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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垒世界 作者:[美] 詹姆斯·冈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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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在任何天体上,你都会看到猪、鸡和马铃薯,”她说,“你看这奇怪不奇怪?”
  她把火腿肉切成薄片,一边将火腿片放进炉子上一只长柄锅里,一边斜着打眼角里看了看我。
  “我不知道这事。”我说。
  “这是千真万确的。一些其他的动物和蔬菜只生长在一两个行星上,但这些东西却到处都有。人也是到处都有的。男人可以和其他天体的女人通婚,生儿育女,猪和鸡以及别的一些到处都有的动植物可以交配,但其余的不能。这不奇怪吗?”
  “奇怪。”我说,心里琢磨着她说此话的用意。
  煎火腿片发出滋滋的响声。她将乳酪放进另一只长柄锅,并将鸡蛋打进锅里。她将切成小方块的马铃薯布在火腿片里。“这现象你如何解释?”她问。
  我皱起眉头。“我想只有一个解释。人必定源于一个行星。他们从那儿散布到其他天体,他们在散布过程中带着猪、鸡和马铃薯。”
  她转过身来,她的脸发出红光。也许那是炉子的热引起的。“那么说,你是懂这道理的。这洞若观火,是吗?可是,我几乎无法找到任何会承认这一点的人。他们宁可彼此猜疑,让自己憎恨异己者,也不愿承认我们都是有亲缘关系的。”她摇摇头。
  “你唱那些歌,原因就在于此?”我问,“暗示这一事实?”
  她莞尔而笑。“你是第一个指责我有话不直说的人。”她重新转过身去对着炉子,嘴里哼着歌,接着便用她那清澈的小姑娘声音唱了起来。
  “我在阿凯迪认识一个男人。
  我在布兰库西认识几个男人。
  主啊!对我来说,他们都是男人。
  无论男人们说什么……”
  “那是犹大在‘预言书’里说的话,”我沉思着说,“词语不尽相同,可那是教会信条……”
  “那么说,你是教会中人,”她迅速转过身来,“我本该猜想到的,你受过圣职?”
  我摇摇头。
  她把两只盘子盛得满满的拿到桌上。“你从修道院出来进入俗世,这经历必定极大地震撼了你。”
  我领骨咬紧了,我什么也没说。
  “行啦,”她说,“我们来吃吧。”
  我慢慢放松下来了。我咬了一口火腿片,昧儿非常鲜美,又烫又嫩。鸡蛋并没有煮硬,只有蛋白是凝结了的。那马铃薯已经煎黄了,起了一层壳。我饥肠辘辘,大口大口地吃着,边看着桌子那头的劳莉,边想要是每天早上都和劳莉相对而坐,吃她所做的食物,听她毫不费力地歌唱,望着她那富于表情的脸庞,那将有多么奇妙……
  “你到过其他天体?”我忙问。
  “到过几个。”
  “它们跟布兰库什一样糟糕?”
  “糟糕?”她在心里把这个词反复倒腾,从各个方面对它加以审察,掂量着它的分量。“若你是指艰难、残酷、不公正……”
  我点点头。
  “有些天体更糟,而有些稍微好些,但好不了多少。”
  “为什么?”我问。“星系里的一切邪恶,其原因何在?那是上帝的意志?这些邪恶的存在是对人们的考验,是用火净化他们的灵魂,使之在死后能进入一个较好的世界?要不,那是因为人在本质上就是邪恶的?”
  劳莉摇摇头:“我不信此说。”
  “哪一说?”
  “你所说的两点都不信。要是存在上帝,他可不会关心像考验个人灵魂这样的小事。他无须让人们遭受所有这些苦难就能办到这一点。再说人并不坏,他们是好的。但是,他们因为无法彼此了解,因为话语无法作出充分的表达,他们甚至无法信赖那些自己最亲近的入,所以他们把一切都搞乱了。”
  “可是,若人并非生来就是邪恶的,那他们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他们害怕受到伤害,他们在自己周围建起一堵保护墙。他们给自己建造起一座堡垒,坐在堡垒之内,受到庇护,却怀着惧怕。生怕有人闯进堡垒,发现他们在那儿,看到他们孤独限助的真实状况。你明白,因为那时候他们就会受到伤害。在他们赤条条毫无防卫之时。我们是由无休无止旋转着的一个个天体所组成的一个完整的星系,从不接触,蜷缩在自己的堡垒之内,孤孤零零,总是孤孤零零。”
  “要是我们能够一下子把壁垒推倒,人人都能看到所有别的人都在希望善意、害怕打击的真实面目,那就好了。”这是一个无比惊人的梦想,我坐在那儿为此而人了神。
  我抬起头来看时,劳莉的眼睛里充溢着泪。“你说得对,”她小声说,“那有多奇妙啊。”
  我们默默用完早餐。最后我把盘子推回去,站了起来。
  “味道真好,劳莉。认识你我很高兴,可我必须走了,我已经来得太久了。”
  “在知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之前我不会让你走。”她坚定地说。
  我耸耸肩。“我不知道。也许我会想办法离开这个城市,也许我能在什么村子里躲起来。”
  她摇摇头,皱蹙起眉头:“你无法离开城市而不被抓住。他们昨晚发现了你,他们会守候你的。即使你到了外面,你也无法躲藏。农奴们对陌生人防范得很严,他们会告发你的。”
  “城市大着呢,我会在什么地方找到个藏身之地的。”
  “你对这个地方或它的人民不了解,你不了解这个城市的思维方式。你有时不得不信赖某个人,你肯定会信错人。到处是天罗地网,你不掉进网里才怪呢。”
  “那我该怎么办?”我无奈地说。
  “我能给你找个安全的去处,”劳莉热切地说,“我可以给你送吃的。你不能呆在这儿,这儿太公开。可我能给你找个地方让你躲起来,一直躲到他们守腻了为止。我有朋友会帮助我……”
  这个提议具有无限的诱惑力,但就在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并不好。
  “不,”我断然说,“这太危险。我不想让你再冒什么险了。”
  她叹了口气,“好吧。对你来说只有一个机会,离开布兰库什。”
  “离开?”我重复道,“离开布兰库什?”
  她点点头,“他们会将这颗行星搞得天翻地覆,直至找到你为止。我了解那些猎手,他们逮不到猎物是无法回去向主子交差的,空手而回就是判死刑。所以他们到处找,直至找到你,或者发现你已经死去。布兰库什是弹丸之地,星系才宽广无边。”
  “离开布兰库什,”我沉思道,“乘太空船去另一个天体,去众星之中,一切都从头开始。”
  那幅图景在我心中自动拼合起来了。各个局部正在到位,每一个局部都美不胜收。我将蹬着一条踢踹行星的火焰腿,攀升到空中,升高,越升越高,直到布兰库什变成在我身后的一个球,一个给孩子玩的蓝绿色小球。我将把带有罪恶和悔恨的其他的生命留在后面。我将从太空的子宫里重新出生到一个崭新的更加美好的世界上,天真无瑕一如婴孩。
  “我喜欢那样,”我说,“我非常喜欢那样。”
  “且慢,”劳莉说,“事情并不简单。你无法一脚跨上太空船就飞走的。上船不容易。”
  “如何上船呢?”我说,“我该怎么办?谁……?”
  她在一张纸上写着,她将纸推过来给我。“拿着,找到这个人,他为商人们工作。你到太空港找他,把这张条子给他看看,他就会帮助你。不过,费用可能非常大。你有钱吗?”
  我的手向腰间伸去,却又停住。“有钱。”我说。我低头看那条子。
  乔治·费尔斯库:
  请帮助此人登船。
  此事对我很重要。
  (劳莉)
  就这几句话。手迹清晰而又流畅,毫无造作之感。签名有力而且容易辨认,字母上的一点她写成一个小圆圈。
  劳莉嘱咐我:“别直接去太空港。绕个圈子去,装作闲逛,确实没人跟踪你。别在太空港一看到人就上去讯问乔治在哪儿。在商人理发店附近等着,等到有人来问你要什么。把条子给他看,”她叹了口气,“那之后的事我们就控制不住了。”
  我打桌子前站立起来,站在那儿俯视着劳莉。她的脸似乎离我很远。“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从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像你那榉的人,你使我对它的看法变得好些了。再见,劳莉。让我最后说一声:再见!”
  我向门走去,没有回过头来看,也不敢回过头来看。
  “威廉!”劳莉就在我身边,她拉我转过身来面对她。“在你得到安全之前别谢我。小心!别冒任何险!嗯……嗯……”
  仿佛要说她无法形诸语言的话,她伸出一只手钩住我的后脑勺,毫不费力地将我的头往下拉向她自己。她踮起足尖,将自己的双唇紧贴在我的嘴唇上。
  她的嘴唇温暖柔软又甜蜜。而后她松开嘴唇,她走了。我走到外面阳光里,下台阶进入那个黑与白的城市。





第十一章

  帝城。
  在朝阳的白色眩目辉光中,我走在它的街道上,在我眼里,它就像一个外来人眼里所看到的那样。那是一个暴露无遗的城市,一个被洗尽了色彩的城市,它袒露在人们眼前,由死死板板的白色和黑色阴影所组成。
  那是一个衰败的城市。时间的朽蚀作用随处可见。
  我慢慢在城里走,我的眼睛在留心观望。我走过绵延几公里拥挤的房屋:用捣碎的灰泥不断加以修缮的摇摇欲坠的石头建筑;裂痕遍布、东补一块西补一块的漏雨塑料棚;在烟尘、风雨和渗祸的侵袭下污迹斑斑的肮脏仓库。
  我看到它的居民:从市场回自己田地的农奴;差使在身,匆匆而行的自由民;一两个技工,外套上自豪地展示着引人尊敬的行业徽标。若徽标是白色的,对此人的尊敬就接近于惧怕了。白色徽标是和放射性物质打交道的工人所佩带的。他的同伴即是死亡。
  但他们全都给我让路。在他们忙不迭避让我之前,他们的眼睛在对我说话。他们说:“我是贫困、悲惨、卑微的人。你可以杀死我,但你不会在像我这么一个渺小而又毫无价值的人身上浪费力气。我一无所知,我一无所有,我一无足道。”有时候说的是:“要是只有我们两人,要是我哪天晚上在一条胡同里看见你睡着了,或是受了伤……”
  他们走过去,他们在走近时就突然不吭声了。他们所说的片言只语传到我的耳朵里……
  ……要不是他时刻不断的警惕,我们很快就会被征服并遭到蹂躏……
  ……十个孩子,我的朋友,全死啦……全死啦……
  周围的景象渐渐改变。这儿有一座公共剧场,那儿是一家商品寥寥的店铺。农奴和自由民开始稀少了。出现了几个雇佣兵,他们大多无所事事,总是成群结伙,可我没有看见无确定主人的雇佣兵。商店慢慢变得繁华起来,剧场也更加华丽了。
  我以前从未见过商人,可现在我认出了他们。他们身穿眩人眼目的具有外来式样的奇装异服;奇特的饰物在他们身上闪烁生光。那些商人和他们的女人三三两两在看商店,或者乘坐豪华小巧的轿车扬长而过。一次一架直升飞机停落在附近一个低矮的屋顶上。男女贵族们从机里出来。他们服饰简单但衣料精美。他们在屋顶上站了一会,在走到下面商店里去之前,俯看着街道。
  我身体斜靠着一家商店门面,使自己习惯于这儿的环境。在这儿雇佣兵更多了,他们屁股上别着武器,大摇大摆,自吹自夸,纵声大笑。有次我以为瞥见了消失在拐角处的黑衣服,不过那可能是个太空人。
  我靠着的那家商店专卖进口服装。街对面是一家馆子,就像我昨晚上进去过的一家那样。我抬眼远望,那边就是帝国皇宫那高耸的金碧辉煌的拱顶,相距有几公里,但它在朝阳下闪烁着不断变化的宝石色彩。它轻而易举地主宰着那座城市,一个破旧越遢世界中的宏伟的象征物。
  我挺了挺肩。我有被人盯住了的不自在感觉。我故作随意地向左边转过头去,而后又向右边。所有的人似乎都毫不陌生,并将继续死里逃生者的脸。可是……在眼睛四周……把蹬视着的眼睛围在中间的就只有苍白之色吗……我想我看到了忧虑的表情,某种接近于恐惧的表情。那不断颤动着的丰满嘴唇给了我一种软弱无力的印象。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两只手掌心在渗出汗水。我赶快将手掌在裤子后面擦了擦,转过身来,举步向皇宫走去。
  我在紧挨着公园里那些排列紧密的树木阴影里走,抬头看着一座库美不胜收的高大拱顶建筑。我望着那些乘坐地面轿车和直升飞机的贵族们来来往往,他们神态自若,悠哉游哉,彬彬有礼,熠熠生辉。他们走进有喷泉的花园——男男女女——高高的个子、颀长的身材、雍容优雅而又一无所长。他们鞠躬,他们懒洋洋地谈话,他们纵声而笑,他们无所事事。那是镶嵌在一只蹩脚而无光泽的戒指上的一颗具有非真实美的宝石。要是有朝一日,一无所有的人民向皇宫发起暴风雨般的猛攻,将它推倒,用脚踩平,那谁能责怪他们呢?那样做不会很难。
  接着我便注意起那些皇宫卫士们来了。他们的警戒毫不森严,全然不引人注目,所以直到我开始数他们时我才意识到他们究竟有多少。我看到隐蔽着的巨炮的炮口从花园和皇宫的墙上伸出。
  我迫使自己转向。
  低低的长台阶逐渐上升,通向巨大的宫门。台阶有几百级,没有任何损伤,在朝阳下闪烁着白光。它们引导眼睛向上,向上,一直引到上面最高权威所在的地方,引到那座绝非同样两种颜色的皇宫,引到一切福祉之源。在那高高的大门两侧,各有一只圆圆的黑眼睛俯视着台阶。它们能用火焰扫掠那白色的台阶。
  我在看的时候产生了一个幻想。我看到自己拾级登上台阶,在两只黑眼睛的守望下,朝那巨门攀登。
  我坚定地走,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宫门,我挺直脊背,共昂得高高的。其他的眼睛也在观望,人的眼睛,但同样是致人于死命的。我不理会它们。卫士们向我走采。他们形成一个半圆,使我只能朝一个方向走,只能向上走向宫门。没有声音,我在寂静中登攀,那几个人边跟着,边在纳闷。我走近宫门。门在我前面洞开,直宫向我张开巨口,黑洞洞的。
  此时一名卫士冲上前来,他手里握着枪。“你要什么?”他说。“你为何到这儿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水晶卵石。”我说。
  他的眼睛显出畏惧。他退到一边。我又开始朝前走,可是什么人正站在门口,挡住了路。那是萨巴蒂厄,微微含笑。他向我伸出手,手掌向上……
  我又神经质地转向。有人在守望?附近没人,但那种感觉继续存在。我晃了晃肩,可那没用。在我肩胛骨之间有个地方作痛。我小心翼翼穿行于树木间,绕过皇宫。直到走了近一公里我才停下来回过头去看。
  我又来到了贫民区。我无法避开它们。我缓缓而行,在胡同里停下来观看过往的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踌躇;没有一个人逛荡着,由于看店家的橱窗或重系鞋带而落于人后。没有一个人身穿黑色的衣服。
  在另一个地方,我在一家阴暗的食品铺子前停步,仔细察看玻璃窗里映照出来的景象。我在朝一个不同的世界看,一个平塌塌的到处是灰尘的世界,人们悄无声息地进入这个平塌塌的世界,摇摇晃晃地过去,而后消失了踪影,接着它义被那些平塌塌的非现实的景象所充满,在那个世界里空气开始发出悲呜……
  那声音可并不是在那个平塌塌的世界里发出的,而是在我的世界里。我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那平塌塌的世界一下子亮得难以忍受。一刹那之后什么东西在我背上猛击了一下,那平塌塌的世界在我眼前碎裂了。我一个踉跄正要朝那扇玻璃粉碎后的店窗里跌进去,这时我控制住了自己。
  我飞快似转过身来。在离得远远的屋顶上,烟和火焰蹿向空中。在我附近,那些倒在地上的行人们站起身来和其余的人一起转身,他们的脸仰着,瞪眼看着蘑菇般腾起的浓烟。他们开始朝那儿跑。我也跑。我们跑,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跑,除了有个地方出了事之外,那件事还在持续,那是件不一般的事,一件将我们所有人都牵扯进去的事。
  我们绝对无法走到那个火焰蹿突、烟云滚滚的地方。我们还没跑到近处,几架直升飞机就从天而降。身穿制服的雇佣兵们从机里纷纷跳出,他们枪支在手,准备战斗。他们拦街组成一条挡住人潮的警戒线。在他们身后,那些尚未倒塌或解体的建筑正在熊熊燃烧。城市仿佛被一只巨大的从天而下的火焰手掏出了一个大窟窿。
  劈里啪啦的火声和房屋倒塌的轰隆声中又响起一个新的声音。那是由痛苦的尖叫声、求援的叫喊声以及孩子们的哭泣声所组成的悲恸的人声。逃生出来的人鲜血淋漓、肢残体伤、魂不附体地跌跌撞撞通过警戒线。其中有些人就倒在街上,有些则被人群中的朋友们扶走了。
  无可奈何地站在那儿,我们在一起发出怜悯悲伤的浩叹。那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发生在人民身上的事。
  直升机在我们头上盘旋。他们对我们说话。
  “不要惊慌,这并不是一次进攻,爆炸的只是一枚防御火箭。以皇帝的名义,大家散开!这只是一枚防御火箭,大家回家去,或回去工作。不要阻塞街道。皇帝在照看着你们,他命令你们回家,或回去工作,以皇帝的名义,大家散开……!”
  只是,只是。火焰在吼啸,受伤者在尖叫,在呻吟,孩子们在嚎哭。人群呆呆的一动不动,他们在站着观看。这是他们的一场戏,他们必须将它演完。
  可今晚,我想,那些教堂有得忙乎了。
  我慢慢退出人群,看着我所经过的每一个人。我大意了;他们会在这儿抓住我。但是人群中并没有无确定主人的雇佣兵,身穿橘黄色和蓝色制服的雇佣兵们都在另一边。没人注意我。在我从人们身边走过时,他们第一次不作避让。
  为了避开城里那个巨大的窟窿,我不得不走很远的路。我到了离开窟窿那头约摸一公里的城郊。房子越来越稀少了。右侧远处,在地平线衬托下,是一座黑色的庞然大物,犹如一个蹲伏着的哨兵,守卫着周围耕耘过的田野。较近处,但仍有数公里远,正前方即是太空港。六艘高高的太空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衬着蓝天勾勒出一个个闪亮的轮廓。它们是进了膛的子弹,只待冲击来到,将它们送上天,将碧空像彩色玻璃般击得粉碎,只把无尽的黑夜留在自己所呆过的地方。它们身上具有某种雄强的男性力量,使得我全身热血奔涌,直达手指和足趾的末端。
  我生气勃勃地措着平坦宽阔的大道走去。路上前前后后不见一个人。我单独一人朝着一个和众星聚会之处走去。
  大道四周是宽广的田野。有些被翻耕成一轮轮黑色的沃土。有些则呈起伏的淡绿。一小会儿后,我看见了工作着的人,先是在远处,远远看去似又状的小点,而后是在较近处。在一块地里,一个怄着身子,汗流浃背的农奴推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旧金属犁,在犁土质坚硬的草地。接下去是一把闪亮的塑料犁,由一个农奴拉着,他的妻子在掌犁。我知道掌犁人不是男的,因为在那张被太阳晒黑了的面孔下面是一条破碎的女外衣。在一个辽阔的农场上,我看到强有力的机器在拖着别的机器。那些机器由穿着较好、神情比较欢快的男人掌握着。我看见他们时而发出微笑。我走过的时候,一个人挥了挥手。
  做奴隶要比自由民好。耕作自己的小块土地,收获自己的可怜作物的农奴不久就会一个不留了;他们会为了填饱肚子而放弃自由。那些农场会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布兰库什只由几个人所拥有,或者由一个人拥有为止。
  太空港在我前面渐渐变大。太空船长矛似的刺向苍穹。在那些邀游天空的巨人脚下,低矮建筑的屋顶就像蘑菇般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接着我登上一座山脊,看到了太空港的围篱。
  我的双腿突然感到困倦乏力。我停下来,在路边坐下。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那道围篱一直向前延伸。那是一道用连接起来的金属做成的坚固围篱,高大而又令人望而生畏。每隔几码就有一名雇佣兵把守。我进入围篱内的可能性就像不乘太空船而要到另一个天体去那么渺茫。
  我在那儿坐了许久,试图想出偷越进去的办法。最近的树离开围篱也至少有1500米。天黑之后,偷越的可能性或许比较大些,但我怀疑围篱会有灯光照亮。整座太空港将灿然如同白昼。
  不过人们要登船。他们登上那些太空船去别的天体。他们是要进入围篱的。
  我站立起来,坚定地沿着那条路向下面走去。我朝门卫室走去并进入了开着的大门。
  守门的雇佣兵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黑色衣服,卷曲起嘴唇。
  “你知道你是在往哪儿去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要是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不过事情知道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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