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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21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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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当下又摇了摇头。 
  花奴儿再也不敢说话,一把攥住了布天雷的胳膊,拉他也坐下来。四周很静,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布天雷鼻中闻到花奴儿身上的香味,突然一阵热血沸腾,心忖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伤害花奴儿,自己豁出命不要,也要保得她周全。 
  这一夜显得极长,二人谁都不曾入睡。夜空中不时有夜鸟的啼叫,还有发着亮光的萤虫飞舞。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二人简单吃了点干粮,起身打量四周,见西北面是一片枣林。枣树都已干枯,没有一片叶子,枝枝杈杈像是无数矛戟一般杂乱伸张。穿过枣林,竟是一大片沼地,到处是黑褐色的污泥和绿苔,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味。 
  在沼地的对岸,远远的像是个小山包。山包顶上,依稀是一个山门样的东西。二人沿着沼地的边缘,弯弯曲曲绕了好半天,才来到那个土包近前。见土包顶上,又是一个石牌坊。牌坊外却又是一片枣林,没有任何道路的迹象。 
  二人看不到路,花奴儿“嗖”地一声掠上了那个石牌坊,手搭凉棚向四周瞭望。布天雷刚要说话,蓦地里花奴儿像看到了极可怖的东西,大叫一声从石牌坊上跌落下来。 
  布天雷冲上前去,伸双臂将花奴儿接住,然后揽住腰将她轻轻放到地上。但花奴儿马上扑进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身子颤抖不止。布天雷感到那温软的身躯紧偎着自己,心头又是怦怦跳个不停。 
  这时,牌坊顶上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什么东西敢打搅老子的清梦?” 
  布天雷抬眼望去,只见牌坊上翻身坐起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儿,居高临下望着他们。那老头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百衲衣,花白的头发乱如野草,一双白眉极长,尾端像吊死鬼一样垂下来。一接触到那老头的眼睛,布天雷不禁打了个寒噤。那双眼睛,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鬼眼一样阴森可怖,又像虎豹毒蛇一样冷酷怨毒。 
  “嘿嘿,老子三年没见过人了,原来是两个小娃儿!好!好!”那老头儿口中说着好,脸上却无半点好意。 
  布天雷忙道:“老人家,对不住,她可不知道有人在上面睡觉。” 
  那老头盯着布天雷半晌,慢悠悠说道:“十年来,先后共有三十七人来过这里,全都被我老人家打发进了阴曹地府。近三年更是一个人也不敢上来,倒叫老子好生寂寞。老子今日心情好,本来要饶了你们,可是你却做错了一件事。” 
  布天雷皱了皱眉,道:“我没做错什么呀?” 
  那老头仰头哈哈笑了几声,如猿啼一般尖利刺耳。花奴儿本来已调整过来,慢慢将布天雷松开,听到这恐怖的笑声,又是嘤的一声,躲到布天雷的身后。 
  那老者蓦地止住笑声,森然道:“你错在不该带刀!” 
  布天雷疑惑不解。那老头儿续道:“这样吧,那女娃儿刚才踩到了我老人家的衣服,你将她的双脚砍下,我老人家便饶了你二人的性命。唉,人上了年纪,心肠总是越来越软。”说罢竟然连声叹息。 
  布天雷大吃一惊,这个老头蛮不讲理也罢,但竟如此凶狠毒辣。当下一探手,从背后拔出了刀。 
  “好。你这娃娃倒很听话,这就砍吧。砍完了,我老人家既往不咎,你们就可以走啦。”那老者捋了捋颌下的乱须,目光刀锋一样盯着布天雷。 
  布天雷横刀在手,刀尖斜斜指向那老头,挺胸说道:“我决不会伤花奴儿,也不许任何人伤她一丝一毫。” 
  那老头不怒反笑:“好,那我老人家可要亲自——” 
  话音未落,花奴儿身子螺旋般地转个不停,原来缠在腰里的长鞭青蛇一般飞起,向牌坊上的老头缠去。 
  “咦?是呼延三娘的青龙鞭法,不坏,不坏。”那老头眼睛一亮,一动不动看着长鞭鞭头扑向自己面门。 
  弯如彩虹的长鞭一下子抖得笔直,鞭头已被那老头的两指闪电般夹住。那老头嘿嘿冷笑:“鞭法虽不坏,但能奈我何?且看我老人家的破鞭之法!”突然竖掌如刀,向着鞭身一斩,刷的一声,长鞭竟然被他的肉掌削断。 
  花奴儿收势不及,向后跌出数步。一眨眼间,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从牌坊上直射而下,像一只灰鹤凌空扑向花奴儿。布天雷不敢怠慢,一错步,刀势由下而上,一招“腾山乘虬”全力挥出。 
  “啊”的一声暴叫,那老头疾退,身子竟又弹回到牌坊顶上。 
  老头在牌坊顶上跌坐成一团,灰色的脸上竟增添了两抹病态的殷红,眼中精光电射,望着布天雷手里的刀,脸上时怒时笑,变幻无常。他声音颤抖,竟然带着哭腔:“万劫不复!好一个万劫不复!天愁,你……竟也没有死!” 
  那老者念了几句,忽然变得容光焕发。他翻身跃下牌坊,一瘸一拐向布天雷近前走了几步,神态也变得和蔼可亲。原来这武功深不可测的老头竟然是个跛子。 
  “好孩儿,你是天愁的儿子么?”他望着布天雷,灰扑扑的脸上居然还泛出了笑容。 
  “天愁?我不认识。”布天雷横刀在胸,面对这又凶狠、又厉害的老头,不敢有半分懈怠。 
  那老头满脸春风:“好孩儿,你不要怕,我就是杀尽天下人,也不会再对你一指加身。你乖乖告诉我,你的父亲是谁?谁教的你刀法?” 
  布天雷刚要说话,花奴儿在一旁说道:“偏不告诉这个老乌龟!呸,敢弄断本姑娘的鞭子,脏乌龟,臭乌龟!” 
  那老头居然毫不动怒,笑道:“不说也由得你。乖孩儿,你再砍我一刀试试,刚才你那招万劫不复似乎使得不怎么对。” 
  布天雷心想自己刚才使的是一招“腾山乘虬”,哪里是什么“万劫不复”了?不禁皱起眉头,不明所以。 
  这时,突然远处有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六弟,杨兄弟,你们看那个小姑娘是不是花奴儿那个女贼?” 
  布天雷、花奴儿和那老头一齐向南望去,只见沼地对岸有几个人影如星丸跳掷,赶将过来,都是身手敏捷的高手。 
  那老头脸色倏变,眼神中又露出了极为狠毒的光,低声喃喃骂道:“狗贼,打搅爷爷清兴,巴巴地赶来送死么?” 
  不多时,来者已赶到近前,也是三人,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相貌粗豪的大汉,穿着一身紫色衣衫,神情倨傲,赫然正是保定府卧虎帮的二当家赵无极。另外两人,一个是面胖无须的六当家蒋美髯,一个是高颧骨、长条身材的黑脸汉子。赵无极和蒋美髯昨天刚刚和卓若水、布天雷照过面,那黑脸汉子布天雷却没见过。 
  赵无极目光如电,从三人身上扫过,当他看到布天雷时哈哈一笑:“好小子,在保定府得罪了卧虎帮,还有闲心到这里来游山玩水?那个浪荡子呢,怎么没在这儿?哼,将自己老婆拱手送人,天下竟有这样没脸没皮之辈!” 
  布天雷和卓若水一见如故,内心已经把他当作最尊崇的大哥,听赵无极这样恶言相向,登时勃然大怒,但他不擅言辞,没有说话,只是怒目而视,紧握刀柄。他心想这三人是为花奴儿而来,而旁边还有一个恶魔般的老头,情势极为危急。 
  蒋美髯一双圆眼在花奴儿身上乱扫,色眯眯地笑道:“二哥说的是,鬼蜮确实没有鬼,倒是有个小仙女。这个小娘儿们标致得很,他奶奶的,这臭小子艳福不浅。二哥,管她是不是花奴儿那个女贼,先抓回去再说。” 
  花奴儿刚受那老头一番折辱,早就气恼至极,见蒋美髯言语轻浮,更是气急,当下俏脸涨红,杏眼圆睁,一甩半截长鞭,向蒋美髯头上横扫。蒋美髯一声怪叫,一缩脖儿,头上的帽子被长鞭扫去。 
  蒋美髯拂拂脑袋,叫道:“小娘儿们,好大的脾气!嘿,带刺的玫瑰,你家六爷最是喜欢。” 
  那黑脸汉子手里持着一根黑油油的铁枪,一抖一挺,挽了个斗大的枪花,枪头下的红缨乱颤,喝道:“二爷、六爷,少跟他们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这黑脸汉子声音嘶哑,甚是难听。 
  赵无极缓缓抽刀出鞘,冷笑道:“杨兄弟、六弟你们闪开,让哥哥打个头阵。兀那老叫花子,这里不干你事,赶紧撒丫子躲得远远的。小子,前日没见你出手,今日赵某倒要领教领教!”他用的是一把刀身极宽、刀柄上镶刻着金龙的大刀,刀锋映日,反射出一片噤人的寒光。 
  那老头嘿嘿一笑:“好,老头子这就躲开,免得妨碍几位大爷杀人。”突然一伸手,抓住了花奴儿的胳膊,嗖的一声,带着花奴儿又跃上了牌坊。 
  赵无极等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脏兮兮的老头深藏不露,功夫了得。但布天雷更惊,那老者刚才口口声声要砍掉花奴儿的双脚,现在趁人不备,捉了花奴儿去,不知会怎样伤害她。当下急叫道:“放开她!”身子冲天而起。 
  他身子刚刚跃起,头顶上突然有刀光如电劈下,百忙中一招“仙客来臻”,举刀横撩,只听“咣”的一声,火星四射,与赵无极的金背斫龙刀磕在一起。原来是赵无极以为他要逃跑,一出手就用上了杀招。这一刀虽没有伤到布天雷,但也阻住了他的去势。 
  “好一招波诡云谲!”那老头擒住花奴儿,坐在牌坊上观战,一双眼睛盯住布天雷的刀,细细看他的刀法。 
  花奴儿看着他那满是皴泥的脏手抓着自己的胳膊,虽然隔着衣服,内心还是厌恶到了极点,用力挣了几下,却似被抓在铁箍中一般动弹不得,当下开口骂道:“老乌——”被那老头凶狠至极的眼神一瞪,登时不敢再出声。 
  布天雷急于脱身,挡开赵无极的劈杀,顺势变了刀势,刀刃向上,刀背朝下,自怀中画了个弧,斜斜挑向赵无极的小腹,正是练了不止千遍的一招“朱雀翩翩”。赵无极沉腰坐马,挥刀横挡,刀甫挥出,挡了个空,见那刀又挑向了自己的下颌,大惊之下,急忙收势,猛地向后翻了个跟头,这才堪堪避开。饶是如此,颌下一缕虬髯已被布天雷这一刀削断。 
  “好一招含沙射影!只是没有用老,守宫有余,过门不足。可惜!可惜!”那老头喃喃评点,又是欢喜,又是失望。 
  赵无极退后两步,出了一身冷汗。交手两个回合,他竟对布天雷的刀法摸不着半点门道,只觉得变幻多端,不依常规,不同于江湖上任何一门使刀的派别。他对布天雷再也不敢小觑,双手紧握刀柄,徐徐举刀,目光盯住布天雷的右手,突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刀如车轮风转,使出了浸淫多年、百战百胜的绝技——披风斩。 
  这是布天雷下山后第一场恶战。他看着赵无极的刀势逼近,也是大喝一声,一步不退,刀也疾风暴雨般地攻出。 
  只听得叮叮当当密如爆豆的金铁交鸣之声,异常绵密激烈。蒋美髯和姓杨的汉子根本看不到二人的招式。却听到牌坊顶上那老头的声音,也是非常快捷。 
  “阴奉阳违!鬼哭尸僵!椎心泣血!敲骨吸髓……咦?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使法!他妈的,真是怪哉!” 
  人影乍分,赵无极连退了五六步,鬓发散乱,气喘吁吁,刀虽横在面门,但已经开始微微抖动。而布天雷却一步未退,气定神闲,稳若泰山。 
  那使枪的汉子很是精明,见赵无极显然已败,向蒋美髯一使眼色,叫道:“六爷,抓贼还讲什么江湖规矩,一起上,料理掉这小子!”铁枪一摆,当胸向布天雷刺来。蒋美髯的缅刀已被卓若水削断,而今又换了一把碧油油的长刀,似乎也是件神兵利器,刀光霍霍,从布天雷后方进攻。 
  “好孩儿,这使枪的必是铁枪杨无敌的传人,看来已得了杨无敌的六成功夫。不过他碰到咱们的修罗刀法,活该他倒霉。要破他的枪法,只需放辟邪侈、恶积祸盈、椎心泣血三招即可。这使刀的看来是八卦门的,八卦刀也算厉害,可是这家伙练得也太稀松平常,功夫还不及那使枪的,一招灭门绝户就可以打发他回老家去啦。”那老头眼光老到,出言对布天雷指点。 
  这时,赵无极也提刀再上,三人走马灯似的围攻布天雷。他三人已横下心来,不把这个无名之辈格杀在场,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当下毫不容情,全是杀招。 
  布天雷见那老者似乎并无恶意,不会对花奴儿下手,定下神来,运刀如风,在身子周围织成了一层密密的刀网,风雨不透。那老者喊的几个招数,自己并不知晓,只是依照平日习练的刀法进行攻守。两刀一枪,都攻不进他身前三尺之内。蓦然间,蒋美髯一声惨叫,跌跌撞撞退出圈子,右腿上已有鲜血迸出。 
  “哈哈,好孩儿,我说得没错吧。只是你这招灭门绝户,收势用的又走了形,要不然,这小子的腿早就和身子分家啦。”那老头满面堆笑,摇头晃脑,得意至极。 
  这时,布天雷以一敌二,竟然又渐渐占了上风,那使铁枪的,枪身被布天雷削得都是刀痕,赵无极的刀,前递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那老者看着布天雷的刀法,渐渐皱起了两道白眉,又叫起来:“好孩儿,你怎么学的刀法?每一招都用得不对劲。这招椎心泣血,刀身要外展,力斩敌人的咽喉,如何却又内敛,削向敌人的臂膀?错啦!还有这招姑息养奸,刀尖前吐,不就刺入他胸膛了么?如何变了刀背向前?” 
  看着看着,又叫了起来:“嘿,乾坤倒转十字星,横劈竖剁都要一气贯之,哪里是这样的使法?”说罢吹胡子瞪眼,竟是越来越气恼。 
  布天雷听他不断批点自己的刀法,受到干扰,刀法一慢,被赵无极二人一轮猛攻,一下子变得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罢啦,罢啦。你是要气死我老人家么?” 
  那老头再也按捺不住,跳下牌坊,身法快如鬼魅,一晃就空手进入核心,夹手夺过布天雷的刀,随意挥洒,当当两声磕开刀枪,然后单手捉住布天雷的手腕,向外一挥,将布天雷一个偌大的身躯抛上了牌坊。 
  那老头一刀在手,像是一头发威的野兽一般,叫道:“好孩儿,看准了!” 
  一矮身,刀像一条活蛇一样,向使铁枪的汉子攻去。那姓杨的不敢怠慢,横起铁枪连扫带打,那老头手腕带刀连连闪动,叫道:“椎心泣血!” 
  刷刷数声,如切腐乳,粗大的枪身竟被削断成十几段,然后砰的一声,那姓杨的一颗头颅飞上了半空,颈血狂喷。花奴儿吓得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那老头眼睛眨也不眨,刀随身转,又横削向赵无极,叫道:“乾坤倒转十字星!” 
  刷刷两声,只见漫天血雨飞起,那老者的刀已整个没入赵无极的腰部。赵无极刚发出一声惨叫,那老者又抽刀自上而下,自赵无极的顶门劈至胯下,这横竖两刀,竟将赵无极劈成了四段! 
  那老头满身满面都溅上了鲜血,居然还伸舌头舔了舔唇上的血渍,形状极为可怖,犹如鬼魅出世,恶魔重生。 
  蒋美髯吓得魂飞魄散,哐的一声单刀落地,转身一瘸一拐向山下奔逃。那老头哈哈狂笑,斜眼望着蒋美髯的背影,道:“好孩儿,看我老人家再教你一招夜鬼投叉!” 
  说完,却不追赶,待蒋美髯跑出十余丈远,一甩手,那把沾满血腥的钢刀像毒蛇一样破空飞向他的背心。噗的一声,蒋美髯矮胖的身躯竟被这一刀贯得飞起数尺,连人带刀钉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短短两日,蒋美髯变成蒋没髯,又从蒋没髯变成了蒋没命。 
  那老头好整以暇地拍拍双手,得意回头道:“好孩儿——”突然大吃一惊,牌坊顶上已经空无一人。 
     花奴儿拉着布天雷的手在枣林中狂奔。 
  拂动的硬枝条打在脸上、脖子上、手臂上,但是他们都觉不出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那个恶魔越远越好。 
  山势甚是陡峭,二人盘旋向下,不知跑了多久,竟误打误撞来到抱阳山的山脚谷地。二人跑得汗流浃背,被山风一吹,身上都有了寒意。想到刚才的情景,不觉都有劫后余生之感,四目相对,手不禁握在了一起。 
  花奴儿轻声问:“你怕不怕?” 
  布天雷点头说:“怕,怕得很。” 
  花奴儿以为他会逞强,没想到他老老实实承认,不禁失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怕羞,居然这么怕死。” 
  布天雷摇头道:“我不是怕死,我是怕——”脸上一红,就此缄口。 
  花奴儿好奇心起,追问道:“你到底怕什么?” 
  布天雷嗫嚅道:“我……我是怕你受伤。” 
  花奴儿伸指刮了刮布天雷的鼻子:“就会拣好听的说,只怕你有口无心,担忧自己才是。” 
  布天雷脸又涨红:“不是,我是……真情实意,否则……否则……” 
  花奴儿摆摆手:“得啦,我可不管你是真是假。不过,我听了很是喜欢。”顿了顿,又柔声说,“我是个贼,这些日子天天逃亡,你和我在一起,会受连累的。” 
  布天雷说:“我不怕。” 
  花奴儿看了看四周,松开布天雷的手,冲他得意地眨了眨眼,说:“看看这是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拉着布天雷坐在一块山石上。 
  布天雷定睛看去,见花奴儿拿的是一本薄薄的黑色小册子,封面已经破旧不堪,翻开书页,里面已经泛黄,显然是件旧物。第一页绘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大汉,仿佛洪荒时代的战神,相貌凶残,满头乱发上一道束发黑环,双臂裸露,臂上肌肉虬结,手里持着一柄细长的弯刀。这幅画绘得极为逼真,特别是那人的眼神,充满了慑人的邪恶之意。 
  向后翻来,里面全是弯弯曲曲的篆文,穿插着一些人形的图片。字虽然不认识,但那些人形都是持刀,或扑击,或跳起,或挺刺,或力劈,显然是一部刀谱。布天雷细细看那动作,觉得熟悉至极,刀法共有二十七式,竟然是自己苦练了十年的仙台刀法。但也略有不同,有些姿势稍异,有些伸展的幅度不一。翻了几页,就看到那老者刚才杀赵无极等三人的招数。布天雷与自己平素练刀的诀窍一一印证,突然“啊”地叫出声来,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原来,这些稍微的变化,竟使这套刀法变得狠辣无比,招招断喉、切腹,不给对手留一点后路,变成了绝杀之术。难道这就是那老者适才提到的“修罗刀法”? 
  布天雷不敢再看,突然将书合上,叫道:“不要再看了!”花奴儿抬起头来,不清楚布天雷为什么如此紧张,刚要发问,忽然被书背面的几行字吸引。这些字横七竖八,写得很是潦草,不是篆文,是毛笔写成的草书: 
  武当一鹤卓一鹏, 
  天愁地残两魔星, 
  鹤鹏冲天双魔死, 
  以正压邪自分明。 
  布天雷问花奴儿:“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花奴儿正凝神思索那几行字的意思,没有听见布天雷的话。布天雷又问了一遍。 
  花奴儿抬起头,秀眉微蹙,撇了撇嘴:“是那个老乌龟的。他抓疼了我的胳膊,我就顺手牵羊,从他身上偷了这本书。” 
  布天雷急道:“这部刀谱,一定是他的珍贵之物。你拿了他的,他寻不见,岂能与你善罢甘休,只怕很快就会追来啦。”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洪亮至极,显得中气充沛。花奴儿俏脸陡然变得煞白,那个老者魔鬼般凶狠的眼神在脑海中一掠,她不禁打了个寒噤,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布天雷忙问:“你要去哪里?” 
  花奴儿颤声说了一个字:“逃!” 
  保定府向南的官道上,驰来了两匹骏马。马上的乘客是一男一女,都是面容清癯,满面皱纹,像是一对中年夫妻。但是,他们的动作很矫健,他们的眼睛还是年轻的,像春天的湖水一样充满活力。 
  这二人,正是易容打扮的布天雷和花奴儿。 
  从保定府出来,布天雷准备赶奔洛阳。花奴儿本想继续北上,但想到一路北来,一直被上官清远一行紧追不放,如突转南下,南辕北辙,可能会摆脱追赶。因此思忖再三,终于与布天雷易容南来。 
  时至四月,阳光明媚,山温水软,燕雀呢喃枝头,片片杨花在空中飘飞。二人都是少年心性,面对沿途美景策马奔驰,心怀大畅。行了几日,没有发现上官清远一行的踪迹,渐渐忘了逃亡的处境,也不再每日易容乔装。一路上,花奴儿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花完了就深夜造访豪门朱户,就地取材。布天雷可得了便宜,尝够了金樽清酒,吃遍了玉盘珍馐,看惯了好风好月,穿腻了绮罗绫绸。 
  布天雷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贵胄公子打扮,再也不是囊中羞涩的穷酸小子。他看着身边如花似玉的花奴儿,心神俱醉,想着天下最好的事情莫过于做贼,做贼的日子真是快活似神仙。 
  这一日,二人来到了邯郸。邯郸是旧赵国都城,是人丁兴旺、百业兴隆的大邑。城里是江湖帮派聚集之地,讳于人多眼杂,二人不敢贸然进城,从城西迤逦绕行。这时空中阴霾密布,雷声隐隐,从西边山头上又翻腾起团团乌云。布天雷在山中呆得久了,于风云变幻了然于心,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大雨眨眼即来,忙招呼花奴儿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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