情……

  这一倒,阿铁就整整昏了两天。

  只因为,雪缘发现他的时候,他仍是倒卧在大雨之下,浑身已给丽水打至僵硬。

  然而雪缘把他带回家里后,他的身体反而开始发热,他病了。

  阿铁的脑海虽一片迷糊,惟仍可依稀感到雪缘把他的上衣脱去,一双玉手抵住他的背门,他当然明白她想干些什么,他迷迷糊糊地、虚弱地喊:

  “不……要,我……不要你……破誓,以……移天……神……神……决……替……

  我……驱……热……”

  雪缘的掌立时顿止了。阿铁感到,她又为他穿回上衣,两颗烫热的水珠,滴在他的脸上,他还没机会琢磨那是什么水珠,已随即什么也无法感觉了。

  再度回复知觉的时候,阿铁是给一个男人的声音弄醒的。

  “他已无大碍,醒来后便可下床了,不过,为要让他能好好固本培元,你一会把这碗早已煎好的药喂给他服下吧。”

  阿铁又听到雪缘唯唯称是的声音:

  “我明白的,多谢大夫!可惜这些银子还不足够,我索性打后给你一起送来吧!”

  阿铁开眼睛,只见雪缘正把一个男人送出门外;那个男人,正是村里收费最昂、最医术亦最高明的唐大夫。

  唐大夫离去后,雪缘方才缓缓转身,拿出一些碎银子一面细数着,一面满怀心事地步回屋内,乍见阿铁已从床上下来,脸上的愁容登时一扫而空,喜形于色问:

  “阿铁,你……醒过来了?”

  阿铁并没回答,只徐徐坐到桌旁。

  雪缘不以为意,一边把余银放到桌上,一边道。

  “你醒过来便好了。你知否自己已昏了两天,全身火热?我本想以移天神诀替你驱热你又不肯,惟有找唐大夫回来替你医病……”

  说着正想端起那碗培元药茶给阿铁服下,讵料还未触及那碗药,阿铁猝地道:

  “唐大夫素来收费最昂,你,那来这么多的银子?”

  他指着桌上的碎银子,雪缘纷厌陡变,想不到阿铁甫醒来便问这个问题,霎时答不出话来。

  她前来阿铁家暂住之时身上并无分文,在也是以徐妈留下的一袋米粮赖以为生,如今又为何有那样多的银子?看来,这些银子的来历大有问题。

  阿铁斜瞥着她,猜测:

  “这些银子,是你回去搜神宫分坛拿回来的吧?”

  “我……”

  雪缘没料到阿铁居然会如此猜度她,看来十分失望,陡地哑口无语,站了半晌,正想张口解释,然而阿铁并不给她任何机会解释,他勃然变色,高声道:

  “难道……你已忘了自己的誓言?你不是说过绝不回去哪里?绝不再取哪里半分半文?你要重过新生?”

  雪缘的头垂得很低,低得令人无法可辨她此际的脸色,她可有半分委屈?

  阿铁第一次如此疾言遽色地道:

  “我讨厌没有原则的人!即使你拿钱回来救我也不会多谢你,我不想再见你!”

  说罢演手一挥,当场把桌上的药与银子一扫!他是故意的,他要乘势赶走她!

  “崩”的一下碗破声混和了银子细碎的堕地声,顷刻之间,地上撒满了寥落的银子,还有药碗的碎片,和倾泻了药茶。

  那些银子,散乳得如同雪缘被伤害了的自尊。

  那些碎片,碎得有如她此刻的心。

  雪缘村镇表情地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银子,眼泪已不住在她眶内打滚,但她远是忍着不流。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一片苦心,竟会换来阿铁如此无情的对待。

  也许她本来预算阿铁醒来后,会因为她找来银子替他医病,会对她好一点,岂料如今……未曾相爱,已经无情!

  他怒得一脸铁青,她落得一脸苍白,或许,这原是他和她的本来面目。

  她忽尔凄然蹲下身子,徐徐的小心奕奕的检抬那些撒了一地的银子,就像是一个遭子女遗弃街头,倚赖拾荒维生的老妇,她并无半丝抱怨。

  纵是最无情的男人瞧见她伶仃可怜的样子也会不忍,不过阿铁仍不放过,道:

  “你犹执迷不悟,还要检抬这些银子?”

  雪缘并没抬头看他,只是自顾一边捡拾着银子,一边木然的道:

  “阿铁,无论……你喜不喜欢,这些……都是……我找来……的……银子,我……

  不会……胡乱……丢弃……”

  说着已开始有点硬咽,但她仍深深低着头,不让阿铁瞧见她此际的脸色。

  只因为,她的脸色正流露着真相;而真相,却是相当可悲,她宁愿他不知……

  一宿无话,两宿无话,三宿也无话。阿铁似乎已绝不会和雪缘说半句话,也没有告诉她关于他遇见阿黑的事,免得她又牵涉入这件事内,他只想她仅快离开这里。

  而且在病痛的第二天,他也不想在床上枕下去,免得再受她的照顾,故而一大清早便出去采药。

  其实若真的要摆脱她,阿铁只消不再回去就是,可是天大地大,若不回家,又不知该往何处?更何况,阿黑可能随时都会回来他不明白,为何阿黑竟会安然未死,为何他又会一反常态,掉过来袭击阿铁?

  但阿铁决定不再多想,一切疑问,就待阿黑现身后再作打算吧!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天,一直相安无事,直至雪缘留下来的第二十四天……

  第二十四天的中午,一个惊心动魄的中午……

  阿铁那天的收获十分不错,背上那个草萎在中午时已给塞个满满,于是也不再采药下去,一径便往市集上的药铺交货。

  货银两讫后,阿铁不想再采药,霎时间不知该往何处溜达,心想:不若早些回家云休息吧!反正即使雪缘在家,他也大可躲在房中喝酒。

  心意既决,阿铁便赶快回家,然而在他回抵家里时,出奇地,雪缘居然不在!

  阿铁从没想过,雪缘每天在他出外采药时会在家干些什么,不过他也不大好奇,径自步进自己房内。

  犹未坐下歇息,屋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阿铁连忙赶去应门,但见门开处,那个替其治病的唐大夫正站在门外。

  唐大夫看来并没预计应门的会是阿铁,一站,随即笑了笑,问:

  “阿铁,是你?你身体可好?”

  阿铁不明白唐大夫为何会中午到访,惟有寒喧道:

  “还好,谢谢你上次替我治病。”

  话未说完,已发觉唐大夫的眼睛并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落在屋内:像在搜索着一些个么似的,阿铁奇问:

  “唐大夫,你在看些什么?”

  唐大夫皱眉道:

  “阿铁,你的未婚妻……雪缘姑娘在吗?”

  阿铁为之错愕,没想到雪缘居然对唐大夫自称是他的未婚妻,心里虽然有点恼她可恶,可是不知怎的,又有一点甜意,他答:

  “她不在,唐大夫,你找她有事?”

  唐大夫似乎井没听见阿铁的话,只是自顾低声沉吟:

  “她不在?原来……传言非虚,唉,真是可惜……”

  言罢蓦然从怀中掏出一包小小的碎银子,递给阿铁,道:

  “阿铁,对不起,请你把这些银子交回雪缘姑娘,这些银子,老夫受之有愧。”

  阿铁甚奇,问:

  “唐大夫,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唐大夫道:

  “原来你还不知道?那好吧,就让老夫告诉你,事情是这样的……”

  “六天前的一个风雨之夜,我家门外忽地传来了一阵急速的拍门声,于是老天便去应门,却想不到门外的是个一身白衣的少女,斯时她已浑身湿透,想必是有亲人病危,她不惜冒雨前来求我出诊……”

  阿铁听到这里,不禁记起自己在病得迷糊之间,曾叫雪缘不要以移天神诀救他,只因他这一句话,她便冒雨夜行,不期然升起一股惭愧之意……

  唐大夫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她已为你急得泪流披面,但风大雨大,我实在不想踏出门口半步,遂胡乱要了个诊金,希望她知道而退。”

  “唐大夫,你向她要多少?”想到雪缘为他泪流披面,阿铁的脸色已愈来愈青。

  “三两!”唐大夫面有愧色的道。

  “三两?”阿铁膛目结舌。三两银是一个不菲数目,医丧殓葬包办也不用这么多!

  唐大夫道:

  “是的!我本预期她会离去,谁知雪缘姑娘仅是一愣,跟着便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没有问题,不过她手上并没那么多钱,她说一定会赚钱还给我……”

  “当时我见她竟毫不犹疑点头,心中也被她对你的关怀所感动,私下有点不忍,于是也就不由分说,与她一起来给你诊症。”

  “来到你家的时候,你已全身火热,恐怕再这样下去若然不死,也会变成痴呆,可是药铺们早已关了,纵然我开方亦无药可配,但雪缘姑娘说不要紧,她有方法可找药回来,跟着她便不顾横风横雨,拿着那张药方扑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她不知从何处带药回来了,我见她一身白衣满是泥泞,当下也明白是什么回事,遂也不再多问,赶快煎药给你服下,才险险把你救活过来。”

  阿铁倏地感到心头一阵绞痛,他可以想像一个白衣的少女冒着狂风暴雨,独自在山间苦苦寻药,那种旁惶凄楚,只果全为了一个她心中的人!

  他突然惊觉,原来雪缘待他是这样的好,可是他却负了她……

  但他不是一心为她设想而要逼她难去吗,即使知道她对自己这样好也绝不能心软!

  “这之后,你经过两天眼药与调息,终于好转过来,而在第三天,雪缘姑娘已来找我,给了我一些银子。”唐大夫见阿铁不语,又道。

  “她,何来银子?”阿铁本坚决硬着心肠,然而还是不禁一愕,唐大夫道:

  “初时我也不大知道,只管收下,心想这些银子也足够自己素来所收的诊金,总算没有白医一趟,岂料第二天,雪缘姑娘又来登们造访,再给我一些银子……

  “我受宠若惊,一时贪心便收下了。但第三天,也即是昨天,她又来给我银子:算来已有半两,我实在受之有愧,于是便推说不想接受,只是雪缘姑娘坚决他说,这既然是她与我议定的,我不须可怜她,她要守信,嘱我照收好了……

  阿铁一直在静静的听,心中也在暗暗琢磨,雪缘到底何来银子?这些银子若真的是从搜神宫分坛取回来的话,她只须把银两一次给唐大夫便成,何须天天前去找他?

  阿铁有点不好的预感,遽然问:

  “唐大夫,今天既然你说受之有愧,我想,你一定已知道雪缘从何处得来银子?”

  唐大夫垂着头叹息道:

  “是的!昨天我已知道了,听说……”他摹地欲言又止。

  阿铁追问:

  “唐大夫,有活不妨直说。……

  唐大夫终于鼓起-口气道:

  “好的!阿铁,我想你也有权知道,雪缘姑娘为了你,据说在倚红楼里工作。”

  倚红楼?天!真是晴天霹雳!阿铁乍闻这三个字,当场站住,脸色陡地发白。

  倚红楼是西湖一所妓院!雪缘在哪儿可以干什么?她为他那样做,他怎担戴得起?

  雪缘……

  唐大夫犹在道:

  “所以,这些银子我真是受了也寝食难安,我连本来的诊金也不要了,阿铁,希望你把这些交给雪缘姑娘……”说罢又把那包银子递给阿铁,然而他并没有接。

  “雪缘!”阿铁翟地高呼一声,再不理会那个唐大夫,发狂般冲了出去。

  只因为,一股潜藏在他心底已久对雪缘的感情速如山洪爆发,他一直假装的铁石心肠终于崩溃,他很后悔会那样苛待她!他以为这样做是为她好,谁知其实对她更不好!

  情若要来,谁都阻挡不了!当他发觉自己其实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人时,会否太迟?

  倚红楼,楼高三层,是西湖市集内一座甚为触目的楼房,因为怡红楼外,一年四季,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左右两旁总高悬着两排大红灯笼。

  倚红楼亦不冷清,相反其门如市,客似云来,这个世上,只要有肯买的男人,便有肯卖的女人。

  不过,倚红楼今日却来了一个很特别的不速之客,一个双目茫然、不知在找些什么的客人!这个人正是阿铁!

  他走进倚红楼后,刹那间竟觉惶然失措。

  但见楼内厅堂之上偌大无比,满是红男绿女,熙来攘往,女人们的衣饰更是俗艳华丽,令人眩目,阿铁只感到眼花撩乱。

  此时一个脸怀大痞的鸠母已迎了上来,涎着脸道:

  “嘻嘻,这位官人,是来找姑娘吧?……

  阿铁没有答她,只一直向前行,鸠母见自讨没趣,轻啐一声,径直走开,又强颜欢笑地去迎接登门而进的其他客人。

  阿铁站在厅堂中央,翘首扫视在上两层倚栏媚笑的姑娘,各女花技招展,争妍斗丽,零沽色笑,然而众女之中,没有雪绿……

  雪缘在哪?难道她正在……?

  一念及此,阿铁忽地心焦如焚,他原来如此在乎她?

  是的!他在乎她!即使她已沦为零沽色笑又如何?他绝不会计较,他只想找回她。

  当在不需要她的时候,当在苛待她的时候,她仍然坚持待他好,她便是真正的好。阿铁又回望厅堂上的众生,但见一片黑压压的头影,尽皆面目模糊、然而……众里寻她千百度,摹然回首……

  在那灯火阑珊深处,一条白影正徐徐的步出后园。

  是她?

  雪缘?

  阿铁心头一阵惊喜,就像如获至实一般,乘着鸠母们不觉,也跟着步出后园去。

  倚红楼原来像一个里外不一的伪君子,外表虽然风光旖旎,后园却污秽不堪。

  所有废物、剩菜全都弃在后园,故这里不但亢,还臭气熏天。这些地方只适合那些低贱的人在此工作,然而此时一条白色的影儿正把一盆满是碗碟、酒具、剩菜的大盆子捧至后园的空地上,旋即拧起衣袖,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干起清洗的粗活来。

  周围虽臭得中人欲哎,惟这个人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她所干的,都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人,只要那人能健健康康的生活,她捱这点苦又算得什么?

  纵使日后他把她视如陌路,她也不会怨他!

  她正是雪缘!

  她并没有于阿铁所想像的工作,只因如今她所干的粗活,就连那些妓女也不屑做!

  盆中的碗碟、酒具异常多,好像雪绿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洗得浑身是汗,还是洗个不完;不过她心中有数,她必须在黄昏来临前把所有做好,再赶回家中煮粥,免惹起阿铁怀疑。她不想他知道她为他干了什么,免得他心理上再添额外的压力。

  只是她一面洗,一面似是在想着一些事情,故此也浑忘了警觉,她居然没有发觉不远站着一条人影,正偷偷窥视着她所干的一切,那个人已面无血色。

  雪绿想了一会,终于停了下来,她掏出一些碎银子,数着算着,还自言自语琢磨:

  “怎么办?只得这样少,相信还要干好些时日……”

  原来她所想的仅是如何赚钱还清阿铁的诊金?

  正自想得出神,倏地,她赫然发觉地上乍投一条人影。

  谁?她惊诧于自己的出神,竟然不知道有人到了身后,慌忙回身。

  一看之下,她的心登时差点跳了出来!

  她身后的人,竟是她朝恩暮想的一阿铁!

  阿铁正定定的看着她,一脸死灰;他的死灰,是因她为自己不惜如斯卑躬屈膝在这种下流的地方干尽粗活,他不知该如何感激!

  可是他向来都对她很冷,眼前他脸上的死灰却令她误会了,撤底的误会了!

  “阿铁……”她以为阿铁又要再次发怒,又要再掷她的银子,更何况她如此倒的态已结他瞧见了,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之下,她凄惶紧抓手中的银子便向厅堂的方向冲去!

  阿铁本想好好的和她说话,役料到她会夺路而逃,连忙紧追其后;二人甫出厅堂,阿铁已一把捉着她紧抓银子的手,张口正想解释:

  “雪缘……”

  只是她以为他又要再掷她的银子,慌忙道:

  “不!阿铁!求求你!别要再掷……这些银子!”

  话虽出口,惟二人这一纠缠,她一不留神手上一松,银子还是“的的答答”的撒了一地,她的心登时又如水晶般迸碎了。

  厅堂上所有客人和女人都不期然向二人望去,但见雪缘已狼狈地俯身捡拾那些银子,口中犹在道:

  “阿铁,这些银子都是我……辛辛苦苦以血汗赚回来的,求求你,别再……赶我走,请给我……一个机会……重过新生,即使是……很短的……时……间……”

  她的声音已渐硬咽,出奇地却井役下泪,只因千百双眼睛正盯着她在捡拾银子,还有不少人在穹穹嗤笑,幸灭乐祸,尽管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

  她不要在人前流泪!她要坚强!她只想拾回自己光明正大、辛苦赚来的银子!

  阿铁站站的看着她一身出尘白衣满是污渍,看着她那双因长期干清洗粗活而泡至发白脱皮的手,他的心深深震动!

  他一直都高估了她的美貌,低估了她的意志,也低估了她对他的感情。

  他绝不想她沦落至此,他忽地鼻子一酸,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想上前紧紧拥抱这个未尝过半点人间温暖的可怜女孩,他要以最温柔的语调对她说一句:

  我喜欢你。

  可是,就在阿铁正欲上前拥抱她的时候,雪绿已把银子拾回,她不敢再宜视阿铁,只把头垂得很低很低的道:

  “阿铁,我……知道是自己……不对,若你……要责备……我的话,就待……今晚回家……才骂吧……”

  说罢也不给机会阿铁说话,卑微地不敢看厅中众人,匆匆步出后园去。

  阿铁并没追出,他只是痴痴的看着她伶仃的背影,私下已下了一个决定。

  今日阿铁的家,未到该弄晚饭的时候,很早的时分,已升起了缕缕炊烟。

  那是因为阿铁已决定不再酗酒,从今以后,他要当一个好男人。

  她的男人!

  所以,这个下午,他特地买了菜和肉回来,他要为她一锅汤。

  汤,蕴含了世间无比温暖;若非喜欢一个人,谁愿站在家中个多时辰,苦待那杨“功成出关”。天下男女老幼,每天归家,也只不过是希冀喝地一口汤吧?

  更何况,这些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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