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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下+番外-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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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暻摇摇头:“没什么,骑马太久……腿麻了,过一阵就好……”他无心和李风奇多说,只是小心翼翼又碰了碰聂熙的被子,犹豫着想为他掖紧一点,又怕惊扰了昏沉中的聂熙,小小一个动作,竟然迟疑不下。 
张太医见皇帝神情惊痛迷惘,平时的镇定威严全然不知去向,心里暗暗叹口气,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皇帝看到吴王就变成这个样子,若是吴王不幸过世,不知道皇帝会怎样?他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陛下……能不能让老臣为吴王看看伤势再说?” 
聂暻“啊”地一声,连忙让开一点,却又舍不得远离,就静静守在床角,默默看着。张太医揭去聂熙身上被子,解开他外衣一看,忍不住吸气一声。聂暻抢上去一看,倒吸一口寒气,全身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聂熙的伤势比他想的更严重,上身牢牢裹满布条,胸前和后背的白布都已被血染得变色了,一条腿上裹着厚厚的木板来固定骨头——原来,聂熙虽然挑了海失兰的脚筋,他自己却胸前背后都受了重伤,一腿骨折。这样的代价,不可不说是惨烈。 
他忽然就想起聂熙临别那句“提携玉龙为君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李风奇见皇帝面色惨白,似乎随时可能缓不过气来,惊得连忙上前一步:“陛下——” 
聂暻定定神,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紧紧盯着张太医:“张卿,你看吴王……还成么?” 
张太医额头微汗,摇头不答,只是加紧检查聂熙各处伤势。聂暻镇定一下,见李风奇倒是没甚么伤,心里甚怒,淡淡问:“李将军,吴王和海失兰一战,到底怎么回事?” 
李风奇是聂熙教出来的得意大将,原是个机灵的,听出皇帝口气不善,一阵心惊,小心翼翼答道:“那日吴王得到海失兰突袭的消息,要末将留守,他亲率大军预先埋伏日月山。不意中计,得到的是假消息……幸而吴王神勇,竟然反败为胜。只是他不肯杀海失兰,怕海失兰死后,都海汗国群龙无首,大队兵马流寇我国西疆。于是挑了海失兰的一条腿筋,逼他发誓退兵。海失兰果然守诺退走,可他在我军中原有奸细,那人受海失兰要挟,一等吴王回军,立刻行刺,打算带军投靠海失兰。吴王杀了那叛将,自己胸前中了一刀,还好不是心口……可失血甚多,新旧伤势一起发作……就……前几天还可以治军,这两日竟是十分不妥了。末将无奈,只能约束军队,同时修书急报朝廷。” 
他看着傻头傻脑,说话十分严谨,一番说辞下来,小心地推去了自己的罪责。聂暻心里焦急,顾不得和他推敲,依依不舍看了聂熙一会,转头又催问张太医:“太医……你看……到底如何?” 
张太医被皇帝焦灼凌厉的目光看得十分不安,只好说:“老臣……尽力而为。”从随身药箱里面拣了一些草药,吩咐士兵赶紧去熬。 
乘着熬药的空儿,聂暻找个蒲团坐在聂熙身边,静静看着他,心里温柔和痛楚缓缓流过。他不敢想聂熙能不能活下去,也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无论如何,现在聂熙还活着,而且就在自己身边。这样……也不算很糟糕罢。 
以前总是冀望太多,总是渴望弟弟的爱情,也许太贪心便遭天忌罢。如果老天能放过聂熙,他情愿再也不要痴心妄想,再也不猜忌聂熙的爱到底是一时还是一生,再也不用过于强烈的感情令聂熙痛苦不安…… 
大概是太痛苦太迷惘的缘故,聂暻已经无心顾及臣下想甚么,痴痴看了聂熙一会,忍不住低下身子,头轻轻靠着聂熙的心口,贪心地听着他的心跳。有了那个微弱的声音,他的焦急不安似乎也平静了一些。 
这么凭空躬身,姿势实在太费劲,他身子略沉,碰到床边一具硬硬的东西,不知道聂熙的床侧放了甚么。于是他随手摸出来一看,不由得一愣。 
——竟然是一具做了一半的琴,琴身刻着精巧的梅花花纹,刀功有些粗糙,格局却是很好,看那意思,颇有当年聂苍穹画梅的风骨,只怕是聂熙亲笔所为。琴下压了一本薛易简的《琴书正声》,已经翻得有些破损了。 
聂暻不禁微微皱眉,问李风奇:“这是甚么?”心想聂熙行军如此艰苦,连床榻都未必能准备,怎么随军带着具做了一半的琴?吴王平时虽温和雍容,治军十分严厉,这样近乎儿戏的做法实在不像他所为。 
李风奇本来不想提,见皇帝问到,十分没奈何,勉强说:“这是吴王养伤时候弄的。前几天都一直躺着刻花纹,最近病重晕迷,便撂下了。他有时候醒来,又弄一会。末将怕他发怒,不敢太阻拦。”说罢,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 
聂暻皱眉,十分恼怒,冷冷道:“如此重伤,你怎么不劝吴王好生将养?反倒弄这些闲花样,白白劳神!” 
李风奇被说得抬不起头,明知道皇帝对吴王爱惜胜过自己性命,只怕一个应答不对,如何当得起聂暻雷霆之怒,硬着头皮道:“这……末将劝了,吴王不听。他、他说,怕天命不永,想留点东西。这琴,吴王说了,万一……万一他……要末将献给陛下的。” 
聂暻一呆,拿着琴的手一阵酸软,几乎把握不住,只好把它放回去。怔怔看着聂熙,觉得心里一下子分崩离析,散碎得无法收拾。 
他眼前视线有些模糊,实在熬忍不得,赶紧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这样的情分,是一时,还是一生呢?他还计较甚么,还猜疑甚么……聂熙的心,聂熙的心……忽然这样明明白白,反倒让聂暻觉得煎熬到了极点。 
原来,聂熙如此有心。 
不知道是苦涩还是甜蜜,就像午夜的昙花,忽然就怒放,但那是一夜的花,只得短短时刻,转瞬就会花谢去。 
聂暻发抖的手轻轻握住聂熙消瘦无力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抚摩着,发觉他手上很多细碎的伤痕,细看都是不起眼的刀伤。他发呆一会,忽然就明白了,这是聂熙病中刻琴身花纹时候留下的伤痕。 
是为了崇光殿那具旧琴罢……这么含蓄甜蜜的表白,却偏偏在生离死别的时候…… 
颤抖的手几乎抓不住聂熙的手掌,聂暻心里酸软迷惘,低下头,一点一点地亲吻着聂熙指头上的伤痕,眼睛潮热,忽然觉得脸上有些湿漉漉的。 
一低头,一滴发烫的水珠跌到聂熙脸上。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甚么,昏沉中的聂熙轻轻皱一下眉头,似乎就要醒来。聂暻大喜,颤声说:“二弟……”紧紧看着他,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胸口了。 
聂熙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双目微睁,涣散的目光慢慢扫过眼前人,忽然看清了聂暻,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慢慢说:“呵……皇兄……” 
他努力动了动嘴角,似乎想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只是不大成功。双目半阖,又有些昏昏沉沉的样子。 
聂暻又惊又喜,忍着激动柔声说:“二弟,是我,是我。”看着他眼中朦胧隐约的星光,心里一阵狂跳,觉得天下再没有更美丽的光彩了。 
聂熙叹口气:“你病好些么……真不该来……这里冷——” 
这当儿,聂熙见面想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关心聂暻的病况。聂暻听得心里一酸,低声说:“二弟!”忽然起了一个狂热的心思,忍不住吻了吻他冰冷的嘴唇。 
聂熙尽力回应,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微笑说:“委实起不来,不好侍奉皇兄……咳咳……”口气还是那么温和调侃,只是精神恹恹的,瞧着十分不成。 
聂暻勉强笑笑,颤声说:“没关系,等你好了——” 
聂熙苦笑,轻轻摇头,有些迷迷糊糊地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以后你啊,早些忘记我。” 
聂暻嘴角有些发苦,努力说:“我带了医术最好的张太医过来。啊,你别劳神,张太医带人在外面熬药配方子,他是神医,当初我病得那么狠,他都有办法……二弟,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聂熙不答,昏昏沉沉出神一会,忽然近乎自语地说:“我不敢死,怕你熬不住……所以拖到现在……” 
他勉强睁开眼睛,瞧着聂暻,双目如星光如流水,还是那样温存流转,只是星光黯沉,流水澹澹,总有些不祥的意思。 
聂暻听着这句,再难忍耐,仓卒转过头去,不愿被聂熙看到他的表情。 
聂熙略说两句,十分辛苦,歇了一阵,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我死了,你去找林原罢……他对你真心……”他吃力地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有些气息艰难,猛然咳了起来。 
聂暻忽然就大怒了,一下子转过身,狠狠盯着聂熙,冷冷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聂熙竭力抵着头脑的昏沉,想安慰他,只是眼前越来越朦胧,似乎一切都要滑入冰冷黑暗的沉寂世界。 
忽然身子被人狠狠抱了起来,聂熙被摇得一阵剧痛,恍恍惚惚醒来,聂暻破碎凌厉的呼吸在他耳边吹拂:“如果你死了……待皇后留下后代……我会陪着你。永远不会有林原的位置,你——明白了么?” 
“二弟,不要死,我们一起活下去!”他的声音很温柔,气息暖和得像春风,说出来的话却一字字犹如刀锋般锋利干脆:“无论生死,我们一定在一起。” 
聂熙怔怔听着,低声说:“哥哥……”一直温柔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难忍的悲伤和感动。 
迟疑一会,冰冷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握住了聂暻的手掌。 
霜天舞雪,莽莽冰原上响过清脆的马蹄声,一匹匹骏马破雪而来。大军缓缓行进。中军之内,簇拥着一驾高大宽敞的马车。 
随着北风,车上隐隐约约传来低低的人声。 
“二弟,你别急,张太医说,再过半个月,你就可以跑马了。啊,你……你咬我做甚么?”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说着,虽然是在埋怨,态度还是十分温存,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似乎对那个“二弟”十分怜惜珍爱,唯恐损伤一点点。 
“我气闷啊……无事可做……呵,皇兄身上好香,又想咬一口。”那“二弟”笑了笑,慢吞吞回答。声音微弱,显然元气不足,口气倒是十分爽朗,甚至有点色迷迷的暧昧意思,显然把欺负另外一人作为唯一的乐趣了。 
马车周围护驾的几个将官显然习惯了这样的对话,一个个面无表情、噤若寒蝉,竭力作出没听到的样子——皇帝最要面子,如果谁敢笑出来,那简直是嫌命长啦。 
这二人正是聂暻和聂熙两兄弟。 
当日,聂熙重伤近乎不治,幸而聂暻来得及时,拼命用言语鼓励他求生之念,更随军带来号称本朝医术第一人的张太医,竭力施为数日,竟然硬生生救回聂熙一条小命。 
待聂熙伤势略稳,只怕京中有失,连忙催促聂暻班师回京。两人方定下生死同心之约,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一刻也舍不得分离。于是聂暻下令给聂熙特制了一辆软榻云车,两人一起带领大军班师。 
聂熙本是勇冠三军的马上大将,要他像个闺中弱女似的呆在软绵绵的马车上,一路躺着回去,又被张太医下了禁令,一动也不许动,连吃饭都得别人喂,自然是闷得发疯。虽然有聂暻在车上陪着,毕竟纹风不动十分难受。同处一车,有时候见聂暻容色清秀绝伦,动静之间梅花气韵流转,一言一动,如何不荡摇人心?忍不住心里暗起绮靡之念,可惜被张太医绑得粽子似的,一根指头都难动弹。美人当前,却一点不能碰,实在是人间至苦。 
如此过得十来天,聂暻伤势好了些,便连连叫苦,直说气闷了。 
聂暻倒是毫不介意,以前真是做梦也没想过可以如此亲近聂熙,现在虽然诸多不便,对他来说,已经是从没想过的美妙光景。 
虽然皇帝不该做端茶喂饭之事,可面对的是聂熙,他心里自然是千肯万肯。聂熙伤势略好,张太医便要他每日用草药煎水擦拭身上,聂暻不肯让下人看到聂熙的身子,居然也是屈尊亲力亲为,连平日极私密的贴身贱役也一并包揽了。聂熙没料到兄长看着清雅绝尘,骨子里醋劲十足,心里闷笑不已,只是知道他最爱面子,便忍着不敢取笑。聂暻明知他想的甚么,宁可忍着弟弟戏谑调侃的神情,总之不改。 
只是聂熙愁眉苦脸,叫苦得狠了,聂暻心疼弟弟,倒觉得不安起来。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聂熙多少有点乘机耍刁使赖,可只要看到聂熙笑盈盈的眼睛,心里就软了溶了,再不忍拒绝。 
聂暻不敢回想那天聂熙一身是伤、随时会死去的样子,如今,只要他还活着,别的都不要紧了。其实心里明白,聂熙对如何处置这段脱轨的君臣兄弟之情,也有些不知所措,满嘴胡说八道地开玩笑,不过是借以掩饰那一点点尴尬。 
更何况,那天被聂暻看到那把做了一半的琴,当时以为要死了,甚么都毫无保留,他现在只怕有种毫无遁形的狼狈感觉罢? 
聂熙看着雍容倜傥,骨子里是最含蓄隐忍的人,不大肯泄漏心事,就算心里柔情蜜意,也宁可漫不经心似的说出来。态度太甜蜜,就显得轻率,往往让聂暻把他的真心话听着像是假话。 
害怕受伤,所以故意做得满不在乎…… 
大约这也是聂熙保护自己的一种办法,聂暻过了好久才慢慢感觉到这一点。 
也许是在林原那次受伤太重,他强硬无敌、英雄骁勇的弟弟,其实心里也有羞涩别扭的某个角落,小心翼翼,不敢随意表露……就像花心的一点点甜蜜,只有在幸福漫溢的时候,悄悄出现,只给最心爱的人…… 
不过没关系,天长地久,总有一天,两人都会慢慢习惯过来的。 
于是心里一软,就经常被要挟。 
“这药好苦,不想吃。”堂堂吴王,竟然用小孩子似的赖皮口气拒绝用药。 
“二弟……吃嘛……不然伤势好得慢。”英明威严的天子居然也放下架子,柔声下气耐心搓哄。 
“你喂我就不苦了。”那人拖长声音,有些戏谑地说着,果然无赖之后另有打算。 
聂暻哼了一声:“别得寸进尺啊。” 
聂熙半真半假地埋怨:“咳咳……我又不是没喂过你……你都不肯喂我……好无情啊。” 
聂暻脸一红,装聋作哑,只当听不到。 
“总之你不肯喂,我就不吃——”这句气势十足的狠话只说了一半,被一张温热柔软的嘴唇堵住了。唇舌纠缠戏弄,缠绵入骨。 
“唔……唔……”刚才还气势汹汹耍狠的男子竟然被弄得气喘吁吁,苍白的脸涨成了美丽的绯红色,呼吸急促,目光也变得朦胧迷醉起来。 
聂暻忽然轻轻放开他,笑眯眯地说:“亲一下就变成这样,二弟……你确信你要我喂药么?” 
一向温柔忍耐的眼睛,忽然也有了一点戏谑的意思。聂暻对着可怜的病人一笑,在他耳边轻轻吐了口气:“二弟,要论风花雪月,你还真不成呢,以后等你伤好了,你就慢慢明白啦。现在——你给我乖一点。” 
聂熙满面红晕,为之气结:“你——” 
瞪着眼睛看了聂暻一会,忽然也笑了。如果想得乐观一点,聂暻这句话似乎也不是甚么坏事? 
他开始盼望快点伤好,快点回京。 
不知不觉中,春风融了冰雪,绿洲垂杨换了大漠孤烟。只是,不论风物如何变迁,心中有柔情蜜意在,便处处都是春风流转。 
聂熙还是不能骑马,但已经可以坐起来看一看车窗外面的风光。有聂暻温言软语作陪,消了不少气闷。归程渐近,两人见一路韶光灿烂,多少也就是锦上添花的意思了。 
西征大军一路班师回京,待到了京郊两百里外,已经是初春时节。 
聂熙眼看窗外水脉盈盈、青山迢迢,漫天满地烟霞照人,清风一过,水边无数碧玉丝轻飘漫舞,情形十分美丽,不由得大感兴趣,随口笑问:“这是甚么地方?倒是好个去处,若在此地做个隐士岂不快活。” 
聂暻自然是知道的,闻言面色微变,一笑只作没听到。 
策马随驾的李风奇见聂熙兴致勃勃,凑趣答道:“吴王,这是杨柳原啊。” 
聂熙一听,顿时也变了脸色,沉吟不语。聂暻心头咯噔一跳,十分恼怒李风奇多嘴,却对他温言微笑道:“李将军,我看前军军容不甚整齐,你瞧瞧去。” 
李风奇忽然想到甚么,一下子头皮发麻,赶紧一缩脖子,唯唯诺诺下去,一溜烟纵马跑入军中,躲得远了。 
这是昔日聂熙的伤心断肠之地,那时候他双目失明,只为一见临终的情人,拼死冲破囚禁围困,一路摸到了杨柳原。而陪伴他的人,正是聂暻。二人故地重游,回想去日种种,心里都是大起波澜。 
虽然聂熙嘴里说对林原的旧情已经过去了,可面对当时此地,心里真能无情么? 
聂暻不知道,也不敢多想,只怕越想越不安。 
聂熙沉默一会,忽然笑了笑:“今日不早了,不如在此驻军罢。”聂暻心里一沉,面色顿时煞白,闭了闭眼睛,过一会低声说:“就按二弟的意思罢。”心里竟有些灰冷,手脚也一阵冰凉。 
他正自怔怔出神,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再略一用力,把他整个人带入了怀中。那怀抱带着暖意,将他抱得十分紧密。 
聂熙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柔声说:“真别扭……” 
聂暻冷冷扫了他一眼:“是啊。” 
聂熙闷声一笑,没想到聂暻醋意发作的时候如此阵仗,连忙放低身段,软着调子说:“其实我只是想瞧一瞧杨柳原……皇兄,那时候,你自称靳如铁,用木棍带着我一路走来的地方。” 
聂暻一怔,出了一身的汗,低声说:“甚么?” 
聂熙笑了笑:“我那时是瞎子,又经历动荡,甚么都信不过。可我信得你对我好……那时候我想,如果我能看见,我一定要报答靳兄。呵呵,想不到……” 
“所以……我还是会报答靳兄的……”他低头,闻到聂暻衣领中淡淡的梅花香气,忍不住又轻轻咬他的脖子,口气便有些含糊暧昧的甜蜜味道了:“待我伤好了,每日在床底间报答一百次!牡丹花下,小弟万死莫辞,靳兄意下如何?” 
“去你的!”聂暻又窘又笑,一把掀开聂熙,把他扔回软榻。聂熙呲牙咧嘴,雪雪呼痛,这次聂暻学乖了,毫不理会他。聂熙无奈,一边叹气一边说:“你越来越不温柔了。”自己慢慢爬起来,依然像一团膏药似的粘着聂暻。 
聂暻又想扔他,见聂熙皱鼻子皱脸,好像真的动到伤口,顿时又心疼起来,只好由得他粘着。闹了半天,聂熙见聂暻脸上薄红,双眸朦胧如星光,已不是刚才冰雪般的凛冽之色,暗暗松口气。 
聂暻见他出神,顺手捏一下他的鼻子:“又在想甚么?” 
聂熙笑了笑:“这里风物美丽,我好想骑马转转……这可是我第一次遇到靳兄的地方啊……” 
聂暻听他又说甚么靳兄,知道下面决计没好事,正自暗暗咬牙,果然聂暻贼溜溜地又说:“靳兄,那次一起骑马到杨柳原,你还非要我抱着你。我本来还守礼不肯,结果差点被你摔下马。既然靳兄这么喜欢我抱着,我日后一定加倍勤力——” 
聂暻脸一红,赶紧岔开话题:“二弟,你可猜得到那次朱后给你的药是怎么回事?” 
聂熙一听,似乎还有古怪,皱眉问:“怎么?” 
聂暻笑了笑:“那是我暗中让张太医炼制的。那次,你为了救林原中了剧毒,全靠张太医救命。但那毒药十分厉害,张太医一时也难以处置。那是热毒,所以他劝我把你安顿到阴暗潮湿的白梅书院,可以压制毒性,不至于毒发而死。张太医得此时间,加紧思索解毒之法。不想解药才略有眉目就失踪了,一路追查,竟然是皇后派人盗走……我反倒放心下来。若是我给你解药,那时候你信不过我,皇后给你,只怕你反而肯服用的。结果就是这样……只是,我没想到你恢复得那么快——那日醉后对你十分失礼,也是自作自受……” 
聂熙“啊”地一声,大出意外。他之前也纳闷,朱若华怎么能解那种绝毒,若说是张太医的手笔,倒是不奇怪了。聂暻一早让张太医炼药,只怕为自己花了不少心思,种种绝情,也是刻意做作了。 
想到这里,看着皇兄清瘦的脸,心里不禁柔情一转,低声说:“我若早知道……真不该那样对你……”手掌轻轻滑入聂暻衣衫之下,摸着当初断骨之处,觉得那里的骨骼还是有轻微的变形,想着聂暻当日的情形,他不由得心里一阵难过。 
聂暻不忍见他如此,笑笑说:“没什么,改日让我一偿心愿,那一掌就算不冤。”忽然一痛,刺激无比。却是被聂熙摸到他乳尖,忽然掐了一下。他啊地一声,瞪着聂熙,心里十分恼恨他捉挟。之前才嘲笑聂熙不善风月之事,想不到这一路马车上耳鬓厮磨,聂熙果然“勤学苦练”,花样多了不少。 
聂熙斜眼瞧着他,忽然一伸手,放下几面厚重的车帘,猛地就扑倒在他身上,一边毛手毛脚,一边笑吟吟道:“这个主意么……皇兄还是不要打了。小弟自有办法补偿——” 
聂暻轻喘一声,长长的睫毛颤抖不休,被他一缠,也觉略略动情,并不十分推拒。聂熙见他颜色如醉,神情温存,眼波迷乱涣散,心里暗喜。他和聂暻虽然情意投合,碍着不是这个生病就是那个受伤,自打那夜荒山野地胡来之后,竟未能欢好一次。何况那时候悲愤激狂,又怎么比得此刻柔情蜜意的光景? 
聂熙发热的手掌褪去他厚重的外衣,双唇在他胸口落下星星点点的吻痕,或轻或重吮吸一会,见聂暻已经微微颤抖了,手指便悄悄摸上他的下身。揉弄一会,见聂暻微微呻吟喘息,只是咬着嘴唇不肯叫出来,便在他耳边柔声道:“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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