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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枭霸-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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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见双力的模样,甚至连轮廓也因为动作的过份快速与光华的变幻辉映而显得那等突
怪迷离了,见那森森剑气,挟蓍雷霆万钧之势,山摇地动;又见九龙腾扑,有如巨浪排空滔
天,风云变色!
  站在场边掠阵的秋云也不禁神态惴惴起来——她以往素来少遇敌手,因为她的确有蓍一
身狠辣又诡异的武功,而据她所知,她的这位二叔更是脾睨天下,傲然自雄,她从来没有看
到过能在她二叔手上走过百招的人,连挺得住十招八式的角色也少之又少,而那些栽在他二
叔脚跟前的人物,又得是极负盛名甚或称雄一方的高手!然则,眼前他们所遭遇的这一位,
竟大非昔往的一干敌对者差可比拟,他们爷俩不但再也摆不出以前的威风,甚至连本身的尊
严与信心也将荡然不存了!
  一旦从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沦堕为匐匍于地的失败者,形成的变异说起来是一回事;感
受起来却又是一回事,转变的过程虽短,其中的滋味是震愕又辛酸的,看人家在自己的足尖
前打滚,与自己在人家的足尖前打滚,心境上的逆差,有如天渊。
  ‘小白蛇’秋云自家的艺业修为乃是顶儿尖儿的,因为她在境界上已经达到这样的水
准,所以她对于武功衡量之间的微妙处也能够深切体会,更明白的说,她看得出两个较技者
的胜负比数,以及造诣深浅来。现在,她聚精会神的目睹她的二叔在与燕铁衣拚斗,越看下
去,也就越对她二叔担心了。
  双方的厮杀,已经超出了二百招以上。
  燕铁衣全身汗湿,面色透红,而古中仁更是喘息如牛,咻咻有声,彼此间已都耗费了太
多的力气。
  九条金龙在古中仁的旋展下,不但像变成了活的,更似带看仙灵之气了,。那样的威猛
厉烈,又那样的细致巧妙,大处卷舞于穹苍,小处回环于袖底,运用之活,难以匹敌!
  燕铁衣的长短双剑却已似蕴棸了天地之精华,吸足了日月之灵髓,它们如此不受时空限
制的跳动、枞挥、穿射、弹点、固定的剑型却幻化出千奇百怪的光之影像,剑刃与剑刃在追
逐,在奔腾,在连贯,于是,那便成为一波波的浪,一团团的云,一蓬蓬的雨,一束束的
箭,它变幻蓍,幻映着,已不似一对剑,更彷佛如来的手指,王母的缨络飘洒了……
  古中仁的‘九龙鞭’,并不是由他的双手在指挥,他除了可以用双手运展两条至四条鞭
身之外,他的嘴牙、肘弯、腋下、甚至双膝的关节处,都能咬或挟蓍鞭身做有力又灵活的攻
拒,而他更不时利用身体的转折起伏,在适当的角度与空间,以躯体上的任何部位触动鞭
身,使鞭身诡异难测的飞卷绕回,他的动作快速至极,呵成一气,宛若多手的哪陀!
  九条金龙在烈阳的照射下闪闪如电般飞转伸缩,长短两股芒彩在不定形的眩舞隐现,风
雷之声掺合蓍锐厉的尖啸,真是一场惊鬼泣神的龙虎之斗!蓦然——
  ‘太阿剑’急颤长吟,破空飞出,剑身在旋滚,旋滚的一剎那形成了一股粗若人腿的浑
圆光华,它去挚是这般强劲神奇,又这般狠烈猛锐,但见光彩甫展,古中仁的九条金龙已有
三条被激上半空!
  ‘小白蛇’秋云疯狂扑上,口中尖叫:“二叔快躲——”古中仁暴吼如雷,但奇怪的是
他竟没有反击燕铁衣的本人,却倾以全力攻取那柄幻化成一道匹练的‘太阿剑’——六条金
龙鞭分自六个不同的角度,挟以万钧之力,猛卷合缠,古中仁使用的劲道之大,几已尽了他
吃奶的力气!
  于是,燕铁衣身形石火般侧旋,左手斜挥,古中仁已怪嚎蓍一个踉跄横出五步!
  就在古中仁横出,背上的血水迸溅,秋云快要抢到位置的瞬间,燕铁衣单足柱地回旋,
右手猝翻,刚好接下了落地的‘太阿剑’。
  ‘小白蛇’秋云那双突凸的眼睛里,宛似喷着炙红的火焰,她妖媚艳丽的面容的扭曲得
有若一个变形前的女巫,她怖厉的啸吼着扑向燕铁衣!
  古中仁堪堪站稳,他猛一摇头,满颔胡须根根倒坚有若钢刺箕张,他嚎叫得有似一头伤
兽,口沫四溅的狂吼:“我要宰了你,小杂种,我什么也不管了,我现在就要宰了你!”
  燕铁衣连续三次躲开了秋云悍野的攻扑,他冷冷的道:“二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空
负一身卓绝身手,怎的却竟做出这般近似市井无赖的行径?”
  秋云三次扑击,俱皆落空,不由气得连连跺脚,神色羞怒至极:“你才是市井无赖,才
是死不要脸——”燕铁衣卓立如山,沉声道:“胜负已分,你们是要至此便收呢,抑是仍欲
纠缠下去?”
  歪歪斜斜的走了几步,古中仁大吼:“什么叫‘胜负已分’?娘的臭皮,人还没有死绝
冷透,算分那门子胜负?小王八蛋,你挺蓍玩吧,乐子在后头!”
  秋云也激烈的道:“你甭想全身而退了,燕铁衣,今天无论是个什等样的结局,我保证
你得留下点什么来!”
  燕铁衣缓缓的道:“奶的意思是,你们还要继续纠缠下去?”
  古中仁抢着叫:“我们要你的命!”
  秋云吸了口气,生硬的道:“没有人能在伤害过我们之后仍可保全他的完整,便是你,
燕铁衣,也一样不行,你必须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燕铁衣道:“如果受了伤害的人是我,你们又怎么说?”
  眼角一挑,秋云狠狠的道:“你就只有自认倒霉!”
  笑了,燕铁衣道:“这句话正是我想对二位说的,眼前的结局,看来二位也只有自认倒
霉的份了!古中仁厉烈的道:“若是我们自认倒霉,燕铁衣,你就必须认了你这条命,而
且,眼前还不是‘结局’,隔着‘结局’尚有那么一段呢!”
  目光巡梭,燕铁衣道:“第三次开始,大概二位就会一起上了吧?”
  从燕铁衣的背后,从一个高高的位置,轻飘飘的传过来一个人的声音,那是一个柔和朗
润,毫不带烟火气的声音:“不,燕铁衣,这第三次,由我来奉陪。”
  燕铁衣慢慢的回转头去,循着声音的来处寻视——天爷,那个人竟盘着膝坐在那里,坐
在一株枯树的干细枝梢上,承担他全身重量的,只是一根小指般的干枯条!
  能站上那根干枯枝桠并不算太过惊世骇俗,但若盘膝坐着,重心就甚难把握了,而且表
现这样的功夫,主要在于一个‘提气’,气凝上提,是不能开口泄劲的,否则便极易出丑,
但如今树上的这个人,却轻轻松松,谈笑自若的盘坐该处,随风上下摇晃,不说别的,光只
这一手,业已相当慑人心魄了!
  觉得喉头里有些干苦,燕铁衣涩涩的吞了口唾液,喃喃的道:“怎么又来了一个?他们
到底弄了多少这样的好手来对付我?”
  秋云不怀好意的格格笑道:“我看你神气有点不大对劲,燕铁衣,心寒了吗?”
  没有搭理秋云,燕铁衣凝目注视着树顶之上,随着那根枝颤颤晃摇起伏的人——那只是
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长得白白净净,清清秀秀年青人;身着一袭淡青绸袍,满头黑发自然
披落,混身上下朴素鲜洁,点尘不染,而除了这股子飘逸的味道之外,实在就没有什么特殊
之处了,但是他竟然坐在那样一个地方谈笑自如!
  拱拱手,燕铁衣沉着气道:“不知阁下是——?”
  那人笑了笑,声调清越的道:“我姓梅,叫梅逸竹。”
  在嘴里把这三个字念了几遍,燕铁衣的脑海中却早已将他储存的记忆迅速查遍了,但
是,他很失望,他记不起这个姓名,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
  强笑一声,燕铁衣道:“阁下俱有此等超凡身手,我却素昧平生,说起来,未免遗憾。”
  树顶上的梅逸竹平淡的道:“天外有天——燕铁衣,不要太过自满自信于眼前的形势与
成就,那并非恒久不变的;五湖四海之内,尽多深藏不露之人,他们不出来争强斗胜,只是
因为他们恬淡或厌倦,而现已出来如荡的一些有成之士,却也未见得是最好的,所以你要随
时自励自惕,不可妄大肆狂才是!开口就是一派教训口吻,燕铁衣度量虽大,却也觉得不是
滋味,他克制自己,缓缓的道:“看来,阁下就是那种‘深藏不露’的奇士高人了?”
  梅逸竹安详的道:“大概可以算上一个吧,要不,以我的武功造诣来说,也不至于混到
借借无名,令你不感陌生了。”
  这倒是真话。
  燕铁衣往后一指,道:“你们三位是一伙的么?”
  梅逸竹笑道:“不但是‘一伙’的,而且关系极为深厚亲密。”
  怔了怔,燕铁衣道:“关系极为‘深厚亲密’?”
  点点头,梅逸竹道:“古中仁是我的师弟,秋云是我的义女。”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铁衣惊骇的道:“什么?古中仁是你的师弟,秋云是你的
义女?”
  梅逸竹道:“有什么奇怪的么?”
  燕铁衣迷惘的道:“那——你高寿呀?”
  梅逸竹恬然自得的道:“七十五了,老弟台。”
  眨眨眼,燕铁衣道:“七……七十五了?”
  梅逸竹道:“看着不大像,是么?”
  大大摇头,燕铁衣道:“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你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模样,居然却已
经七十五啦?真叫人疑惑……”
  梅逸竹感慨的道:“老弟台,你若不信,有机会可以去问问白泰山,想当年,白泰山的
授业师父与我还是老朋友呢,时光不饶人,老成凋谢了,回顾昔往,几疑梦幻,唉……”
  ‘白衫青锋’白泰山,据燕铁衣所知,年纪约在五十四五岁上下,白泰山的师父,如果
还活着的话,当然少说也在七十几上了,如果照梅逸竹自报的岁数比起来,年代上倒是极为
接近,但是,燕铁衣再怎么看,也不敢相信这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实际竟会是个古稀之年
的老头子!
  对于驻颜保元的这门学问,燕铁衣是一流的行家,他知道如何可使容颜不老,青春久
驻,也知道如何保持活力与体气泉源不使涸竭,然而,人力所能做到的程度到底有其极限,
人们可以把形想表面上的痕迹淡褪,却无法完全袪除时光的摧残,人们能够将体气上的功能
延长,却难以把既去的衰耗恢复,简单的说,懂得保元养颜的人,做得到比同年纪的人更要
年轻,焕发,活力充沛,可是,决非神迹似的有甲子上下的差异,这,就不是内家的修为,
而是近乎齐东野语了。
  那么,眼前梅逸竹这个生生的例子,却又如何来解释呢?
  燕铁衣是真想不通,猜不透了,他吶吶的道:“这个人间世上,真是无奇不有……”
  那边,秋云得意洋洋的道:“好叫你知道,我爹的尊号就叫‘不老神仙’!”
  燕铁衣苦笑道:“设若梅先生真个所言不虚,‘不老神仙’之号,便确然当之无愧了!”
  秋云大声道:“我爹所说的当然千真万确,姓燕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见过多大
世面?关起门来起了几天道号,你就自认不可一世了!”
  燕铁衣摇摇头,道:“秋云,纵然眼前的形势对我颇为不利,但你也不必嚣张得过早,
这样对你而言,未免稍嫌轻浮了些。”
  脸色一沉,秋云怒道:“你配教训我?”
  上面,梅逸竹优闲的道:“燕铁衣说得不错,云丫头,事情未待最后分晓之前,切忌轻
敌自大,否则,就是自己在给自己找麻烦了……”
  这条‘小白蛇’柔顺的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在梅逸竹面前,她果然是如此的恭谨自
抑,像是个甚具孝心的小女儿。
  这种情景,予人极其怪诞的感觉,一个看来二十几岁的青年,却有一个对他百般依顺孝
敬的义女——而这个义女的年纪居然在表面上和他不相上下,尽管梅逸竹的说法表明他已年
逾古稀,然则,事实上这两位‘父女’的外貌,却产生了恁般不调和的诡异气氛。
  燕铁衣心情沉重,谨慎的道:“梅先生,你是否也抱有和古中仁及秋云相同的目的?”
  梅逸竹微微颔首:“非常遗憾,我的确如此。”
  燕铁衣道:“莫非——你也是为了贪图那笔丰厚的酬劳?”
  梅逸竹坦白的道:“不错。”
  叹息着,燕铁衣道:“以你的辈分,武林中的地位,本身技艺的修为——梅先生,这样
做,你不觉得太委屈,也太羞辱了自己么?”
  梅逸竹十分恳切的道:“燕铁衣,不要被世俗的高调所蒙蔽,我告诉你,我已虚长这一
大把年纪,见得多了,以我而言,我有颇为精深的武功,为人也还恬淡散泊,说起来,我已
堪可算个雅士,不过,这些却不能当饭吃,不能换取较佳的生活;当然,如我甘心卷入江湖
这个大染缸,又当别论,问题是我不愿在江湖上混日子,也看不起那些零碎的钱财,所以我
一直过的是那种半隐居的清苦岁月;人要有所不为,学了一身本事,未必然乐意于用本事换
钱的环境,我就是个例子。”
  燕铁衣缓缓的道:“现在呢?”
  梅逸竹道:“现在不同了,这一件事,甚为合乎我的原则——不须蹚进江湖这湾混水
里,又可以换取一大笔报酬,且动机高尚正当,我何乐不为?我活了七十多年,只有这次,
我十分愿意用我的本事来赚钱。”
  燕铁衣道:“贾致祥说得对——‘有钱可买鬼推磨’,看来他不仅已买到‘鬼推磨’,
甚至连‘神仙’也买到了。”
  秋云厉叱:“燕铁衣,你嘴巴放干净点!”
  梢顶上梅逸竹摇摇手,笑道:“云丫头不必气愤,人的立场不同,观点自亦迥异。”
  燕铁衣大声道:“梅先生,贾致祥出的价钱,想是十分惊人的了?”
  梅逸竹道:“是的,在我,或在任何人而言,那都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庞大到豪奢的过
上三辈子也用不完,我说过,我的个性很恬淡,我也很珍惜自己的身分,但是,我直率的
说,在贾老弟出的这个价钱之前,我已没有其它的选择,这是令人无法推拒的一笔巨大财
富,我已渡过了大半生的清苦日子,临到晚年,也应该享受享受才对,何况,师出有名?”
  燕铁衣冷冷的道:“只怕未必师出有名!”
  梅逸竹淡淡的道:“我刚才已讲过了——人的立场不同,自然观念迥异。”
  燕铁衣深沉的道:“梅先生,钱财可以买你的清高,淡泊,可以买你的尊严,武功,甚
至也能够支配休的良知?”
  雍容的一笑,梅逸竹坦然道:“我不讳言——如果数目出得够的话,可以;天下之大,
恐怕非我独然!”
  燕铁衣失望的道:“既是如此,我就无话可说了。”
  梅逸竹和悦的道:“你也是个人物,燕老弟,与你为难,我深觉歉然。”
  燕铁衣苦笑道:“贾致祥既已买去奶的一切,梅先生又何妨将此‘歉然’一并出售?”
  梅逸竹轻轻的道:“燕老弟,你很倔强,也很大胆。”



          




柳残阳《枭霸》
第五十二章 惊颜色 天外之天

  唇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燕铁衣表情阴晦的道:“因为我顶撞了你?梅先生,这不是倔
强,也不叫大胆,只是因为我理直气壮,于心无愧!”
  梅逸竹平静的道:“那么,我就问心有愧?”
  燕铁衣生硬的道:“你自己应该更明白,梅先生。”
  略显空茫意味的一笑,栴逸竹道:“真是后生可畏了,燕老弟,白泰山的师父‘玄火
叟’俞陵,当年脾气最是暴躁,可是连他也不敢冲着我说狠话;像以前名重一时的‘黑蝎
子’刘半奇,‘蛇岭双绝’李光武,李光文,‘神腿’孙义等人,任何时地见了我也是规规
矩矩,恭谨有加……,年代不同了,想不到在几十寒暑以后的今天,居然冒出你这样一个半
大娃子来对我谈道理,说良心……”
  在梅逸竹口中提起的这些个人,全是当年武林道上盛名喧吓的奇才,或是江湖正邪两途
中独霸一方的大豪,而这些人在他说起来,竟也是那样的平淡寻常,似乎只是在和一个老朋
友叙述儿辈们的日常素行一样,语气安详又柔和,更带着一股自叹老大的意味。
  当然,燕铁衣不会不知道梅逸竹所说的,这些比他出道至少早了三四十年的前辈,他也
暗里戒惕于梅逸竹自夸身价的暗示,但他却并不含糊,从来,他就是如此——宁肯流血,也
不能屈忘!
  燕铁衣也有他的打算——尽管梅逸竹的神态、语气、举止、甚至在现身之际这一手功夫
的卖弄上,在在令表示出他的辈分,艺业已是到达登极之境,然而,燕铁衣好歹总要掂掂对
方的分量,探一探真假,如果说,光凭这些表面上的征状就能吓退了他,那是决不可能的事!
  人外有人也好,天外有天亦罢,燕铁衣是认了命了,无论眼前他是否不幸撞上了克星,
也只有硬着头皮朝上撞啦!
  吸了口气,他道:“梅先生,我并没有丝毫不敬之意,我只是向你阐明,一个做人行事
的道理,是与非,尚在你自己揣摸斟酌——”梅逸竹和蔼的道:“孩子,做人行事的道理我
比你知道得更多,无须你来指点,难道说,在我这一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透,摸不清的事
么?”
  燕铁衣抑制着声调道:“容我斗胆直陈——梅先生,有关金钱的意义及取舍之道,恐怕
阁下就多少有所未能参透之处。”
  笑了,梅逸竹道:“不然,我已说过,我们彼此之间立场不同,观念自亦有异;我所做
的,我认为十分正确,便如同你之所为,你他觉得十分正确一样。”
  说到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劝谏的呢?燕铁衣感慨甚深的太息着,沙哑的道:“梅先生,
你是势必要动手的了?”
  梅逸竹由树梢上俯视着下面,他的两只眼睛黑得透亮,但是,却缺少某种生气的木然凝
盯着一点不动:“看来,这是不可避免的——燕老弟,而且我必须伤害你。”
  燕铁衣大声道:“一旦展开搏杀,栴先生,我亦并未奢望你能手下留情!”
  梅逸竹心平气静的道:“不要激动,燕老弟,我是个不善虚行妄言的人,让我把我的心
意告诉你,原先,我只想将贾致祥所要的东西替他取回,再把你生擒押交‘十全山庄’并没
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可是,现任我的原意改变了,因为你已伤了我的师弟及义女,你使他们
流血,你便必须用你的血来补偿;我不想这么做,但却别无选择,这是我们‘梅门’一向的
传统与规矩!”
  冷冷一笑,燕铁衣道:“梅先生,恕我放肆的说,要流我的血,恐怕没有点什么凭借是
办不到的!退后几步,燕铁衣萧煞的道:“我等着了。”
  梅逸竹颔首道:“这是无庸置疑的,燕老弟,我会拿点凭借给你看。”
  一声吼叱,憋了老久闷气的古中仁大叫:“师兄,对这小子犯不上讲求什么规矩,我们
一遭上,先把他摆横了再说!”
  梅逸竹摇头道:“你是信不过你师兄的这几下子玩意呢,仰或真个气极了?师弟,你师
兄几时与人过招,用过以众凌寡的法子?”
  胡须掩遮下的毛脸不禁一红,古中仁尴尬的道:“呃,师兄,我只是恨这小子太奸刁—
—”梅逸竹道:“罢了,一边掠阵,容我亲来向燕老弟领教高招。”
  说着,未见他有任何运功提气以及挥展肢体的动作,整个人已有若乘风而起般飘落——
飘落的速度极为缓僈优雅,似有祥云隐托,衣袂微微掀拂中,人已毫无声息的站在地下!
  这一手,燕铁衣知道,乃是轻身之术中最最上乘的修为显示——‘如有莲座’。
  现在,他已有几份信了——梅逸竹确然是个俱有高度武学成就的人物。
  眼珠子固定不动的直视向前,梅逸竹清朗的道:“燕铁衣,我已多年未曾与人动手,对
这种粗鲁的动作不太习惯,因你,便烦你先攻如何?”
  凝注着对方的两眼睛?燕铁衣突然道:“梅先生,你的眼睛?”
  微微一笑,梅逸竹毫不在意的道:“你看出来了?是的,它们已经瞎了许多年了,差不
多是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吧,那时我的功力尚未到家?还不能用我的‘贯气’之学保养及
维护我的眼睛,据我想,先天的遗传可能有更大的关系,我梅家祖上四代遗传,都是在而立
之年得了这种眼病——清眼睛;眼睛看上去好端端的,可是却逐渐看不清,看不见了,直到
如今,尚不明白它的原因所在……”
  燕铁衣不禁踌躇了——叫他如何去向一个眼睛目盲的人去挥剑?即使这个人功高莫测!
  梅逸竹眼睛看不见,但却似能用心来更为透澈的观察事物,他彷佛已清楚看到燕铁衣的
犹豫之状,温雅的,他道:“不要紧燕老弟,无须为了我的眼睛而有所迟疑,这幷非问题,
四十多年来,我早已过惯了这种视而不见的生活,黑暗中的日子,更宁静,更安详,也更充
满了心境上的光亮,我可以提醒你,我在各般机能的感应上,只怕要比一般视力正常的人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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