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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我们 作者:[俄] 尤金·扎米亚京-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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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作者:'俄' 尤金·扎米亚京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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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事二十八
 
  提要:她俩。熵①与力。人体中不透明的部位。

  如果你们的世界和我们远古祖先的世界相似的话,你们不妨设想,一天你们无意中突然发现了世界的第六或第七大洲阿特兰提斯,②那里的城市是我们前所未闻的,都像古希腊神话中的迷宫。那里的人无需借助翅膀或乘坐飞船,就可以在空中飞翔,人们凭目力就可以举起石块。总之,那里的东西,即使当你患了梦幻症也难以想象。昨天我就遇上了类似情况。因为自二百年大战以来,我们从来没有人去过绿色大墙外边——以前我曾对你们说起过。
  我不相识的朋友们,我知道自己有义务向你们详尽地描述我昨天见到的那个奇特而又难以想象的世界。但是目前我仍很难来谈这个题目。新的事件一件接着一件在不断发生,就像暴雨一般倾泻而来,我真是应接不暇:我扯起了制服的衣襟去接,伸出了双手去捧,但整桶整桶的雨水仍然拨洒掉了。这里我所记的,只是溅落到纸上的几滴水珠罢了。
  起初,我听到我背后房间门外有人在大声吵闹,其中有 I的声音——坚韧有力,铮铮作响;另一个声音,死板板的,像把木尺——这是Ю的声音。接着,我的门突然哗拉一声敞开,她俩飞速弹射了进来——用“弹射”正是形神兼备。
  I的手扶着我的椅背,向右侧着头面对着Ю,只有牙齿露出些微笑意——真是这样。我不太愿意看见她这副模样:含笑高踞在我之上。
  “您听我说,”I对我说,“这个女人似乎以为她有责任,把您像个孩子似的保护起来,以免和我接触。这是您同意的吗?”
  这时,那个女人说话了,脸上的鱼鳃直颤:“是的,他就是一个孩子。确实如此!所以他没有发现,您这样对待他只是为了……这一切不过是场闹剧。的确如此!所以我有责任……”
  镜子里闪现出我那折断了的、颤抖着的剑眉。我倏地站了起来,好不容易克制住那个捏着索索发颤的毛茸茸拳头的“我”;我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字,直视着她的腮帮子喊道:“马上给我——出去!马上滚!”
  鱼鳃帮子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臌了起来,随即又瘪了下去,变成了灰色。她张大了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砰地一甩门走了。
  我急忙跑到 I跟前:“这件事我永远,我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她竟敢来阻拦你!
  但你不会想到,她……我知道,因为她想登记我,而我……”
  “幸好,她来不及登记了,像她这样的,即使有一千个,我都无所谓。我知道,你不会去相信她那样的一千个,而只相信我一个。昨天的事发生以后,我整个人都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你眼前了,这本是你的愿望。我已掌握在你的手里,你随时都可以去……”
  随时可以去干……什么?我马上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血顿时涌上我的耳朵和脸颊。我喊道,“别这么说,再别这么说!难道你还不知道,那是另一个我,过去的我,而现在……”
  “谁了解你呢……一个人就像一本小说,没读到最后一页,你是无法知道最后结局的。否则也就不值得一读了。”
  她抚摸着我的头。我看不见她的脸,但从声音里可以感觉到,她正凝望着远处,眼睛紧随着一片云彩,缓缓地不知飘向何方……
  突然,她的充满柔情的手又毅然决然地推开了我:“我告诉你,我这次来是要对你说,也许我们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你知道吗,从今天晚上开始所有的讲演厅都取消了。”
  “取消了?”
  “是的。刚才我路过讲演厅时,看见里面正在准备什么,摆上了一张张桌子,还有穿白大褂的医生。”
  “这什么意思?”
  “不知道。目前谁都不清楚。这是最糟糕的。我只感觉到,他们已接通电源,电光在闪动,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但是,也许他们来不及了。”
  我早已不再考虑,他们是谁,我们是谁。我也弄不清楚。我希望他们来得及呢,还是来不及?只有一点我很明白:I现在正走在悬崖边缘,眼看就会……
  “但这太不明智,”我说,“你们和大—统王国较量,这无异于用手去捂住枪口,以为这样子弹就射不出来。这简直是发疯!”
  I微微一笑:“‘所有的人必须发疯,要尽快地发疯!’有个人昨天这样说过,你还记得吗?在那边……”
  是的,这句话已经记在记事稿里了。当然确有其事。我默默看着她的脸,此刻她脸上那深色的 X分外明显。
  “I,亲爱的,现在还为时不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抛下一切,忘记过去,和你一起去大墙那边,和他们一起……虽然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谁。”
  她摇了摇头。在她黑幽幽眼睛的两扇窗户里,我看到那里已是干柴烈火,炉火正旺,火苗直往上窜,飞溅着火星。我明白了:已经晚了,我的话已无济于事……
  她站起来准备走了。也许这已是最后的几天,也许只是最后的几分钟……我抓住了她的手。
  “不!求你再呆一会儿,看在……份上,看在……的份上……”
  她拿起我毛茸茸的手,慢慢地举到亮处。我最讨厌这只手,想把手抽出来,但她抓得很紧。
  “你的手……你不知道,很少有人知道,从这城里去的女人常常会爱上那些男人。很可能,你身上有几滴太阳和森林的血。
  也许因此我爱上了你……”
  沉默。多么奇怪,由于沉默,由于空寂和一无所有——我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我喊道:“啊!你还不能走!你不能走!在这之前,你要告诉我那些男人是谁,因为你爱他们……可是我却不知道他们是谁,从哪里来的……”
  “他们是谁?他们是我们失去的一半,H2和O,为了要获得水、小溪、大海、瀑布、浪涛和暴风雨,这两个一半必须合起来成为 H2O……”
  当时她的每个动作我记得都很清晰。我记得,她从桌上拿起我的一块玻璃三角尺。我说话的时候,她用尺子的边棱按着自己的脸颊,上面印出一道白杠杠,然后又平复了,变成粉红色,最后消失了。奇怪的是,她说的话我都忘记了,尤其是开头说的话,留在我记忆中的只是一些个别的意象和色彩。
  我记得,一开始谈到了二百年大战。绿色的草地上洒遍殷红的颜色,在深色的土地上、蓝色的雪地上随处可见一摊摊永不干涸的红色水洼。后来,出现了一片片被太阳晒得焦枯的黄草地,还有赤身裸体、面容枯黄、蓬首垢面的人和毛发蓬乱的狗——旁边是死了的狗,也许是饿殍浮肿的人的尸体……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大墙之外,因为城市已经取得了胜利,城里已经开始食用我们今天的石油食物。
  几乎从苍穹到地面都是黑沉沉的片片烟雾,它们飘浮着,在树林的村庄的上空烟雾变成了缓缓移动的烟柱。人们低沉地嚎哭着,望不到尽头的黑压压的人流,正被驱赶进城市去,为了要强制地拯救他们,迫使他们得到幸福。
  “这一切你差不多都知道吧?”
  “是的,差不多都知道。”
  “但是你不知道,当然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们之中有很少一部分人活了下来,留在了大墙之外。他们赤身裸体躲进了森林。在那里他们向树林、野兽、飞禽、花草和太阳学会了一切。他们身上长出了长长的毛发,但是在毛发之下却保留了鲜红的热血。你们却比他们糟。你们身上长满了像虱子一样的数字,它们在你们身上乱爬。应该把你们身上这些东西都撕下来,扒得光光的,把你们赶到森林里去。让你们也学会因恐惧、喜悦、激怒、寒冷而发颤,让你们去向火祷告乞求。而我们靡菲,我们要……”
  “等一等,什么是‘靡菲’?‘靡菲’是什么意思?”
  “靡菲吗?这是个古代人名,他就是那个……你记得大墙外边刻在一块大石头上的青年人形吗?……不,我还是用你们的语言来解释更好,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世界上有两种力量:熵和力,一种力量导致舒适的平静和幸福的平衡,另一种导致平衡的破坏,使事物永远处于无穷尽的痛苦的运动之中。我们的祖先,确切地说,你们的祖先基督徒们崇尚熵,像上帝般对它顶礼膜拜,但我们是反基督的,我们……”
  正在这时,我忽然听到轻轻的叩门声,声音轻得像耳语——一个人飞快地冲了进来。就是那个帽子压到眼睛上、鼻子扁平的人,以前曾多次给我带来 I的便条。
  他跑到我们跟前收住脚时,喘得像台气泵,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概是一路拼命跑来的。
  “快说话呀!出什么事了?”I抓住他的手问。
  “他们上——这儿来了……”气泵总算缓过气来了,“警卫队来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那个……怎么说呢……像驼背模样的……”
  “S?” 、“对了!他们已经到了,进楼了。马上就会来这儿。快,快!”
  “没关系!来得及……”I笑了,眼睛里闪烁着快活的火花。
  她这种表现,也许可以说是荒唐又不理智的蛮勇——也许其中还有我无法理解的奥妙。
  “I,看在大恩主的份上!你要明白,这可是……”
  “看在大恩主的份上,”她笑了,脸上显出一个尖刻的三角形。
  “就真……看我的面子……我求求你。”
  “噢,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谈一下……算了,没什么关系,明天吧……”
  她快活地(的确是快活地)朝我点点头,那个人也从前额的帽檐下露了露脸,也朝我点了点头。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快些坐到书桌旁去!我打开记事书稿,拿起了笔。希望他们来时发现我正在干有利于大一统王国的事。突然,我觉得头上一根一根头发都活了,分开了,动了起来:“万一他们突然要读最近写的那几篇记事——只要读上一页,就完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旁,但我看见四周的墙壁都在颤动,手里的笔也索索抖着,眼前的字浮动着都挤到一起去了……
  把记事稿藏起来?可是往哪里藏呢?周围到处是玻璃,烧了它们。但是他们从走廊和隔壁的房间里会看到火光的。再说我也不能这么做,我没有勇气去毁掉这部充满痛苦,却又是我最珍贵的身心的一部分。
  远处走廊里已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我只来得及顺手抄起一摞稿页塞在屁股下面。然后像焊住在椅子上似的一动也不动了。椅子上每个最小的粒子都在颤动,而脚下的地板晃悠得像船上的甲板,上上下下……
  我全身缩成一小团,躲在我那凸起的前额下,从蹙紧的眉头下贼溜溜地偷眼瞧着他们:他们挨着房间从走廊右边的房间查起,越来越近了。有些号码坐在自己房间里一动不动,就像我一样,有些号码则赶紧站起来欢迎他们的到来,把大门敞得大大的。他们多幸福!如果我也能像他们那样……
  “大恩主是人类不可或缺的最佳、最优质的消毒剂。由于进行了这种消毒,大一统王国机体内不再存在任何动乱……”我索索发抖的手使劲在纸上挤出这样一些纯属废话的语言,我俯首在桌上,头越趴越低,而脑袋却像一个疯狂的打铁铺……我的背部凝神听着……我听见门把咔嚓拧动了……带进一阵风来……
  我坐着的椅子晃动起来……
  这时,我好不容易才从书稿上抬起头来,朝进屋的人转过脸去(演滑稽戏可不容易……对了,今天有人对我说起过滑稽戏的事)。站在这些人最前面的是 S,他绷着脸,一言不发,目光像锥子似的深深钻进我的心里,钻进我的椅子和我手下那叠索索颤抖的稿页。然后,在我门口闪过一些我熟悉的、天天见到的面孔——只一秒钟;其中有一张脸与众不同,那脸上鼓着棕红色的鱼鳃帮子……
  一下子我想起了半小时以前,这房间里发生的那一幕,所以我很清楚,她现在可能……我全身发抖,心抨抨地跳(幸亏那个部位不是透明的)我用稿页遮着它。
  Ю在 S后面,她朝他走去,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低声说:“他是Д…503,一统号设计师。您大概听说过吧?他总是这样坐在他的书桌旁……一点不知惜力呢!”
  我真无颜以对!她是多么了不起、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啊!
  S悄悄地溜到我背后,从我肩头俯身往桌上看。我用胳膊肘挡住我刚刚写下的东西。他厉声喝道:“马上把这拿出来,纸上写的是什么?”
  我羞赧地涨红着脸递上了那页纸。他看了一遍。我看见他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一丝笑意悄悄移到脸上,摇晃着小尾巴,停在他嘴唇的右角上……
  “有点含混不清,但是还可以……没什么,您可以继续写,我们以后不再打扰您了。”
  他啪嗒啪嗒地朝门外走去,就像船上水轮片拍击在水面上的声音。他一步步走远了,随之我觉得我的腿、我的胳膊和我的手指,一一都回到了我身上,我的灵魂又均匀地布及了全身,我又开始呼吸了……
  最后,Ю在我屋里还留了一会儿。她走到我跟前,弯下腰凑到我耳边低声说:“这是您运气,为此我……”
  她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懂。
  后来晚上我听说,他们带走了三个号码。不过谁都闭口不谈这件事,同样也没人谈论昨天发生的一切(这是隐藏在我们之中的护卫局人员的教育起了作用)。号码们谈论的主要是天气的变化以及温度计气温骤然下降的事。

  【① 熵定律,是热力学的第二定律。物理学意义上的熵就是指不能再被转化为功的能量的总和。最大的熵指热量的最终平衡状态,能量差别趋向于零,最终归于永恒的死寂(参见杰里米、里夫金等著《熵:一种新的世界观》)。】
  【② 根据柏拉图作品中的古希腊传说记载.阿特兰提斯是直布罗陀海峡西大西洋上的大岛,后因地震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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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事二十九
 
  提要:脸上的线条。萌芽。反常的压缩。

  真奇怪,气压计的水银柱在下降,可是还是不起风,很平静。
  可是那里的上空已经开始刮起了风暴,可是我们还听不到,乌云疾速飞驰。目前还不多,只是一些分散的、边缘如锯齿状的碎云。
  仿佛上空有座城市被摧毁了,大墙和塔楼的残垣断壁正往下坠落,同时以骇人的速度愈变愈大,向地面逼近;但要穿过那蓝色的无限空间还需要几天的时间,然后坠落到我们这里。
  地面上,一片平静。空中飘浮着一些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长丝,不知是什么物质。每年秋天它们总会从大墙那边飘过来。
  它们在空中慢慢飘浮着——你会突然地感到脸上粘上一种异样的、看不见的物质,你想把它们从脸上挥去,不行,毫无办法,怎么也无法摆脱……
  早晨,当我沿着绿色大墙走时,感到那里这种细丝简直源源不断。 I约我在古宅我们的那个“套间”里会面。
  当我已经走过那幢古宅大院时,听见身后响起了急促的小碎步和短促的呼吸声。我扭过头,看见O正在追赶我。
  她浑身上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显得特别圆润、丰腴和有弹性。我十分熟悉的她的双手和乳胸,还有她的身体——都变圆了,制服紧绷在身上,仿佛她的身躯马上就会撑破薄薄的衣衫来见阳光和光明。我不由得想到春天绿色的丛林,那里幼芽也这样顽强地想顶出地面来,为的是快些抽枝、绽叶和开花。
  她沉默了几秒钟,蓝色的明亮的眼睛望着我的脸。
  “一致同意节那天,我看见您了。”
  “我也看见您了。”我立刻想起她站在下面的情景:她站在狭窄的过道里,紧贴着墙,双手护着腹部。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她制服下隆起的圆圆的腹部。
  她显然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一下子又变得圆润又粉红,脸上漾起一个粉红色的微笑。
  “我很幸福,我太幸福了……我感到很美满,您明白吗,我觉得不能再幸福了。当我走路时,周围的一切我都听不见,我只是听着我腹内的动静,听着自己身体里面……”
  我没说话。总觉得脸上有个异物,它老碍事。可又没法摆脱它。突然,她蓝晶晶的眼睛变得更蓝了。她抓住我的手——我感到了她印在我手上的吻……这对我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它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古人的温存。我感到十分羞赧和一阵心疼。
  我抽出了自己的手——大概还很粗暴。
  “您听我说,您疯了吗!先不说你疯不疯,您居然……您高兴什么呢?难道您竟忘了您未来是什么吗?现在还没事,反正也逃不过一个月或两个月去……”
  她变得黯然无光了。她身上所有的圆形都瘪了,变形了。我心中感到怜悯,与此同时又感到一种不愉快的、甚至感到心脏病态的收缩(心脏的确像一个完美的气泵。一压缩,一挤压它,就吸入液体,这是技术上的荒谬。由此可见,所有的“爱情”,“怜悯”及其他能引起心脏收缩的感情,从实质上来讲是十分荒唐的,反常和病态的)。悄无声息。左侧是大墙模糊的绿色玻璃。前面是朱红色的古宅大楼。这两种颜色合起来,成为一种合成色,它使我产生了一个我认为了不起的想法。
  “等一等!我有办法能救您!我要救您,让您躲过那可怕的命运——只让你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然后就死去。您可以抚养他长大,您明白吗?您将好好抚养他,看着他在您怀里长大,变得茁壮丰满,就像果实一样……”
  她浑身发颤,紧紧抓住了我。
  “您还记得那个女人吗……很久以前在散步时见过的那个女人。她现在就在这里的古宅里。我们一起去找她,我保证我会立刻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我仿佛已经看见,我和 I两人领着O在长廊里走……后来,她又来到了那边花草和绿叶的世界里……但是她向后退了一步,粉红色的半月形的嘴角颤动起来,耷拉了下来。
  “就是那个女人吗?”她问道。
  “您指的是……”不知为什么我感到窘迫。“是的,就是她。”
  “您想让我去找她,让我去求她……让我……以后你绝对不要再跟我提这件事!”
  她弯着腰很快走开了……后来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大声喊道:“死就死罢,无所谓!这与您无关,对您也无所谓!”
  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天空中,蓝色的大墙和塔楼的残砖碎瓦不停坠落着,愈变愈大,速度快得惊人,但是它们要穿越那无限的空间,还需要不少时间也许需要好几天。空气里浮动着看不见的细丝,飘落在我脸上,我怎么也无法把它们从脸上抹去,怎么也躲不开。
  我慢慢向古宅走去。我的心脏在收缩,是荒唐的、痛苦的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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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事三十
 
  提要:最后的数。伽利略的错误。岂不更好吗?

  下面写的,是昨天我和 I在古宅里的谈话。我们周围是驳杂的色彩:红的、绿的、黄铜色的、白的、橙黄的……乱哄哄的,使人无法进行逻辑思考……再加那个翘鼻子古代诗人的大理石雕像,总是含笑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
  我一字不差地记述着这次谈话,因为我觉得,它对大一统王国的命运具有重大的、决定性的意义。不仅对大一统王国,乃至对宇宙也同样。此外,你们,我不相识的读者们,读到这里也许会为我开脱几句……
  I开门见山把所有的问题一古脑儿向我提了出来:“我知道,后天你们的一统号将作首次试航。到这一天,我们要把它夺过来。”
  “怎么?后天?”
  “是的。你坐下,别着急。我们一分钟也不能浪费。昨天,护卫局逮捕了几百个涉嫌分子,其中有十二个靡菲。再耽误两三天,他们就没命了。”
  我没作声。
  “他们为了对试航过程进行考察,会给你们派去电气师、技师、医生和气象学家。整12点,请记住,当午饭铃打响后,当全体都去食堂的时候,我们将留在走廊上,把他们锁在食堂里——这样一统号就是我们的了……你懂了吗,我们的目的非达到不可。
  我们手里的一统号将是个武器。它能快刀斩乱麻、痛快地解决一切,没有痛苦。至于他们的飞船……那算什么!那不过是渺小的蚊子去和苍鹰较量。以后,如果无法避免的话,可以把发动机的筒口拨向地面,光靠这就足以……”
  我跳了起来:“简直难以想象!这太荒唐!难道你不明白,现在你搞的就是革命吗?”
  “是的,是革命!为什么这是荒唐的呢?”
  “说它荒唐,因为不可能再发生革命。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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