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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亚马-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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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下,只见他一剑在手,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所有的龙钟憔悴之态,完全一扫而空,当真是威风凛凛!
  花飞看了亦是暗暗心惊,口中却哈哈大笑道:“不错,在下正是想看一看,翁老先生对敌之际,还有没有昔日威风?”
  翁天杰双眉一挑,眉宇间杀机毕露,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你可知所有曾与老夫对剑之人,至今已无一人活在世上?”
  花飞大笑道:“好!”
  翁天杰突然盘膝坐到地上,道:“无论你们有几件兵刀,老夫就这样来接着就是!”
  “粉侯”花飞目光闪闪,缓缓长身而起,微一招手,缓步走入大殿之后。
  那八名锦衣童子和赵子琛一齐跟了进去,片刻之后又一齐出来,赵子琛仍是方才那袭衣衫大袖,八名锦衣童子倒却换了一身劲身,结扎停当,手中俱都倒提着一柄精钢长剑。
  脚步移动间,八童子已将翁天杰围在中间。
  亚马见此情形,哪里像是比武较技的阵式?分明像是仇敌当前,以死相拚一般。
  赵子琛显然是前来与亚马商计事宜,压低嗓子道:“大凡这样的高手,宁死也不会要人出手相帮,想必你是知道的……”
  亚马叹道:“不错!”
  赵子琛再道:“一边是我的主子,一边是我最崇敬的前辈,二虎相斗,必有一伤……”
  亚马叹道:“你可是有甚么……”
  谁知这赵子琛却悄悄一指点在他后腰“大椎穴”上!这一指力透脊骨,毫无闪躲转寰余地,亚马果然应声倒下。
  赵子琛叹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却只希望伤的不是我的主人,所以只有得罪阁下你啦!”
  想不到这赵子琛面貌忠厚,竟是如此奸诈之人!
  亚马现在想后侮也已经来不及了……
  突见眼前银光一闪,花飞轻轻落到翁天杰面前五尺之处。
  他已换了一身织锦银绸武士劲装,平整合身,贴贴穿着,绝无一丝叠绉,更显得躯体修伟,光彩照人。
  左右双手,分持一柄长剑,一柄匕首。长剑碧光耀目,宛如一泓秋水,一看便知,已比翁天杰掌中之剑,锋利名贵百倍;左手匕首,更是光华灿烂,令人不可逼视。
  花飞右手平举当胸,左刀隐在手后,目光注定翁天杰,沉声道:“翁老先生,你可准备好了?”
  翁天杰冷哼一声,仍是当中盘膝而坐,动也不动。
  那八名锦衣童子,立刻将手中剑舞动得呼呼地响,脚下却绝不移动。
  只听得剑风凛凛,剑气激荡,时而左边呼啸震耳,匆而右边锐啸回荡……
  亚马知道这是故意以此来混淆扰乱翁天杰听觉的诡计,心下不禁更是替这位盲目老人耽心。
  要知翁天杰目力已失,对敌之际全凭听觉,听觉若再有乱,便根本无法分辨敌招刺来的方向、部位。
  若是连敌招来势都分辨不出来,岂非只有束手待毙!
  花飞突地脚步一错,向旁滑开三寸,但翁天杰却仍是木然盘膝端坐不动,似乎根本未曾察觉他已移动一寸,大殿中的杀机,便似又浓了几分,直压得人人俱都透不过气来。
  翁伶伶满心惊惶,满面畏惧,剑风愈急,她神色间的恐惧也愈重。
  花飞长剑轻轻一展,伶伶忍不住脱口惊呼一声:“爷爷!”
  她小小一个孩子,哪里禁得起这惊涛骇浪般的杀机剑气,小小的脸蛋,早已苍白如死。
  花飞冷哼一声,挥手道:“不用比了!”
  八名锦衣童子应声住手,殿中剑风顿寂。
  翁天杰作色道:“为甚么?”
  花飞冷笑道:“翁老先生自己一双眼睛虽然瞎了,但却另外带着一双眼睛在旁观望,若遇险招,只要轻轻招呼一声……”
  翁天杰脸色大变,怒喝:“住口!”
  转头向远远躲在角落的伶伶道:“过来!”
  翁伶伶吓了一跳,畏畏怯怯地走过去。
  翁天杰厉声道:“你可是翁天杰的孙女儿?·”
  伶伶垂首道:“是,爷爷。”
  翁天杰再道:“那么,翁子畏又是你的甚么人?”
  伶伶咬牙道:“是我爹爹……”
  翁天杰喝道:“你可知道你爹爹是如何死的?”
  伶伶凄然点头,两只大眼睛已红了起来。
  翁天杰厉声道:“你爹翁子畏,为了我翁氏一家名声,力战不屈而死,他虽死于乱剑之下,但临死前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伶伶咬牙道:“是!”
  翁天杰道:“是以直到如今,武林中人,提到‘翁子畏’三个字,仍是人人敬重……”
  翁伶伶却已痛哭失声:“爹……”
  说到这里,翁天杰也不禁神色黯然,旋又厉声道:“你是我翁氏门中的子孙,怎可弱了翁氏家声!今日爷爷胜负未分之前,无论遇到甚么危险,便是利剑穿心,也不能再哼出半声,知道了么?”
  这段话真说得声色俱厉,须发皆张!
  翁伶伶一阵不祥之感,全身战栗,只得凄然应了,一步一步退了开去。
  花飞轩眉道:“好!”
  他剑尖一排,又是暗号。
  八童子的八支长剑,又开始早经设计好的一阵旋舞!
  剑风啸声在大殿内反覆激荡,连壁上宫灯都似被剑气震得闪烁晃动起来。
  剑啸正厉,花飞身形突地直窜出去,一道剑光,直刺翁天杰咽喉。
  翁天杰犹似未觉,但花飞长剑方至,他掌中青锋已展“叮”地一声,点中花飞剑尖。
  剑势一引,贴着花飞剑身削入,眼见他五指便要被他尽数削断,但花飞左掌中的利匕首,却已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胸膛!
  亚马身不能动,一颗心却几乎跳出胸膛。
  翁伶伶一双眼睛也是睁得又圆又大,牙齿咬住嘴唇,都已咬出血来,但仍是下出一声。
  两个锦衣童子一声不响,展动身形,飞扑向翁天杰,两柄利剑一斩他肩头,一刺他后背。
  他二人身形虽急,但剑势却是又稳又缓,不带一丝风声。
  只见翁天杰突地厉喝一声,青锋一抖,震开花飞右手长剑,剑柄一沉“叮”地一声,敲在花飞左手匕首之上。
  这老人内力之强,功力之深,已震得花飞双掌虎口俱裂,鲜血进流!
  翁天杰左掌已自胁下倒穿而出,拇、食、中三指一揑,分毫不差地揑住了左面锦衣童子的剑尖,一抖一送,将那柄长剑倒送落回,剑柄直击在那童子胸口!
  右手长剑青锋回旋,剑势不停,倒削而去,剑光一闪,自右面这偷袭而来的锦衣童子,生生削去半面!
  只听一阵惊呼,两声惨叫,左面童子胸口被撞,狂喷鲜血,仰天飞出,五脏翻腾,立时毙命。右面童子半面被削,亦砰然倒地,撞翻矮几酒菜,鲜血喷溅得翁天杰满脸满身!
  大殿中诸人俱都看得心弦震动,目眩神迷,彷佛都已呆了,方氏父子酒意全消,吓出一身冷汗,亚马亦骇然暗惊,好狠的剑法,好狠的手段!
  这翁天杰举手间杀了两条人命,此刻仍自盘膝而坐,手中长剑又回复到方才的姿势,竟似甚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大殿中死一般沉寂,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剩下的六名童子,又复舞起剑来,但剑势已远不及方才有力。
  “粉侯”花飞双掌紧握剑柄,目光怒腾腾,脚步却渐渐向后移动,竟移向翁伶伶身侧。
  翁伶伶早已吓得呆了,她不敢去看鲜血尸身,紧紧闭起了眼睛,哪知花飞突地抛去长剑,一掌自下而上,将她托了起来,拚尽全力,向外一送。
  翁伶伶瘦小伶仃的身躯,竟向翁天杰飞掷而去!
  他左手匕首,亦同时掷出,一缕锐风,与翁伶伶同时飞到翁天杰面前……
  亚马将这一些瞧在眼内,心中大骇,却苦于穴道被制,无法开口警告。
  只见翁伶伶更是满面惊恐,但仍咬紧嘴唇,拚死不肯出声!
  亚马心中暗骂:“怎么姓翁的一家人全是牛脾气,快开口出声呀!”
  心念尚未转完,翁天杰已冷笑着一剑削出,震开匕首,剑光闪处,一剑刺入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孙女儿那瘦弱、柔软的胸膛里!
  利剑穿胸,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禁受不起,何况翁伶伶这样一个伶仃瘦弱的小女孩子,再也忍不住脱口惨呼了一声。
  呼声入耳,翁天杰也已从剑尖上承受的力道,察觉有异,惊呼起来:“是伶伶?”
  一把将伶伶抱入怀中,随手扯下一片衣襟,塞入了伶伶的伤口,颤声道:“伶伶……”
  翁伶伶面色如死,微微地张开一线眼睛,颤声道:“爷爷,我没出声,我没有弱了翁氏家声……”
  翁天杰心痛如绞,摸着孙女儿的身子,心里涌现出自己一生中伤人无数,到头来却错杀了自己孙女儿,不禁老泪纵横……
  亚马黯然长叹,内心滴血,却听那花飞远远站在一边,厉声狞笑道:“一样么?瞎了眼睛跟不瞎眼睛,真的一样么?”
  满厅之人,个个俱都惊骇欲绝。只因这“粉侯”花飞虽然容貌俊美,却是心如蛇蝎!亚马只恨不得一下将他撕成两半!
  翁天杰长身而起,大骂道:“畜牲……”
  花飞狞笑道:“莫动,我在厅里已埋伏下二十名剑手,五十张强弓硬弩,你一动便没命了!”
  他虽是虚言恫吓,但翁天杰却看不见,长剑一展,便要扑上前去,突然想到自己怀里的孙女,厉声大吼道:“畜牲,老夫与你有何仇恨……”
  只恨得须发贲张,势如疯狂,但为了孙女,却不敢扑上一罢登叩。
  花飞厉声笑道:“仇恨?有何仇恨?老匹夫,你可记得十六年前,死在你父子两人剑下的花平夫妇,以及那小小的女孩子么?告诉你,我便是花平之子,那女孩就是我姊姊。我为了要报此仇,受尽了千辛万苦,好容易才寻着了你,苍天有眼,终于教我亲眼看到了你的报应!”
  声音惨厉,直如兽号,翁天杰面色更是惨变。
  花飞狂笑道:“你一生心肠如铁,剑下从无活口,我倒问你,杀人的味道怎样?今日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孙女,心里又觉得是何滋味?”
  翁天杰惨嘶道:“谁说我杀死了她?谁说她死了……”
  手掌一探,只觉孙女儿手掌已是一片冰凉,身子一震,有如突然被巨雷轰顶一般,震得木立当地,不言不语,面上也变得毫无表情,完全木讷。
  只见他缓缓蹲下身去,缓缓将伶伶的尸体放下,再缓缓的站了起来。
  大厅中忽然变得有如坟墓一般死寂……
  无人动弹,无人出声,甚至连呼吸之声已寂绝!
  十数盏宫灯的光亮,仿佛全都照在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
  这个老人满身满脸,染满鲜血,敌人的鲜血,自己孙女儿的鲜血……
  这个老人龇牙咧嘴,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全身充满无限的杀机……
  沉沉的杀机,紧紧地充塞在大殿之中!
  沉沉的杀机,自他紧握在手中的利剑上传来!
  沉沉的杀机,黯然重临,风穿堂户,灯火摇曳……
  站在离他最近的一名锦衣童子,实在忍不住这种迫人的杀气,逼得不由自主地要往后移动脚步。
  脚步方动,就已引来这盲目老人的无限杀机,剑光一闪,当头削下!
  这童子大惊之下,不由自主地举剑相迎,但他的招式还没有出到一半,翁天杰的森寒青峰,已划开了他的胸膛,鲜血狂激而出!
  也未见他身子有何动弹,长剑就已“唰”地一声,自那童子颈后一直划开尻骨,狂吼一声,尸横就地。
  翁天杰剑尖点在地上,身躯缓缓转动,宫灯红光照映,这老人浑身浴血,满面杀气,如狂狮、如恶魔……
  众人只骇得浑身发抖,努力咬住牙根,生怕牙齿打战,发出声响,引来杀身之祸。
  亚马亦自心头一阵寒意,他自忖能不能躲得过他的快剑?
  幸好他不用躲,他被点中穴道,他没法动弹,所以他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自然不会把杀机引来。
  这座大厅内外,本有许多杂役仆佣,站得远的,早已逃之天天,溜之大吉,站得近的,惊恐欲绝!
  一个大汉突觉裤子变得冰冰冷冷,竟是被吓出一裤子尿来……
  突然“呛”地一声,一柄长剑落地,一个锦衣童子竟当场骇晕过去。
  只这一声响,翁天杰如奔流,倏然涌至,一剑斜劈,这晕得尚未到地的童子,已被开膛破肚,倒地而亡。
  他这边挥剑,那边一名锦衣童子见机不可失,何况他已在门边了,谁知他身形才动,眼前人影一花,翁天杰又已掠到他面前。
  未待翁天杰出手,这童子便已惨呼一声,倒了下去,竟是自己吓得血管爆裂而亡。
  这不过只是刹那间的事。翁天杰连伤六人,面色仍是冰冰冷冷,横剑当胸,守在门口,缓缓道:“你们害死了我孙女,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花飞大喝一声:“一齐上,与这老贼拚了!”
  一把拿起一个锦墩“唰”地抛出,剑尖一挑,又挑起一个锦墩,双足飞起,又踢出两个锦墩。
  四个锦墩一齐飞向翁天杰,只见他剑光一展,便将之劈成八块,身形却由布层纷飞之中穿过,直向花飞扑去。
  姓方的一把抓起了他儿子的衣领,一掌震开窗户,反掌打出七点寒星“嗖”地穿窗而出。
  赵子琛呆了一呆,双臂一震,跟着逃了。
  大厅的汉子,立刻一哄而散,鼠窜而去,忙乱中相互撞跌,爬起来再逃。
  壁上宫灯也被撞落,竟将满地锦墩碎层引起燃烧起来。
  花飞展动身形,满厅游走,一路用长剑将锦墩挑起,向翁天杰甩去,以期延阻他的追击。
  翁天杰却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任其他人逃走,全力要追杀此獠!
  花飞仓皇奔逃,甚至随手拨下壁上宫灯,但仍是被其击碎,无法遏阻其攻势。
  放眼望去,除了一个全然动弹不得的亚马,就只有那一追一逃的两个活人。
  翁天杰轻功虽局,剑术虽强,终是吃了瞎眼的亏,急切间竟无法手刀奸贼!
  厅里、厅外,火势愈大,花飞突然抓起一个童子,向翁天杰直送过去“噗”地一声,长剑透胸而入,却并未伤到花飞!
  花飞却乘势一剑自这尸体胁下穿出,翁天杰眼睛看不见,自是未曾料到这一着,要躲已自不及,前胸立时被划破一道血口!
  哪知翁天杰重伤之下,不退反进,狂吼着一剑刺来,花飞心胆俱丧,举起死尸,挡了他一剑。
  翁天杰剑如飘风,连削七剑,花飞竟以人作盾,一连挡他七剑!
  可怜那锦衣童子,前世不知作了甚么孽?死后尸体竟被砍得稀烂……
  花飞知道翁天杰对别人都不管了,剑光缭绕,就只缠着自己一人,心里又惊又怕,知道自己想要逃脱,是难如登天,不禁破口大骂起来,方才的翩翩风度,此刻早已荡然无存。
  翁天杰胸前受伤非浅,鲜血不住流落,他也不管,只愿先殊杀此人。
  花飞大骂道:“老匹夫,血还没有流尽么?我要割下你的头,祭在我父母坟前……”
  突觉右肩一凉,被翁天杰刺了一剑,深可见骨,手中抓着的尸体也跌落地上。
  翁天杰厉声道:“花平夫妇所犯的恶行,十死都不足以赎其罪,老夫只恨那时让他死得太便宜了些。”
  话声中长剑一闪,自上而下,一招“银瀑倒泻”施出,这一招虽是普通招式,但在他手中施出,威力自是大不相同。
  花飞虽有多方可以破解,怎奈他这一招实在太快,只得奋力一剑迎去。
  “呛”地一声,两剑相交,花飞身子立时被震退数步,但翁天杰手中之剑,却被他削断一截。
  原来花飞手上的竟是一口名剑“紫霜”!
  翁天杰微微一惊,但他自信就凭这柄剑,亦足以将这恶毒贼子毙于剑下,正要再施一击,突听背后轻轻呻吟一声。
  这呻吟之声,虽极轻微,但翁天杰耳力大异常人,一听之下,竟是他孙女伶伶的口音,当下心头一震,大喝一声,飞身倒翻一扑向伶伶身旁。
  花飞被他那一剑震得血气翻腾,脚步踉跄,眼看翁天杰第二招又接踵而至,根本无从抵敌,方自暗叹一声:“罢了。”正待瞑目受死,哪知翁天杰竟突地舍他而去。
  花飞呆了一呆,壹虽望外,身躯一转,穿窗而出。
  这万恶奸贼终能逃得一命,这场仇却报得颇为惨烈了。
  亚马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幕悲剧开始上演,终又结束,此刻活人都已逃光,他却仍然一动也不能动,宛如泥塑木雕一般地坐在死人堆中。
  只见翁天杰抛去手中半截长剑,抱起了翁伶伶的身子,抚摸半晌,忽而微笑,匆而长叹,竟将别的事全都忘了,此时若再有人来施暗袭,他必定无法躲闪。
  原来翁伶伶果然末死,但心脉若断若续,气息亦在似有似无之间,翁天杰不假思索,双掌急忙按住她天地一蓁,气血交流的两处大穴,希望以自己数十年性命兼修的内家真力,来挽回他孙女的性命,当下立有两股热流,直逼伶伶的心脉。
  山地久已无雨,这寺观年久失修,荒废腐朽,火势一着,立刻便成了燎原之势!
  转瞬间已将此大殿燃起,只烧得毕毕剥剥作响,但此殿中三人,却是一个伤重垂死,一个急着施救,无暇他顾,一个穴道被点,根本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望着火势愈来愈大。
  夜风渐大,风助火势,一阵阵的风卷,将火苗几乎吹到亚马身上。
  亚马只觉得自己有如置身火炉之中,被烤得唇干舌燥,满头大汗,到后来几乎连汗都被烤干!
  翁天杰双掌正抵住伶伶要穴,更是片刻不能稍懈,只觉火舌一阵阵卷来,但他丝毫也不能妄动。
  此刻翁伶伶已渐渐有了呼吸,但是只要他真力一撤,伶伶心脉立断,再也回天乏术!他宁可自己活生生被火烧死,也不能将他孙女性命置之不顾,但心头却已不禁觉出死亡的恐惧……
  “砰”地一声,一段着火的梁木,跌落在亚马身侧!这股火势立时燃了他座下的锦墩……
  又是一段梁木“砰”然断落,击中他面一罂几,杯盘砸碎,粉层四溅!
  匆地他左肩“寒泉穴”上一阵剧痛,竟是被瓷盘碎片击中,突然间他的左手能动了!
  不知这是侥幸凑巧?抑或是苍天的安排?亚马狂喜,挥手臂,连点自己“汽户”“玉堂”“大巨”等穴,然后翻身一跃而起。
  整个大殿已被烧得摇摇欲倒,亚马立刻下意识地往门外要冲出火场。
  但心念一动,立时又煞住脚步,他不能置那翁天杰与伶伶不顾!
  他急地转身掠入火焰中,抓起两个尚未被火焰燃着的锦墩,努力扑打翁氏祖孙身旁的火焰!
  此时火焰已将整座大殿吞没,片刻之后,正梁一断,巨殿必将塌陷,就再也出不去了,但是他也知道翁天杰此刻动弹不得,亚马宁死也不能让他二人葬身于此,只得努力替他挡开杂物火势,希望能拖一刻是一刻!
  四面焦木火焰纷落如雨,亚马咬紧牙关拚力保护,其实他与这翁氏祖孙并无感情渊源,只是他见到别人生命垂危,都能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到后来他自己身上已有数处被火灼伤。
  翁天杰更是须发枯焦,身上着火,其实他本已可奏功,只因火势太猛,心有数用,一面照顾伶伶伤势,一面耽心火势伤人,一面又在奇怪这少年的侠义与勇气……
  突见伶伶缓缓张开了眼睛:“爷爷……”
  翁天杰这才吐了口长气。
  亚马大喜道:“老前辈好了么?”
  哪知翁天杰却已向后倒了下去。他方才失血过多了,此刻又耗尽全身真力,虽已续得伶伶心脉,自己亦已力竭而倒。
  大殿正梁已经开始断裂,亚马大惊之下,左手抱起伶伶,右手拽起翁天杰,大喝一声,提气往上一冲。
  此时四面尽是断垣烈火,反倒是屋顶有一些已烧塌穿透,亚马提气从破洞中穿射而出,只觉肩头一痛,似被一段着火焦木击了一下!
  他已无暇他顾,急纵而出,一口气冲到外面,已是狼狈不堪,脚步还是不敢停留,尽最后一点力量,将这翁氏祖孙抱到一个小山坡上,在石上放下了翁伶伶,在石边放下了翁天杰,他自己却扑地倒在地上……
  良久良久,亚马方自喘过气来,只觉浑身灼伤之处,俱都发起痛来,肩头一带,更是其痛彻骨。
  转目望去,山坡前一片火光冲天,连幢殿宇已陷入一片火海,熊熊烈焰,直冲天际,连天上的云都照得发红了。
  想起自己方才的情景,当真是九死一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匆听翁天杰一声轻叹,亚马立时翻身坐起,道:“老丈醒了?”
  翁天杰大声道:“你说甚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之大。骇人听闻,亚马一怔!翁天杰自己亦颜色惨变。
  要知他耳力本来异于常人,此刻却听不到别人的话了;他双目已盲,行动对敌,全凭耳力,哪知他方才在惊恐危难之中,竟连耳力也失去……
  此刻他心头发寒,再也没有生存的勇气!
  亚马也不禁暗叹一声,大声试探道:“在下亚马,老丈听得到么?”
  翁天杰黯然点点头,亚马见他并未完全聋了,心中稍存安心,将翁伶伶抱了起来,放入他怀中。
  翁天杰轻轻抱住孙女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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