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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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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当真的,心脏移植的人后半生必须抑制免疫系统,否则会抵触新器官。他无法抵御疾病,所以他必须生活在受保护的环境中。萨利正是被及时地做了移植术。”他站起身子在桌子和咖啡机中间踱来踱去。
  “现实对她是不适的。”他把咖啡机拍得啪啪直响。“我们可以营造她的世界。我们做得到:找些旧小说,电影,照片,从服装店里拿些衣服。我在一家旧货商店找到了一打《名利场》,她可以读那些书。我可不想让那屋里出现什么不符合二十年代的物什。”
  “也许我能帮你从阿拉巴马找位不错的老黑鬼。”
  “别这么干。你难道不懂那多重要吗?”
  “我们保护她远离现实,”她拍去腿上的面包屑。
  “这是关键之所在,”鲍森医生说。
  “我们不能这样。我们可以控制环境,但控制不了她的身体。她已经很老了。二十年前她的生活就已经改变了。她看起来三十岁,可是这是幻觉。事实上,所有她的血管,她的脑子,她的骨髓都已七十岁了。马上就会出毛病的。”
  “可她不会知道。”鲍森医生说。“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除了她妹妹。”
  “可怜的老太太,”葛拉底说。“年复一年,她从不间断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向这个婊子过分地表示爱意。可你看看后来出了什么事儿。她伤透了她的心。
  “她已享受过了她的生活。现在轮到萨利了。”鲍森医生冷漠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的想法简直是疯了。脱离现实,这就是疯狂。你认为主任要跟十七病房的塞德。巴拉讲什么,是查病房吗?”
  “小声些。”
  “我他妈的会的。你肯定和那僵尸睡过觉后回家的路上筋疲力尽,路都走不动了,还低声哼着《阿拉比酋长》,你知道吗?你跟她一样疯狂。”葛拉底猛地起身,椅子被掀翻在地。
  屋子里另一头的几个护士兴奋地朝这边看着。
  “闭口!”鲍森医生气极败坏地说走了嘴。
  “噢,噢,闭口,”葛拉底嘲笑着他,“你觉说走了嘴,尽忙着往那僵尸耳里嘀咕些波兰话的甜言蜜语了吧。到我身边来吧。我的小姑娘——”
  “你给我滚!”医生气得脸色煞白地大叫起来。“以后我只想在办公场合看见你。别在病房胡说八道,做点事换换脑筋。”
  葛拉底离开护士们,双眼含泪。
  “别忘了读下午的报纸,”鲍森医生边走边说,“妈妈在微波炉里蒸熟了孩子。”
  “噢,梅森小姐,”看见葛拉底怒气冲天地闯进来。萨利说道,“你来太好了。我就是系不上衣服最后一个扣子。”接着房里响起了她银铃般的笑声。“能否劳驾您帮我系上?我想不出它怎么这么难扣。”
  “关节炎。”葛拉底说。她立刻走了过来,扣上了扣子。
  “你说什么?”
  “关节炎。老年症。”
  “梅森小姐,我们今天早晨真是针锋相对。你是不是上错了鲍森医生的床了?”
  “闭上你的臭嘴。”葛拉底说道。她开始铺床,她把床单扯得都快破了。她用力地直拍枕头。
  “妈妈总是说判断一个女仆好坏是从她拍枕头的方式而定的。优异的和普通的之间区别就在于拍打之中。当然我不会仅仅把你划为女仆。制服完全不一样。”
  “你烦死了,”葛拉底说道。
  “还有一点,女仆们穿着那些可爱的有褶边的围裙,从此妇女——”
  “我说过,你妈死了,你爸也死了,你一半朋友都死了。
  你惟一活着的亲人是你的妹妹,她也有六十五岁了。“
  “——根本不像那些看上去很单调的护士服,——”
  “你一点都不介意吧?”葛拉底说,“除了你自己腐烂的皮肤,你什么都不介意。你是一个惯坏了的小孩子,一个七十岁大的惯坏了的小孩子。”
  “并且那些护士的鞋总是在腿踝处向右弯——如果你有那种鞋的话,那你太不幸了。”
  “你知道你是谁?一个荡妇,你们的时代称之为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知道该如何识别的,她在镜子里没有影像。”葛拉底使劲拉开梳妆台底部的抽屉,抽出了一个乳白色背面的镜子。“你从来都不照这东西,因为你知道这一点。只有有灵魂的人才有影像,让我们试一下。”她把镜子晃到萨利的脸前。
  萨利不说话了,像是被催眠一样,盯着镜子。她微笑着,她向上弯起的嘴角在她死白色的皮肤上起了小皱纹。自从她醒来后,眼边的皱纹就加深了,并且在金发中也有了几丝白发。
  她仍在笑着,温柔地充满笑意地对着镜中的那张映出的脸。她好像在听远处的音乐,聆听消失在风中的声音,听那曾像香水一样悬浮在她身边却在玫瑰园中的空气中隐去的城市的喧闹和嘈杂。两小时后,医生来时她仍坐在那儿。
  “你在哪?”鲍森医生向那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间道。近几个月来,她迅速地变老。可以看出来她在凋零。她的头发全白了,脸上充满了皱纹,手也紧缩成了像爪子一样。
  很快她将不会再在那儿了,而他对此却无能为力。在梳妆台那儿,一个新的护士正在她的制服前比划着那串紫水晶项链。
  “放回去,”鲍森医生机械地说。那乳白色背面的镜子扣在梳妆台上。他把手放在上面,镜子很暖,像皮肤一样。
  在维也纳的某地,有一对年轻的波兰夫妇坐在桌旁喝咖啡。桌布上缀着家做的饰边,头顶上水晶玻璃的吊灯在闪烁着。对犹太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是他们见到的最好的了。他们很高兴。
  男人把手放在女人的手上,她露出了神秘而满意的微笑。
  窗外马蹄声与汽车的嘈杂声混在一起。夫妇迷惑地看着那架小机器,它是奥地利一个警察最近买的。在华沙这种东西还不被人所知。
  鲍森医生把手从镜子上移开,维也纳旅馆里的那片乐土消失了。但它曾在那儿过。它曾很安全。
  萨利双手展开朝镜子走去,突然她看见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个人。一刹那间,她有一种梦幻,他身着白色礼服,但在他旁边是窗帘。
  当然,真傻。如果他在镜子里,他就在我的后面。我真是糊涂了。
  她转过身,汤米竟然站在门口,身体晃动着。
  “你这坏家伙!”她喊叫到,“就这样闯进我的卧室,如果叫我妈发现了,会要了她的命的。汤米,快把门关上!哎,我们是不是变坏了!”她向后退,碰到了床边。“你还有酒吗?我还能喝一杯,我敢说,我还能喝一杯!我喝得像杜唐卡门一样。”
  汤米蹒跚地走到床边,扑通一下倒在床上。萨利得意忘形。哦,这就是“那个了”。这就是所有女孩子窃窃私语的那种大冒险了。汤米并不是萨利所十分崇拜的那种男明星,但汤米也是很漂亮的,也比较有钱。事实上,眼下,她倒觉得他有点令人讨厌。他非常安静,也有点奇怪。他双手干瘦如柴。她抓起酒瓶子,痛饮一番。浑身兴奋。
  “那一定正好,”她擦擦嘴,说。
  “噢,汤米,把我放在你的马鞍上,和我一起,骑马穿越沙漠。把我带到贝多因部落的帐篷里去——并且——并且,让我陶醉在亲吻中。噢,心爱的,告诉我你爱我。”
  汤米起身拉扯萨利的裙子,摸到了她内裤上的松紧带。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她躺在床上,等待着。毕竟,一个女孩还能用什么其他办法去发现生活呢?






《九死一生》作者:杰克·伦敦

  井力 译

  我在海水里约摸已经有个把钟头,浑身发冷,精疲力竭,右腿腿肚直抽筋,看来死期临头了。退潮有力地翻腾,我徒然地挣扎着,先前还看得见的海岸边的一排排灯火在眼前悄然飞逝,现在不得不放弃逆流而进的想法,痛心地想着——我这无用的一生将就此濒临结束。
  我生来福星高照,出生在一个良好的英国世家。从小娇生惯养,但对家庭生活中那种神圣、幸福的气氛却十分陌生。父亲学识渊博,是著名的古董商,对家庭毫不眷恋,终日沉湎于研究工作的抽象思维之中。母亲以她姣好的容颜,而不是见识为人称道,对社会里的谄媚奉承感到十分称心如意。我经受了英国中产阶级于弟惯常受到的正规的中学和大学教育。岁月流逝,我的体力和情欲与日俱增,父母突然发现我的欲念日趋旺盛,想要对我严加管教,不过为时已晚。我为非作歹,干出最放荡不羁、胆大妄为的蠢事,为家人所不齿。父亲声称不愿意再看到我,也不想再多给一个子儿,我只好怀揣着他赐予的一千英镑,搭上头等船舱,奔赴澳大利亚。
  从此,我开始了漫长的旅行生涯——从东方到西方,从北极到南极——最后,看到自己——一个三十岁精明干练的水手,正当盛年、精力充沛的时候,由于试图弃船逃走,却要淹死在旧金山的海湾里。
  我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右腿因为抽筋而僵直了。微风激起层层波浪,我只能听凭海水冲进嘴巴,吞到肚子里。虽然我还竭力使自己在水面上漂浮,那不过是机械、无意识的动作罢了,因为我正在很快失去知觉。我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漂过防波堤,见到一只向上游驶去的轮船的右舷灯光在眼前一晃而过。以后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就失去了知觉。
  我听到昆虫嗡嗡的低吟声。随后,昆虫的声音变成有节奏的水流,我的身体随之轻轻波动。我漂浮在夏日海洋温柔的胸怀之中,怀着梦幻般的喜悦,跟着低声歌唱的波浪上下起伏。波动越来越强烈了,嗡嗡声也越来越响亮,波浪越来越汹涌——狂怒的海洋把我颠簸抛掷。一阵剧痛之后,灿烂而又时断时续的火花使我恢复了知觉,我的耳边似乎响起一阵欢乐的声音。某种不可捉摸的东西突然“啪”的一响,我苏醒了。
  这场由我担任主角的戏十分稀奇。我匆匆一瞥,发现自己极不舒坦地躺在一位绅士的游艇甲板上。在两旁,紧握着我的双臂,把它们像唧筒柄一样上下扳动的是两个穿着奇异、肤色黝黑的人。虽然我能跟多种土著交谈,却猜测不出他们的国别。有什么东西绑住了我的头部,把我的呼吸器官与我将要谈到的机器连接在一起。我的鼻孔被一种不知什么东西塞住了,因此只能用嘴巴呼吸。被视线的倾斜角度所限制,我只看到两根和小皮带管相似、而用不同东西做成的管子,从嘴巴里伸出来,相互交叉成锐角。一根管子突然中断,掉在身边的地板上;另一根管子在地上绕成无数圆圈,与我已经答应要描述的那个装置连在一起。
  在我的生活尚未越出常轨以前,我也曾经在科学领域里涉猎过一番,通晓实验室里的种种用品和一般器械。机器主要是玻璃制成的,结构并不十分复杂,是用来做实验的。一间空气室当中放着一瓶水,空气室上面装着一根垂直的管子,顶上有个球,正中间是个真空计量计。管子里的水上下移动,产生气流,通过管子输送给我。用这种方法,以及靠人力挥动我的胳膊,进行人工呼吸,使我的胸部逐渐上下起伏,肺部一张一缩。最后终于诱使造物主重新承担它那惯常的工作。
  我睁开眼睛苏醒过来时,头部、鼻子、嘴巴周围的器械全给拿走了。我喝干了浓浓的、约有三指深的白兰地酒,挣扎着站起来,向救命恩人道谢,却不料面对面碰到了父亲。不过长年累月与危险为伍,我学会了控制自己,等着看父亲是否会认出我来。没有,他不过把我当作一个逃跑的水手,因而也相应地对待我。
  他把我交给黑人看管后,就着手修订关于拯救我的过程中他所作的笔记。当我吃完送来的美味饮食时,甲板上发生了一阵骚动。从水手的歌声、木头和辘轳的咔嚎声,我猜想航船开始启程了。真是天大的玩笑!竟然让我跟隐居的父亲在同一只船上驶进广阔的太平洋!我在暗地里发笑时,丝毫也没有想到可笑的究竟是谁。唉!假如当时知道的话,我宁愿跳进大海,回到刚刚逃出来的肮脏甲板下的水手舱里呢!
  直到我们的船只经过了法罗伦,躲过了最后一艘巡逻船,他们才让我在甲板上露面。我感激父亲的这种远见,就用海员的那种直率方式向他致谢,一点也不怀疑他把我的到来对一切人(水手除外)保密怀有一定目的。他简要地叙述了我获救的过程,对我说明应该是由他来感谢我,因为我的出现很合时宜。他早就制成一种装置,想证实与某种生物现象有关的理论,一直在等待机会使用这种装置。
  “毫无疑问,你已经证明了这种理论。”他叹息了一声,又说,“不过,只是在溺死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罢了!”
  讲得简单点吧,他预支了两个英镑给我,作为跟着航行的工资。这一手我认为他干得很漂亮,因为实际上他并不需要我。出乎意料,他不让我和水手们一起吃饭,而是要我到一个舒适的特等舱房里,在船长的餐桌旁进餐。他看出我不是个普通水手,我也决心利用这个机会重新获得他的宠爱。我虚构了一段经历,说明受过的教育和目前的境遇,尽可能与他接近。不久,我就泄露了对科学研究的爱好,他也很快赏识了我的才能。我成为他的助手,相应也增加了工资。他对我越来越信任,向我叙述他的理论,我变得和他一样热衷于科研了。
  日子过得飞快。我对新的研究工作深感兴趣,白天就在藏书丰富的图书馆里消磨时光,聆听他阐明计划,协助他做实验。不过,我们不得不放弃许多使人入迷的实验,因为一只在海洋里颠簸起伏的航船不是做精细或复杂工作的合适地点。但他答应,在船只到达的地方有个设备完善的实验室,我可以在那里度过许多愉快的时光。据他说,他占有了一个在地图上没有标志的南海岛屿,并把它变成了一个科学乐园。
  到达岛上不久,我就发现先前美好的想象竟十分荒唐。但是,在描述后来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前,我还得简要地讲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人类命运所遭遇到的那种骇人听闻的经历。
  我父亲年老后,断然舍弃了散发着霉味的古董的诱惑,致力于研究在生物学这个总题目下更富于吸引力的事物。由于年轻时在基础学科方面有坚实的基础,他迅速探索了科学界的一切高级学科,到达了未知世界,便想占领这个无人问津过的领域。正在他研究工作的这个阶段,命运之神又把我们俩抛掷到一起了。我的头脑还算灵活——虽然这是我自己说的——很快就掌握了他思考问题和推理的方法,变得几乎同他一样狂热。不过,我不应该这么说。惊人的结果只证明他的神志是清醒的,我只能说他是我见到过的最冷漠、残酷而又奇特的怪人。
  洞察了生理学和心理学的双重奥秘之后,父亲的思想进入了一个新边缘科学的广阔领域。为了进一步探索,他开始研究高级有机化学、病理学、毒物学以及与他的推断性假设有关的其它科学和次科学。他提出这样一个命题:暂时或永久失去生命的原因,就在于原生质内某种元素与化合物的凝固。因而,他把这种种物质分离出来,进行了无数次实验。由于有机体暂时失去生命会导致昏迷,永久丧失生命会造成死亡,他就探索一种能够阻碍、中止原生质凝结,甚至使它不致凝固的人工方法。如果不用专门术语来表达的话,他的假设是:死亡,只要不是吓死,或者器官未受损伤,只不过是生命的暂时停止,通过适当的方法诱导生命的复活,应当是可能的。他想发明的,就是这样一种使暂时死亡的机体重新获得生命的方法。当然,他也明白,在机体腐败之后,这种尝试就是徒劳的了。因此,他迫切需要找到刚刚死亡,或一天之前还活着的机体。他正好找到了我,并且在我的身上初步证实了他的理论。我从旧金山海湾里被救上船时,确已溺水而死,但是经过他发明的空疗法器械救治,终于重新点燃了生命的火花。
  现在谈谈他对我的阴险打算吧!他首先让我明白,我完全落在他掌握之中。他一年前已经把游艇送走,只留下两个对他无限忠诚的黑人。他详尽地审订了他的理论,制出了试验方法,最后使我大为吃惊,竟宣布我便是他研究的课题。
  我曾面临死亡,多次不顾死活地冒险。不过,像这种性质的冒险,却从来没有碰到过,我敢发誓自己不是一个懦夫,然而,这种在死亡边缘来回跋涉旅行的建议却使我吓破了胆。我要求给点时间考虑,他慨然答应了,但同时指出,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必须服从。从岛上逃走绝无可能,用自杀来逃避也行不通,虽然比起必须经受的痛苦来说,我倒还宁愿选择死亡。我只能寄希望于设法毁灭这个俘获我的人。这一着,由于父亲采取了种种预防措施,也不会生效,随时有人在监视我,甚至睡眠时也有个黑人守着。
  我向他恳求,但毫无效果。只能声明并证实自己是他的儿子,我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这最后一张牌上。他却毫不动心。他不像一个父亲,还不如说是一架科学机械。我不知道他怎么竟会跟母亲结婚,生养了儿子,因为在他身上找不到丝毫感情。他的心目中只有理性,根本没有爱情和怜悯。如果有所谓爱怜,那也只是微不足道、必须克服的弱点而已。他说,既然是他赋予我生命,那末除他以外,还有谁更有权力支配这条生命呢?然而,他又说,他并不希望我丧失生命,只是想“借用”一下,可以“准时”归还。当然,危险总是有的,我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担点风险了。人生本来就是充满危险的么!
  为了确保实验成功,他希望我的体质尽可能处于最佳状态。所以,他给我的伙食和训练就像决赛前出色的运动员一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假如非冒险不可,那就最好保持最佳状态。在我休息期间,他让我帮助安排器械,进行种种辅助实验。我对这种操作有多大兴趣是可想而知的,但对待实验还是认真的,像他一样周到、严谨。有时我提出的一些建议或改进意见得到采纳,能够付之实施,也有点得意。不过事后想想,只能苦笑,因为我晓得这是在为自己的葬礼当司祭。
  父亲开始进行有关毒物学的一系列实验。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他用一付烈性的马钱子碱把我毒死,死亡的时间大约二十个钟头,呼吸和循环系统全部停止工作。我的躯体死亡了,是确实无疑的。可怖的是,一边原生质在逐步凝固,一边我仍然有知觉,能够体会到死亡的种种令人不快的细节。
  使我起死回生的器械是个空气密封舱,大小正好足以容纳我的身体。这个机械结构并不复杂,只有几个阀门,一个旋转的曲轴和一个电动机。机器开动时,舱内的空气时而浓淳,时而稀薄,就这样刺激我的肺部,进行人工呼吸,而没有使用上次用过的那种管子。我的躯体虽然无法活动,但还没有腐朽,能够感觉到经过的一切:他们怎样把我放进密封舱,在皮下注射一种化合剂,中断凝结过程;以后,舱门紧闭,机器转动。我忧心如焚,但循环作用终于逐步恢复了,其它器官也开始执行相应的职能。不到一个小时,我又饱餐了一顿。
  虽然我对这些实验并没有多少热情,但在两次逃跑失败后,却开始对它们产生了兴趣,而且也习以为常了。父亲对实验的成功,情不自禁地十分高兴。随着时光的流逝,他越来越想入非非。我们经历了神经性、气体性和刺激性三大类毒物的试验,但是小心翼翼地避免使用某些矿物性刺激剂,至于腐蚀性毒物则一概不用。在这个阶段,我对死亡已经十分习惯,只有一起事故动摇了我日益增强的信心。有一次,父亲把我手臂上几根次要血管刺破后,敷上了小量剧毒剂——箭毒。我顿时失去知觉,停止了呼吸和血液循环,体内的原生质也开始凝固。父亲几乎放弃了使我生还的一切希望。最后,他应用一种研究多时的发明,增强了信心,加倍努力地抢救我的生命。
  父亲在一个与柯鲁克管相仿的玻璃真空管里安放了一个磁场。磁场为极化光穿透时,不产生磷光,也不直线发射出原子,却发出与X光相似的不发光的光线。X光能显示厚介质里的不透明物体,这种光则具有更锐利的穿透力。父亲用这种光线为我照相,发现在负片上有无数模糊的影子,这是由于我体内的化学和电泳物还在继续而产生的。这证明我的死亡状态并非真实,也就是说,使我的灵魂与身体结合起来的神秘力量还在起作用。于是父亲信心大增,终于使我起死回生。至于其它毒物的作用不很明显,只有汞化合物例外,这种化合物常使我一连几天倦怠无力。
  另外一些轻松的试验是用电进行的。父亲在我身上接上了十万伏特的高压,证实了台斯拉的意见:高电压对人体无害。由于这种电压对我并无影响,父亲把电压降低到两千五百伏特,我立刻触电而死了。这次,他竟然让我死去,或者说中断生命整整三天。最后花了四个小时,才让我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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