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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前夜 作者:[日] 濑名秀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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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时,嘴里却冒出了另外一句:“好可爱,利明。看来你果然是我要寻觅的男人!”
  圣美吓了一跳,捂住了自己的嘴。
  “傻瓜,圣美。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利明困惑地说道。圣美连忙摇了摇脑袋。
  “不是的,刚才那个……”
  “怎么啦?”
  “我爱你!”
  圣美慌忙挣脱利明的拥抱。
  那不是自己说的话。刚才有什么东西擅自操纵了我的嘴!
  圣美顿时感到一股寒气猛烈地向自己的背上袭来。圣美突然对自己的肉体产生了无比的恐惧。某种不知名的东西黏糊糊地贴在体内,正在自己的身体里蠕动着。圣美真想脱掉身上的一切东西,奋力跑出去。而利明又一次拥抱了过来。圣美的身体在利明怀里变得僵硬起来,她一边出着冷汗,一边在不停地颤抖。

  一周过去了,又到了按惯例举行药学系公开讲座的日子。
  药学系共有十六个讲座,每年由其中的四个讲座轮流举办演讲。今年,利明所在的讲座也要参加演讲。
  公开讲座的当天,利明准备到药学系去,在教授演讲的时候协助播放幻灯片。圣美不经意间主动说道:“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那天是晴天。和利明初次见面的时候天气也是这样,药学系的校舍上空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蓝天。
  石原教授的演讲安排在下午的第一场。利明和圣美提前十分钟走进了演讲厅。趁利明整理幻灯片的这会儿工夫,圣美在教室里踱来踱去,并不时透过窗户眺望着外面的景色,圣美总觉得自己的行为缺少一种真实感,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走路的过程中,双脚是否在一步步地交替前伸。圣美产生了错觉,自己的肢体仿佛已经和自己的意识分道扬镳了。
  “我们的身体里居住着大量的寄生虫。”
  石原教授开始了他的演讲,语调和上次完全一样。利明按照教授的指示一张张地切换着幻灯片。其中有一半的图片都是圣美上次听讲座时见到过的,只不过在有了新发现的地方用其他的数据进行了替换。圣美目不转睛地盯着幻灯片的画面,认真听石原教授讲解。比起上大学的时候,自己对讲座内容的理解更深入了。即便是最新的数据,圣美都能看懂它的意义。教授的解释很快就被大脑吸收。而且,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对未知事物的理解,倒不如说是唤醒了过去遗忘掉的知识。连圣美自己都很惊讶,没想到对自己来说,讲座的内容竟如此易懂。
  不一会儿,幻灯片的放映结束了,教室里恢复了照明。
  石原教授大致讲完一通之后,重又说出了那句一成不变的台词:“……那么,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请……”
  这时,圣美的右手活动起来了。
  当圣美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只手已经高高地举了起来。手指伸得直直的,手臂还紧贴在耳边,完全是小学生一般的举手姿势。
  一时间、石原教授愕然了。好几个学生扭过头来,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圣美,而在圣美身后整理幻灯片的利明则显得狼狈不堪。
  “……那好,请那边的那一位。”石原教授苦笑了一下,指了指圣美的位置。
  圣美站了起来。木制的椅子发出“咣当“的声响。圣美一边起立,一边想:大概是在做梦吧。也不知什么时候,圣美开始讲起话来。但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刚才您在演讲中提到,寄主的细胞核已经使线粒体变成了自己的奴隶。的确,线粒体的DNA中除了IRNA和RRNA之外,只记录了极少量的与电子传递系统有关的一部分酶的遗传密码。由此看来,线粒体是根本无法单独存活的。您解释说,那是因为细胞核夺走了本应由线粒体保存的遗传信息。但是,如果仅凭这一点就断定线粒体已经沦为细胞核的奴隶的话,是不是过于武断了呢?这个问题,我们可不可以反过来思考呢?我的意思是说,线粒体也有主动将自己的基因送入细胞核里的可能。目前,我们还没有得到细胞核染色体组的完整序列。说不定线粒体悄悄送入细胞核内的重要基因就隐藏在我们尚未作出分析的部位上。如果这些基因编码出的蛋白质是能让线粒体随心所欲地操控寄主基因的夏制与编码的某种未知的核转运受体的话,结果会怎么样呢?这样一来,寄主与线粒体之间的关系将会产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能否认,这种假设也是成立的。也就是说,我们是否也可以这样考虑: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原本是寄生虫的线粒体会把寄主变成自己的奴隶呢?”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一动不动,只有幻灯机的散热扇还在发出低沉的声音。石原教授面朝着这个方向,听得目瞪口呆。
  教室外面刮起了一阵风,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屋里的人有的扭扭脖子,有的咳嗽两声,一下子骚动起来,教授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周。当他发现利明之后,立刻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利明,仿佛在说:这究竟是怎么同事!学生们“轰”的一声像炸开了锅一样。
  圣美慢慢地坐下下来,她挺直了腰杆,微笑地注视臂石原教授。
  “啊,这个嘛,的确是不错的问题啊。”教授尴尬地笑了笑,一个劲儿地咳嗽。看得出来,教授的心里没底,应付不了这个问题。圣美投去了轻蔑的目光。
  教授觉察到圣美的眼神,愤怒似的大声咳嗽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始回答。不过说的净是些不着边际的话:“确实可以进行这样的逆向思维,但是这种想法太不现实了,目前还没有一位研究者有过这样的想法……”
  石原教授直到最后都没有阐述自己的观点。如果把圣美的想法和目前的研究成果联系起来的话,会产生怎样的结论?对此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就连这些在答疑过程中必须解决的最基本的问题,石原教授都极力回避。无论是思维的灵活性还是预见性,利明都要胜他几筹。
  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真正能理解线粒体的人只有一个——利明。利明才是我追求的目标。“我”?
  圣美猛地拾起了头。
  她身体重又能活动了。但就在那一刹那,圣美的身子开始前倾。好在她不自觉地把手撑在桌上,这才没有一头栽下去,只差那么一点儿额头就要撞到桌子了。我究竟是谁?
  圣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那天,圣美和利明一齐走出了家门。
  和平常一样,圣美按时起床,做好了早餐,和利明一起享用。煎鸡蛋外加烤咸鱼,纯粹的日式料理来到门外,只见微弱的晨曦透过云层缝隙照射下来,两人在下楼梯的途中碰到了住在二楼的一对年轻夫妇,彼此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我就上班去了。”说完,利明坐进自己的车里。
  圣美笑着向驾驶室里的利明挥了挥手,随后,圣美也钻进了今年年初才买的小车里。她把提包放在副驾驶席上,发动了引擎。
  昨晚圣美给很久都没有联系的智佳写了封信。不知怎的,她突然很想和过去的朋友联系,不管什么都行,自己只想重新获得值得信赖的东西。虽然信上写的净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圣美希望能以此为契机,与智佳建立起频繁的通信联系。
  圣美发动好引擎之后,又检查了一遍包里的东西,寄给智佳的信原封不动地躺在里面,执照也没有忘记。圣美下意识地拿出执照本,对里面的证件重新确认了一遍。肾脏捐赠卡好端端地夹在驾驶执照和日本汽车联盟的会员证之间。
  圣美开动了汽车。利明的车紧随其后,就在公寓门前的路上,圣美往右,利明往左,各自上路了。圣美车上的后视镜里浮现出利明的身影,他正冲着圣美挥手。圣美驾车前行。
  大约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她穿过住宅区的道路,来到宽阔的主干道上。早晨的街景还跟往常一样,马路上虽然有些忙碌,但川流不息的车辆井然有序。这个地方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缓坡,车流加快了速度,多数汽车都把时速提升到了五六十公里。公路稍稍向右弯曲。
  透过挡风玻璃,圣美看到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天空。
  弯道前方的信号灯变成了黄色,圣美的视野一下子消失了。




第二十章

  “麻理子正睡觉呢。”
  在走廊上和安齐重德擦肩而过的护士对他说道。作为回应,安齐轻轻地点了点头。
  再过一会儿,探望时间就要结束了。尽管安齐想尽了办法,但从公司脱身来到医院已经是这个时候了。最近一段时间,安齐总是赶来在麻理子的病房里闷坐一阵之后,又匆忙回公司加班。
  实际上,安齐有时也很纳闷:自己到医院干什么来了?麻理子还处于自闭情绪之中。安齐千方百计想和麻理子交流,但所有的努力都不起作用。然而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内心已经理所当然地产生了一种放弃心理。因为即便在麻理子住院以前,自己也很少和女儿说话,现在突然想要交谈起来,谈何容易!那么,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
  仅仅是出于一种做父亲的义务?
  安齐不愿这么想。但他又发觉,和女儿在一起,自己的神经会比在公司里上班疲惫许多。安齐已经无法揣摩自己的心情了。
  打开病房的房门,安齐往里面瞅了瞅,果然如护士所说,麻理子躺在病床上,正发出一阵阵鼾声。
  为了不惊动麻理子,安齐轻轻地把门带上,静静地走到麻理子床边坐下。
  麻理子脸朝着安齐这边,安详地睡着。
  安齐凝视着她的脸庞。很久都没像这样面对面地看着麻理子了:略微张开的嘴唇、闭合的眼睑、眼睑上伸出的细长的睫毛、尚显幼稚的鼻子,以及因低烧而微微泛起红潮的脸颊。安齐到现在才发现女儿和自己死去的妻子长得很像。麻理子刚出生的时候,亲戚们都说她的模样像她妈妈,那时,自己还没怎么看出来,然而,今天仔细一看确实惊人地相似。这些年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安齐心中涌起了这样的念头。他耷拉着脑袋,用两手捂着脸,心里觉得很闷。
  这时,麻理子呻吟了起来。
  “啊啊……啊……”
  安齐惊讶地抬起头。
  麻理子的表情很痛苦。半梦半醒间,也许是梦到可怕的事情了吧,麻理子不住地反复挥舞着手臂,看样子是想挣脱身上的束缚。她痛苦地挣扎着,呻吟声越来越大了。
  “麻理子,怎么了?”
  安齐站起身来,想要伸手按住麻理子。可是,麻理子竭力反抗,一把挣脱了安齐的手。
  “你没事吧,麻理子!”
  麻理子发出了近乎惨叫的声音,接着,连她的脚也开始乱蹬了起来。安齐对这样的突发事件显得束手无策。
  “别过来!”麻理子说着梦话,“讨厌……别过来!别过来!”
  “麻理子,振作起来,快醒醒!”
  安齐用力按住麻理子的身体,必须让她尽快从梦境中醒来。为了控制住麻理子的发作,安齐紧紧抓住麻理子胡乱摆动的手脚,大声地叫喊着她的名字。突然,麻理子的身体弹了起来。
  巨大的反弹力竟把安齐推到了一边。安齐一屁股坐到地上,惊讶地望着床上的麻理子。
  ……怎么回事?
  麻理子的下腹部像虾子似的一蹦一蹦,身体也随之不住地颤动,这种运动并不为麻理子的意志所左右,看起来很不自然。
  “麻理子,快醒醒!快起来!”
  安齐一面大声地喊着,一面摇晃着麻理子的肩膀。这样下去会很危险!安齐在麻理子耳边拼命地叫道:“麻理子!麻理子!”
  麻理子的举动一下子停了下来,慢慢地睁开眼睛。
  “太好了!”
  安齐情不自禁地用力抱住了麻理子。
  “爸爸……”
  麻理子终于说了一句,把手臂挽在安齐的背上。
  “好了……好了……”
  安齐松了一口气,抚摸着麻理子的脑袋。
  “……爸爸……是你救了我……”
  “你一直在说梦话,我还担心你到底怎么了。”
  “……那个人……那个人走了吗?”
  “哪个人?”
  “就是刚才来这里的……那个……”
  麻理子好像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还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没有人来过。这里只有你爸爸。”
  “真的?……”
  “是啊,真的。”
  “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过后,护士走了进来。
  “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
  “麻理子在说梦话呢。”安齐解释道,“可能是做了个噩梦……”
  “又做噩梦了?”护士的表情稍稍有点不耐烦。
  “又?麻理子平时都是这样?”
  “是啊,半夜里经常说梦话。医生没告诉你?”
  “倒是听说了一点……可没想到竟这么严重。”
  “有一段时间,状况还有所好转,但这一周以来似乎又加重了……有次她还拔掉了输液管。”
  “晚上没有人监护吗?”
  “刚做完手术的时候,每晚有护士轮流值班。最近嘛……不过,我们定期都要来病房查看。”
  “这怎么行!我来守夜,这样总行了吧?”
  “呀,这可不行,会影响到其他病人的。”
  安齐有些激动了。“难道说就这样放任不管吗?我还不知道你们居然是这种做法。太过分了!”
  护士无奈地叹了口气。
  “总之,今天请您先回去。规定的探望时间已经到了……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向医生反映情况,以后也会更加注意,请您放心。”
  “可是……”
  安齐看了看护士,又看了看麻理子。麻理子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
  最终,安齐让步了。可麻理子却朝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父亲投来了不安的目光。
  “我怕……”
  麻理子小声说道。顿时,安齐感到一阵心痛。
  “没事的,明天我还要来。”好半天,安齐才说出这么—句话。
  “……真的?”
  “啊,真的。”
  安齐朝麻理子微笑了一下。

  “……此前,我们已经发现,过氧物酶体增殖剂安妥明能诱导小鼠肝细胞内线粒体的不饱和脂肪酸β氧化酶……”
  浅仓佐知子在研究室里反复背诵着稿子,明天就要拿到学会上去发表了,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把它装进脑子里。
  学会将从明天起在市内的活动中心召开三天。浅仓的演讲定于第一天下午五点二十分开始,这是第一天里的最后一次发言。利明的演讲从下午两点开始。
  利明已经和浅仓约好,等到浅仓发表完后,两个人一起去喝几杯。利明回家前听了浅仓的练习,当时浅仓背得很流畅,可以说停都没有停一下,但浅仓还是觉得没底。利明走后,浅仓已经在空无一人的研讨室里反复练习了将近两小时。浅仓在背诵的时候计了—下时,背一遍下来大概要花十四分左右。这样的话,到时候就算背得结结巴巴的,估计也能够把自己的演讲控制在规定的时间以内。浅仓的嗓子有点哑了,她坐到椅子上稍稍休息了一下。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浅仓伸了个懒腰。最近可真累啊,好像一天要干两天的活儿似的,自己也不想松懈,可回到家后一进浴缸,积蓄在体内的疲劳就渗透出来了。浅仓觉得这些感觉都是自己变得健忘以后产生的。
  这十来天,总是想不起自己过去做了些什么事情。原本是在研究室里制作幻灯片的底稿,可奇怪的是,浅仓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坐到无菌操作台前来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居然平白无故地从同位素实验楼里拿来了放射性同位素。当自己又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又重新坐到了研究室里。而幻灯片的底稿已经完成了。这种事情好像经常发生在无人的深夜,但有时自己在白天也会失去记忆,听说上次彩排过后,大家还在一起吃过蛋糕,对这件事浅仓一点印象也没有。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浅仓重重地晃了晃脑袋。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事情,自己的身体又没出现什么问题,虽然有点恶心,但浅仓还是觉得这点小事用不着和别人商量。
  “哎呀!”
  浅仓突然站了起来。她忘给细胞做继代了。
  不是“Eve1”,而是用于这次学会演讲的实验细胞。因为觉得那些细胞在学会过后也许还有用,所以自己一直都在给它们做继代。大致就在今天,烧瓶里应该已经装满了细胞。明天就要去参加学会了,如果不在今天以内做好继代,细胞就会死绝。
  浅仓拿出工作的劲头,离开研讨室向培养室走去。走廊里的路灯已经熄灭,四周看不到人影。
  浅仓进入培养室里,打开冰箱,取出了做继代所必需的培养基。
  “……?”
  浅仓感到有些奇怪。
  培养基的液量怎么少了许多呢?
  一周前制作的培养基现在已经被用得快要见底了。浅仓这一周忙于为学会做准备,根本就没怎么做过与细胞相关的实验,可是,培养基却消耗得如此厉害。为了防止细菌污染,培养基都是装在研究者各自的专用瓶里分开使用的,不会有其他人使用浅仓的培养基。然而,眼前的事实是液量减少了很多。除非是进行细胞的大量培养,否则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消耗掉近五百毫升的培养基。怎么会变少了呢?
  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浅仓还是把瓶子放到无菌操作台上,继续做着各项准备。胰蛋白酶和EDTA之类的其他试剂并不见减少。
  也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浅仓尽量不去多想。
  无菌操作台的准备完成之后,浅仓来到恒温箱前,从里边取出了细胞。
  她关上箱门,往回走。
  “……”
  浅仓总觉得怪怪的,便停住了脚步。
  回头一看,箱门紧闭,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恒温箱。
  浅仓看了看手上的培养烧瓶,又看了看恒温箱,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哪里有什么变化。可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恒温箱里有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浅仓摇了摇头,刚才自己不是才从恒温箱里把这个烧瓶拿出来吗?
  可是,浅仓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恒温箱内的情景。
  ……不晓得出了什么毛病。
  浅仓苦笑了一下。
  看来有必要尽早做完继代,早些回去。必须让自己疲劳的神经放松放松,明天还要到学会发表呢。
  浅仓在无菌操作台前坐下,开始用酒精对双手进行消毒。

  “她”对现状感到很满意。
  当初浸泡在培养液里的时候,“她”的进化速度与现在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她”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使唤寄主了。更重要的是,“她”以前必须通过外界才能获得神经信号,而现在“她”却能够自己生产这种信号。那些被生物学家们称作Fos或Jun的神经信号传递物质,还有接收信号所必需的蛋白激酶都乖乖地听从自己的吩咐。“她”让它们中的大多数发生了突变,所以就算没有外部的刺激也照样具有活性。如今“她”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适量地诱导出必要的蛋白质,并使其发挥作用。再没有什么事能比按自己的意志操控寄主更愉快了。  “她”对研究室这样的环境感到满意,这里陈列着进化所必需的所有东西。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她”分裂出许多菌落,并分别对其拖以不同的刺激,有的菌落暴露在荧光灯的照射下,有的菌落被甲基胆蒽或DAB之类的致癌物所包围。大多数的菌落就这样死掉了。有些即使活着也役有产生出她所期望的突变。一周以来,“她”反复摸索,试验了所有可能的组合。一旦出现稍稍好点的细胞株,“她”就使其增殖,并给予进—步的刺激。
  这段时间,研究室里晚上没人,“她”大胆地进行着各种尝试。“她”的一部分寄生在一个叫浅仓的女人体内,这部分对“她”的进化大有帮助。这—周里,研究室和培养室变成了进行神圣进化的实验场。
  “她”忍耐了整整十几亿年的光阴,心中一直梦想着这一天的来临。
  长期以来,“她”听从寄主的使唤,从事着生产能量的简单劳动。寄主深信,只要给“她”饵料,“她”就可以随时为自己制造出能量。寄主毫不怀疑地认为自己支配着“她”。可是,寄主却没有发现,从一开始,自己的这种自鸣得意其实正中了“她”的圈套。寄主一直在进化。它们告别了单细胞,选择了多细胞生物的进化路线。由于实现了细胞功能的分化,寄主可以高效地运动,以摄取更多的饵料。为了捕捉食物,寄主进化出了迅捷的传导神经。不久,寄主登上了陆地,获得了智慧,构筑起了自己的文明。它们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凭自己的力量进化而来的。真是一群简单的基因组啊!“她”在心里暗笑。
  寄主之所以能够进化到这一步,难道不是因为“她”寄生在寄主身体里吗?难道不是因为“她”为寄主提供了大量的能量吗?原先,寄主不过是一些连氧气都不敢碰的、悄无声息地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的生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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