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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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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死依然在未知之间。

他有极大的可能还活着。

这,就是周园真正的秘密。

这,就是日不落草原想要守护的真正秘密。

……

……

黑矅石棺里没有那位伟男子的遗骸,但这不代表石棺里就是空的。

石棺里垫满了晶石刻出的树叶,极品翡翠雕成的绿草,地精火凝成的胭脂石很随意地散放着。

黑矅石棺里有无数珍宝。

徐有容自幼便在皇宫和离宫出入随意,后又在圣女峰求学,不知见过多少宝物,陈长生虽说小时生活清苦,但也曾去过大明宫和离宫,更在黑龙地窟里见过金海珊瑚树和夜明珠点缀的星空,所以先前在那九间石室里看着那些宝藏,他们并未动容。

但这一刻,他们真的有些吃惊。

因为黑矅石棺里的宝物数量太多,而且太浪费,刻成树叶的晶石,只能保有原有效果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明明可以用来做出无数美妙艺术品的极品翡翠,全部被雕成了草叶,更不要提地精火凝成的胭脂石……这不是暴殄天物又是什么?

最令他们愕然的是,那些树叶和青草还有石头,哪里谈得上半分美感?

黑矅石棺里满满的宝物,向幽暗的墓殿里散发着光毫,可就只让人觉得俗气。

这些殉葬的宝物,用来配世间再如何权高位重的王公贵族,再如何强大辈高的修行者都绝对够了。

但哪里配得上这具黑矅石棺的主人?

在世人的想象中,周独夫应该是个完美的人,尤其是气势方面,必然藐山河,无视星海。

无论周园、日不落草原以及这座宏伟的陵墓,都是明证。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让这些贵重至极却粗劣不堪的珠宝填满自己的石棺?站在黑矅石棺边缘,看着里面的金叶翠草血胭脂,陈长生忍不住摇了摇头,眼睛被棺里散发出来的珠光宝气刺的微眯着,说道:“怎么感觉宝气的狠?”

宝气是汶水的土话,唐三十六在国教学院里经常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天海家和朝堂上的那些老大人,陈长生听的多了,自然记住。

徐有容关心的重点,很明显不在棺内这些炫富的手段上,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黑棺,沉默片刻后说道:“所有修行者进周园,最想找到的便是周陵,我也不例外,但我想过很多次,如果进入周陵,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确认他究竟死了没有。”

因为这句话,她想起了很多,在进入周园之前长辈们的嘱托,肩头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先前在石台上,因为陈长生清亮的眼睛,她暂时忘却的事情,都因为这座黑矅石棺回到了她的身上。

国教的传承、南北合流、对抗魔族,虽然不是系于她之一身,但此时因为这个新的发现,而让她必须做些什么。

“如果……你能活着离开周园。”

她望向陈长生,非常认真地请求道:“请你一定要告诉世人,他可能还活着的消息。”

说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很苍白,这与未愈的伤势无关,而是精神世界受到了震荡。

在黑矅石棺开启之前,陈长生对周独夫也有一种莫名的、不知来由的惧意,此时听着她郑重其事的请求,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那种不解越发深重,心想周独夫是英雄人物,为何无论她还是自己,都没有那种对前辈高人的仰慕,反而很是警惕?

“他是英雄,亦是魔鬼。”

徐有容看着他说道:“当年远赴北地,一刀重伤魔君,那时候的他是英雄;只为了修道求进,便斩杀无数人类强者,冷血无情,残忍至极,那些时候的他,是魔鬼,称他为枭雄,其实更加合适,如果他还活着,真的重现世间,只怕大陆将会陷入极大的动荡混乱之中。”

陈长生虽然熟读道藏,但对当年的历史没有太多了解,对周独夫此人的性情更没有任何了解,见她脸上满是担忧神色,开解说道:“没有见到遗骸,不代表他就还活着,像这种神话般的人物,归于星海,不留肉身,也是可能的事情。”

“但他的刀也不在这座黑矅石棺里。”徐有容说道。

陈长生闻言沉默,是的,那把刀也不在。

周独夫打遍天下无敌手,靠的就是那把刀。

刀名两断。

一刀两断。

刀锋之前,无论是再如何强大的对手,再如何坚固的神兵利器,甚至是苍莽大地,都会断成两截。

就像先前在他们眼前缓缓分开的、如小山般的黑矅石棺。

两断刀在百器榜里排名第二,仅次于排在首位的霜余神枪。

但事实上、或者说大陆所有人都认为,如果霜余神枪不是太宗皇帝的随身武器,如果不是在人类与魔族的战争中,那把神枪留下了太多神奇的画面,那么在百器榜上的排名,肯定没有办法压过两断刀,换句话说,在世人心中,两断刀才是真正的百器榜首位。

因为在洛阳城外,太宗皇帝手中的霜余神枪,败给了周独夫手里的两断刀。

如果周独夫真的死了,没有留下尸骸,化作一道青烟归于星海,那么无论怎么想,他的刀都应该留在这座黑矅石棺里。

那把刀不在黑矅石棺中,便应该还在他的身边,这就是他活着的最重要的证据?

徐有容不再继续思考这件事情,开始面对即将到来的兽潮,并且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看着他说道:“南客是黑袍的弟子,而周陵的钥匙、那块魂木在她的手中,黑袍与周独夫是同时期的人,所以他不可能是周,但很明显黑袍和周独夫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陈长生有些不解她对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你能够活着离开周园,记得一定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全世界,这对找出黑袍的真实身份能有很大的帮助,对人类对抗魔族的战争,甚至可能起到决定性的意义。”

这是她第二次请求他。

请求他如果活着,要做什么事情。

那么首先,她是在请求他活着,不要理会自己,也要活着,把这些消息带出周园。

凤之将死,其鸣亦亮。

如果换作平时,陈长生感动于她的平静与坚持,或者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的请求,然后用尽一切方法,争取能够活着离开周园。但这时候,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相处逃亡之后,在石台青梧里一番对谈之后,他无法答应她的请求。

“就算把你扔在陵墓里,想要突破兽潮,活着离开周园,基本上也是万中无一的事情。”看着徐有容的眼睛,他说道:“万中无一,却要违背本心,我不愿意,因为我修的是顺心意。”

兽潮带来死亡的阴影,在此时此刻,怎样才能顺心意?他的心意就是陪着她,或者逃出去,或者,就死在这里。

徐有容脸色微白,无法接受他这样的决定,目光却很暖,喜悦于他的决定。

陈长生不再给她劝说自己的机会,把短剑收回鞘中,开始收拾黑矅石棺里的那些金叶翠草血胭脂。

这些珠宝确实很俗不可耐,雕工不错,在审美上却极等而下之,但都是用的最极品的材料,非常珍稀贵重,而且周独夫既然没有死,那么这便不算是盗墓——三千道藏里的铁尺,就这样被他绕了过去。

当然,以他的性情之所以愿意这样绕一下,是因为他察觉到幽府外的湖水里,黑龙已经有了醒来的征兆,他可不想稍后被那个脾气不好的龙大爷痛骂一番,狗血淋头的感觉不可能好,龙涎满身的感觉也很糟糕。

短剑入鞘藏锋,依然所向披靡,剑鞘指处,那些金叶翠草血胭脂纷纷消失不见,悄无声息地被收走。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扶着徐有容准备从黑矅石棺上下来,忽然间,徐有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

他回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被收走珍宝的黑矅石棺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在黑矅石棺的内壁某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雕刻出来的线条。

那些线条不是花纹,似乎是文字。

有些线条,又像是图画。

……

……

第315章 神功出世

南客手里那块黑色的木头忽然亮了起来。

她低头望向仿佛要变成玉石的黑木,看了很长时间,神情异常专注,往常淡漠、甚至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神,渐渐变得生动明亮起来。

通过这块黑木,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远方那座高大的陵墓之间,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有事物在陵墓里向魂木不停发出着召唤,同时也是在向她发出邀请。

在进入这片日不落草原之前,她并不知道老师给自己的这块黑木有什么具体的作用,但现在,一切都明确了。

这就是周陵的核心,或者说是核心的一部分,另外那部分,这时候在周陵里。

她不能通过这块黑木控制周陵,但能够控制身后草原里漫如潮水的妖兽。

远处那座陵墓里传来的联系,让她确认那就是周陵,是自己寻找的地方,同时,如果所料不差,徐有容和陈长生就在那座陵墓里。

在这一刻,她对陈长生和徐有容甚至生出了些感激。

如果不是陈长生和徐有容在前方带路,她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周陵,靠近它,从而让黑木与魂枢之间建议起联系。

要知道,就连她的老师,都无法穿越这片莽莽的草原,找到周陵的位置。

南客的眼睛越来越明亮,再也不像平时那般呆滞,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那座陵墓里有周独夫的传承。

只有她自己知道,周独夫的传承对自己这一门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在她的立场上,那座陵墓里的传承,甚至那座陵墓本身、这片日不落草原,以至整个周园,都应该是自己师门的。

这是师门遗落的世界,今天,终于要被她重新拿回来。

和南客不同,腾小明和刘婉儿这对魔将夫妇,更多的感慨在于陈长生和徐有容能够找到这座陵墓。

要知道,自从周园现世,至今已有数百年,无数天才横溢、意志坚定的人类及魔族修行者,都来过这里,试图找到周陵,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军师大人对周园的了解明显远胜人类世界的圣者,却也没有办法做到。

陈长生和徐有容却做到了。

果然不愧是人类世界的未来。

军师大人深谋远虑,耗费如此多的资源与心力,也要在周园里杀死这些年轻的人类,果然极有道理。

……

……

在日不落草原某处,芦苇与野草被某种锋利的事物割断,厚厚地铺成一个极大的浮岛,躺在上面应该很舒服。

七间倚着草堆,看着天空里某个方向,苍白的小脸上写满着惊惧,因为伤势严重而有些暗淡的眼神,变得更加暗淡。

此时已经快要接近暮时,按道理来说,那片天空应该变成红暖的颜色,但现在,那里是一片晦暗。

晦暗的原因,不是因为那处有云,将要落雨,而是有一道极大的阴影,遮盖了整片天空。

那道极大的阴影,随着高天里的罡风缓缓上下掠动,就像是一双翅膀。

只是……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禽鸟,展翅便能遮住万里天空?天地如何能够容得下这样的生灵?

难道这就是传说……不,神话里的大鹏鸟吗?

相传极西之地,大西洲外,无涯海上,生活着一种异兽,名为大鹏,双翼展开,便有万里之遥。

据说这种大鹏的实力境界极为强大,已经半步踏进了神圣领域,即便人类世界从圣境界的大强者都很难战胜它。

这般恐怖的大鹏,是怎么生活在这片草原里的?平时它隐匿在何处?它为什么不破周园而去?如果是不能,那么这片草原里是什么力量在禁制着它?

七间越想越越惊心,小脸越来越苍白。

连续数十日的逃亡,她小腹间的剑伤表面已经痊愈,但体内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逐渐恶化,此时心神受到激荡,难受地咳了起来。

折袖不知从何处端了一碗药汤过来,递到她身前,说道:“喝。”

依然是这般简洁明了,干脆利落。

看得出来,同行数十日,七间对他已经极为熟稔依赖,加上重伤虚弱,竟很自然地流露出小女儿家的神态,似撒娇一般嗔道:“这么苦,又没什么用。”

折袖说过,陈长生在的话肯定能够治好他们的毒与伤,但事实上他自幼独自在雪原里战斗生活,无论受伤还是生病都必须自己找药物治疗,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如果在周园外的世界,七间所受的剑伤再重,他也有治好她的把握。问题是,这里是日不落草原,水泊与干地之间生长着的植物种类很少,大多数是芦苇和野草,很难找到合适的药草。他这些天给她熬的药汤,是很难才找到的葛叶根茎,味道确实很不好,药效也很一般,但……喝总比不喝好。

所以听着七间的埋怨与撒娇,他的回答还是那般简单直接:“不喝就打屁股。”

七间苍白的小脸微红,左手下意识里伸向身后捂住。

很明显,这样的对话、这样的撒娇与嗔怨、这样的言简意赅的回答,在这些天里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甚至有可能,他真的打过她的屁股,就像打小孩子一样。

折袖的方法很有用,而且七间似乎也并不反感,就喜欢被他冷冷地教育几句。

她像个小兽般,凑到他的手边,小口地慢慢地开始喝药汤,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药汤还是有些甜丝丝的。

喝完药汤,伤势受到药力激发,她再次咳嗽起来,苍白的小脸生出两团不祥的红晕,显得极为难受。

折袖移到她的身后,伸出右掌抓着她的侧颈,按照陈长生在天书陵里说过的法子,将真元缓缓地输进她的体内。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很多次,很熟练。

芦苇与野草组成的浮岛上,一片安静。

七间闭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小脸苍白。

折袖偶尔会睁开眼睛,向远方望去。

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习惯于警惕。

而且只有在七间闭着眼睛的时候,他才能睁开眼睛。

因为他的眼瞳深处,那些代表毒素的幽绿火焰,已经变得越来越深,快要占据整个眼瞳,艳丽的令人心悸。

如果再走不出这片草原,离开周园,那么他的眼睛,便有可能永远无法复原。

他没有对七间说过这件事情。

……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折袖的手掌离开七间的后背。

七间轻轻咳了两声,感觉着体内稍微流畅了些的真元流动,不像先前那般难受。

“接下来怎么办?”她看着折袖轻声问道,神情有些怯怯的,仿佛担心这个问题影响他的心情。

折袖看着远方天边那片恐怖的阴影,沉默不语。最近这些天,他们再也没有遇到任何妖兽,这片草原安静的很是诡异,他知道肯定与天空里那道巨大的阴影有关,只是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肯定有别的人类修行者进来了。”七间说道:“那道阴影说不定是魔族的阴谋,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不要。”折袖说道:“不管是不是魔族的阴谋,都与我们无关。”

七间睁大眼睛,不解说道:“可是……也许有人类修行者正在被攻击。”

折袖说道:“首先,那边太远,我们赶不过去。其次,我们打不过那只大鹏,再次,我不是人类修行者,我没有帮助那些人的义务,最后,如果我没有算错,这件事情可能是我们离开这片草原唯一的机会。”

七间看着他的侧脸,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她自幼在离山剑宗长大,接受的教育让她无法眼看着人类被魔族攻击而无视,可是折袖说的这几条理由太过充分,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很清楚,在这段草原逃亡的旅程里,她是他的负累,那么她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他再去冒险。

“最重要的是,你的伤很重,再不想办法,很快就会死。”折袖看着她面无表情说道。

看着他的脸,七间忽然有些伤心,心想自己都要死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

折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我刚才在水上闻到了味道,前方两里外,应该有几棵醉酸枝。”

七间神情微异,问道:“那是什么?”

折袖说道:“一种野草,妖兽或者战马误食之后都会昏迷不醒。”

七间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念头,问道:“你……准备给谁吃?”

“当然是给你吃。”

折袖觉得她这个问题提的非常愚蠢,微微皱眉说道:“你现在心神损耗太大,不知为何,这些天又特别喜欢说话,很明显是伤势渐重的缘故,吃完醉酸枝后好好地睡一觉,虽说对伤势没有好处,但至少可以让你多撑一段时间。”

七间安静了会儿,然后小心翼翼问道:“那种草……你吃过吗?”

折袖面无表情说道:“吃完那种草,昏睡不省人事,就连一只土鼠都能吃了你,我当然没吃过。”

七间微恼说道:“那你让我吃。”

折袖说道:“我不会睡,你自然是安全的。”

这是简单的客观阐述,但落在十四岁少女的耳中,却像是某种承诺,这让她感觉很温暖。

“吃了那种草会睡多长时间?”她问道。

折袖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没见人吃过,所以……不知道。”

七间沉默了会儿,幽幽说道:“那你让我吃?”

还是同样的五个字,意思都相同,只不过情绪上有些微妙的差异。

“没有毒,不会出事。”

“我不要吃。”

“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吃了那棵草,至少可以让你再多撑十天。”

“可是有可能睡一百天,一千天。”

“你们人类说话都喜欢这么浮夸吗?”

“反正我不要吃。”七间坚持说道。

折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坚持执拗,沉默片刻后,再次使用屡试不爽的大招:“如果不吃,就打屁股。”

在过去数十天里,在很多时候,比如吃很苦的药草的时候、比如她非要抱着他才肯睡觉的时候、比如她坚持每天清晨给他洗脸、每天入夜之前却坚持不肯同意让他帮着洗脚的时候、两个人的意见分歧大到无法弥补的时候,最后他都会用这一招。

一路同行,他早已发现这位离山剑宗掌门的关门弟子、神国七律里的幺姑娘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娇滴滴,被宠坏的女孩子,性情倔强、坚毅甚至可以说有些执拗,别说打她,就连他威胁要把她扔下,都无法让她改变主意。

她只怕被他打屁股。

折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那里的肉最多,打的最不痛。

可能因为是女人的缘故。

他读过人类世界的书,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只是有些无法理解。

想着这一路上七间的表现,他便觉得人类真是麻烦,尤其是女人。

为什么每天睡醒之后一定要洗脸?要知道雪原上哪有这么多水,随便拿团雪擦擦不就好了,不擦又能如何?对脸部皮肤保养不好?都已经伤重到要死了,还管那些事情做什么?为什么每天夜里都不肯让自己帮你洗脚?难道你不知道长途跋涉,最重要的就是保证双脚的洁净干燥,这样才能走得更远些?好吧,这一路上都是他背着她,她不需要走路,那么确实也没道理太在乎洗脚的事情。

好在她们总有怕的事情。

比如打屁股。

……

……

听着折袖的话,七间小脸羞的微红,却出乎意料地不肯听话,赌气说道:“不要吃就是不要吃。”

听着她清稚而不高兴的声音,折袖微怔,心想这是怎么了,今天居然连打屁股都不怕了?

他想着前些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她屁股时的场景,微生惘然,右手下意识里在腿上擦了擦。

七间看到了他的动作,羞恼地在他肩上砸了一拳。

只是她现在虚弱的不行,这一拳自然没有什么力量,也不像是撒娇。

“不要怕。”

折袖以为猜到了她不肯听话的原因,尽量让声音变得柔和些,说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背你出去。”

七间伸手攥着他的衣服下摆,睁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道:“可谁来给你指路呢?”

折袖看不到她的模样,说道:“那片阴影往哪里,我们便反其道而行。”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把她背到身上,走下野草和芦苇组成的水岛,走进浅水里,向着那几株醉酸枝草而去。

七间抱着他,小脸靠在他的肩上,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现在很虚弱,经常容易困倦,这些天被他背着的时候,很快便会睡着。

他并不高大,双肩也不宽阔,但给她的感觉,却很踏实,就像一艘汪洋里怎样也不会倾覆的船。

但今天她不想睡,抵抗着疲惫与虚弱,静静地看着天空。

折袖感觉到了,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真不想睡?”

七间默认了他的看法。

她总觉得如果吃了那几株野草,就此昏睡,那么可能要过很久很久才会醒来。

谁给他指路呢?

醒来的时候,会不会看不到你了?

如果走不出这片草原,难道我就要在昏睡中死去吗?

我不要。

就算去死,最好也要清醒着,这样才能确认,还是和你在一起。

因为她的安静,折袖也安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知道她肯定在想很多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人类,确实很麻烦,尤其,是女人。

无论什么年纪。

其时暮色如血,远方的天空却晦暗如阴天。

他抬头望向远方,感知,然后确认方向。

做完这些准备后,他举起右手,化掌为刀,落在七间的颈间。

啪的一声轻响,七间昏了过去。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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