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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3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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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受到了什么。感应到了什么。侧目向着东方望去。一直望到那边苍茫地海上。红红朝日之下正在呼吸地海畔浪花处。
    山顶上四顾剑地目光也落在了海浪处。
    远处有风来,挟着微湿地雨点。天上朝阳上头,有一抹微显厚重地乌云。风雨来了。似是送行,似是洗礼。
    ……
    ……
    除了范闲和临死地四顾剑外。没有人感应到了那个人刻意释发出来的气息。范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山居,从剑庐四方膜拜于地地人们身后离开。斜斜掠入东夷城。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最快地程度。只用了极短地时间。便踏过民宅商行。经过港口船舶,来到了东夷城外。邻近东海之滨的一处僻静沙滩之上。
    此时海畔地雨点已经密集地落了下来。打在沙滩上,万点坑。
    一道灰影掠过。然后极其强悍地在沙滩旁的青石上止住身形。正是范闲。他眯眼看着沙滩上雨点击打出来地小坑。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在州地悬崖下。他看着那半艘小船沉没,沙滩上留下地那些痕迹。
    风雨没有变大。只是这样清柔而冷冽地吹拂着。降落着。朝阳升地更高了一些,升入了雨云之后。整个东夷城地光线都清暗了起来,尤其是海上。浪花拍石,激起无数水雾,与空中降落的斜风细雨一交,平添几分迷蒙之色。
    水雾迷蒙地背后,缓缓显现出一艘巨船地身影,船身极大,是那种可以抵抗万里海路巨浪的远洋商船。船只无法靠近遍布礁石地岸边,只是远远地海中显现出身影,虽然距离极远,可是那种无来由地压迫感。仍然让范闲感到了一丝紧张。
    大海忽然在此时平静了下来,虽然风雨依然在继续,然而雨点入海无声。入沙无声,润泽世间皆无声。海浪不再暴戾地冲击海岸,只是缓缓地一起一伏,就像是这片大陆地呼吸。
    白雾之中,隐约行来一只小船。
    范闲深深呼吸一次,然后踩着微湿微软地沙滩,向着海边走了过去,迎接这只小船地来临。
    小船的船首站着一个人,此人双手负在身后,微白长发用一个布条系在脑后,面容古奇,双眼清湛而深不可测,一顶笠帽戴在他地头上,笠帽虽小,却让漫天温柔却密集地风雨无法靠近小船。
    船首坐着一人,也戴着笠帽,但是帽沿却没有遮住他颜色与众不同的头发,以及唇角那怪异而恐怖地笑容。
    叶流云来了,在四顾剑临死的时候,他终于来送他了。
    范闲地心头微感震惊,然后看着船尾坐着的那个人,温和的笑了起来。费介先生也来了,在快要心力交瘁的时节,能够看见一个至亲的人,竟是冲淡了叶流云陡然出现,所带来的震惊。
    ……
    ……
    小船靠近了海边,叶流云静静地站在船首,眼光穿越了海畔的青树山丘,投向了远方,大概就在那个方向的远方,四顾剑正在山丘上,凄
    漠地看着海边。
    范闲站在风雨之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沉默一言不发的叶流云,薄唇微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水声渐起,费介从船尾跳了下来,在浅浅的海水里向着岸上走了过来。范闲赶紧上前,将老师扶上了岸,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眼神各自温和欣慰。
    范闲没有说京都里的问题,十家村的问题,陈萍萍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费介老师出洋远游是他一生的心愿,这位用毒的大宗师性喜自由,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只怕他早就离开庆国这片大陆。陈萍萍既然把他骗走了,范闲自然也要接着骗下去。
    “这两年我们在南洋的岛上逛了逛。”费介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笑着说道:“本来今年就决定启航,远行去西洋那边逛逛。”
    “西洋很远。”范闲看了一眼木然站在船首地叶流云,没有理会这位大宗师,牵着老师的手走远了一些,担忧说道:“以您的脾气,只怕要往西洋大陆的深处走,这一来一回得要多少年?”
    费介笑着看着他,说道:“以我和叶大师的年龄,此一去。只怕是回不来了。”
    范闲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本来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先生,没料着今天见着一面。却又是永别,暗自黯然一阵后。他强颜指着海中笑道:“有这样一艘大船,便是天下也去得。”
    费介回首望去,看着水雾之后那影影绰绰的巨船。嘎声笑道:“买了很多洋仆,还有些洋妞儿,生的和咱们这些女子大不一样,你要瞧着了,一定喜欢。”
    “我可是和玛索索呆过一段时间的。”范闲笑着应道:“怎么今天来这儿了?”
    费介先生先前就想说这个问题,他回头看着站在小船之首,没有登陆地叶流云,沉默片刻后说道:“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知道四顾剑要死了,所以想来送他一程。”
    “嗯……”范闲微微低头。余光瞥了一眼船首雨中如雕像一般的叶流云,用一种复杂的情绪轻笑说道:“四顾剑不是被他和陛下打死地?”
    费介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范闲也止住了这个话题。看着叶流云的身姿,也随着先生摇了摇头。
    ……
    ……
    叶流云沉默地站在小船前首。沉默地看着东夷城地方向,此时他头顶的笠帽似乎失去了效果,任由风雨击打在他的身上,再滑落船中,一片湿意。
    许久之后,这位大宗师忽然低头沉思片刻,然后向范闲招了招手。
    范闲微惊,表情却是没有一丝变化,镇定地走了过去,站到了齐膝地海水之中,看着相隔不足五步的小舟,恭敬请安。
    “我要走了。”叶流云温和地看着范闲,说道:“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在天下四大宗师之中,范闲从来没有见过苦荷,只是从海棠的身上,从北齐事后的布置中,从肖恩的回忆中,知晓这位北齐国师的厉害。对于四顾剑,则是亲身体验过对方惊天的剑意,清楚知晓对方的战线。对于皇帝陛下,范闲则是从骨子里知晓对方的无比强大。
    唯有叶流云,范闲少年时便见过对方,在江南也见过对方,那一剑倾人楼的惊艳,令他第一次对于大宗师地境界,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
    而且叶流云和其他三位大宗师也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似一朵闲云,终其一生都在大陆上飘流着,暂寓,再离,就像是没有线牵着地光点,潇洒无比。
    正因为这点,范闲以往对于叶流云最为欣赏,最为敬佩,然而先是君山会,后是大东山,范闲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存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若有,也只能是五竹叔,而不是此时小船之上地这位大宗师。
    范闲知道叶流云此时开口是为什么,他沉默片刻后,没有请教任何武学上的疑问,而是直接开口问道:“您为何而来?”
    雨中的叶流云微微仰脸,整张古奇的面容从笠帽下显现了出来,似乎没有想到范闲会在这样珍贵的机会里,问出了这样一个令他意外的问题。
    只是沉默了片刻,叶流云说道:“我为送别而来。”
    “为什么要走?”范闲再问。
    “因为我喜欢。”叶流云微笑应道。
    “那当初为什么要出手。”范闲最后问道。
    “因为……我是一个庆人。”叶流云认真回答道。
    范闲思考许久这个问题,庆人,自己也是庆人,在这个世界上,归属就真的能决定一切行为的动机,甚至连大宗师也不例外。
    范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只是好奇,您将来还会回来吗?”
    “谁能知道将来的事呢?”
    范闲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以叶流云和费介先生地境界,虽说是遥远神秘的西洋大陆,只怕也没有什么能留。伤害他们的力量。
    范闲没有问题要问,叶流云却似乎还有什么话说。他望着范闲,温和笑着说道:“自大魏以后,天下纷乱,征战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助你父扫除了最后地障碍,以后的事情。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做了。”
    是地,叶流云以宗师之尊,隐忍二十年。暗中配合皇帝陛下的计划,一举扫除了庆国内部所有的隐患。清除了一统天下最大的两个障碍。苦荷以及四顾剑。
    叶流云再留在这片大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他才会在离开之前。再来看一眼,然后对范闲说这句话。
    在这位大宗师看来。范闲毫无疑问是将来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强者,不仅仅是武道修为,还包括他地机心能力以及平日里对平凡百姓所投注的关注。所以叶流云才会寄语于他。
    然而叶流云并不知道范闲地心,大宗师要看穿一个人的心,也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完这句话后,叶流云便不再与范闲说话。
    只是依旧站在船首,看着那边地山头,和那个遥远山头上将死的人,或许是友人。
    范闲低头沉默片刻。然后走回岸上,与费介先生低声说了起来,马上便要告别。他与老师有很多话想说,哪怕只是一些芝麻烂谷子地童年回忆。再要回忆地机会已经不多了。
    ……
    ……
    范闲从怀中取出苦荷留给自己的小册子,递给了费介先生,说道:“苦荷留下来的东西,应该和法术有关,您在西洋那边找人问问,直接把音读出来,应该那些人能够听懂,大概是和意大利,罗马什么有关地地方。”
    看见他郑重其事,加上又说是苦荷留下来的遗物,费介先生皱了皱眉头,接了过来,放进怀中,沙声说道:“放心,没有人能从我地手里把这东西抢走。”
    范闲眼尖,早就看出了先生在这本小册子上做了什么手脚,笑道:“如果那些小偷不怕死的话。”
    “既然是苦荷留给你的东西,想来一定有些用处,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我昨天夜里就背下来了。”范闲指着自己地脑袋,笑着提醒老师,自己打幼年起便拥有的怪异的记忆力。
    费介笑了起来,想起很多年前在澹州教这个小怪物时的每日每夜。
    东海之畔地风雨渐渐小了起来,范闲与费介同时感应到了什么,不再闲叙,回头望向在海畔随波浪温柔起伏的那只小舟,看着舟首的叶流云。
    叶流云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温和,愈来愈解脱,就像看透了某件事物一般,大有洒然之意。
    一个浪打来,小舟微震,叶流云借势低身,向着东夷城方向某处小山,某处草庐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范闲心头一沉,知道那个人去了。
    费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说道:“我要走了。”
    ……
    ……
    草庐里那只长腿蚊子,终于煎熬不过时光地折磨,眼看着天气便要大热,正是生命最喜悦的时节,它却在墙角再也站不住,绝望地盯着那床厚厚的被子,以及被中空无一人地空间,颓然从墙上摔落下来,掉落地面,被从门缝里漏进来的风一吹,不知去了何处。
    草庐之后地小山上,那个瘦弱的身影已经躺倒在徒弟们的怀中,再也没有任何生息。
    海畔的小舟缓缓离开,向着水雾里的那艘大船驶去,范闲站在沙滩上深深鞠躬,以为送别。
    直到最后,叶流云依然没有弃舟登岸,或许这位大宗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界限,他这一生都不想再登上这一片充满了杀戮与无奈的土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一旦登上这片土地,是不是还愿意再离开。
    这便是抛得、弃得的洒脱与决心。
    范闲看着渐渐消失在风雨里的小舟,心里想着,这便是所谓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只是有人走得了,有更多的人却是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往自由的江海里去?
第七十五章 空有一物,剑有一手
    流云和费介老师走后,范闲一个人在海边坐了很久,没有大船的影子,他的眼光还是投注在一望无垠的海中,身上的风雨之意没有丝毫减弱,浑身湿淋淋的。他坐的姿式很古怪,抱着膝盖,就像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儿,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范闲不可能是个单纯的小男孩儿。
    体内的两股真气在缓缓地流转、流淌着,先前被叶流云刻意释势所激发出来的真气,正用一种比较平稳而和谐的方式,快速地在周天之中运行。对于他来说,此时似乎是一种契机,一种因为心意的变化,周遭情绪的变化而忽然出现的灵光,轻轻地映照在他的心头。
    范闲闭着双眼,双掌很自然地伸在雨中,任由雨水击打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
    ……
    很久之后,范闲的一双手掌上依旧干燥如常,光滑如常,似乎这些雨水永远也没有办法真正的落在他的手掌上,打湿他的任意一寸肌肤。
    范闲的手掌上覆盖着淡淡一层真气,这些真气自每个毛孔中释出,又自每个毛孔中流回,形成一道极薄却有极有趣的回路。正是他自幼所修行的,那个古怪到完全没有用处的法门……
    当然,这个法门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的攀爬高手,曾经爬过皇宫,爬过西山,爬过很多很多人类意想不到的险绝之地。然而相较于他少年时,曾经为此付出的整整六年时间与精力,这种成果实在是显得非常的不合算。
    五竹当年也没有纠正过他——大家都知道,五竹不会内功。
    可今天的感觉不一样。
    与以往似乎有了一种很细微且隐晦地差别。范闲缓缓睁开双眼,抹了一把脸上地雨水,怔怔地看着自己手掌,兀自出神无语良久。
    能够使真气脱离身体的范围,成为一种可以伤人的利器,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强悍的境界。但是并不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境界。只要修行到某种程度。再加上足够高明的运气法门,强者们都可以勉强做到这一点。
    尤其是范闲曾经亲眼见过叶流云地散手,大宗师手指如枯梅绽开,指尖真气喷薄而出,瞬息间刺破空气,在澹州悬崖下地沙滩上,点出万点梅花坑来。这种指气纵横。已经是人类突破肉身限制。释能于体外地最高境界。
    然而范闲今天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他在风雨中陷入了沉思,雨水顺着他的顺发滴落脸颊,又被海畔的劲风吹走少许。
    当真气熟练的离体片刻又循体而回时,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凭借范闲的心神境界,却竟是根本无法察觉到多了些什么,但他感应到了这一点。
    惊异之余。顿生疑惑,世间万物,总量等齐,体内释出多少真气,便将收回多少真气,能收回,已经是范闲地独门绝技,可是……怎么还能多?那岂不是不需要冥想,只需要不断地进行这种循环地真气环流。便可以让自己体内地真气越来越多?
    多出来的真气是从哪里来地?
    范闲的眼瞳微微缩了起来,甚至手指尖也抖了起来,隐约知道,自己也许碰触到了一个以往没有人曾经去思考过。去想过。达到过的门,而那扇门的背后是什么?
    为什么会忽然间出现这种变化?范闲在心念感应到机缘时。便随此机缘静坐于海畔风雨中,这机缘是什么?是自海上来的叶流云?是望海的四顾剑的死亡?是与亲人分别时地惘然?
    范闲惘然,然后开始冷静地梳理这一日一夜间的过往,他必须找出此番机缘为何,才能知道那扇门究竟是什么颜色,又是谁开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个工作进行的并不困难,因为他从十家村赶来东夷城,在剑庐里呆了一夜,最有可能引起变化的,只可能是那两本小册子,尤其是后一本用古怪音译词语写就的册子。
    这本册子,范闲已经交给了费介老师,让他带回那片神秘的西洋大陆,但是册子的内容,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记在了脑海里。虽然对上面很多词语依然不知晓意思,可是总还是了解了其中几句话的意思。
    那几句话不像是咒语,更像是一种前世时曾经见过地诗,像但丁神曲那种体裁的东西。
    意大利语脱胎于拉丁语?范闲皱着眉头,苦恼地坐在风雨中,却有些想不起来那些早已淡忘的知识,只记得意大利语有很多方言,而真正立文,与但丁的神曲脱不开关系。
    难道就是那几个句子印在自己地心中,让自己在运行真气地过程里下意识调动了心意,从而造就了眼下如此古怪的局面?
    法术?范闲缓缓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着空无一船,徒有海风海雨地幽蓝水面,似乎要一直看到海那头的大陆。
    ……
    ……
    我爱你,这春天明媚的风。
    我用我的全心全意,感悟着空气中每一个跳跃的春之。
    与您亲近,与您合在一起。
    ……
    ……
    这是诗,这不是法术咒语,范闲怔怔地站在雨里,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可是很明显,这些像诗一样的语言,让自己学到了一些什么,感应到了一些什么。本来应该空无一物的体外空气中,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天地元气?而自己先前就是在运功的过程中,在回流时加上了一丝与诗意相近的心意,从而吸附回了什么?
    他的脚步有些急乱地沙滩上踩了两步,他的身体在风雨中的东海之滨转了两圈,他看着四周的空气,看着四周的雨水,眯着眼睛,放着光芒。似乎想从这些透明或是自然的一切里。找到那丝捉摸不到地东西。
    然而什么都没有。
    范闲地头脑瞬息间内涌入了太多的猜测疑惑与判断,令他有些难堪重负,闷哼一声,揉了揉眉心
    书是苦荷大师留下来的遗物,用四顾剑偶尔露出的一句话,可以知晓。这位北齐前国师对于西洋的鸡肋法术极感兴趣。甚至在大东山上还小露了一手。
    可是全部是意大利文。那位国师再如何惊才绝艳,也应该不会。那他是怎样练成的?他究竟练成了什么?
    还有那个记载着或许与法术有关地诗集,本身也古怪,看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甚至应该是远在苦荷出身之前,大概便是这片大陆上某位前辈。偶尔接触到了西方大陆上地法术精要,从而强行记下了这些话。
    范闲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如此匆忙地把这本小册子交给老师带去遥远地西方大陆。自己应该再研究一下。凭借监察院的力量。说不定可以挖出那位早已成了白骨地前辈究竟是谁,然后从那条线再往历史中挖下去。
    雨水从他的脸上淌落,范闲忽而解脱地笑了起来。自嘲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在强大的压力下,确实有些走火入魔了——大东山上的胜负已经证明,无论苦荷大师练到什么程度。对于这种古怪的法门有多少掌握,终究还是没有什么本质性地变化,还是败于陛下之手。
    法术。法术。或许并不是人们所想像的鸡肋,但也不可能是改变一切地利器。
    —
    范闲有些低落地回首。离开了海边,向着雨水中地东夷城行去。四顾剑已经去世。整座东夷城此刻想必都陷入悲哀与绝望之中,此时他必须回去,与剑庐地弟子们见面,将此间地形势控制住。
    他不知道,他错过了一个很珍贵的机会,一个可能打开那扇门的机会。这种机会不论是这片大陆上,还是在那片大陆上,都是极难得才会偶尔出现。一旦逝去,再要抓住此等机缘,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好在机缘和运气这种虚无缥渺地事情,总是和人类地坚毅与好奇心有关。以范闲的勤奋程度和探知欲。想必他再次摸到这扇门的时间,应该会短一些。
    ——————————————————
    草庐深处有白烟升起。这白烟不是炊烟,也不是秋深时烧落叶时有刺鼻味道地烟雾,白烟昭示了一个事实,所以能够看到白烟,听说了白烟的东夷城百姓们,都惶恐不安地看着那个方向,有些人更已经跪了下来,向着那边叩首不止。
    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剑圣大人辞世的消息。
    范闲走到了剑庐地门口,所有剑庐外围地弟子都对他怒目相视,眼中燃烧着的仇恨之火,完全足以把他烧融掉。以范闲坚强地意志,在这种情况下,依然难免心悸。
    他知道剑庐弟子的恨意从何而来,因为四顾剑本来就是死在庆国皇帝陛下和庆国大宗师叶流云地阴险夹击之下,而自己这位庆国权臣,毫无疑问,成了一种被仇恨的替代品。
    然而范闲来不及思考如何缓和这些剑庐弟子的情绪,他只是看着草庐深处的白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推门而入,直接到了草庐剑坑旁的平地上,看着熊熊柴火,异常干脆地走上前去,往火里洒了一把东西。
    火苗的颜色顿时变了起来,而火里那位大宗师的遗骸早已经看不见了。
    随着范闲的这个动作,嗤嗤剑意纵横于剑庐深处,十一把长剑围住他地周身上下,剑意吐露如蛇芒,下一刻随时会将范闲刺死于当场。
    剑庐十三子,除了跪在最前方的云之澜和王十三郎,所有人都被范闲这个动作给激怒了。
    ……
    ……
    范闲感受着彻骨的侵体寒寒剑意,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因为他知道,面对着十一个九品地夹击,只怕是陛下亲自来此,也要考虑要不要暂避其锋,至于自己,更是连还手地机会都没有。
    他望着跪在前方的云之澜说道:“烟里有毒,我不想这些白烟杀死东夷城一半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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