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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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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抱着他 的爱永世长眠,他的魂灵跟着那些鸟去了遥远的时空。”我说,“ 夏南握着巨野之嚎在时空里等着他,他们会相遇,并且放手一战。”

  “ 乱世多英雄,而乱世中的英雄又偏偏最多叹喟、遗憾和无奈。”曹彬指着坟堆大声说,“ 不过,秦洛期你知足吧!你在世之时少年成名技震南国,为国战死赤胆忠心无愧祖先,死后又与所爱之人同穴共眠,此生如此,夫复何求?作为一个乱世的武将,你已经将这条不归的路走到了辉煌的极至。有一个女人甘心与你永世相伴,有一个朋友为你尽孝尽义收尸下葬,秦洛期呵,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含笑九泉呢?!”

  曹彬站起来,面对暖融融的朝阳。“ 兮沾尘,与他告别吧,与金陵告别吧。”他走过我身边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 曹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求你。”

  “ 说吧!”他用力把酒坛扔了出去,破碎的回音在山峡里隐约回荡。

  “ 求你务必饶过‘普光寺’的那些僧侣。”

  曹彬怔住了,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沾尘啊!放心吧,我会信守我对司辰的诺言的,为这个乱世所死的人还不够多么?”

  他踉跄地走下山去。

  “ 我双手上沾的血腥太多了,我怎么还能再去杀戮无辜的人呢?”

  我站在洛期和皇甫沁的孤坟前,我在心里与他们悄悄对话,我说:“ 唐国灭亡了,但天下的安宁和统一将会到来。中原的天空上,将重新飘过淡淡的云朵。”

  我笑:“ 战乱和纷争即将远去。而我,我和织舞,和李煜,和夷芽,将为这个垂死的乱世殉葬。我不能再陪你狂性放荡烂醉如泥了。我不能再为你抚琴也不能再将我兮家的故事讲给你听了,我将死在远离故乡的地方,不再归来。别了!”

  黄河之水天上来。汴京,那是天水奔向大海的方向,他就坐落在天水倾斜向海的路上。

  我走下山去,回首北方的山云间,雾霭蒙蒙。

  别了,金陵!别了,我的美好年华!

  回首往日,稍纵即逝。

  夏南终于听到了“ 巨野之嚎”的嘶鸣,那是苍狼一样悲凄绵长的嚎叫。迎着旷野和冷月,孤独的嘶哑的嚎叫。他把它从阴暗的角落里取出来,抚着森冷的刀锋,杀气与战意交融缠绵弥漫升华。

  “ 我要以王者之血来打开他的封印。”夏南对夏姬说。

  在杯盏凌乱的内室里,陈灵公正和仪行父、孔宁在互相调侃。他们在争议着夏南的身世。陈灵公说:“ 仪行父你看夏南生得魁梧长躯伟干,与你甚为相像,他是不是你的儿子呀?”仪行父回应说:“ 主公你看夏南他双眉如剑隐隐有一股王者之气,估计还是主公您的子嗣呢!”孔宁插嘴说:“ 你二人莫妄论了,他是个杂种,便是夏夫人怕也说不出他的爹爹是谁呢!”三人拍手大笑,完全不顾君臣伦常。

  “ 我天生地哺,决然不会是你们这班禽兽的子嗣。”夏南提着巨野之嚎走进内室,寒冷的刀气瞬时充塞满了原本暖醉的房间。

  “ 夏南……你提刀入室要干什么……你难不成要弑君么?”陈灵公吓得面如纸白,醉意一下子醒了七分。一旁的仪行父和孔宁早吓得屁滚尿流抖成一团。

  “ 君,陈灵公,凭你这种下贱货也配用这么高尚尊贵的称谓么?君,臣民之父,苍生仰望,你哪一点配得上!”

  “ 孤为一国之主,配不配,也不是你夏南说了算的!”陈灵公慌乱地拔出身边的佩剑,高喝一声竭力跃起举剑便砍。

  夏南轻蔑地一笑,挥刀相迎。

  苍狼在刀风里绵长嘶叫,在巨无可匹的力道里陈灵公的佩剑断成无数的碎片。陈灵公亦被劲猛的刀风震飞了出去。

  身高臂长的仪行父见大事不妙,伸手举起面前的桌子砸向了夏南,口中大喊着“ 快跑啊!”和陈灵公还有孔宁一起跃窗而逃。

  轰鸣中木屑翻飞,站在原地的夏南淡淡地说:“ 吊睛,楚国的鸟早已经飞翔鸣叫了吧。”

  在东边的马厩里,夏南找到了那个已经走投无路的陈灵公,他从嘶鸣不止的马群里退出来。两股战战浑身大汗。他跪倒在夏南的脚下,不迭地磕头,一国之主的尊严和威仪彻底被他辱没了。

  夏姬款款走过来,正看到了跪在夏南脚下的陈灵公。“ 这就是和我夏姬每天山盟海誓的男人么?王,你不是说,你愿意为我死么?为什么现在你这么怕呢?你是在颤抖乞求啊!你连死都怕怎么来保护属于你的女人呢?”

  陈灵公一把拽住了夏姬的裙摆,“ 夏姬,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更何况我们也不是一天的交情了,快替我求求南,让他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以后再也不来株林了。再也不来了。”

  “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一国之主。”夏南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 陈灵公,陈国王室的颜面全被你丢尽了。”

  夏姬转过脸去,叹了口气。

  陈灵公倒在了马厩里,鲜血泉涌似的流出来。陈灵公贴身穿着夏姬送他的汗衫,渐渐被浓腥的血液染透。

  仪行父和孔宁一路西逃,从狗洞里钻出去也不敢回家,竟然赤着身子连夜逃到了楚国。他们对楚王说夏南弑君犯上大逆不道。

  吊睛捏碎了手中的酒盏,心中想着终于能与巨野的传人一战了。

  “ 在我离开金陵之前,洛期,你在遥远的地方安静地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吧!”我站在空荡的唐宫大殿里,“ 洛期,这将是我讲给你的最后一个故事。”

  陈国大夫辕颇领着楚军来到株林,他站在株林豪宅的外面高声痛叱夏南,他骂道:“ 夏南你这个败类杂种,你这个逆臣贼子,你弑君犯上人神共怒,如今你已经陷入重围马上出来束手就擒,否则你将被五马分尸死无完肤。”

  吊睛挥手止住了前进的军队,他提着佩刀跳下战马,一脚把站在面前的辕颇踢了开去。“ 谄媚附势的臣子,不要在这里徒逞口舌之力了,他若真的走出来,你能够擒得住他么?”

  倒在远处的辕颇尴尬僵硬地笑。

  推开夏宅的大门,夏南正站在高高的房顶上,身旁插立着肃杀的巨野之嚎。劲风吹拂,衣袂翻飞,狼的嚎叫一声一声地传来。

  天空灰颓,丝丝的细雨沙沙地落下来。株林的树叶像要奔赴一场盛宴,纷纷坠落,站在林间的楚兵被这诡异的现象惊骇住了。纷纷扬扬的落叶转眼就盖住了大地,片刻,凝立的吊睛身上便落满了叶子。

  夏南笑了笑:“ 吊睛,当陈灵公的血液染红了夏姬的汗衫时,便是你我可以一战的时候。那一天,株林里所有的叶子都会枯落,太阳不会升起。”

  “ 吊睛,上古的狼已经觉醒。”夏南淡淡地说,“ 宿命和轮回终于把我们推到了这一天。”

  “ 所以,南,我们无从逃避。”吊睛蓦地一声巨吼,满身的落叶俱被震散,长刀在手。吼声停息,人已到了屋顶上。衣袂飞,苍狼啸;巨野刀,犹在鞘。他的身体像一只兀鹰冲着夏南扑了过去,银白的刀弧穿透了天空的颓废。

  夏南转身握刀举刀一气呵成,正接住吊睛的杀招。刀锋相撞,电光四射,连落动的细雨瞬间也静滞了。

  刀光闪变,虎吼与狼嘶此起彼伏。瓦砾纷飞。四下里的楚兵看得傻了。

  苍怆的狼咬住了猛虎的颈。

  猛虎却抓烂了苍狼的胸膛,血液翻涌,滚烫的心感到了刺骨的冰冷。

  夏南笑着说:“ 我败了。”他松开手,巨野之嚎掉落到房顶上顺着倾斜的瓦隙滑坠向大地,纷落的枯叶一起飞动旋舞,上古的刀重又落入大地之底,大地,它的归宿,它终于还是只能回到那里去了。

  夏南闭上眼,看到了鸿蒙中夏仆的魂魄。“ 南,你不该和他决战的,他不会输的,他饮马黄河问鼎中原的时代才刚刚开始,这是属于他的时代。而你,南,你和巨野的时代早已经不再。” 

  他站在绵绵的细雨里,他对吊睛说:“ 王,去开创你的时代吧,属于你的霸王时代。”

  吊睛将他的刀举起。此刀名“ 玄黄”,长二尺七,重三十三斤。“ 从此以后,就是我和玄黄的时代开始了。”

  大荒已远,时世不同。夏南身体一沉,纵身到了屋下。

  夏姬徐徐开启窗子,看着窗前细雨里血淋淋的夏南,凄恻地苦笑:“ 南,我们逃不过上天的惩罚的。我造下的罪孽太多了。”

  “ 我得先走了,夏姬,我不想抛下你,但已经由不得我了。”夏南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窗边,他伸出手放在夏姬的鬓角处,他紧蹙双眉强忍着剧痛,透过夏姬曼妙的水眸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前生。他和在梦中曾出现过的天神一样,头戴星冠,身披羽服。

  他化身凡人到市井间游玩,邂逅了适逢及笄之年的夏姬。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拜倒在了她的妩媚容颜下。

  千年修行,被她瞬间瓦解了。他施用法力甘愿触犯天规与她幽会梦中,结秦晋之好行鱼水之欢,并擅自传她吸精导气青春不老的采补秘术,教她延年益寿花容长驻。他说他是神,他要她拥有和他一样的生命和青春。

  东方初白的时候,他站起身来穿衣离开。

  夏姬含着泪问他:“ 南,你真的喜欢我吗?”

  “ 那当然,否则,我怎么会把神界禁忌的秘术传授给你呢?”

  “ 那么,南,你爱我,为什么不带我离开人间?”她从梦中醒来,感受着自己胴体上他残留下的痕迹,难以抑制的泪落满双颊。

  “ 对不起,夏姬,我不是不想带你离开人间。”他悲怆地叹息,把最后一口气息吐在了她的耳畔,他最后还是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

  吊睛看着娇柔带泪的夏姬,不禁也怦然心动。

  “ 孤见夏姬这般人物,顿觉六宫粉黛再无颜色,难怪夏南一世英雄也会为她倾倒。可惜,南,此刻孤是胜者,你所有的一切都将任孤主宰。成王败寇,这是你和她都逃脱不掉的命运和劫难。”吊睛挥了挥手,四下的楚军紧拥到他的身边跪下,齐声高呼:“ 吾王威武诸侯臣服。”

  “ 厚葬夏南,带走夏姬。”他冷峻地传下命令。

  夏姬眼睁睁看着夏南的身体被尘土掩埋,然后她怀揣着破碎的梦,尾随着楚国的军队继续她无可挽回的人生。

  在去楚国的路上,夏姬给和她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楚大夫屈巫看她的右手。屈巫看到她的掌心里有道鲜厉的刀疤。

  她笑着说:“ 这是我趁他不注意时,用他的巨野之嚎划下的。这是一条断掌纹,如同我的生命———是他给了我所有,也带走了我的所有。”

  千年是非,而今如梦一场。织舞说:“ 沾尘,曲终人散,现在只剩下了这么无关痛痒的几行淡淡的语句。什么得欢失悲,原来都这么渺小。”

  我扶着她坐上了马车。面对要永远离别的荣华富贵雕栏玉砌,所有的妃嫔都号啕大哭,好像只有她们才是真正的忠心志死。她们跪在地上,面对远处的宫殿远处的繁华以泪洗面声嘶力竭,历代的先王和名臣的名姓,最后一次堂而皇之地在这宫阁间回荡。这里曾有的荣耀曾有的屈辱,必定会随着时光流逝被掩埋。

  后人会叹惋会感慨会纷纷议论,但再没有人能够知道那些埋藏在埃土之下的真相,那些镂刻在王座之上的真相。

  感叹也感叹过了,伤心也伤心过了,哭也哭过了。像一场面对历史时必然要举行的仪式,循规蹈矩,毫无创意。曹彬翻身上马,不耐烦地叱喝:“ 好了,快走吧,天不早了。”他高举起拒浪刀,示令宋军班师回朝。

  凯旋的号角声直上穹霄,震动四野。

  百万雄师从金陵回返汴京。在颠簸的行进中,坐在马车里的李煜探出头来,出神地回首自己曾拥有的花花江山。眼里的泪终于也再抑制不住。

  只有织舞,依旧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我害怕她的这个状态,她有些让我不寒而栗。

  身边的宋兵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死里逃生的兴奋,功成名就的兴奋,各不相同。总之是又一次在血肉横飞刀光剑影间捡回了一条命,又一次离开了战场。逝者已矣,生者惟有庆幸。这,就是乱世。

  四十年来家国, 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 王,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你不能死。”身披袈裟的司辰出现在火焰的对面,他一如从前的平静,“ 从今而后,你将满身苦恨地继续生活,你不再是王,而只是一个罪人,一个负着亡国之恨亡国之耻的罪人。”

  就让我再对着这远逝的锦绣堆说一声:“ 别了,金陵。”

第四章 一夜白头一夜死

  “ 父亲,为什么你经常看着北边啊?”

  “ 因为那里有我们的家,沾尘。”父亲拉着我手指着北方的群星。“ 我们的家在西北的旷原上,那里,曾是天下最辉煌华贵的地方。沾尘,长安已远,故土难归。”

  我扭过头去,看到父亲身后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年,他手握长箫,目光温婉。我的哥哥兮南枝。他在我记忆里睡梦里的模样永远都相同,他紧抿着双唇,穿着单薄的白衣,眺望远方的目光孤独悲凉、空旷远漠。

  我睁开双眼,看到远处已到了汴口,距离威严的京都只有咫尺之遥了。满天繁星璀璨,四周风清水漾,俘囚着南唐王室的渡船缓缓靠岸。我扶着织舞走上码头,我在心里听到她说,这一步终于跨出了。从此绝代芳华殒灭迎来的是举世的痛苦生活,将来的命运是怎样的,再不容揣度和主动了。

  她站在码头上,对我说:“ 沾尘,我对不起我的姐姐,我没有成全她最后的虚荣。在她将离开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里,应该让她看到一个对她痴心不改衷心不悔的丈夫煜。我应该尽我所能地去成全她,不畏惧任何的命运的挑衅。”

  然后,织舞取下身上所有的金钗玉簪珍珠翡翠,统统地抛进了面前粼光荡漾的水流里。过去的她和那些珍宝一样,沉入了冰冷的水底。

  一切都不再归来,如同,时光。

  脱去了一身王袍的李煜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风景,恍若隔世,他在船停到汴口岸边的瞬间突然的苍老了。他的嘴唇抖动,却再难吟诵出一首词令。

  曹彬说:“ 今夜你们先住在‘ 普光寺’,没有圣上的谕旨你们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斩!”

  普光寺的四周都站立着手持长矛身披铁甲的武士,绿阴点缀的宁静寺院被一片兵刃的锐气覆掩着,连暮鼓声也似乎满怀颤栗。赵宋的王旗在佛殿的拱檐下随风摆动。夜色渐浓,汴口的夜晚充满了透骨的寒气,与金陵的天气大不相同。

  李煜走到大雄宝殿上,看着香雾氤氲间高大的佛像,止不住痛哭出声。他跪倒在庄严的佛殿里,蜷伏在蒲团上,泪落如雨,哽咽难抑。

  “ 真想不到,时至今日,他对佛仍然是如此的虔诚。”织舞冷冷地说。

  “ 佛门无量,也许,只有遥远的佛祖才能让他的心找到可以依靠的彼岸。并不是所有的东西,用物质都能替换。”

  夜里的普光寺异常安静,只是北方的风愈加寒冷和劲烈。我守在灯下,没有丝毫的睡意。我在灯下抱起古琴随意地拨弄琴弦,听着夜漏一样轻细娟美的声音,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和兄长兮南枝一起在闵园的草丛里搜捕小虫的时光。我们把它们抓住再释放,看它们惊慌地奔回到草丛中,然后一起开怀大笑。我总是玩得满身泥巴而被母亲责罚,罚我在柴房闭门思过不进水食,南枝总是到厨房偷米饭和烤肉给我。我们在柴房的角落里斗蛐蛐,直到天色深沉,母亲在门外叫起我们的名字。

  快乐的少年时光不知在哪一天因为家族使命而猝然夭亡。南枝他白衣冷漠再也不笑,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血液里对琴的所有天赋灵性,而以箫为命以箫为生。

  父亲说我的兄长兮南枝像极了我的祖父兮重诺,兮重诺的一身白衣惊世灵赋和叛逆性格,在南枝身上都有了。惟一缺的,是兮重诺的英俊面容和飘逸身姿。“ 兮重诺百年多病面容苍白憔悴,但他的潇洒风度是在骨子里的。”父亲如是说。

  “ 空有一身技艺和灵性,莫非只是因为外表上的落差,就无法获得所爱女子的放心么?”南枝面向我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我忘了有多少次我曾为南枝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终结的爱而叹息和祈祷。我愿有一天他能够得到他的爱回到这个家,和我一起承担兮家男人的责任和使命。我们还像许多年前一样,在同一个屋檐下听雨打青阶看月圆花绽聚散冷暖。

  可是,终于还是到了那么一天。戚葬蝶走了,南枝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她一样的路。他完全隔离了责任使命和那些家族的牵绊,头也不回地决绝地随她而去。

  我在兮家的空洞庭院里背对夷芽孤立无援,我感到天空压抑气流稠密呼吸艰难,我终于发现自己是这么脆弱这么疲惫无力。

  金陵城破。

  李家王室败落。

  长安已远,而金陵,也不得不与我挥手作别。

  我倒在桌子上,对怀中的琴说:“ 不要再逼我了,明知这个破败的家族在劫难逃,为什么还要硬生生地让我来承担下这根本就无法承担的命运?”

  “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越是垂死的家族才越是苛求延续。”久违的声音,久违的面容,他开门进来的刹那,我像是开始了一场梦。他还是依旧的模样,只是满头青丝不在,一身白衣变成了僧袍,我的兄长兮南枝,于开宝八年秋在汴口普光寺剃度出家。

  兄弟异地相见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在我用土埋好了棺木后,我转过身,看到了我的哥哥兮南枝。他一袭白衣胜雪,手拎长箫来到我父母的坟前,下跪,磕头,站起来,离开。他紧抿双唇,始终沉默不语。那是我最后一次与南枝的见面,往事历历,却已经是一过经年。

  “ 沾尘,你长大了。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一个兮家的男人。”南枝淡淡地说,“ 我一直在等你,我的兄弟兮沾尘,我要你把我的生命和对这尘世最后的不舍全部带走。”

  “ 你剃去了头发跳出了世俗,可你并没有解去你的烦恼牵挂。南枝,我们都一样,我们永远无法抽身方外。”

  南枝笑了,在年少的时光夭亡许多年后,他又一次对我笑了。

  “ 爱恨情仇,倏化云烟;功名利禄,俱为尘土。”他走出几步,连着叹了三口气后复又停住。“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沾尘,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不是所有的爱都温暖而且美丽。”

  他把双手摊开放到我面前,他说:“ 沾尘你看好了,我掌心里这些错杂的脉络就是我所有的爱情,命运生死归宿,我二十三年的生命。从今夜以后,我不再拥有它,我会守着青灯古佛和她的承诺到生命终结。”

  我叫兮南枝。我是兮弱水的儿子。

  周广顺二年,我生于金陵的连绵细雨里。兮弱水抱着我说:“ 长安已远,故土难归。狐死必守丘,越鸟巢南枝。”他给我起名南枝,是要我以越鸟的目光去延续那遥远繁华的故乡情牵。

  我睁开双眼一直穿过时光的旧壁,落到遥远月下的一个少年的身体里。少年对我说他叫夏南,他不知自己来自何处将去往何方,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叫夏姬的女人,他要我告诉他,他这么爱夏姬,为什么不带她离开人间?我说:“ 你为什么问我,我怎么会知道答案?”他说:“ 你知道,这天地之间也只有你知道,因为,我是你的前世是你所有需要解答的疑问。”

  我是满怀疑问来到这个尘世上的。我在等那个能够给我答案的人,或者,是带给我更多新的疑问的人。

  三岁那一年,我在人潮川流的长街上遇到了戚葬蝶,她和我同岁,小我六个月。她故意踩我的右脚,很疼,但是我没有哭。结果,这成为了她的恶习。

  若干年后她对我说:“ 南枝,从我们邂逅的那天起,你就一直放纵并且宠溺我。所以,这世上许许多多的男人无法容忍我,我无法在他们面前裸露一个真实的自我。因此,我被天下人所伤,你被我所伤。”

  我那时躲避父亲躲避母亲躲避所有的人,却惟独对时常 “ 虐待”我的戚葬蝶无所不谈。她要我喊她“ 小蝶”,我却喊她“ 母夜叉”,我说你是许许多多人的小蝶,但却是我一个人的母夜叉。

  当然,她也会把她的快乐哀愁讲给我听,她讲完了就和我拉钩按印要我保守秘密遵循承诺,否则就永远分离再不相见。

  有一次在野外玩耍的时候,她不断捶打我,我抓住她的右手正看见了她手心里的奇怪掌纹,像一道刀疤一样的掌纹。我看着它心惊胆悸莫名其妙得泪流满颊,从此这道掌纹长在她手心也铭在我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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