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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旧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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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竖掌,右手挥剑,将左手的小指与无名小指削了下来。
  这几下行动有似兔起鹘落,迅捷无比,杨过丝毫没有提防。他一呆之下,已知尹志平之言确是真心,心想:“我同时斗他们两个,果然难胜,不如先杀了姓赵的,回头再来杀他。”他年纪虽小,心思却机灵无比,喝道:“姓尹的,你割手指有甚么用?除非把脑袋割下来,小爷才信你的。”尹志平惨笑道:“要我性命,嘿嘿,只要你姑姑说一句话,有何不可。”杨过道:“好!”向前踏上一步,斗然间一剑向背后刺出,直指赵志敬胸口。
  这一招“李广回射”厉害无比,赵志敬正全神倾听二人说话,那料到他忽施偷袭,待得惊觉,剑尖已刺到了小腹之上。好赵志敬,也真不枉了他数十年苦修全真内功,那剑尖刺破小衣,直抵小腹,他只感微微一痛,立时气运丹田,小腹斗然间向后缩了半尺,忽起右腿,竟然败中取胜,将杨过手中长剑踢飞。杨过不等他这一腿缩回,伸指在他膝弯里一点,正中穴道。赵志敬虽然逃脱性命,却再也站立不住,右腿跪倒在杨过面前。
  杨过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长剑,指在赵志敬咽喉,道:“我曾拜你为师,磕过你八个头,现下你已非我师,这八个头快磕回来。”赵志敬气得几欲晕去,一张脸皮紫胀发黑。杨过手上稍稍用力,剑尖陷入他喉头肉里。赵志敬骂道:“你要杀便杀,多说甚么?”
  杨过一剑正要刺去,忽听小龙女在背后说道:“过儿,弒师不祥,你叫他立誓不说今日之事,就……就饶了他吧!”
  杨过对小龙女之言奉若神明,听她这般说,于是说道:“你发个誓来。”赵志敬虽然气极,究竟性命要紧,说道:“我不说就是,发甚么誓?”杨过道:“不成,非发个毒誓不可。”赵志敬道:“好,今日之事,咱们这里只有四人知道。我若对第五人提起,教我身败名裂,逐出师门,为武林同道所不齿,终于不得好死!”
  小龙女与杨过都不谙世事,只道他当真发了毒誓,但尹志平却听出他誓言之中另藏别意,待要提醒杨过,又觉不便明助外人。只见杨过抱着小龙女,脚步迅捷,转过山腰去了。他左手两根手指上鲜血不住直流,疾痴的站着,竟自不知疼痛。
  杨过抱着小龙女回到古墓,将她放在寒玉床上。小龙女叹道:“我身受重伤,怎么还有本事与寒气相抗?”杨过“嗯”了一声,心中愈惊,暗想:“原来姑姑受伤如此之重。”当下抱她到孙婆婆房里。小龙女刚一卧倒,又是“哇”的一声,喷出了大口鲜血,此时杨过尚未穿上上衣,被喷得满胸是血。小龙女闭目运气,想闭住血脉,那知她经络已伤,强自运功,反而将伤口冲得更加厉害,鲜血一口口的喷出。杨过吓得手足无措,只是流泪。
  小龙女淡淡一笑,道:“我把血喷完了,那就不喷了,又有甚么好伤心的。”杨过道:“姑姑,你不要死。”小龙女道:“你自己怕死,是不是?”杨过愕然道:“我?”小龙女道:“我死之前,自然先将你杀了。”那句话曾在两年前说过一次,杨过早就忘了,料想不到她此时重又提起。小龙女见他满脸讶异之色,道:“我若不杀你,死了怎有脸去见孙婆婆?你独个儿在这世上,又有谁来照料你?”杨过脑中一片惶乱,不知说甚么好。
  小龙女吐血不止,神态却极是镇定,浑若无事。杨过灵机一动,奔去搯了大碗玉蜂蜜浆来,喂她喝了下去。这蜜浆疗伤果有神效,过不多时,她终于不再吐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杨过心中略定,只是惊疲交集,再也支持不住,坐在地下,也倚脑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咽喉上一凉,不禁一惊而醒。他在古墓中住了多年,虽不能如小龙女般黑暗中视物有如白昼,但在墓中来去,也已不须秉烛点灯。此时睁开眼来,只见小龙女坐在床沿,手执长剑,剑尖指在他咽喉头,惊呼:“姑姑!”
  小龙女淡然道:“过儿,我这伤势是好不了啦,现下杀了你,咱们一块儿见孙婆婆去吧!”杨过大吃一惊,只是急叫:“姑姑。”小龙女道:“你心里害怕,是不是?好快的,只一剑就完事。”杨过见她眼中忽发异光,知她立时就要下杀手,胸中求生之念热切无比,再也顾不得别的,一个打滚,飞腿去踢她手中长剑。
  那知小龙女虽然内伤难愈,手法仍是敏捷无伦,身子一侧,避开了他这一脚,剑尖又点在他的喉头。杨过速变几下招术,只是他每一招每一式全是小龙女所点拨,那能不在她意料之中?这长剑如影随形,始终不离她咽喉三寸之处。杨过吓得全身都是冷汗,暗想:
  “今日逃不了性命,定要给姑姑杀了。”危急中双掌一并,凭虚击去,欺她伤后无力,招数虽精,该无劲力与自己对掌。
  小龙女识得他的用意,仍是上身微侧,让他的掌力呼呼两响在自己肩头掠过,叫道:
  “过儿,不用斗了!”长剑一挺,剑尖颤了几颤,一招巧妙无比的“分花拂柳”,似左实右,已点在杨过喉头。他向前一送,正要在他喉头刺个窟窿,突然全身疲软,当的一声,长剑落地,接着身子犹似一瘫软肉,晕了过去。
  这一剑刺来,杨过只闭目待死,不料她竟在这紧急关头昏去。他呆了一呆,当真是死里逃生,抢起长剑,急步奔出古墓。一出墓门,但见阳光耀目,红日经天,微风拂衣,好鸟在树,那里还是墓中阴沉惨怛的光景。
  杨过惊魂略定,生怕小龙女自后追来,当即展开轻功,向山下急奔。此时他内力充盈,武功虽未达到顶峰,却也已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他足不停步的快跑,下山的路子越跑越快,只中午时份,已到了山脚。他见小龙女不曾追来,稍稍放心,才放慢脚步而行。
  走了一阵,腹中饿得咕咕直响,想要找家农家买些饭吃,一摸怀中,连一枚铜钱也无。他自幼闯荡江湖,找东西吃的本事甚大,四下一望,见西边山坡上长着一大丛玉米,于是过去摘下了五根棒子。那玉米尚未成熟,但已可食得。他拾了一些枯柴,正想设法生火,烧烤来吃,忽听树后脚步声音细碎,有人走近。
  杨过身子一侧,挡住玉米,斜眼看时,见是一个妙龄道姑,身披杏黄道袍,脚步轻盈,飘飘若仙的走来。她背上插了双剑,剑柄的血红丝带子在风中猎猎作响,看来她显然会武。杨过心想此人定是山上重阳宫里的人物,多半是清净散人孙不二的弟子。他不欲多生事端,低了头自管生火。
  那道姑走到他身前,忽然说道:“小兄弟,上山的路怎么走法?”杨过暗道:“这女子是全真教的弟子,怎能不识上山的路径?她定是不怀好意。”当下也不转头,随手向山上一指,道:“顺大路上去便是。”那道姑见他衣衫敝旧,蹲在道旁烤玉米,只道是个普通庄稼汉。她自负美貌,任何男子见了,都要目不转瞬的呆看,但这少年居然瞥了自己一眼便不再望第二眼,竟将他当作庸姿俗色一般,心中不禁有气,但随即转念想道:“这种乡下人懂得甚么?”说道:“你站起来,我有话问你。”
  杨过对全真教的人物全无好感,当下装聋作哑,只作没有听见。那道姑道:“傻小子,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杨过道:“听见啦,可是我不爱站起来。”那道姑听他这么说,不禁嗤嗤一笑,说道:“你瞧瞧我,是我叫你站起来啊!”这两句话声音娇媚无伦,又甜又腻。杨过心中一凛:“怎么这女人说话这等怪法。”抬头看她,只见她肤色白润,双颊晕红,两眼水汪汪的斜视自己,似乎并无恶意。一眼看过之后,又低下头来生火。
  那道姑见他满脸稚气,虽然瞧了自己第二眼,仍是毫不动心,不怒反笑,心想:“原来是个不通人事的孩子,正好用他来作为帮手。”当下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叮叮的相互撞了两下,说道:“小兄弟,你听我话,这两锭银子就给你。”
  杨过机露异常,本来不想招惹于她,但听她说话越来越是奇怪,倒要试探她如何对付自己,于是索性作痴乔呆,怔怔的望着银子,道:“那亮晶晶的是甚么啊?”那道姑嫣然一笑,道:“这是银子。你要新衣服啦、大母鸡啦、白米饭啦、都能用银子去买来。”杨过脸上装出一股茫然若失的神情,道:“你又骗我啦,我不信。”那道姑笑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喂,小子,你叫甚么名字?”杨过道:“我叫傻张,你不知道么?你叫甚么名字?”那道姑道:“你不用问,只叫我仙姑就得啦。你妈呢?”
  杨过道:“你问我妈干甚么?她在山上砍柴。”那道姑道:“好啊,我要上山去,这套衣服穿了不方便,你去拿你妈的衣裳来,借给我穿穿。”杨过心中大奇,脸上的傻相装得越像,不住摇头,道:“那使不得,偷了妈的衣裳,回头准得挨揍。我妈用扁担打我呢。”那道姑笑道:“你妈见了银子,欢喜还来不及啦,一定不会揍你。”说着右手一扬,将一锭银子向他掷去。
  杨过伸手去接,假装接得不准,让那银子在肩头撞了一下,落下来时,又在右脚上一碰,他捧住右脚,左足单脚而跳,大叫:“嗳哟,嗳哟,你打我。我跟妈说去。”说着大叫大嚷,银子也不要了,向前急奔。那道姑见他傻得有趣,微微而笑,解下身上腰带,一挥而出,卷住他的右足,拉了回来。杨过听了那腰带挥出的风声感着腰带着足时的劲力,心中一震:“这全是我古墓派的功夫啊,难道她不是全真派的道姑。”当下全身放松,任她横拖直曳的拉回来,只是心中更加戒惧,全神防备,暗自寻思:“她上山难道是冲着姑姑而去么?”
  他心中想到小龙女,不知她此时生死如何,不由得忧虑无比,心念已决,纵然死在她的手里,也要上去再看看她。这念头在他脑海中兜了几转,那道姑已将他拉到面前,见他虽然满脸灰土,但面目英俊,神采照人,心想:“这山野鄙夫相貌倒美,只可惜绣花枕头,肚子里却是一包草。”听杨过还在大叫大嚷,胡言乱语,微微笑道:“傻张,你要死还是要活?”说着刷的一声,拔出长剑,抵在他的胸口。杨过见她出手这一招是“锦笔点主”,正是古墓派的嫡传的剑法,心中再无怀疑:“此人必是师伯李莫愁的弟子,她上山找我姑姑,定然不怀好意,从她挥腰带,出长剑的手法看来,功力远在我之上。此人只可智取,不能力敌,我当装傻到底,好教她没有防备。”
  于是满脸害怕,求道:“仙姑,你……你别杀我,我听你的话。”那道姑笑道:“好,你不听我吩咐,一剑就将你杀了。”杨过道:“我听,我听。”那道姑将腰带一挥,拍的一声,缠回自己腰间,姿态飘逸,极之潇脱。杨过心中暗赞一声:“好!”脸上仍是一番茫然之色。道姑心道:“这傻子那里懂得这一手功夫之难?我可是向瞎子送秋波了。”
  当即说道:“你回家去拿一把斧头来,我有用处。”
  杨过依言奔血前面的农舍,故意足步蹒跚,落脚极重,摇摇摆摆,显得笨拙异常,那里是身负武功的模样?那道姑瞧得极不顺眼,叫道:“你可别跟人说起,快去快回。”杨过应道:“是啦。”悄悄在一家农家的门边一张,只见屋内无人,想是都到田地里忙碌去了,当下在壁上取了一柄伐树砍柴用的短斧,傻里傻气的回来。
  他虽在作弄那道姑,但心中总是挂念着小龙女的安危,脸上不禁深有忧色。那道姑嗔道:“你哭丧着脸干么?快给我笑啊。”杨过咧开咀,傻笑几声。那道姑秀眉微蹙,道:
  “跟我上山去。”杨过忙道:“不,不,我妈等我吃饭呢。”那道姑喝道:“你不听话,我立时杀了你。”说着伸左手扭住了他的耳朵,右手握住剑柄。杨过杀猪也似的大嚷起来:“我去啊,我去啊。”
  那道姑心想:“这人蠢如猪羊,正合我用。”于是拉住他袖子,走上山去。身有武功之人,行路自然而然极快,杨过却跌跌撞撞,一脚高,一脚低,远远跟在后面。走了一阵,他坐在路边石上,一边拭汗,一边呼呼喘气,那道姑连声催他,他道:“你走得这么快,我怎跟得上?”那道姑见日已西斜,心中老大不耐烦,回过来挽住他手臂,向山上急奔。杨过只是跟不上,双脚乱动,忽尔在她脚背上重重踏了一脚。
  那道姑“嗳哟”一声,嗔道:“你作死么?”见他气息粗重?实在累得厉害,当下伸出左臂,托在他的腰里,喝一声:“起!”抱着他身子向山上疾驰,这一下轻功施展开来,只片刻之间就奔了数里山道。
  杨过被她揽在臂弯,背心感到她身上的温暖,鼻中闻到的是她女儿的香气,索性不使半点力气,任她带着上山。那道姑奔了一阵,俯下头来,只见他脸露微笑,显得甚是舒服,不禁心中有气,手臂一松,将他掷在地下,道:“你好得意么?”杨过摸着屁股,大叫:“啊唷,啊唷,你摔痛我屁股啦。”
  那道姑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怎么这生傻?”杨过道:“是啊,我本来就叫傻张嘛。仙姑,我姓张,你可是姓仙么?”那道姑道:“你叫我仙姑就得啦,管我姓甚么呢。”原来她正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开山大弟子,姓洪名凌波,当日去杀陆立鼎满门,被武三通逐去的道姑,就是她了。杨过想探听她的姓名,那知她竟不吐露。
  她在石上坐下,整理被风吹散了秀发。杨过侧头看她,心想:“这道姑也算得很美了,只是还不及桃花岛的郭伯母,更加不及我姑姑。”说到容色之美,黄蓉与小龙女其实难分上下,但杨过心有所偏,自然觉得小龙女要美得多。洪凌波向他横了一眼,笑道:“傻张,你尽瞧着我干么?”杨过道:“我瞧着就是瞧着,又有甚么干不干的?你不许我瞧,我不瞧就是,有甚么希罕?”洪凌波噗哧一笑,道:“你瞧吧,喂,你说我好不好看?”
  她一面说话,一面拿着一只小小金梳,慢慢梳着头发。
  杨过道:“好看啊,就是,就是……”洪凌波道:“就是甚么?”杨过道:“就是不大白。”洪凌波向来自负肤色白腻,肌理晶莹,算得上天下无双,听他这么说,不禁勃然大怒,站起来喝道:“傻张,你要死了,说我不够白?”杨过摇头道:“不大白。”洪凌波怒道:“谁比我更白了?”杨过道:“我晚晚跟着一起睡的,就比你白得多。”洪凌波道:“谁?是你媳妇儿?还是你娘?”杨过道:“都不是,是我家的白羊儿。”
  洪凌波转怒为笑,道:“真是傻子,人怎能跟畜牲比?快去吧。”挽着他臂膀,上得山来。将至直赴重阳宫的大路时,洪凌波折而向西,朝活死人墓的方向走去。杨过心想:
  “她果然去找我姑姑。”洪凌波走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找寻途径。杨过道:“仙姑,这前面走不通啦,树林子里有虎。”洪凌波道:“你怎么知道?”杨过道:“林子里有一个大坟,坟里有殭尸恶鬼,谁也不敢走近去。”洪凌波大喜:“那活死人墓果然是在此处。”
  原来洪凌波近来得了师父真传,武功大进,在山西助师打败武林群豪,更是自负。后来听师父说起师门渊源,知道活死人墓中留有最上乘的武功秘诀,其中一项“玉女心经”
  ,尤其非同小可。李莫愁也是个极其恃强好胜之人,自己亲入活死人墓锻羽,狼狈逃走之事,却不对徒儿说起,洪凌波问她为甚么不到墓中去研习这门功夫,李莫愁含糊而答,只说把这地方让给了小师妹,师姊妹俩不大和睦,向来就没有来往。当下洪凌波极力怂恿师父去占墓,其实李莫愁此念无日或忘,但对墓中机关,尚有若干未曾参详得透,是以迟迟不敢动手,听徒儿说得这么热切。只是微笑不答。
  洪凌波说了几次,见师父始终无可不可,当下暗自留了心,向师父详问墓中的道路,私下绘了一图。这次乘师父派她上长宋杀一个仇家,事成之后,径自上终南山来,不意却与杨过相遇。她听师父说古墓四周都是花木围绕,与外隔绝,却不知李莫愁并未将所知尽数说与她听,那古墓与外界其实另有密道相通,当下命杨过使短斧砍开阻路荆棘,觅空隙寻找古墓。
  (第四册完) 
 
一七:万斤巨石
  杨过明知有快捷方式可通,这般披荆斩棘而行,非但费事,且有极大危险,但朦朦胧胧的假作不知,洪凌波叫他怎么,他便怎么,搅到后来,天色全黑了,只前行了里许路,离古墓仍极遥远,杨过记挂着小龙女的安危,心想不如带这道姑进去,瞧她能有甚么古怪,当下举斧劈了几下,对准一块石头砍了下去,火星四溅,斧口登时卷了。杨过叫道:“嗳哟,嗳哟,这儿有一块大石头。斧头坏啦,回头妈准要骂我。”
  洪凌波心中早已十分焦急,瞧这等走法,今晚是无论如何不能进入古墓之中,口中只骂:“傻子,傻子!”杨过道:“仙姑,你怕不怕鬼?”洪凌波道:“鬼才怕我呢,我一剑就将妖鬼劈成两半。”杨过喜道:“你不骗我么?”洪凌波道:“我骗你干么?”杨过道:“你既不怕鬼,我就带你到大墓去。那妖鬼出来,你要赶跑他啊。”洪凌波大喜,道:“你识得去大坟的道路?快带我去。”杨过怕她疑心,噜噜叨叨的再三要她答应,必定要杀了妖鬼。洪凌波连连发誓,叫他放心。
  杨过道:“早几年,我到大坟边放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半夜啦。我亲眼瞧见坟里出来一个白衣女鬼,吓得我没命的逃走,路上摔了一交,头也跌破了,你瞧,这儿还有一个疤儿。”说着凑近去,要她来摸。杨过虽是少年,但觉洪凌波吹气如兰,挨近她身子时自己很是舒畅,这时乘机使诈,将头凑近她的脸边。洪凌波笑着叫了声:“傻子”随手一摸,并不觉得有甚么疤痕,当下也不以为意,只道:“快领我去。”
  杨过牵着她手,走出花木丛来,转到通往古墓的密道。此时已近中夜,星月无光。杨过拉着她手,只觉温腻软滑,心中暗暗奇怪:“姑姑与她都是女子,怎么一个的手这么冰凉,而一个却这么温暖。”不自禁手上用劲,捏了一几捏。若是武林中有人对洪凌波这般无礼,她早已拔剑杀却,但一来她只道杨过是个傻瓜,再着见他英俊美貌,心中也自喜欢,所以竟未动怒,暗道:“这傻瓜倒也不是傻瓜到底,却也知道我生得好看。”
  杨过这时不再装假,不到一顿饭功夫,已将洪凌波领到墓前。他出来未将墓门关上,此时那块作为墓门的大石碑仍是放在一边。杨过心中怦怦乱跳,暗暗祷告:“但愿姑姑没有死,让我再见她一面。”他再无余裕向洪凌波捣鬼,只道:“仙姑,我带你进去杀鬼,你可别让妖鬼吃了我。”当即举步入门内。洪凌波心想:“这傻子忽然大胆,倒也奇怪。”
  当下不暇多想,跟随在后,手中执了长剑,以防不测。他听师父说活死人墓中道路迂回曲折,只要走错一步,立时送了性命,那知杨过更无思索,快步而前。只见他东一转,西一绕,这边推开一扇门,那边拉开一块大石,竟是熟悉异常。洪凌波暗暗生疑:“难道师父骗我,她是怕我私自进来么?”片刻之间,杨过已带她走到古墓中心的小龙女卧室。
  他轻轻推开门来,侧耳一听,不闻半点声响,待要叫声:“姑姑!”想起洪凌波在侧,急忙忍住,低声道:“到啦!”洪凌波此时深入古墓之中,虽然艺高人胆大,究竟也是个惴惴不安,听了杨过之言,忙一晃火折,先点了桌上的腊烛,只见一个白衣女子,一动也不动的躺着。她早料到会在墓中遇到师叔小龙女,却想不到她会阴沉沉的睡在床上,显似有恃无恐,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当下平剑当胸,说道:“弟子洪凌波,拜见师叔。”
  杨过张大了口,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全神注视小龙女的动静,只见她一动不动,隔了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但仍是面向里壁。从洪凌波说话到小龙女答应,杨过等得焦急异常,恨不得扑上前去,抱住师父身子放声大哭,待听她出声,心头如一块大石落地,喜悦之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洪凌波大是奇怪,道:“傻张,你干甚么?”杨过呜咽道:“我怕。”
  小龙女缓缓转过头来,低声道:“你不用怕,刚才我死过一次,一点也不难受。”洪凌波斗然见她秀雅绝伦而没半点血色的容颜,大吃一惊:“世上居然有这等绝色美人!”
  不由得自惭形秽,又道:“弟子洪凌波,拜见师叔。”小龙女轻轻的道:“我师姊呢?她也来了么?”洪凌波道:“我师父命弟子先来,敬问师叔安好。”小龙女道:“你出去吧,这地方莫说是你,连你师父也是不许来的。”
  洪凌波见她满脸病容,胸前一滩滩的都是血迹,说话中气短促,显是身受重伤,当下将提防之心去了一半,问道:“孙婆婆呢?”小龙女道:“她早死啦,你快出去吧。”洪凌波更是放心,暗想:“当真是天缘巧合,不意我洪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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