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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不曾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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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他声音嘶哑，慢吞吞的淹没在雨水声之中，再也寻不着踪迹。
曾几何时，他也曾经在那一处沙城中，黑屋子里，问屋子外边的人是不是下雨了。
沙漠中的他们很少见到下雨。
每次见到下雨，都好像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烟雨朦胧，记忆的匣子在这些雨水之中瞬间打开，尘封已久的泛着一阵阵古老味道的回忆仿佛开了的水坝一般冲了进来。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年他七岁半。他爹让他抄书，他不抄，还愤恨的将那本书撕烂了。
他爹脸色非常难看，将他家法伺候了一顿，勒令让他在黑屋子里面关上三天。
黑屋子真的是非常黑，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在旁边的墙壁上，说是窗口是不贴切的，因为只能伸进来一只手这样，大约是一个洞吧？
他被关在黑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以洞口投射进来的阳光来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对于一个顽皮的小孩来说，关禁闭真的是一剑非常残酷的事情。他惶恐不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死在里面，时间过的特别漫长，让他几次拍着门叫救命。
“才旦，你在里面吗？”在他特别疲惫的时候，门缝里传过来清澈的声音，他立刻爬了过去，认出来是谁。
“哥哥，救我……”他哭着喊着，让外边的人救他。
“别怕，才旦，哥哥在这里陪着你，没人敢欺负的你的，你以后可是要当大祭司的人呢！”那声音这样说着，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话，除了送饭过来的期间他不在。
关禁闭到第三天，他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过来，习惯的看向那个小小的豁口，发现天是黑的。
还没有天亮吗？
“才旦？”声音又传了过来，才旦急忙靠到门边，“你怎么不睡觉了？大晚上的跑过来，被爹知道了打断腿！”才旦急吼吼的说道。
那头传过来一声轻笑，“说什么傻话呢，早就天亮了。要下雨了，天才那么黑的。”
下雨？
“下雨？下雨了吗？”才旦拍了拍门，“外面很黑，是不是也凉飕飕的？”
“是啊，冷死人了。”
“我想看！”才旦垫着脚，可是那个小豁口太高了，他压根没办法登上去。
跳了好几下，只听见外边一声闷闷的雷响，接着便是一片好似炒豆子一样的声音，才旦知道，那是下雨了。
看不见下雨，也碰不到水，才旦觉得心情低落急了，耸拉着脑袋靠在门边上，一动不动的闷不做声。外边的声音也退了去，好似他根本没有来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水花从豁口处猛地落了下来，才旦一愣，感觉手臂有些湿哒哒的。“才旦，感受到了吗？刚刚那些事雨水哟！”
“冰凉凉的！”才旦趴在墙壁上，笑着回答。
“还有唷！”水从豁口进来，每一次只有一丁点，但是却让才旦感觉到了欣喜，他子啊黑暗的屋子里手舞足蹈的欢呼着。
要不是那欢呼声引来了人，才旦可能会看到更多的雨水。
后来才旦从黑屋子出来的，可是那个人，却因为玩水受了风寒。被爹训斥了一顿，不让别人去看他。
才旦知道，他之所以会风寒，归根到底是自己想要看雨。
“哔哔啵啵——”雨水顺着帐篷落下，打湿才旦身上的纱布，那厚重的纱布之中，竟然隐约有那么丝丝的黑色透出来，瞧不真切。
“才旦？你在做什么？”夕羽久久不得才旦的回答，摸黑的走到帐篷边上，小心的撩开一个角，探出脑袋来，大眼睛看向这个神秘的人。
“想一些事情罢了。”才旦收回了手，湿漉漉的。
第四十七章
“想事情？”夕羽歪了歪头，脑袋上的饰物重的她头一歪，她赶紧伸手去把歪掉的饰物掰正回来。
“穿好了？”才旦稍微转过身去，次仁也跟着他一块转过去，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夕羽。夕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软糯的小白牙来，“穿好了……你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穿呢！”夕羽伸出一节手臂，晃了晃手臂上的钏臂，那带着无机质的银色的钏臂十分好看，本来夕羽的手就特别小，被松松垮垮的趁着更显得精致白皙。
“是繁复了一些，不过，那都是银川石造出来的，可以保佑你不被伤害。”这几天卡神族心灵手巧的女人们特意给夕羽做的，就因为夕羽现在是卡神的救赎。
“谢谢。”夕羽双手搅动着身上的衣衫，这衣服和他们那边的完全不一样，不管是做工还是绣体，截然相反。若说以前夕羽喜欢的是纯色的衣衫，就连刺绣也是细细密密针脚，细细密密线条的那种，现在的就是特别粗狂的，带着一种张扬的味道。
她上身穿着一件半长宽大袖子的短衬，里三层外三层，十分繁复。上边绣着一朵朵的蓝色花朵，她从来没有见过，开的特别好看，一簇簇的，让人瞧见就十分舒心。下摆则是一片及脚踝的大云摆，上边同样绣了蓝色的花，里面有意见扎脚裤子，她纤细的脚踝上也缠着十几个铃铛脚环。脖颈上也配着一个圆环形状的银川石饰物。
夕羽人娇小，五官精致，带着一种懵懂的美，让人觉得像是雪山的雪绒花，摇曳生姿。配上一身冷色调的衣衫，更是让她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清清冷冷的。
才旦点点头，收回了目光来，看来这个外来者是很有做幌子的潜力。
“才旦，你什么时候能帮我找到少昃？”夕羽心里还一直记挂着少昃，一有时间就会问。才旦是个有耐心的，每次都会回答在找着，有线索会第一个告知于她。
也就是夕羽那么单纯才会觉得才旦真的在帮她找少昃。
现在的才旦因为前线吃紧，正想着怎么熬到最后关头才将夕羽推出去振奋人心。
这段时间，夕羽一直被关在帐篷里，次仁看守着他。
夕羽快等不了了，战事恐怕也等不了了，更别说那野心勃勃的人，他更是按耐不住了吧？
“我会帮你好好留意的，放心。”才旦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很能信服，夕羽犹犹豫图的退回了帐篷之中，有些忐忑不安。
夕羽回了帐篷中不就，才旦就着雨走了出去，淋着雨不知不觉的走出了卡神族，到了一处沙丘。他一个人看着那生长在恶劣环境中的仙人掌，手指摁着仙人掌的刺，按压力道重了，他的手指就会被戳出一个洞来，流出白色的液体。
那就是他的血。
自从继承了神力之后，他的血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人人都道神力好，无所不能，但是——凡事总是要代价的。
“才旦，你知道吗？沙漠中有一种花，是蓝色的，叫做八瓣沙茶，只要找到八瓣沙茶，就会心想事成喔。”
才旦用食指摁住仙人掌的刺，眉头也不皱一下，又用了一些力气，那刺更深了一些，白色的血流淌出来，渗进了仙人掌中。
“你问什么事八瓣沙茶？我也不知道诶，大概是很漂亮的花吧，和天空一样的颜色，和雨水一样的颜色，会开一整片一整片！”
会开一整片？
“我会去找的！找到了，一定要给你带回来！不！我要带你去看！”
“咔——”才旦的手指一个用力，那锋利坚硬的刺直接穿透了他的食指，从指甲盖上插出来，接着被掰断了。
才旦面无表情的将刺拔掉，丢弃在地上。
都是谎言。
都是谎言……
大雨下了好几天，这是很罕见的。大雨中，沙耶和卡神的战争停歇了一阵，这是难得的安宁。
今天夕羽吃了一顿烤肉，和片仙人掌，感觉很不错。只是这段时间她越发的不舒服了，特别是眼睛，看东西很模糊，有时候次仁已经到了她面前了，她都认不出是什么。
她怀疑是身体的毒素在作祟。
她知道自己中的毒没有清理干净，也不知道是因为了什么，这段时间她身体的毒素一直被压制着。
她猜想着，这大约是才旦的功劳。
这段时间她和才旦也熟识了一些，才旦这个人一开始总是冷冰冰的，虽然现在他也不见得有多热情，但是这个人绝对是个好人。
夕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明天，我们就要去卡神和沙耶的交界之处——拉多姆河，也是我们正在打仗的地方。”才旦将今天的药递过去给夕羽，夕羽皱着眉头接过来，晃了晃，查看里面有没有放沙子。
“作为卡神的救赎，我希望你能振奋将士的军心。”
“我知道。”夕羽兀自点了点头，又晃动了一下碗里深褐色的液体。
“我会在你旁边，不让你死的。我还没帮你找到你重要的人。”才旦的眼睛看着夕羽手里的碗，也跟着那褐色的晃动的波纹在闪烁。
听见“重要的人”的时候，夕羽的脸红了一下，“少昃一定没事的，他还要和我一块回去的。”
“好。”才旦点点头，转过身去和次仁玩在一块去了。
夕羽确认了很多遍，看不清楚满满当当的汤药中究竟有没有沙子，索性闭眼喝了。
喝到后面才发现，这药不仅苦到哭，还有沙……
“为什么药里面要放沙子？是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夕羽“呸呸”的将嘴里的沙子吐出来。
才旦摇摇头，拍了拍次仁的脑袋，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没有任何的作用。”
夕羽：……
“次仁觉得吃沙子你会好的快。所以总是趁我不注意放沙子。但是一锅药不容易熬制，所以我没舍得倒掉。”
“次仁你过来。”夕羽咬着一口银牙，在次仁欢快的扑腾过来的时候，她狠狠一下子敲在了次仁的脑袋上，次仁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一双金黄色的眼睛里都是委屈。
夕羽鼓着腮帮子，觉得这些小宠物真讨厌。
“好好休息，明天要早起，赶到拉多姆。”才旦起来身，带着次仁出了帐篷出。
下了好几天的雨，今天天气放晴了，天空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繁星。才旦抬头看着那星空，眼睑下的黑色咒文颜色好似更深了一些。
应该做个了断了——迦若。
同样眺望夜空的，也大有人在。
迦若拿着酒杯，摇着夜光杯里面的酒液，一股子醇香的气息萦绕着露天的房顶。
“今晚的夜色真不错，你说是吧，神将。”他的声音缥缈，仿佛别吹散在了夜风之中。
少昃恨恨的捶了一把自己识海，只觉得一阵生疼，却怎么也无法打破这层屏障，他咬牙切齿的看着迦若。
“啊，从明天开始，就渐渐的走向该走的正路了吧？”真期待能和你再见面呢，整整十年之久了，你是什么模样了？
依旧是意气风发吗？
迦若轻笑了一声，眼底却藏着一种化不开的哀愁。
次日，早上雾蒙蒙的时候，沙耶被一阵响彻城镇的擂鼓声惊醒了，振奋人心的号角，和绵长豪迈的歌声中，迎来了一批浩浩荡荡的士兵。在士兵的正前方，他们沙耶之城的城主——迦若，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威风凛凛的披风在身后翻转，“这一仗！必定是我们胜出！”
“好！”“城主大人！”“沙耶的神将！”
欢呼的声音惊天动地，迦若满意的驱赶着坐骑，少昃一身银色的铠甲显得英气勃发，他身后还跟着五名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皆瞧不见脸面，也不知是什么人来着。
在迦若的带领下，他们这支队伍离开了沙耶之城，走向了茫茫沙漠，他们的目标是拉多姆河。
而在沙漠的中心，黑沉沉的帐篷里面，夕羽被十位长老从中恭迎出来，才旦在一旁看着。夕羽身上都是银川石的饰物，十分沉重。她的头发被全部盘起来，显得小脸十分精致，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令人神往，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又使人望而却步。
夕羽被迎上一定八角大轿之中，轿子四面环着宝蓝色的薄纱，里面放置着绣着八瓣沙茶的坐垫，使得卡神的救赎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才旦暗中让次仁跟上去，次仁不是普通的蛇，必要时刻，它能保护住夕羽。毕竟，她不是这里的人，不应该卷进来荒谬的战斗之中，如果她死了，自己会自责一辈子——即使他瞧见的夕羽的面相，是个短命的人。
才旦坐上了安吉拉，走在那顶轿子面前，浩浩荡荡的就往拉多姆河去。
这场荒唐的战争，会结束吗？
他会看到他吧？
整整十年了，也不知道再见面是什么光景。
拉多姆河很远，是卡神和沙耶的交界之处，也是生养这一代人的宝贵的河流。如果没有这条河，他们居住在沙漠之中的人很可能会活不下去，甚至是灭族。
但是，虽然拉多姆河是宝贵的象征，却也是死亡的代言。因为历来不管多少的战争，都会在拉多姆河上演。
粘稠的鲜血染红拉多姆河，又流淌进陌生人的身体。一代又一代，就那么过下去。
第四十八章
战争，是一种集体和组织互相使用暴力、虐袭的行为，是敌对双方为了达到一定的政治、经济、领土的完整性等目的而进行的武装战斗。由于触发战争的往往是政治家而非军人，因此战争亦被视为政治和外交的极端手段。
那么，在沙耶之中，谁才是那个触发了战争发生的政治家？
显而易见——迦若。
迦若从小就生活在沙耶之城中，他的父亲是整个沙漠中最有名的大祭司，他拥有着无上额神力，能够预知未来，能够知晓过去，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迦若对于他爹非常崇拜，觉得那是他以后会成为的人。他也知道，这种神力是可以传承的，以后他也会成为一名大祭司，是沙漠的主宰，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但是，他的愿望落空了。
因为他的父亲，并没有将神力传承给他，而是给了他的弟弟——才旦。
他与才旦，是同父异母的两兄弟。迦若的娘很早之前就死了，后来他爹又找了一个女人，生下了才旦，他才有一个弟弟的。
老实说，一开始他对于神力并没有那么执着，也喜欢才旦。
后来，有那么一天，他查典籍翻看，才发现，原来神力能够起死回生，即使对方变成了骨头，也一样可以让他活过来。
他跑去问他爹，为什么不用神力将他娘救活，他爹沉着一张脸让他回去面壁思过。迦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的就被关起来了。
出来之后的他依然有事没事的就跟他爹说起这件事，往往得到的不是一身毒打就是大骂。迦若心中疲累，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到得到神力，只要得到了神力，他就能将自己的娘救回来了。
这个念头在迦若的心底生根发芽，一直长成了参天大树。其中，只要他见到爹和后娘在一块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找到了爹不救回娘的真相。
已经有了新欢，还怎么去爱旧爱？
他觉得一切都是后娘的错。
但是他却没办法讨厌起才旦。
他和才旦相差了整整五岁，才旦刚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很懂事了。才旦五岁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怎么疼弟弟了。
才旦十岁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怎么保护好弟弟了。
才旦很单纯，就像一张白纸，一直在迦若的保护下生活。
迦若很欣慰，至少有一个弟弟是和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父亲传承神力的时候，却选择了才旦。
他清楚的记得，才旦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笑着说：“对不起了，迦若。我会成为了不起的大祭司的。”
你明知道那神力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的。你明知道，我渴望神力已经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你明知道……你明明就都知道！
因为我什么都会和你说！
但是你竟然如此自私！
迦若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才旦。
后来，冷静下来了，迦若也说服自己，他想要灵力不过是为了复活自己的娘，爹不答应这件事，是因为他有了后娘。
现在爹死了——传承了灵力不久之后就死了。死于沙漠之中，尸身寻不回，却找到了一封遗书。
那么，他可以让才旦复活他娘，才旦一定会体谅他的。
谁知道，才旦竟然拒绝了他。
啊！从来都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才旦竟然拒绝了他！
他的心也是铁石做的吗？！
他很愤怒。那天，下着特别大的雨，他抓住了才旦的衣服，将他狠狠地提起来，雨水淋湿了他们两个，“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你是不是也和爹一样，一样讨厌我！”
才旦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明明他有了神力的，可是为什么，就连这样的忙都不帮他？！
迦若和才旦决裂了，两人相处越来越不对盘，再后来，他们就各自为生。
没有了神力，无法做大祭司，他什么都没有了。
迦若被这样的念头塞满了脑子，他开始不折手段，坐上了城主的位置，和才旦彻底翻脸，后来，才旦带着一部分人走了。
再后来啊……荒唐的战争开始了。
“城主，还有一天就到拉多姆河畔了，我们的粮草也都全部到位，听前线人员汇报，目前是我们占优势。”
迦若手里掰着一根仙人掌刺，心不在焉的听着，他有些神游，脑海里一直想着多年前的那天，下着倾盆大雨，他揪着才旦的衣领不放的样子。
真可笑。
迦若收回了思绪，靠在安吉拉的身上，眼角余光看向旁边的少昃。
“我们的神将，你在看吗？”他问。
少昃被关在识海之中，没办大动弹，听见迦若的声音，不禁暗暗骂了一句——疯子，明知道自己没办法去回应他，他还要跟自己说话，简直就是有病。
“你在看也没用，你知道失魂咒的作用吗？失魂咒会让人身体和魂魄分离，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中了失魂咒之后回夺回自己的身体的，你可是要一辈子都要看着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迦若说着说着就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少昃真心觉得，这人就是有病。
不过，他还真的没办法冲破身体的屏障出去，现在只能在识海中，还被困得连四肢都没办法大幅度的动弹，让他很憋屈。
真的会像那个人说的那样，一辈子都没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吗？那夕羽怎么办？
少昃抿着嘴，心里特别担心。
相比少昃的心绪不宁，夕羽那边也有些不安。
夜色黑沉，夕羽和才旦一行人停在了一处，搭了帐篷准备休息。越发靠近拉多姆河，这片地区也罕见的不都是傻沙子，一条小分支的河水从这里流淌过来。
战士们生火做饭，没有一个人提起战争的事情，仿佛只是出来游玩。
但夕羽总觉得有些欲盖弥彰，那种过分压抑的安详，使得敏感的夕羽察觉到了不安。
轿子停了下来之后，夕羽就和才旦坐到一边去。才旦不管是什么时候，他的手里总喜欢拿着一些什么，比如说树枝，比如说仙人掌的刺，他会一直在掰那些东西，小小的细细的，一段一段的折。
这应该是他的一个习惯。
“为什么他们那么开心？”夕羽小声的问，觉得那些人笑着的样子有些恐怖，她不禁靠在了次仁边上——即使她很害怕蛇。
“不知道。”才旦掰着仙人掌刺，发出的细小声音被晚上的风吹散，又补充了一句：“或许是觉得很有希望。”
是这样吗？
夕羽皱着柳叶眉，他们都在笑，但是那些笑容是那么牵强，苦中作乐。
战争啊，真的会让很多人流离失所，让很多人强颜欢笑吧？
不然要怎么样呢？能怎么样呢？
夕羽一时间觉得心底闷闷的，十分不好受，她咬着樱粉色的嘴唇，拖着一身沉重的银川石衣衫，走到了小河边上，看着流淌的小河，投进去了一块石子。
小河不深，她投进去的石头并没有激起强烈的水花，夕羽觉得这样好像能好受一些，又投进去几颗，突然，有一颗石子发出了闷闷的声音，并没有落入水中，她“咦”了一声，靠近到河边去。
虽然是沙漠的河流，却也长着丰盛的水草，密密的在河边上，隔开一小方地。夕羽弹了一个头，月光还是很亮的，她猛然瞧见了一个发胀流血，双眼大睁，身上中了好几箭，穿着简单铠甲的人，冷不丁的被对方浑浊暴突的双眼对着正着，吓得夕羽跌坐在了地上。
“没事吧？”才旦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了，因为浑身缠着纱布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发闷。夕羽显然是被吓得够呛，手指颤抖的指着那河里，“有，有，有死人！”
才旦走了过去，拨开水草，看着死不瞑目的将士，“大约是在上游飘下来了，有些时日了。我让人把他葬了。”
才旦收回了手，准备过去让人把尸体捞上来。
“死了人了，为什么你还那么镇定？”夕羽声音有些发颤，大睁的杏仁眼看着才旦。才旦转过头去，黑沉沉的眼睛揉不仅半丝光亮，“为什么不镇定？明天，你会见到更多。”
第一次见到因为这场荒唐的战争死去的人，他心底是愤怒的，他想着，为什么迦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死去……
他的心也冷了。
他不能说，他是神力的拥有者，除非……
呵，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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