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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妄[反穿书]-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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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沈雁不得不问。大楚承平百余载,中原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刀兵,在这个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能称得上“战乱”的,恐怕唯有漠北的二堡之争。
  烈阳、飞鹰两堡同处关外,又恰巧卡在大楚通往西域的商道之上,这日进斗金的生意,自然容不得他人分享。因而经过几代纷争,两堡之间就成了世仇,伤亡之数怕有上千,加之周遭逐草而居的游牧异族,更是让那里成为一片乱战之地,只有从小生长在漠北,才会有“颠沛流离”可言吧?
  然而话是这么问,却连沈雁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他是见过漠北客的,那些人无一不身材高大,四肢粗壮,还有满面虬须和黝黑的肤色,风霜和烈日才是与他们朝夕相伴的伙伴,岁月早就在身上烙下印记,不容人分辨不出。
  然而严漠不像。他有副典型的中原人样貌,风姿飒飒,俊美无暇,不论走到何处都能吸引众人目光,曾有不少人把他认作玉面郎君,单凭身姿容色,他可能跟那贪花好色的姚浪相似,但是身份气度,姚浪怕是要输他百倍。只是偶尔,从这人目中闪现的杀机和戾气,才会显出他的真实身份,不是王孙贵胄,也非浊世公子,而是个能仗剑夺人性命的江湖豪侠。
  严漠这人,就像一个真正的谜团,内里和外表截然相反,像是不属于这个世间。浪子的好奇心很重,碰到这样的谜团,当然忍不住要探上一探。
  然而严漠没有作答,而是淡淡反问道:“你所说的关外,可是雁门关?”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沈雁不由一愣,这世间所说的关外,除了玉门关还有何处?然而严漠眼中并无半点玩笑之意,似乎他真的不曾听说过西域有此雄关。会这样问的人,当然不可能来自漠北。
  压下心底的疑惑,沈雁笑道:“不是雁门,而是玉门,关外自然是指玉门关外的万里戈壁,看来严兄并非漠北之人。”
  听到玉门一词,严漠眼中也闪过一丝怔忪。这等雄关他当然知道,自诗书里,从传唱中,谁人不知“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绝句。只是仁宗年间西夏占领了整个河西,曾经的玉门关不复往日辉煌,关隘湮灭,城池崩塌,与一片沙漠中销声匿迹。他的大宋,又哪来的玉门关可度?
  压下唇边那抹冷笑,严漠答道:“我不是此间之人。”
  他生自徐州,长自荆楚,纵横于南京道上……可是这些地方,还有人知晓吗?
  这一答,殊为冷漠,也殊为怪异。沈雁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咽下剩余几条肉虫。浪子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那些能探,那些却是不可触及的东西。这位严兄的身份,怕是比预料的还要复杂万分。
  悄无声息吃完一餐,两人继续相携上路。严漠的轻功恢复了几成,行的不算很快,但是绝无半丝踪迹可循。与之前相同,沈雁的精神依旧不济,大半时间都在沉沉昏迷,每次醒来便面带笑容,跟严漠聊上几句,再吃些水果、肉虫,保住最后的体力。
  只是如此一日过去,那一丝生机也在逐渐消弭。沈雁的精神开始衰败,莫说脸上的血色,就连眼中那点光彩都渐渐隐去。体内的母蛊并不像已经死去的子蛊,会在血脉中肆虐穿行,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它只是像一块无法消化的顽石,盘踞在胸腹之间,丁丁点点侵蚀着他的心脉。
  待到月儿再次爬上山巅,严漠停下了脚步,他必须停下了,因为怀中之人,已然濒死。
  手指轻轻抚上沈雁的额头,层层虚汗此时已消失不见,浪子的额间不再滚烫,反而开始发冷,冷得连牙齿都格格作响,找不到半点温度。同时,他身上的伤似乎也开始痛了起来,浪子醒时当然不会表现出任何痛楚,但是当他昏迷,肩头就会颤抖,嘴角就会抽搐,甚至连沙哑的喉腔都会溢出点滴□□。
  此时的沈雁已笑不出声,也无力摆出微笑模样。
  明明距离龙潭涧已经没多远了,他却停在了这一步之遥的关口。严漠停下了脚步,轻轻把怀中之人放在地上,解开了他胸前的衣衫。
  严漠不是个乐于认输的人,相反,他执拗的很,顽佞的厉害,若他不想放手,就连真正的“阎魔”也无法从他手中夺人。
  那双白皙的手掌贴上了沈雁的心口大穴,如若抑制母蛊只能依靠真气?他这边还有!
  再也顾不得运功克制会不会损害沈雁的身体,严漠让自身真气沿着掌心注入了浪子干涸的心脉,随着真气运转,那微微颤抖的胸腹之间突然微微一弹,一块细小红痕从双乳之间的中庭穴冒了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那红痕顺着胸腹向上爬去,爬的极慢,又带着点犹豫和摇摆。
  随着这红痕的动作,沈雁胸前还未长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那血不是赤红,而隐隐发乌,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腐朽味道,就像沉在潭中的朽木,就像腐在背阴的草根,这股味道在荒野之中稍一露面,转瞬便被山风刮了个干净,就连行功中的严漠也未曾闻到。
  然而那母蛊只走了大约十寸,就再也不肯挪动。真气虽让它心神不宁,却又不能离开最后一片乐土。
  养活蛊物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须得剧毒和真元相扶相依。沈雁中毒不轻,还被蚺婆的毒血侵染,才会诱得垂死母蛊甩脱原主,投身至他体内。只是浪子本就已将死,真气不过是浅浅一息,又怎压制蛊物的肆虐。没有体内之毒,蛊虫便要死去,没有蛊虫,沈雁体内的剧毒发作亦会瞬息要他的性命,可是若没有体内真元压制,他未曾练过蛊术,蛊虫照样会侵蚀他的心脉,又哪里可活。层层相扣,变成了个解不开的死局。
  这其中复杂的情形,任是严漠也猜不透。为今之计,不过是渡气续命罢了。他的双掌此时正紧紧贴在那具冰凉的身躯之上,不惜耗费最后一点内力,也要护浪子撑过今夜。汗水嘀嗒落下,又干涸蒸腾,两人身遭渐渐笼上了一层薄雾,别说是沈雁,就连严漠的身躯也开始微微颤动,行功至此,已到了关键时刻。
  然而功法凶险,却也同样悄无声息。山谷之中依旧静谧,夜风吹来,偶尔卷起地上几根枯草,像是太过无聊,明月只在天上呆了片刻,就拉起一片薄云,隐在了星河之后。山谷愈发安静,渐渐连虫鸣都销声匿迹,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阴影里的某片草丛突然晃动了一下,从中探出一物。
  那是条食指长短的肉虫,看起来像一条大号春蚕,浑身雪白,头圆肚胖,还散发着莹莹白光,在一片黑漆漆的草堆里,显得异常惹眼。这蚕儿探头微微蠕动了两下,就确定了方位,一曲一折朝着前方中爬去,速度不怎么快,却异常的沉着坚韧。
  在这雪白可爱的蚕儿背后,草木像是遇到了烈焰般,慢慢枯萎卷曲,甚至连地上的泥土、石块,都留下一片焦黑印记,似乎从上经过的并非一条雪白肉虫,而是条真正的火炭。可是蚕儿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它只是一寸一寸的爬着,朝着那诱人香气爬去。
  前方,两人还在盘膝疗伤,谁也未曾发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多出了这么个怪物。

24第二十四章

    左右不过十来丈距离;就算速度再慢;转瞬也就到了。不多时,胖胖的蚕儿就爬到了那香甜滋味散出的地方;撑起圆乎乎的头颅晃了半晌,它身子一伏;顺着一片垂在地上的衣摆向上爬去。

    俗话说,毒虫出没之处,百步之内必有解药;这话对于世间大多毒物都是至理,但是一些天材地宝却不包含在内。就像蚺婆炼蛊所用的阴噬蝉;生于苗疆天坑;集天下至阴至毒于一身;身如秋蝉,翅如钢刃,炼成蛊后还能惑控人心,放眼十万大山,怕也找不出一样能克它的物类。

    然而万物相生相克,阴噬蝉在苗疆没有天敌,远隔万里的极乐山中却恰恰有一样相克的宝贝,生于火山颠顶,长于扶桑阳燧,先化蝶,后成蚕,名唤阳玉。阳玉蚕最喜吞食至阴毒物,也无需交合繁衍,唯靠食毒自体生新,端是奇异。

    若是让如此天敌生在一处,怕是要断了彼此根种,偏偏两者相距千山万水,任谁也想不到它们有相见可能。然而机缘巧合,这只阳玉蚕幼年之时就被带出了极乐山,后又阴差阳错飞至太行山脉,寻得一株成了气候的腐毒草,才勉勉强强化身成蚕。只是蚕儿新生,还饿得厉害,偏生峡谷里毒物不是很多,被迫沉睡了许久,如今突然被毒香诱醒,怎肯放过送到嘴边的美味。

    这边蚕儿爬的卖力,那边阴噬蛊也并非毫无反应。毕竟是生出些灵慧的异种,阳蚕嗅得到它,它又怎能察觉不到天敌踪迹。只是阴噬蛊早就被蚺婆炼化,就算生了一双迅如闪电的蝉翼,如今也脱不开沈雁的身躯,加之蛊主已死,正是它虚弱至极的时刻,怎么可能打得过如此敌手,这蛊儿顿时焦躁起来,在浪子心脉中猛然一撞,沉入了肺腑。

    不能脱逃,也斗战不过,就唯有一途——装死。

    阴噬蛊的做法不能算错,阳玉蚕靠的就是天生嗅觉灵敏,若是蛊儿隐身,它这个睁眼瞎想要找来怕是要麻烦很多。但是这一撞、一装,却让正在行功中的两人身形同时巨震,只听噗的一声,严漠喷出了大口鲜血,沈雁更是干脆坐不稳身形,仰天倒了下去。

    运用真气疗伤,本就是相当危险的手法,不但要两人气息相通,还要杜绝外物干扰。然而哪怕突然来了个敌人,也不至于造成如此惨剧,盘踞在心脉中的蛊虫突然撤退,就如同千斤大锤挥到了空处,要想不砸伤无辜,唯有撤力身受。

    这一下真元逆转,就连严漠都快被逼的走火入魔,一口鲜血哪里还能按捺,直接就狂涌而出。血喷的急,他睁眼亦快,刷的一下张开了满是戾气的眼眸,看向身前。这一看,却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地上一条长长焦痕,像是被碳火灼烤过一般,一条白色肉虫正在他吐出的血泊中打滚,口中嘶嘶鸣叫,身旁鲜血蒸腾,映的那雪白虫儿都变作淡淡粉色。若只是如此还罢了,偏生这肉虫就在沈雁膝边不到三寸之处,浪子如今正委顿在地,双目紧闭,身体微微抽搐,显然是意识不清,万一这蚕儿不小心撞上他,指不定还要出什么状况。

    心念急闪,一段树枝已经捏在手中,严漠强忍心口烦闷,轻巧一挑,便把那快要爬上沈雁膝头的雪蚕挑在半空。无端失了美味,又被热血浇了满身,蚕儿已是大怒,此刻被挑起更是让它浑身都膨胀了一圈,看起来足有两指粗细,尾部一摆,冲严漠扑来。

    这天地间罕少有能克制阳玉蚕的东西,因此面对严漠,它不但不躲,反而有些择人而噬的气魄。只是蚕儿震怒,严漠也未曾松懈,他捏在手里的那节树枝转瞬就干枯碎裂,不用看也知此物毒得厉害。自幼浸染毒物,严漠对物性相克的道理也是知之甚深,自然猜得到这肉虫怕就是沈雁体内蛊虫生变的缘由,更不能简单取了它的性命。

    身形微微一闪,无影已拿在手中,严漠手腕一翻,间不容发再次挡住了雪蚕。从树枝换做宝剑,阻拦之物强了何止百倍,可是撞在剑脊之上的蚕儿却无半点受损,反而忽的一弹,落在地上,再次扭动身躯攻了过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旁边沈雁还昏倒在地,自己体内气血也翻涌的厉害,此时还真不是缠斗的时候,严漠身形急退两步,突然躬身使剑尖一挑,肉虫便稳稳飞向不远处的一块石台上。这块大石不算平坦,被崖上滴落的雨水砸出了几处浅浅凹痕,蚕儿落的巧妙,正好就跌入了其中之一,旋即就被无影兜头罩住。无影并不是把阔剑,但是两指宽窄还是有的,只是一瞬,蚕儿就被透明的薄刃封在了石隙之间。

    无影剑本就是天外陨铁所炼,并不受阳玉蚕身上的炎毒侵扰,那蚕儿在石凹里滚了几遭,发现冲不破牢笼,不得不愤愤停了下来。严漠随手用另一块石头压牢了无影,转身疾步向沈雁走去,伸手探上他的心脉。

    和刚才微不可察的脉相不同,此时沈雁体内的蛊虫已沉入肺腑,不再作乱。如今浪子心脉虽弱,却也慢慢恢复平缓。蛊虫要封闭自保,当然不会再费心侵蚀宿主的经脉,没了体内祸患,沈雁体内的蛊毒和血毒居然趋于平衡,留下了一线生机。虽然猜不透因何出现此等情形,但是严漠却清楚知道,这条性命,算是暂且保住了。

    心中再无忧虑,他踉跄晃了一□形,摔倒在地。

    沈雁再次醒来时,天色还未透亮。身下依旧是柔软至极的青草和泥土,除了淡淡血腥,再也没有其他异象。母蛊带来的那股轻松惬意早就消失不见,唯剩下刻骨铭心的剧痛。可是浪子不讨厌这样的痛楚,它让他能觉出自己尚活在人间。

    头微微偏了一点,一张极为俊美的面孔映入了眼帘。严漠此时正盘膝坐在他身侧,两人之间隔得可能还未有一尺,因而不用看的太仔细,就能察觉那人唇边那抹未及拭去的淡淡血痕。然而看了半天,不知是眼睛被毒出了问题,还是对方实在太过安静,沈雁却突然觉得坐在身边的不是个真人,连呼吸都微不可查,就那么疏离与他和天地之间。

    目光不由上移,他看向严漠身后,只见陡峭的悬崖似乎无有穷尽,劈天盖日压在两人头顶,天光如此黯淡,是因为太阳尚未升起,还是烈日都被这山峦遮去了本色。沈雁胸中突然升起一点困惑,一点畏惧,他们究竟是如何活着坠入这百丈深渊?又或者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死去,只是凭着胸中那点执念,残留在这个世上……

    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沈雁抬起了手臂,艰难无比,一点点伸出手去。不知花了多久,他的指尖终于触到了严漠的膝头,那身黑衣已经残破不堪,就连衣衫下摆都有好几道豁口,当冰凉指尖轻轻触及那不算柔软的布料时,一股温润热意从指腹传来。他掌下的,还是个活人。

    像是被这碰触惊扰到了,严漠的眼皮抖了一抖,轻轻抬起了眼帘。没有孤傲,没有戾气,甚至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此刻都消失不见,那双剪水也似的通透黑眸中,露出了一抹隐约笑意。

    沈雁也笑了,嘴角扯得生痛,喉中嘶哑不堪,但他依旧笑了,笑着说道:“你…总算醒了。”

    这句话,最近他听过无数次,终于有了一说的机会,所以浪子笑得舒心又惬意,还带着十足的调侃意味。

    严漠眼中的笑意也深了一点:“没有你命大。”

    他该说说昨日情形有多凶险,该说说捕住的蚕儿有多神奇,该说说他花费了多少心力,才救下了浪子一命。可是严漠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笑着,嘘出了胸中积攒的闷气。

    沈雁轻轻唔了一声,费力又抬了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悬崖:“其实我一直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下来的?”

    “轻功。”顺着沈雁的视线一瞥,严漠淡然作答,像是说了句废话。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当年师尊带我从崖上冲阵,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师尊?冲阵?从悬崖上?这一鳞半爪的故事简直要挠的人心痒难耐,沈雁眨了眨眼,转而问道:“是你说的那钞乱战’吗?”

    看着面前之人虚弱又好奇的模样,严漠笑了笑:“那不是‘一场’,大宋和金辽、蒙鞑对战百余载,生灵涂炭、江山残破,此乃国战,不可做数论之。”

    国战的含义沈雁当然明白,但是长达百余载,能使江山残破的国战,他真的闻所未闻。莫说大楚,就是大楚之前的华朝、凤朝,也未曾听闻此等惨烈的战事。然而严漠不像在说谎,此时就连他的笑容都带着肃然和苍凉,似乎重回他口中述说的战场。

    在这一刻,那张俊美无暇的面孔突然不再于他匹配,那张脸太美、太年轻、太过浮华肆意,像是在躯壳中硬塞进去了并不合适的魂灵……等等,沈雁混沌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他突然觉得,那句“非此间之人”有种别样含义。

    几乎是心灵福至,他张口问道:“你的确就是姚浪。我是说,你原本‘该是’姚浪?”

    扫了浪子一眼,严漠又笑了笑,淡薄的笑容也抹不净眼底隐隐的戾气:“这具皮囊,应是姚浪的。”

    皮囊是,人不是。这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一个不可能发生的故事,但是沈雁信了,因为唯有信他,才能解释清楚一切。

    为何严漠会被人频频认作是玉面郎君姚浪,为何他完全不晓得鼎鼎大名的江湖浪子,又为何身为大楚之人,居然连玉门关这样的常识都不存于心中。这人不是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也分毫不像没有常识的莽夫,若真要给这一切找个缘由,唯一的答案怕不是——他并非来自这个江湖。

    一条摸错了路的幽魂。

    山风卷过谷底,带来一阵萧瑟呜咽,沈雁手上用了些气力,更紧的握住了严漠的膝头,此时他突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良久,苍白的嘴唇终于一颤,他轻声问道:“那一战,从悬崖奔下那战,胜得漂亮吗?”

    浪子并没有问严漠为何会进入姚浪的体内,也没有问大宋、蒙鞑这些称号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问,那战是否赢得漂亮。

    严漠又笑了,这可能是他来到这世间,笑得最多的一日,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傲然,几分怀念:“自然漂亮,我乌衣门一战击溃了阔出的后军,杀敌两千有余,燃起的粮草映红了半壁青原。那是师尊最为自豪的一战,也是襄阳城破后,我们做出的最大一笔买卖。”

    沈雁听不懂他说的这些,他不清楚什么是乌衣门,什么是襄阳城,也不知道阔出的军队有何不同,但是从这短短一句话中,他能听出鲜血的滋味,火焰的灼烧,能听出身边这人骨血之中的骄傲,于是他笑了,跟着严漠一同笑了出来:“难怪带着我也能安然落在谷底,怕是比冲下去杀千百人要容易的多。”

    随着这一笑,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东西似乎如同春日薄雪,悄无声息消了个干净。他们之间确实还有很多未解的难题,也将面对更为惨烈的险阻,但是这里没有猜忌和防备,只有清风明月,过耳松涛。

    胸腹之间又开始了另一轮剧痛,沈雁唇边的笑容还未曾散去,身体就再次颤抖起来。严漠撑起膝盖,伸手揽住浪子的后背:“昨天我抓到了一只雪蚕,正好带你看看……”

    那坚实稳定的臂膀稳住了沈雁抖动的身躯,也牢牢把他护在了身侧。

25第二十五章

    妖书生现在异常恼火。花了足足大半天时间;他们的人马才绕过了悬崖,深入了那片荒无人烟的峡谷;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为了让楼主安心,捡一捡尸体的简单任务,谁知把那片谷地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了新落的血污、踩断的树枝、残存的骨链,甚至还有一小堆篝火痕迹;偏偏没有两人的尸体。

    这断崖可是足有百丈,两人又是受伤坠崖,怎么可能只花了一天工夫;就平平安安逃出了谷去?!

    面对如此窘境;妖书生简直不知当作何才好,偏偏他还自作聪明发了个信请示楼主,又生生耽搁了半日光阴,如果这次真的找不到两人,怕是提头来见都无法解决问题了。如今正是苏府大事筹备的紧要关头,他还巴望着能靠那黑衣小子的人头来凑一凑数,给自己加些筹码呢。现在别说筹码,不赔得倾家荡产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如今两人明显已经走出了峡谷,太行山里小径何其之多,谁还能猜到他们选了哪条路。只是猜不到这个,妖书生仍旧不肯放弃,毕竟他们要去的地方已被探明,正是鬼医孙平清所在的隐谷。

    说起隐谷,江湖之中可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孙平清此人生性古怪,只医重、急、险症,不是将之死人根本就不理会,偏生他医术高绝,有起死回生之妙,江湖人本就好胜斗勇,遇上急症、奇症也是经常,因而鬼医就成了许多人最后的救命稻草,这隐谷医斋也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但是真正能摸到入谷之路的,却只有寥寥数人。因为隐谷身在雾中。

    龙潭涧畔、云台山下,听起来并不难找,但是任何到了此地的人都会发现,这片山谷其实笼在一片浓浓迷雾之中。龙潭湖终年水汽萦绕,云台山脚下又多有珍奇花草,导致雾水和瘴气常年充斥峡谷,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医斋,就算放进去个金銮宝殿都未必能寻得。故而鬼医难寻,有资格找到他看病的更是寥寥无几。

    然而这等隐蔽所在,放在摘星楼眼里也不算什么。进入隐谷的入口早就被天玑一部探明,虽然因为毒瘴无法深入,但是守住一条羊肠小道,拦下两个重伤之人,却着实不算什么。

    心底有了成算,妖书生也不再分兵去找两人踪迹,而是布下人马,牢牢守住了隐谷的入口。

    这边摘星楼动作连连,那边逃亡中的两人也再次踏上了旅程。经过沈雁确认,那只小小肉虫确实能遏制他体内的母蛊,小心起见,严漠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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