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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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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们就这么干了!那天,许刃用铁扳手把那台售货机器人弄得短路,然后看着我说:‘老弟,成败在此一举了。’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毫不犹豫地把手指插进了电门里……” 
    “啊!”叶鸽一声尖叫。 
    许典微微一笑,说:“别担心,我没死。我当时就昏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固定在那架滑翔机上了,正在天上飞呢。我回头一看,远近的,另一架滑翔机在我身后飞,我能看见许刃的身影在那上面,我知道是他把我搬上来的,这时他在我心里说:‘你醒了,老弟。’我那时高兴得快疯了,我们终于逃出来了。可就在这时,我看见脚下的地平线上,至少有六辆车远远地跟着我们。当时我忽然明白了,GPS短路了,但这两架飞机还是逃不脱公司雷达的监视。我问许刃:‘怎么办?’可他也没有好办法,我们只能无目的地飞,直到最后我们被公司的直升机截住。” 
    
    “你们没有逃掉?”叶鸽叹了一口气,觉得很惋惜。 
    许典略带讽刺地—笑,眼睛里竟似充满激愤。他说:“只有我没有逃掉,许刃逃走了。” 
    “什么?” 
    “我被抓上直升机,这才发现在另一架滑翔机上的不是许刃,只是一台仿真机器人。公司调查人经调查后告诉我,我这才明白,原来他早知道道这种方式是逃不了的,几个星期前就用假名在网上向进化界面的机器人工场定做了一个机器人偶,偷了别人账户的钱付账。逃亡那天,正是预定送货的日子,他把我和人偶绑在滑翔机上。自己却钻进了货箱里,伪装人偶,从送货门大大方方地被抬出去了,古老简练的东方智慧:三十六计之调虎离山,暗渡陈仓。” 
    
    叶鸽目瞪口呆,简直想像不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骗局。她问他:“他完全可以定两只人偶的,这样你们都可以逃出去。” 
    “不,他这么干是有目的的。 
    他离开进化界面,需要一个人在里面为他通风报信,告诉他公司内部的信息。我在公司内还能接触更多的知识和游戏,他也可以共享。再说他需要有人为他吸引公司保安部的注意力,别人都去追我了,鸡蛋壳里面就最安全,而且他一个人逃走,总比多一个累赘好多了。” 
    叶鸽心里一阵激愤,像一团黑暗的火,无形但炽热,使她感到说不出的压抑。忽然她意识到什么,问:“你的心灵感应呢?完全没有一点察觉吗?” 
    许典淡淡地说:“你注意到了。其实我们之间早就可以完全进行单向交流,封闭自己的心灵之门;但他学会了新的本领,他学会了跟自己的心灵撒谎,让我上当。” 
    他苦笑着,眼睛里充满了忧郁。潮汐渐渐退去,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淡淡的,仿佛银色的迷离的电影院里的荧光,在他身上勾勒出轮廓,尽管强壮,却让叶鸽觉得他说不出来的脆弱孤单,就像一只古瓷器。而另一面,仿佛是月亮的引潮力作用,她心里的母性就像潮汐一样涌来,温柔地裹住她,让她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温暖的颤栗。 
    她轻轻地拥住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清晨。月亮还没有落,外面依旧很黑,但远处的城市却像婴儿一样渐渐躁动起来,早潮开始呼吸了。叶鸽倚在床上,许典沉睡着,也像一个婴儿。她想着他后来说的话。 
    “后来许刃成了鼎鼎大名的‘棋邪’、‘青狐’……功成名就,号称‘青狐’执黑天下无敌。 
    在社会上也有名有姓了,人们对他的怪僻津津乐道,奇怪他为什么专门跟进化界面的围棋电脑过不去,干掉了‘螺旋’和别的什么。而公司认为我们还在以他们无法体验的方式交流联系着——其实一直以来我的心都拒绝他的访问,我们像磁场的两极一样自动排斥——所以他们让我离开了公司,只不过在我体内装上永不失效的纳米级GPS,我成了永生的囚徒。这时许刃找到我——我逃不了的,无论是心灵还是肉体——他说,他早就算好了只要他混出名堂了,而且专门和进化界面闹别扭,他们就会认为我是内奸,我就会获得自由了。我说,这自由让我又熬了五年,而且永远逃不掉了。他笑笑,说,那至少还是自由了。我没理他。这时他又提出了他的要求。” 
    
    “什么要求?” 
    “一个打赌。他帮我弄掉了我身上的枷锁——这方面他很有办法——然后他说,我帮你恢复自由,你也要有所回报。我说,你叫我干什么?他说,我和进化界面的家伙战斗,想把他们的精神支柱打垮,可现在他们的量子电脑越来越可怕了,我有点力不从心。我要你帮我的忙!我问他,怎么帮你?他说,一个游戏,谁赢了谁就当许刃,而失败者必须当他的‘棋谱’。” 
    
    “棋谱?” 
    “是的。电脑下围棋,自古以来,就有一个缺陷。因为围棋和象棋不一样,它每一步的可选方案加起来是个天文数字,而且每一子都是平等的,不像象棋有车马炮之分。也就是说,围棋的落子的合理性也是天文数字。更重要的是,下围棋更多的是依赖感觉、想像力和经验,依赖于棋手对各种图形的理解和感觉,注重均衡和自然。这是老式电脑无法突破的极限。而量子电脑通过量子效应,进行模拟计算,可以极其接近人类的想像力层次。更可怕的是,它还有一个庞大的内存当它的棋谱,而人类永远没有这么好的记忆力。许刃也一样。” 
    
    “你是说如果你输了打赌,你就必须成为他的‘内存’,帮他强记住浩繁的棋谱?” 
    “是这样。你也明白了,我们打的赌就是下围棋,每两周一次,决定下两周谁晒太阳,谁躲在地下。至今我从未赢过。”许典苦笑着说,“我拒绝不了他,他狡猾得像狐狸,但更多时候像一个暴君,一个渴望操纵别人心灵的魔王。他能抓住让我服从的理由,并且巧舌如簧;如果实在没有理由,他就会使用其它的手段。我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叶鸽忽然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她问:“我们在一起,他也知道吗?” 
    许典微微一笑:“不会的,放心好了。我们之间是有隐私的,我说过我们可以完全单向交流,我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决不会知道。再说……我也渐渐地学会他的本领——跟自己的心灵撒谎。” 
    潮汐退去。天渐渐亮了,这时许典忽然一动,把叶鸽从沉思中惊醒了。她微微一笑:“你醒了?睡得好吗?” 
    “……” 
    “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弄点儿早点。” 
    “别弄了,我头疼!” 
    “是啊。喝了那么多,不疼才怪。你躺着吧,我得去班儿上打一幌。” 
    许典坐起身来:“我跟你一起走。” 
    “不用,你睡你的。” 
    “……” 
    “好吧。你的车钥匙呢?”叶鸽迟疑了一下,问,“你……住哪儿?” 
    “市场街249号公寓,六楼,有一扇能俯瞰闹市的窗子。” 
    闹市的街道人头攒动,声响嘈杂。叶鸽沿着一排古典的建筑穿过市场,向前走,小心地绕过地上的一摊摊脏水,偶尔停下来打量打量路边摊档上卖的蔬菜和水果,一边跟红脸膛的老伯讨价还竹,一边嘴里还哼着轻松自然的歌。 
    她买了一些蔬菜、半成品肉、调味料和一瓶酒,轻轻跳着走,一想到呆会儿就能坐在许典那间老房子的木地板上,点上蜡烛,喝老酒,过一个浪漫轻松的晚上.她就高兴得快要跳起来。她喜欢那间老房子,喜欢那种充满了老式的、让人能想起檀香的氛围。尽管濒临闹市,但一进屋,声音仿佛一下子就被隔绝了,远远的,像另一个世界的事。她忽然想,这间老房子,还真有点像许典。 
    
    她记得那天她一进屋,险些被脚底下的电线绊个跟头。随后,她发现屋子里放满了电脑,好像她有生以来还没有同时见过这么多不同类型的电脑呢,量子电脑、光脑、并行电脑、生物电脑,甚至还有一台老式的集成电路型的电脑,险些绊了她的那根电线就是连接它的。 
    此外,一地的微波插座,红外线键盘,头盔接口和触觉板。屏幕的荧光幽幽闪烁,散热风扇“嗡嗡”地响,感觉就像进了正在密谋颠覆造反的黑客大本营。 
    当时她开玩笑:“你一定是个恐怖分子!” 
    “你怎么知道了,这可不太妙,我不能让你说出去。我得干点什么让你张不了嘴。”许典故作狰狞状,然后板起脸,“不过还有一个折衷的好方法。我问你:你想加入我们吗?” 
    “我想可以!不过我得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战?” 
    “我们的信仰很崇高的!” 
    “是什么?” 
    许典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纵欲!” 
    “呸!” 
    一想到这些,她就不禁微笑起来,我真的爱上他了吗?她问自己,但没有找到答案。是啊,跟着感觉走吧,别想得太多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想起她问许典关于一个外形怪异、类似鱼缸的东西是什么怪物时,他对她说的话。 
    “这是仿人类的模拟皮质电脑,你看,这儿,是蚀刻在神经网络上的逻辑电路,喏,生物芯片……还有这儿,它的信息接口……” 
    “很有意思。”她不禁来了兴致,又问,“这有什么用?” 
    “懒得跟外行讲。” 
    “讲讲,讲讲。” 
    “好吧……你知道像你们使用的那些老式光脑,其操作都跳不出传统数学和逻辑运算的框框,不能像人一样应付各种各样的随机问题,比如连续语言的识别、自然语言的理解、图像模式的识别、景物理解、处理现实世界不完备的知识等等。人脑就不一样了,处理这些问题得心应手。电脑下围棋与人脑的区别就在这里,人脑有一种容错性和鲁莽性,也就是说,信息不存在特定的单元,而分布在全网络各单元连接的变换里,能处理模糊信号,从不完全或相互矛盾的数据中,重整完整的信息记忆。而某一单元的错误也不会影响全系统的运作,老式电脑就完全不行。 
    
    “……但生物神经网络渐渐地可以接近人脑的想像力层次。它模仿人脑结构,有许多单一的处理单元组成,单元之间由网络节连接,这小东西相当于轴突和树突,它把一单元的输出乘以一个加权系数,将结果输出另一单元,以此类推,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作指数的累加。总输出超过一定值,它就兴奋,刺激深层的单元作跃进式的思维,实现经验的累加和想像力的激变。而我的模拟皮质电脑吗,你看……”他指着“鱼缸”里那柔软的电路芯片,接开了开关,一些幽蓝的的光芒在类似大脑皮质的东西的深处闪过,“这是模拟的电生理信号……注意看,它的颜色在变、这是深层单元正在自组织呢……” 
    
    “它叫什么?”叶鸽忽然提问,一个又突兀又古怪的问题。 
    “嗯?” 
    “它没有名字吗?……我的每样东西都有名字,我的狗叫肉包,猫叫小虎子,我的车叫溜达,还有……它真的没有名字吗?” 
    “没有。” 
    “你该给它起个名字!好吧,我给它起一个,嗯,让我想想。” 
    她盯着那幽幽发光的软体,心里忽然一阵悸动,好像有一种潜水的感觉,周围是黑暗和压抑的海水,她说,“就叫它Lamar吧。” 
    “Lamar?” 
    “你没看过《老人与海》吗?老桑地亚哥对海的称呼,西班牙文,是海的阴性名字,你明白吗?像个女人一样,你对它着了迷。” 
    许典想了想,说:“我喜欢这名字。” 
    叶鸽想着想着,转过一个街角,就看见了许典那栋老房子的阳台了。她心里一阵温暖,快步走过去,忽然看见许典正站在楼下,穿着一身青色衣服,面容冷峻,看起来有些削瘦严肃。 
    她喊了起来:“阿典,阿典,快过来,我都提不动了。” 
     
    下篇 
     
    空调嗡嗡地响,但空气仿佛凝固了,江川明悟一阵目眩,呼吸困难,汗水涔涔地落下。他抬起头,撩了撩满头银发,艰难地说:“氧气……”在这一瞬间,他又看见对手的嘴角边露出了讥讽的笑意。是的,这年轻人是如此的锋芒毕露,狂妄不羁,连一点最起码的礼貌和感情的掩饰都懒得去做,毫不在意地把它像刀子一样刺出来,好像恨不能和天底下所有人都过不去似的。 
    
    他吸了几口氧气,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到棋盘上,黑与白,构成了一个宇宙,外围是冰冷的黑暗,而核心则是已热得白化的世界。这正是这盘棋的最佳比喻,他的白子几乎都被挤到了中腹,而黑子占了实地,“金角银边草肚皮”,连外行都看得出来这盘棋他是凶多吉少了。但他心里明白,他并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在这盘棋中以及之前的十番棋较量中他的心仿佛一直被一根线牵着,充满着一个执拗的念头,并一直偏执地走下去,等他醒悟为时已晚。我为什么会犯这种基本的错误,被对手耍小孩子一样耍得团团转。他又看了一眼对手,他态度闲雅,微微笑着,江川明悟觉得他的笑竟这样地刺眼,一如他身上的一袭青衣。他想起对手的绰号,“棋邪”,“黑魔手”……以及“青狐”。 
    
    “青狐”许刃微微笑着,凑过去小声说:“身体要紧啊,您是不是想把棋院改成医院啊?” 
    江川明悟胸口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向后直仰了过去,氧气管丢出老远。人群大哗,几个人抢上来,围住了江川明悟:“他心脏病犯了!快!快送医院!” 
    许刃站起来,眼角也不瞟他一下,径自离开。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尽管显得是那么的不合时宜、没有人情味:“211手,黑棋中盘胜。” 
    许刃已几乎走出太厅,这时,人群猛地聒噪起来,一个尖厉的声音嚷道:“江……江川先生谢世了!” 
    许刃微微一震,不由苦笑起来,他算是跟围棋界结上血仇了。 
    人们为他闪开路,就像注视博物馆里一件腐朽的古代棺木一样冷冰冰地看着他,自动保持距离,脸上挂着防备传染病人一样的表情。这有什么,老家伙死了又怎么了?他本来也没有什么价值了。今天我一定又会见报,没准还会上《网络时尚》的封面呢。 
    他一直走出来,钻进自己的汽车。把那件青衣脱下来。这件衣服是他的魔粉,在衣服的纤维里,带电荷的有色颗粒悬浮于液体染料中,构成亿万计的“电泳细胞”,通上微弱电流,基于电泳作用,色素会变化凝结。在这种色彩的变换中,他加进了一些潜意识信息,仿佛女巫在黑色的瓶子里加入了咒语,他也会给每一个对手施咒。 
    在公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着许典,这小子在干什么呢?一定又在摆弄他那些电脑。哼!电脑!许刃的目光在瞬间就变得冰冷,嘴角上抿,形成了一个刀锋般的弧度。他为什么对那些该死的电脑这么情有独钟呢?他始终弄不清楚这个沉默忧郁的同胞弟弟心里在想什么。老弟,我们都是异类,被电脑异化的妖怪。我们是同一阵线上的。许刃感到一丝压抑,转头去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这时一种类似志得意满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仿佛一个领主在凝视自己的版图,是那样的傲慢、独立、高高在上。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就像下棋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棋子,可以任意支配。现在,在“青狐”的眼里,公路和城市慢慢地变成了棋盘。 
    
    他让车子进入自动导航驾驶状卷,闭上双眼,开始和许典的对话。 
    “老弟,你在家吗?” 
    “有什么事?” 
    “没事,我现在离你家很近,过来了。” 
    “……” 
    “你等我。” 
    他拐了一个弯,径直向许典家开去。 
    巷子很窄,车开进去很困难,所以许刃下来步行,穿过市场,沿着七拐八弯的街道一直走。最后停下来。上楼去。许典的屋子光线昏暗,无数的电脑幽幽闪光,许典面无表情地说:“喝什么?” 
    “橘子茶。”许刃随口说,“你这儿太不好找了,像走迷宫。” 
    “是啊。前些日子,一个外地人在这儿,凭着数字地图和电子罗盘还迷了路。” 
    “是吗?太傻了。这是什么?” 
    “Lamar。” 
    “什么?”许刃微微一怔,但随即明白了,“好孩子气的名字。 
    这家伙真怪,我还以为你养鱼呐?这不是活的吧?你的电子宠物?” 
    “……” 
    “你为什么戴着帽子?你的头发怎么了?怎么都剃秃了?像个被化疗的病人。” 
    “没什么……我加入了一个教派,鼓吹保护环境的,他们的教规规定必须剃光头。” 
    “是吗?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因为这事儿我从来也没通过脑子。” 
    “嗯……真是个古怪的教派,我知道这个组织吗?” 
    “也许吧……” 
    许刃不再问了,沉默了一会儿,许典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今天我闲,过来看看你。对了,那天跟加藤澈的棋你注意了吗?” 
    “我一直陪着你。” 
    “我猜那老家伙一定能记住所有的棋谱。太厉害了!” 
    “他记得没我多。”许典淡淡地说,“听说连日本棋圣江川明悟都被你气死了。” 
    “啊,你知道了。消息传得真快啊!” 
    “……” 
    许刃看了他一眼,就转开了目光。是啊!这小子阴郁得能让所有人的心情变糟,于是他们之间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许刃用余光仔细地打量许典的房间,可是最后他的目光总是落在那一台“电子宠物”上。 
    最后,他们还是找不到话说,于是许刃借故告辞了。 
    许典默默地送他出来,许刃忽然说:“那是一台电脑吧?” 
    “……” 
    许刃一直走下楼来,站住,抬头上望,许典正站在窗口俯视着他,目光对视,许典走开了。许刃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时,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阿典,阿典,快过来,我提不动了。” 
    他循声望去,是一个长发飘逸,笑起来有点像发脾气的姑娘,她冲他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生气地说:“你在这儿发什么愣啊?还不过来帮我拿东西,你又没带钥匙吗?幸好我带了。” 
    许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冷如月锋,但忽然间他就温柔地微笑起来,仿佛那一刹那,他就戴上了一个面具,或者像魔法一样换了一张脸:“你这傻丫头,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咱们今天出去吃。” 
    转过街角有一家名叫“光线” 
    的餐馆,许刃燃起一支烟,微笑着说:“今天你干什么呀?买那么多东西,提前庆祝情人节吗,” 
    叶鸽放下筷子,瞟着他说:“咱俩认识多久了?” 
    “我感觉很久了,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你。可是现在你坐在我面前,我又觉得好像刚刚才认识你,忍不住又想约你出去。” 
    叶鸽的脸红起来,低下头嫣然一笑,轻轻地说:“咱们已经认识整整一个月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个月了,许刃心里想,我却一点也没有感应。老弟!你也学会撒谎了。 
    叶鸽接着说:“可是这一个星期以来,你却一直没找过我,不打电话,也不回我的电话。我想知道原因,如果……” 
    许刃心里一动,叹了口气,说:“都是Lamar,我最近一直守着它呢,它有点不正常。” 
    “Lamar?”叶鸽奇怪地问,“那个软体动物?它真的迷住你了。” 
    软体动物?真是电子宠物?许刃微笑着说:“是啊!你对它有什么感想?” 
    “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感想?我不知道,只是每一次看见它,就从心眼儿里往外打寒战。我从没有想像过一台电脑会是这个样子,你还说是什么皮质电脑。说真的它看起来满是邪气。” 
    电脑!真是电脑!许刃目光中忽然现出一抹锐利的光,皮质电脑?难道是……阿典!你在干什么?叶鸽感到她的眼睛忽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好像是太锋利的光线划伤了她的视网膜,又仿佛脊背上滑过一条冰凉滑腻的蛇,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看见许刃眼睛里闪过的第二抹光芒。她一下子就僵住了,手指尖冰凉,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畏惧:一刹那间,感觉完全变了,面前这个人竟然发出来冰锥尖锋一样的锋芒。这时她才真正注意到他的一身青衣。她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苦涩地说:“许……刃!” 
    
    许刃盯着她,脸色一点也没有变,他和阿典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是铸币厂里出来的两枚硬币,但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他们是世界的两个尽头,天平的两个极端。叶鸽奇怪自己刚才怎么就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是自己的感觉太迟钝,还是许刃的面具造得太到家了。他具有个天才演员与生俱来的表演的秉赋;可要是阿典来模仿许刃,一定会被人一眼识穿。 
    
    许刃笑了笑,说:“你好,跟你开了个玩笑,我是阿典的哥哥,你想必也知道我,阿典跟你说过吧,他是个需要排解压力的孩子,他的情绪有时候太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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