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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银牛角-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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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哧哧笑了,那破锣嗓子道:“隔墙有耳?有鸟的个耳,方才我已注意过四周了,右边的座位没有人,左边是一个土头土脑,满身灰沙的愣小子,根本连个屁也放不出,还能有什么邪门呢!你就是凡事太紧张了,癞哥!”

  冷冷地,那“癞哥”道:“还是留心点的好。”

  暗自笑了,秋离不觉为自己叹息,威名煊赫,立霸天下的“鬼手”,如今却竟被人看成是一个“土头土脑”的楞小子,这,说起来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么?而这两位仁兄却竟是“八角会”的党羽——与自己正有着深仇大恨,自己又方待寻。找他们,经过一场覆灭厄运之后又竟死灰复燃的“八角会”党羽!

  当年秋离的义兄,也是他恩人,更是他的授业师父——名震天下的:赤胆圣手”屠孤吉,便是因为和“八角会”、“青衫帮”、“红心教”三个帮派结仇,才在一场极不公平的生死搏斗中伤重身死的。虽然,经过那场鬼哭狼嚎的血战之后,“八角会”、“青衫帮”与“红心教”的好手合起来也整整损折了四十一名,因而弄得元气大伤,一蹶不振,最后终至瓦解崩溃,烟消云散,但是,不可推诿的,屠孤吉那一条命仍等于废在他们手里。当秋离在屠孤吉传授完了他的武功秘诀,更与他结成异性兄弟之后,这笔血债秋离便已记到自己心中。他心甘情愿地为他这位赐给他一生倚持与力量的义兄报仇雪恨,他向着旭日起誓,对着高山赌咒,他要为这位陌生而又情深义重的拜兄复仇——虽然屠孤吉并未曾如此委托他便那么恬淡地逝去。但是,秋离却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他早已将“八角会”“青衫帮”“红心教”这些名称深深刻印在心版上,早已将那些自屠孤吉惨白嘴唇微弱吐露出的一些人名铭刻在脑海中了,这是一笔破天荒的债,一笔血淋淋的仇,无论时光拖到多么遥远,无论世情是如何变迁,更无论有多少艰辛坎坷横在面前;秋离也一定要去报还此仇,这仇恨,与他本身并无关连,可是,却比和他本身有关连更来得刻骨楼心,更来得咬牙切齿,不能忘怀!

  残酷地笑了,秋离不禁庆幸于自己体会出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两句话的真正韵味,也不是没有寻找过这些漏网之鱼,斧底游魂;相反的,他也耗了很多工夫去寻找过他们,但十年已过,景迁物移,人事全非,当年那些参与陷害过屠孤吉的余孽们全部消声匿迹了,全都不知所终了,就好象俱都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秋离费了很多心血查访过他们,却没有得到丝毫收获,于是,在他正准备再接再励的时候,便遇着“髯虎”何大器在黑草原那件事,又碰上了周云……一连串的烦恼围困着他,他也开始了东奔西跑,在仆仆风尘中,为屠孤吉报仇的事就延缓了卞来。这些日子,他曾为自己洗雪了昔往的很多耻辱,没有叫光阴白耗——因为他总有一个洗雪耻辱的目标,不似寻查那些渺无音讯的仇敌般空茫茫地找不着头绪;但他却一直是抑郁的,沉闷的,象心头罩着一层浓厚的阴霾,似是老有一个无形的包袱荷压在他的身上,当然,秋离明白他之所以这般怔仲寡落的原因,这原因,就是他尚未替他的义兄屠孤吉报仇雪恨!换句话说,—他还没有实践自己的誓言,还没有达到他赌咒的目标。这件事,在他的精神上一直是个很大的负担,他急须卸掉,急须抛脱。前些日,从他救下的那双孤儿寡妇——又成了“干亲家”的宗于娴及那宗家的忠仆宗贵口中,他也曾听到“八角会”的名称,可惜,他们说得太含混,太没有层次,或者说,他们也根本就弄不清死灰复燃的“八角会”有什么内幕,因此说了等于白说。有关“八角会”的一切,秋离依然象是瞎子摸黑——蒙蒙晕晕,但从那时起,他也就更加重了一副担子——他已义务替宗家的未亡人承担起复仇的责任了,因为他们是干亲家呀,他是那可爱的白胖小子的义父呀。如今算来,秋离与“八角会”的怨恨可以说更是加深一层了。

  现在,秋离满足而兴奋地直搓着手,真是天赐良机,菩萨保佑呀,走遍天涯,苦寻不获的“八角会”余孽竟然就送到了身边,更在无意中指明了一桩天大的乐事——狗咬狗,一嘴毛的乐事;他又怎么会不伸出舌头舔润嘴唇,象是夏天里吞下一把冰碴子那般顺心呢?

  此刻——

  那位破锣嗓子又哑生生地道:“癞哥,你说,这趟生意做下来,我们哥们能分多少?”

  细细的声音哼了哼,道:“谁知道,‘疤大爹’高兴了多赏两个,不痛快了,给你屁股一脚,连根毛也不叫我们沾着!”

  于是,那边沉默下来,秋离这才察觉桌上自己叫的酒菜早就端上来了,他刚才在闭目养神,跑堂的伙计约摸他一定睡着了,秋离拍了拍自己后脑勺,大概由于太过专注窃听隔壁两位好朋友的交谈,自己想心事又想得太多,可能端东西上来的伙计早已招呼过自己也未可定呢。

  拿起筷子,秋离风卷残云般大吃大喝起来,他故意做得粗鲁不雅,杯盘叮当撞响,再加上咀嚼有声,嘴巴直嗒,刹那间,桌子已是汤撤酒溢,弄得一片狼藉!

  短屏那边——

  一颗尖尖瘦瘦的脑袋伸了过来,这人顶着那双阴诈的三角眼,恶意而轻藐地直生生盯着秋离,盛气凌人地大笑道:“癞哥,怎么着?我说这小子只是个浑汉吧?他那吃相,活脱饿了三年一样……”

  秋离也将计就计地还瞪着对方,扮出一副憨愣愣的模样道:“喂,你这人是怎么了,伸头过来看人家吃饭?叫的东西可刚够我一个人吃,你看,也捞不着一口油水!”

  那位仁兄“呸”了一声,叫骂道:“我把你个晕头晕脑的小杂种活削了,你当老子是谁?要饭的?我他奶奶还得跟你讨口油水吃哪?”

  一只黑毛茸茸的大手伸在那尖头仁兄的肩膀上,把他硬生生扳了回去,一边,那低细的声音在发火道:“老五,你他妈是吃错药了!在这等节骨眼上和人找岔子,弄个不巧误了正事,是你担得住还是我担得住?”

  那位尖头老五犹自不甘地狠狠盯了秋离一眼,不干净地咕噜着缩了回去。

  秋离举起酒杯,一仰脖子干了,他心中道:“别急,我的乖儿,我们就会再碰上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发熊不晚!”

  匆由忙忙地,他加快了速度祭奠他的五脏庙,曲韶干里,由眼梢处,他已舰及那尖头老五佾同一个又粗又壮又

  匆匆忙忙地,他加快了速度祭奠他的五脏庙,在埋首苦干里,由眼梢处,他已窥及那尖头老五偕同一个又粗又壮又矮的汉子付罢酒资急步离开,临去前,尖头老五还不怀好意地回头朝他盯了一眼!

  一会之后,秋离已然酒醉饭饱,他满意地拍拍肚皮,招呼过店伙计来结了帐,用手背一抹油嘴,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秋离随便挑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了进去,也不管是到了睡觉的时辰没有,他关起门来倒头便睡,这一睡,直到二更鼓时分才被外面的梆子声惊醒过来。于是,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出去到柜台上把那个歪头打着磕睡,一条亮晶晶的口水拖得老长的胖掌拒拍醒,丢下几钱碎银,只顾自地抽开门门来到街上。

  接近初冬的天气了,在这样深宵,够冷的,凉瑟瑟的夜色象水似的围拢过来,那种冰森森的寒意就钻进了人的毛孔,秋离不觉悄悄打了个冷颤,同时,脑筋也就越发清醒了。

  他用力搓了搓手,又把发烫的双手放在脸颊上揉,搓揉了一阵,他感到已经有些血液流通的感觉了,才长长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大踏步往前行去。

  街道上,是一片冷寂,一片溶在寒瑟黑夜里的冷寂,没有行人,没有车辆,甚至连条狗的影子也没有,只剩远处偶而传来的清脆梆子响,但是,这几声梆子响,却更加深了这初冬深宵的寥落与凄凉了……

  三拐两转,秋离来到高耸雄伟的城墙脚,他轻而易举地翻越了城墙,身子一沾地,他已展开功夫,似一抹流光般快逾电掣地飞奔而去。

  “鬼手”秋离的飞跃之术是惊人的,是骇俗的,在这混沌无人荒野,他施展起来就更无顾忌了,只见二条淡淡的影子——看不出那会是条人的影子,就那么微微一闪,已在七八丈开外,再一闪,则已踪迹全无;他奔掠起来,宛如一只脱离弓弦的怒矢,一射的前瞬息消失,而足尖只轻轻地一点,又再暴射而起,一眨眼,复出八丸丈之远,就好象他失去了重量,好象他体内按装有强力的弹簧一般,如此捷如流星曳空,如此掠如流光纵横,似一只振翅展翼的大鹏鸟!

  是的,这正是“鬼手”睨啤武林的轻身绝技:“追星一百纵”!

  在饭馆里,那两个“八角会”的人物曾提及他们选定下手的地方叫做“牛鸣石”,这个所在,秋离相当清楚,那是距离襄阳城三十余里的一处山助子里,道路从山坳子旁边穿过,右侧方,便有那么一块奇形怪状的灰白色巨石突耸,那块巨石,形状有如一头牛在昂首高鸣,看上去栩栩若生,十分有趣,于是,就有人给它起了个好名字“牛鸣石。”

  当然,那地方异常僻静,异常清冷荒凉,极少会有行人商旅经过——尤其是在这初冬的寒冷黎明时分,呢,果然是下手做这种买卖的好地方,四野无人,山丘起伏,再加上刮点刺骨的冷风,衬托点暗蒙蒙的光线——可不是,只这气氛也够唬人了哪。

  飞奔着,两旁的景物迅速向后倒退,风声呼呼,衣抉飘舞,秋离的这等身法,用“疾若奔马”四个字已嫌不能够形容得淋漓尽致,他这就好象,呢,“腾云驾雾”了!

  片刻之后——

  秋离已远远看见了山幼子顶边上那块做牛鸣状的灰白色巨石,他长掠而起,边吐了口唾沫:“妈的,好地方!”

  这里,他昔年曾经来过;而且还十分有兴趣地游玩了一

  秋离已远远看见了山坳子顶边上那块做牛鸣状的灰白色巨石,他长掠而起,边吐了口唾沫:“妈的,好地方!”

  这里,他昔年曾经来过;而且还十分有兴趣地游玩了一番。那时,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童心末泥,秋离记得,他曾相当好奇地仰望着那块牛鸣状的巨石,拍手欢笑:“嘻嘻,好象一只正仰着脖子叫的老牛啊啊……”

  带着几分凄迷与自嘲的微笑,秋离喃喃自语道:“好象一只正仰着脖子的老牛啊……”

  时光是不徘徊的,岁月也是不饶人的,一晃眼,十余年过去了,他又旧地重游,又回到了这个他童年时曾经眷恋过的地方,景物依然,人事,却已全非了,不是吗?一个流浪飘零、受尽悲苦、尝遍辛酸的小孤儿,竟也会成为武林之霸,江湖之枭,人见人畏,鼎鼎大名的煞手人物了!

  现在,他已接近那山坳子了。

  没顺着通路朝山助中跑,秋离一个转折,有如一缕轻册般斜绕了过去;刹那间,他已来到那块大石的“牛鸣石”十丈之处,这里,正好有一片及膝的枯萎杂草可资掩蔽身形。不错,秋离必须掩隐身形了,因为,他已察觉到在那块“牛鸣石”之下,正零零散散地随处坐卧着三十多条人影!

  隐伏在杂丛中,秋离自晃动的隙缝中望出去,可以看清楚那些坐卧在黑暗中的人们,全是清一色的黑绸头巾,每人的背后,还用银丝绣缕着一个八角形的图案,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那些图案闪泛着白森森的微光,看上去,就更加显得邪异而诡密了。

  那些人全没有吭声,一个个有如者僧人入定地沉默默着,似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

  隐隐约约的,在草丛右上方一点,有细碎的交谈声传来,秋离一琢磨,便悄然移了过去。

  呢,在“牛鸣石”过来约有丈许的地方,有一块凹下去的洼穴,在那里面,可遮点风寒,想必是一定的了。现在,秋离发觉洼穴里正有四个人在盘膝坐着低沉地谈论着什么。

  小令翼翼地,秋离又靠近了一点,藉着杂章的掩蔽,他已可以在不虞暴露形迹之下轻易地听到看到他们的交谈。

  面朝外的那一个,就连秋离这等惯见大场面的老辣人物骤然一看之下也不禁呆了一呆。这位仁兄身材十分瘦小枯干,但是,却顶着一颗奇大的脑袋,脑袋上光秃秃的连根毫毛俱无,而他的面孔,老天,那还能说是张面孔?整个脸盘上面全是一块一块瘰瘰疬疬的疤痕杂斑,那些疤痕有的紫褐有的肉红,有的呈乌黑,有的发黯青,而几团白色的杂斑还锦上添花地印在上面,疤痕全成了些死肌肉了,重叠着聚粘着,一眼看上去,那人除了双目还认得出——因为瞳仁中闪着棱棱寒电——就只剩下一个黑洞代表嘴巴了;此外,他的耳朵,鼻子,以及任何其他可以指出名称的脸孔部位;全都叫那些癞疤瘰肉结布满了,看不出他原来会是副什么样子,更估计不透他的表情与神色,因为,那些疤痕与杂斑已经把这些可以表达出内心反应的面积全占据住了……

  这疤面人旁边的一个,外形却与他成强烈的对比,这人体格魁梧高大,面色红中透亮,满头黑发高梳束起,神情间显得精力充沛,奕奕有咸。他对面的一位,是个大胖子,腰肥肚突,双层下领,小鼻子小眼,说起话来两颊肥肉乱颤,予人一种面对一盘大肥白切肉似的作呕感觉。

  背朝外面的那人,秋离却认得,虽然他没有转过脸来,而且四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扎着头巾,秋离也看得见他那又宽又粗又矮的体形,这个人,不就是日间曾掠过一面的那叫什么“癞哥”的仁兄么?

  此人独扎头巾,秋离不由暗笑,喂,他十有八成是个癞痢头了!

  隐隐地,洼穴里的交谈声传送过来。是那身高红脸的人物在说话:

  “看天色;至多再有大半个更次,姓邵的他们便将启行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即将抵达此处……”

  那疤面人冷森森地,威凛凛地道,“‘癞子’,你们打探的消息,不会有错吧?”

  从“癫哥”一下子降成‘癞子’的那个朋友忐忑地道:“你放心,大掌旗,包管没错……”

  疤面人阴沉地道:“我想也不会有错,因为你们晓得你们是在拎着脑袋办事!”

  不待对方回答,他又向那红脸大汉道:“上官坛主,山坳口你安插的暗哨可机灵么?”

  被称为上官坛主的红脸大汉忙道:“全乃本坛属下得力弟兄。”

  此时大胖子开口道:“大掌旗,这一道姓邵的算是一头撞进棺材里了,在他的镖局子外头,我们已经伏下了眼钱,他:们只要一起程,立时就会有我们的人快马来报,而且,沿途:我们也布置下几处暗哨严密监视,他们的行踪举动,我们可以说了如指掌,我看哪,姓邵的招牌就要摘下来了!”

  毫无表情地,疤面人道:“任何事情,倪坛主,在没有成功之前,千万不要太过乐观!”

  大胖子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唯唯喏喏尴尬地打了个哈哈,疤面人理也不理,道:“再过半个时辰,上官坛主,倪坛主,你们就吩咐你两坛之下的八名好手准备进入截击位置,癫子,其他人手也由你调遣依计行事……”

  在他们三个人的恭谨回应中,秋离已想起了一件事,这疤面人,一定就是白天小饭馆时尖头老五与这位“癞哥”口中所提起的那个“疤大爹”,而在多日前,被自己救出的宗家母子和义仆宗贵不也叙过一个满面疤痕的人物指挥着“八角会”的党羽劫杀火焚了他们‘的庄院么?看情形,他们所说的那个人,也非眼前这位怪物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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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牛角第十九章 八角劫宝



第十九章 八角劫宝

  秋离悄然换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俯卧着,夜色的确瑟凉如水,他微微呵了口气,再仔细观察着下面那个洼穴里的动静。

  但是,洼穴中的四个人这时却全都停止了交谈,他们个个垂眉合目,默默无语,没有人再启口出声,他们象已经筹划完了一切,只等着那个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了。

  当然,秋离早已明白这场好戏的主角就是那个疤面人,而在洼穴中的四个人,又无可置疑地全乃此次行动的首要人物,换句话说,只要监视住了这四个人,一切的变化与发展也就如在指掌之中了……

  于是,秋离也定下心来,开始安静地等候,他的两手指无聊地轻划着泥土,嘴巴里也咬着一根杂草的草梗在上下移动。现在,他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想,只管呆望着黑黝黝的夜景,全身象僵木了一样俯卧在那里,就宛如周遭任何一块岩石或土堆一般……

  时间,就这么悄悄地流过去了,似是缓慢,但却毫不迟疑地流过去,不管在人们的意识里与否,它总是一直在成为过去的拖着那双无形的腿在轻悄地迈向将来……

  仿佛很久,又宛若极快——

  洼穴中的疤面人双目骤睁,在寒光闪射中,他威严而阴沉地道:“差不多了,你们开始行动吧!”

  其他三个人闻言之下立时站起,向那疤面人匆匆施礼之后各自迅速离开。倾刻间,已听到一阵阵低促的喝令声与嘈杂急快的步履声传来,“牛鸣石”四周马上人影幢幢,往来奔移不停,空气也似乎突然紧张起来了,昭,他们已在熟练而伶俐地布置下一个陷阱,安排好一只口袋啦!……

  片刻后,一切声音又归向寂静,再也看不见有人影晃动,再也听不到有不属于大自然中的声息,方才的那阵轻微骚乱,宛似一下子全消失在夜空里,一下子都叫大地吞没了。这里,仍是那般荒凉,那般冷森,那般寥落,又那般阴沉,典型的“牛鸣石”原来面貌!

  洼穴里——

  疤面人似是还感到满意地点头;他站了起来,朝左右略微观察了一下,随即伸长脖子,仰天发出一阵低沉而怪异的声音采:

  “咕——咕——咕咕!”

  他这声音甫始扬起,在“牛鸣石”的周围,已连串地传来相似的回应;那么阴森的令人毛骨惊然的回应:

  “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疤面人嘴巴裂开成一个洞——可能那是代表微笑吧,他嘘了口气,又缓缓盘膝坐下。

  于是,秋离顿时也明白了对方人手分散隐伏的大概位置。

  一切又沉静下来,死一样的沉静……

  在沉静中,不知过了多久,就那么忽然间,黑漆漆的夜色已经转变为白蒙蒙的拂晓了,一抹凄淡淡的曙光开始现露在东方的山峦之后,而那边的云层,也徐缓地转为鱼肚般的惨白。这时,空气中温度更甚,感觉上,也更寒冷了……

  天,快亮啦。

  这是个何等悲惨而又孤寂的清晨啊,没有鸟吗没有虫吟,听不到公鸡的欢啼及花下露珠的滴落,所有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空气,透彻入骨的寒湿,加上那一抹令人落泪的苍白;就说是四周的景色吧,除了狰狞与酷厉,荒凉及凄涩,又何尝有一丁点值得人赞叹的什么?

  于是——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自山坳口那边飞奔而来,在他窜向一块突起的岩石之后,略一停顿又以同样速度跑了回去。

  几乎就在那人身影甫始消失的一刹那,一阵急剧而紧促的马蹄声已远远传来,那片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须臾之后,一匹灰白色的杂斑马已狂奔着进入山坳口,那匹马方才奔入,退路侧旁的一丛杂树后面,一条人影已闪电般掠了过去,马上骑士是个穿着紧绸夹袍的彪形大汉,他一眼看见飞掠马前的人影,不由猛带缓辔,在那匹杂斑马的高嘶人立中,这名大汉已又急又快地喘息着低呼:“禀坛主,来了,全如所料!”

  掠截出去的那人,正是那个红脸魁梧的上官坛主,闻言之下他一挥手,叱道:“快走!”

  马上大汉那敢迟疑,他一抖皮缓,马鞭暴抽,坐下健骑已一阵风似地往山坳那边急奔下去!

  那上官坛主立即飞跃过来,晤,好快的身法,他只是足沾两次地面,人已似一头大鸟般凌空落向这边的洼穴之侧!

  疤面人早已静立等候,那上官坛主身形甫定,他已冷冷地道:“来了?”

  红脸大汉急急点头,低促地道:“来了!”

  哼了一声,疤面人镇静深沉地道:“好,依计而行!”

  红脸大汉微一躬身,再起落如飞地掠射回去,就在他方才掩进那丛杂树后面,又有一阵清脆而响亮的马啼声传扬过来!

  片刻之后——

  两匹黑马已经不徐不缓地进入了山助口,鞍上骑士,是两个形态精悍,肥瘦相仿的中年武师,他们的神色之间,毫无丁点惊惶不安的味道,两个人全是那么悠闲,全是那么安详,又全是那么充满了自信,经过这处险隘地带,二人却俱皆视若无睹,连丝毫戒备警觉之心也没有,就好象这里和任何商旅不绝的坦荡大道一样,可以随意往来,不用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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