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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月羽傀儡之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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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普通农家小院的房内聚集了许多人,人影憧憧,喧闹盈耳。

“属下再敬白帅一杯!”炕上盘膝坐着十二位黑衣铁甲的男子,个个眼神犀利,气势凛然,簇拥着居中穿着布衣的主人。一碗碗的烈酒陆续倒上,十二人轮番相劝,而对方居然毫不推辞,酒来碗干。

“怎么样?你们十二个,也喝不倒我!”一直喝到坛子空了,布衣男子才扔下碗,平日肃杀的眉目也染了笑意,“有哪个不服的,再来!”

“服了,服了!”十二铁衣卫也一起大笑——是的,沙场征战十几年,虽然白帅偶尔也喝酒,却从没有一个人见他醉过,更是不知道他的酒量深浅。而今日,在他们主仆一场、即将离散的前夕,他们终于知道了白帅的真正酒量。

“今日之后,我当不会再喝酒。”借着几分醉意,白墨宸将酒碗一甩,大笑,“干脆放开,陪你们一醉方休!——安心安康,快,再上酒!”

“好的,就来了。”后院传来了回应。

厨房设在后院的另一头,和柴房连着。灶前那一对十三四岁的姐弟正忙碌着,将新炒好的菜端出,又将温好的酒坛抱起。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弟弟安康忍不住地抱怨,打了个哈欠:“哎,大哥怎么那么能喝啊……都半夜了,还不睡么?”

“客人帮我们造好了房子,打好了井,如今要走了,好好喝上一顿也是应该。”安心比弟弟年长懂事,“娘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已经先睡下了,我们两个总得陪着。”

“可我真的很困啊……”安康嘀咕着,“我的眼睛也都快睁不开,成瞎子了呢。”

“懒惰鬼!”安心没奈何,推了弟弟一把,低叱,“好了好了!别苦着一张脸去前面上菜送酒了,大哥看了会闹心——你呆在厨房里,我去送。”

“噢。”安康闷闷应了一句,一屁股坐回了灶前,提醒了一句,“外面井口上还没围上石板井台,雪把井口盖住了,小心别掉下去。”

“知道了,你以为我傻啊?”安心提了一坛酒,又将新炒好的小菜放入食盒,推开厨房的门走了出去,“你小心看着火,可不许灭了。”

安康迷迷糊糊地打盹,应了一声。

安心刚出门,就听到后山上传来一阵簌簌声,有几棵树摇了一下,树梢上的雪大块掉落下来。她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冬季的针叶林深邃得发黑,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来——或许是有野猪什么的从林子里走过吧?前几天她去后院收冻好的鱼,还发现围墙上的积雪有几处被蹭掉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悄然翻过这里。

等明天送走了那些客人,一定要去吧围墙加高一下,也得把井台上的石板给围起来。安心这么想着,一边提着酒食穿过后院,走进了前面的房间里。

热闹喧哗的气息扑面而来,十几个大汉挤在并不宽敞的堂屋里,高声喧哗,喝酒猜拳,热得都脱了外面的铠甲,露出肌肉虬结的胳膊来。安心已经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了,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转过头去,羞得脸上热辣辣的。

“来来,我家小妹送菜了。”白墨宸喝得也有点高了,但看到安心进来,还是很快地倾过身,迅速从她手里接过沉甸甸的食盒,另一手拎过了那坛酒,“看,还有酒!”

那些虎豹一样的军人发出了一声喝彩,兴高采烈。

“辛苦你们了,”白墨宸放下酒坛,拍了拍安心的肩膀,“很晚了,你和安康都回去睡吧,这些酒菜够了——”

安心抽了抽鼻子,被满屋子的酒气熏得受不住,便点了点头,低声道:“哥,你可别再喝了。他们那么多人灌你一个……”

“哎呀,白帅还真是得了个好妹妹,这么会心疼大哥!”十二铁衣卫也喝得高了,说话语气不分轻重,安心脸色飞红,瞪了那个粗豪的汉子一眼。

“别担心,你大哥一个人对他们十二个都绰绰有余!”白墨宸笑了起来,“不过我们也喝得差不多了,很快也该歇了。你就好好的去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送娘去山上扫祖坟呢。”

“嗯。洗了碗就去睡。”安心将菜布好,乖巧地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走的时候顺手还将房间里空酒坛子都堆在了一处,将桌子上所有吃空了的盘子都收了回去。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口又回头,不放心地叮嘱:“哥,你们早点歇息,不要再喝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十二铁衣卫轰然笑了起来,“真是个啰嗦的小姑娘。”

“安心几岁了?哪里是个小姑娘啊……”看着她走了之后,铁衣卫里有人趁着酒意,醉醺醺地开口,“对了,为什么……为什么殷仙子的妹妹,根本不像姐姐那么美貌,却、却颇有几分像白帅呢?”

“……”一群笑闹中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因为看到主帅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明显震了一下,酒从杯子里溅出。尴尬的沉默中,十二铁衣卫面面相觑,那个无意中触及禁忌的人酒醒了大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只是片刻,白墨宸舒展开了眉头,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酒:“安心她过了年就十五岁了,算是大姑娘了,该开始好好为她准备嫁妆了呢。”

“好,到时候白帅别忘了告诉一声,兄弟们无论如何都会回来喝喜酒的!”铁衣卫首领连忙将话题接上。

“那是一定!”白墨宸大笑,为大家倒了酒,“来来,喝酒!”

一屋子的男人们再无拘束,重新猜拳行令,声震屋宇——房间里的声音太吵闹,以至于外面那些奇怪的簌簌声响都被掩盖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留意。

这一场大酒一直喝到东方既白才停止,一群人歪歪扭扭地靠在炕上,困顿不堪。然而,当雄鸡唱了第三遍的时候,宿醉的人们忽然间一起睁开了眼睛——多年的军旅生涯,让这些战士们拥有了牢不可破的自省意识,无论前一晚多累多困,时间一到便会立刻清醒。

“天亮了。”十二铁衣卫首领喃喃,瞬地坐起,“我们该走了。”

白墨宸了同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些下属们一个个坐起,捡起了盔甲重新穿戴好,眼神复杂,似乎是目送着一帮生死兄弟的离开。

“真想就此留下来,和白帅一起终老此处算了。”十二铁衣卫的首领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有些恋恋不舍,“我们都是您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年跟您出生入死,闯过那么多关,如今离开了您,简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当以马革裹尸。你们有大好人生,怎能就此终老山林?”白墨宸立刻毫不留情地训斥,“回去好好辅佐骏音——缇骑在内乱中折损了大半,两京护卫的重任便落在了骁骑军身上。女帝刚即位,天下局势未定,骏音实在是需要你们。”

“白帅之命,定当听从。”十二铁衣卫齐齐躬身。

“不,以后这世上也不再有‘白帅’这个人了,我已经舍弃了入赘获得的‘白’之姓,以后只是北陆一个普通的农夫而已。”白墨宸披了一件长衣从炕上站起,拍了拍每一个人的肩膀,“如今,这个云荒是你们的了!”

“去吧!”他大笑着走出去,拉开了门,看着身后的一群男人,“趁着冰夷未灭,天下动荡,去创立你们的功业,赢得应有的东西!男子汉大丈夫,马革裹尸,这才不辜负了这一场大好人生!”

“遵命!”战士们大步踏出门外,在庭院里排成两列,齐刷刷地下跪,然后唰地拔出刀来,齐齐斩入雪地,“属下定不辜负白帅期许!”

“起来吧,回帝都去!”白墨宸也抬起手,握拳置于左胸,以军人的礼节送别这些沙场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士,眼中隐含热泪,“这一世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等来世再为兄弟!”

“来世再为兄弟!”十二铁衣卫收刀入鞘,同样握拳置于左胸,眼中热泪也忍不住长划而下。白墨宸压住心中翻涌的感情,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与他们一一告别,然后侧过头,硬下心来催促他们离开。

一行十二人依依不舍地转过身,翻身上马,离开在了大雪里。

白墨宸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些铁甲战士的背影,直到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村口的树下,这才转过身来掩上了庭院的门。

天地间彻底的安静了,大山静默地环绕着大雪的村庄,只有无数鹅毛飞雪

在一箭之地外的另一幢房子里,一双眼睛从窗户纸背后移开了,露出了复杂而绝望的表情:连护送的十二铁衣卫都离开了,白帅……您是真的打算就此终老乡间了么?为何您竟要选择这样平庸的人生?明明您就是天官预言中那个“三百年当有王者兴”的真龙天子啊!您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可是,我却不甘心!

穆星北看着那一扇关上的庭院的门,暗自握紧了拳头,眼神一瞬间变得激烈而可怕。

当庭院的柴门和房子的木门都关闭后,房间里的灯火也熄了——显然是白墨宸在送走这一批客人后,终于结束了长夜之饮,困倦地入睡。对面那个院子里顿时寂静了下去,洁白的新房静静地坐落在山下,衬着浓黑的山林,显得静谧无比。

窥视了一夜,谋士也终于觉得困了。然而,就在穆星北将要把眼睛从窗纸的窟窿上移开时,仿佛忽然发现了什么异常的景象,他全身猛地一震。那片森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然而定睛看去却又看不出异常,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声,狗一声不叫——山林里有几棵树在微微摇动,发出了簌簌的落雪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急速地穿过密林。

雪依旧无声无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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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在梦境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烈火。

宫殿在坍塌,整个城市仿佛掉入无间地狱。他穿过那些红莲烈火,疯了一样地狂奔,追逐着那个影子,拼命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然而那个女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攫取着,身不由己地飘离,只是回头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悲哀和绝望。

在他终于快要追上她的时候,她的身形忽然停住了,看着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在他触及她之前,一股从天而降的大火轰然而至,将她彻底吞没!

“夜来!”他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冲入大火里,“夜来!”

他抓住了她,用尽全力将她从火里拖出。然而,当从火里冲出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的模样——火焰无情地吞噬了她的美,在他的怀里,她瞬间化成了可怖的焦炭骷髅模样!

“我不想死在看不到你的地方。”

那个骷髅开合着嘴,说出最后的话,温柔凄绝,柔白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边——忽然,那温柔的抚摸化为凌厉,指甲锋利如刀,恶狠狠地一划而落!

“夜来!”他惊呼着从梦里醒来。

睁开眼睛,眼前寒光逼人而来,一把刀正迎头落下!

在意识还未清醒之前,他下意识地左手挥出,堪堪格挡住了那只握刀的手——就在那一刻,落下的刀锋已经割破了他的额头,血流了出来,一下子模糊了眼睛。

刺痛令他瞬间清醒。白墨宸身躯一震,还来不及坐起,只感觉脑后又有两道疾风刺来,出于本能,他毫不犹豫地转过手臂,将手里捏住的那个人抡起,以左肩为轴心,连人带刀狠狠往身后甩了过去!

只听噗噗两声钝响,来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便身首两处。

“谁?!”他一按炕头,飞身下了地,厉声。

没有人回答,只听簌簌几声,有新的人从窗外跳入房间,带入了一阵冷风。房间里还残留着浓烈的酒气,杯盘狼藉之间却多了五个黑衣人。那些人都蒙着面,一双双蓝灰色的眼睛如同鹰隼一样凌厉冷酷。即便是错手杀了同伴,那些人眼神居然丝毫不动,如同钢铁铸成一样。

出入沙场多年,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杀人者的眼神。

是冰夷?!白墨宸猛然一惊。那一瞬间,虽然宿醉依然令他头痛难忍,梦里的恍惚感却终于尽去,冰雪浇顶般的冷彻心肺——是刺客!远自万里之外而来的刺客!

他的手迅速探出,想从床头拔出刀来,不料却摸了一个空。原来随身佩戴的那把刀,已经在昨夜酒酣耳热之际送给了多年的兄弟。

对方看到他一动,立刻也动了起来。第二波刺杀迅速发动,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根本不让他再有寻找武器的机会。

刺客们用的是刀,无声无息地搏杀,宛如一群猎豹。他穿着单衣,赤手和这群冰族人对抗,只能以空手入白刃,硬生生地腾出手去,冒着危险,劈手抢过其中最靠近自己的那一人的刀。他的身手高出对方许多,闪过刀锋后欺身近去,迅速地捏住了那人的手腕,咔的一声拧断。然而那个冰夷毫不畏惧,筋骨虽断,五指却依旧牢牢地握着刀柄,死活都不肯松开。

白墨宸心头怒起,再不多想,左手抬起,闪电般地屈肘撞在对方胸口,用力之大,令整个胸腔都喀拉一声塌陷下去——然而即便如此,对方竟然依旧不肯撒手!

只是那么短短的片刻,其他刺客已经迅速逼近,数把刀朝着他斩落。白墨宸单手回护,然而全身空门未免大露,只听一声钝响,一刀斩中了他的左臂。剧痛令他眼前一阵空白,那一刻,又有刀声响起在耳边,而他已经来不及回头去看。

难道就这样死在这里么?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去挡——第二、第三把刀飞速斩落,接连落在他左手的小臂、手腕上,每一刀都带着斩断钢铁的力量。然而就在斩入血肉的刹那,一道奇特的光芒从他左臂内绽放!

那光是如此刺眼,竟然让近在咫尺的刺客都闭了闭眼睛。

但是,当所有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奇迹般地,所有的刀都凭空消失了——无论是斩落在他手臂上的,还是正在落下的。那些冰夷刺客还保持着竭力斩落的姿态,但是手中空空如也,那些刀,居然在一瞬间不见了!

连白墨宸都不敢相信这一刻的所见,直到对方的手顺着惯性落下,收势不住地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落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地竖起手掌,向下一斩,咔嚓一声,离他最近的那个刺客颈骨顿时断裂——

那一刻,他才发现受伤的左臂也已经灵活自如,伤口瞬间消失。

天,这难道是……白墨宸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惊呼,抬起右手握着左臂,发现那里果然已经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难道是……那个在帝都大火里听到的声音,又回来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来不及多想,那些刺客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后回过了神,重新挥刀斩了过来,疾风割面而来。白墨宸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奇特的力量霍然苏醒,四肢百骸似有东西涌入,这个身体竟然似不属于自己一般。

他飞速闪过了接连而来的三把刀,抬起左手生生格挡住了砍落的第四把刀,右手迅即探出,喀喇一声扭断了对方的手臂,劈手将刀夺下,一反手抹断了对方的咽喉——这一切兔起鹘落,速度快得不仅令对方来不及反应,甚至令他自己都惊骇不已。

剩下两把刀交错着斩来,配合得妙到毫巅,他挥刀相迎,从双刀夹缝中穿过,手臂一沉,刀锋竖向掠过,只听叮叮两声刺耳声音,居然将双刀瞬间同时居中切断!

“小心!”这时,一直沉默的冰族刺客首领终于发出了一声警告,“这个人,似乎有点奇怪——别靠近他!退开,用弩!”

房间内所有人瞬地往外退去,穿窗而过,消失。

白墨宸刚要追出去,但人一到窗口,只听簌簌几声响,他下意识地横过刀锋一掠,连续的震动传来,刹那间有五六支三寸长短的短弩斜飞出去,插满了窗棂——那些劲弩都是精铁铸成,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更令人吃惊的是,劲弩插入之处,窗棂上的木头瞬间发黑,有奇特的淡淡腐败味道传出。

这帮冰夷刺客的暗器上,居然喂了剧毒!居然追踪了千万里到这儿,这是一次有备而来、预谋已久的刺杀么?

外面白雪皑皑,那些刺客落地瞬间就在院子里伏倒,每个人手里拿出了一把改造后的精巧的射日弩,对着那个房间便是一轮激射。只听簌簌声响,几百支短弩纵横交错,密集如雨,从窗户倾泻入内。

白墨宸连忙退回,刀光倒卷,化作一片光幕,护住周身。只听铮铮不绝于耳,密集如暴雨。忽然间,连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啊”的一声,传出了脱口的痛呼。

刹那间,房间里再无声音。

“进去看看。”刺客首领低沉地开口,挥了挥手。匍匐在雪地里的人从各个方向迅速接近房子,当先几个人从窗口飞速跃入,小心翼翼。

房间里根本无法立足,几乎每一寸地面上都插满了劲弩。然而,令人吃惊的是,里面居然没有一个人——既没有尸体,也不见活人。

“小——!”在低头四处搜索的时候,忽然有一人看到地上有影子一动,不由得失声惊呼。然而“心”字还没吐出,头颅便和身体分离。

刀光是从上而下劈落的,宛如闪电。

原本攀在梁上,身体几乎贴着屋顶的人从天而降,从进屋的刺客头顶一掠而过。刀光匹练一样横卷而来,刺客来不及退出,瞬地身首分离,一腔血从腔中直冲而起,居然溅得屋顶斑斑点点。一切不过短短刹那,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解决了房间里的五个人后,白墨宸穿窗而出,直掠向外面的院子,身形一沉,一刀便将离得最近的那个人斩杀。然后毫不停顿,直冲那个出声发令的冰族冲去。

猝不及防之下,外面的刺杀者阵脚大乱。劲弩只利远袭,这样近身肉搏之下反而成了累赘,那个刺客首领当机立断,弃射日弩于雪地,反手拔刀。然而白墨宸的动作却快如鬼魅,他的刀还在鞘中,咽喉却已经被捏住。

“住手。”忽然间,一个声音冷冷响起,“放开牧原少将!”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令白墨宸蓦地一震。他回过头去,看着后院雪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淡青色长衫,披着狐裘,虽然出现在这样的荒僻之地,依旧带着一种来自帝都钟鸣鼎食之家的贵族气度。他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侧头看着前院尸横遍野的惨况,淡淡:“果然很厉害。在被偷袭的情况下,居然还以一当十?难怪这么多年来冰族人想刺杀你都没有成功。”

“慕容隽?”那一瞬间,白墨宸忍不住失声。

后院里的狗软软地趴在雪地上,一声不吭,早已失去了知觉。厨房的门也半掩着,里面的碗筷都堆在那里一动没动,灶台下的火也早已熄灭,只有星星火光跳跃着,一明一灭,衬得昏暗的室内更加诡异。

那个熟悉的人正是从那里走出来,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他。那张温润俊美的脸上已经满是风霜之色,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才出现在这里,那种眼神,带着的刻骨仇恨。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墨宸愕然,“你跟踪了我?”

“白帅,好久不见。”慕容隽的左手裹着绑带,似乎受了伤,却不停地把玩着一个小物件,“帝都一别,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在这里见面。”

听到“帝都一别”四个字,白墨宸猛然一震,眼神宛如魔鬼,有难以抑制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原本是个冷静沉稳的人,然而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个人就无法控制自己。

帝都……那是他和夜来分别的地方。

那一别,便是生离死别!而且,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是啊,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在帝都,我用你全家的命来相逼,你都做了缩头乌龟不肯出来!本来以为这一辈子都可能没办法找到你,也没法为夜来报仇了……呵,你今日倒是送上门来了!”

对着这样一双瞳孔,慕容隽却没有惊惧。

“为夜来报仇?可笑……一个凶手还嚷着为她报仇?”他发出了一声冷笑,眼神同样燃烧着火,厉声,“白墨宸!明明是你害死了她!如果没有你,她根本不会卷进这件事,更不会被活活烧死!”

“住嘴!”白墨宸手瞬间加力,手里的牧原少将脸色迅速发青。然而,不等他发力捏断对方的咽喉,慕容隽却抬起了手,将拿着的一个东西递到了他的眼前,再度喝止:“住手!”

拿在他手里的是一朵白色的绒花,仿佛洁白的雪。

白墨宸猛然一惊。这……这是安心的头绳?!

雪还在下,天色湖南,只能依稀猜测如今已经是正午时分,整个九里亭还是很安静,院子里也寂无人声。然而那一刻,白墨宸却被这样的寂静弄得有些不安,心里猛地掠过一个念头:上午应该是去祖坟祭扫的时间,而奇怪的是,安心他们居然没有来叫醒他。

“安心呢?你……你把她怎么了?她到哪里去了?”白墨宸脸色发青,厉声,“你居然和冰族人勾结,做出这种事情来!”

“勾结?如果我不和冰族勾结,以这个云荒之大,只怕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助我一臂之力了吧?”慕容隽不出声地笑了笑,然而眼睛却是冷酷的,一丝笑意也无,“白墨宸!我从帝都一直追到这里,就是为了杀了你,替堇然报仇!”

“报仇?明明是你害死了她!”一瞬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白墨宸气极反笑,“我当时一时心软,没灭你们慕容氏满门,你今日倒是送上门来了!干脆就在今日了断!”

他厉喝着,手上一动,刀锋往里一收便要割断手里冰族的咽喉,然而那一瞬间慕容隽低声再度喝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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