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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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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院子里的雪以及雪中那棵孤单的海棠树,周通眼瞳深处的血色海洋不停翻滚,显得异常暴虐可怕,这代表着他此时的心神处于震撼的状态,识海随之不安,就连冷酷的道心也有些把持不住。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眼瞳里的血色海洋渐渐平静,苍白的面容上显出些许疲惫与感伤,他知道,自从当年自己决意跟随圣后娘娘开启盛世,沉沦进这片永劫不复的血色海洋后,便再也没有可能抵达漫漫修道路的尽头,无论时间还是空间,都已经是他无法触碰到的领域,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相信如果能够晋入传说中的神隐境界,或者借助某些极其强大的阵法,也许真的有可能凭借光阴卷改变时间的流速,那么这也就意味着,某人的年龄可能被人修改过,也许那个少年和那位昭明太子刚刚同岁?

……

……

有两个流言在京都传开。

第一个流言相当无稽,说的是国教学院的小陈院长,乃是陈氏皇族之后,甚至极有可能是当年宫变时失踪的那位昭明太子。这个说法没有人相信,因为陈长生的年龄明显要比昭明太子小很多,而且相对这个似乎有些震撼的传闻,京都百姓们更愿意相信那种更加寒冷阴森的传闻——可怜昭明太子早就被圣后娘娘亲手捂死在了襁褓里。

第二个流言引发了更多人的兴趣,也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同。可能是唐三十六那天晚上喝多了酒,说给了酒楼里的那位舞伎,可能是霜儿回东御神将府取小姐常用的暖手炉时,在夫人的旁敲侧击之下露了口风,更可能是,某些真正的高人在京都高台上偶尔望向街巷,发现了那对年轻男女并肩而行的画面,那把黄纸伞没能遮住陈长生的脸……很多京都民众都听说了,在奈何桥之战后的这些天里,圣女和小陈院长经常相会,据说小陈院长时不时还会进宫去探望她。

今天是陈留王请客的日子,陈长生是主宾。今天聚会的主题的赏雪,赏雪自然要吟诗,随陈长生来王府增长见识的数名国教学院学生,与青藤五院的学生论诗,没几个回合便败了下来,现在陈长生和国教学院的地位已经与以前完全不同,无论是天道院还是宗祀所的师生,没有谁敢用这件事情嘲讽,但国教学院的学生还是觉得有些面上无光,不时偷偷向陈长生望去。

陈长生自然感受到了这些目光,很自然地开始想念唐三十六——那个家伙才是应付这种场面的最佳人选,无论是被嘲弄被羞辱还是被无视,或者己方士气不振甚至陷入绝望,他都有办法把场间的气氛扭转过来。

如以往一样,不知为何始终不喜欢陈留王的唐三十六连借口都懒得给一个,直接拒绝了参加今天的诗会,不过也没有离得太远,带着相好的舞伎坐在国教学院的马车里,于王府外等着,指着窗外的落雪说着诗句,扮足了风流世家子的模样。

王府大门开启,陈留王亲自送陈长生等人走了出来。

落雪先前已经停了,喜好看热闹的京都民众在王府外汇集了很多,这时候随着陈长生的出现,顿时无数双视线投了过来,同时响起了无数窃窃私语,幽静的王府前街仿佛变成了课堂一般。

第548章 在天书陵里的约会

“男人果然都是色鬼,都说小陈院长不近女色,现在看来也是假的,一见圣女生的漂亮,这不立即就生出了悔意?”

说着这样的话的人都是些妇人。

“谁能在见到圣女真容之后还能郎心如铁?再说了,小陈院长和圣女本来就有婚约,这怎么控制得住?”

对陈长生表示谨慎理解,但言语里依然带着调笑之意的,都是些男人。

“你们说院长大人当初怎么就犯了傻,非要退婚呢?”

“谁说院长退婚了?不是一直都是传闻,没有证实过?”

“离宫里早就传出了消息,折冲殿那边连婚书契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就算退婚又怎样?”

“我只是好奇当初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话说两年前的那个春天,院长从西宁镇来到京都,叩开了东御神将府的门……”

“啧啧,受到神将府如此羞辱,被如此打压,便是我也忍不下去,更何况院长。”

“院长后来奋发图强,能有现在这般造化,说不得便是当初受到的刺激太大,如今一朝得势,当然要反过来打神将府的脸,所以说啊,莫欺少年穷,只要咱们努力学习、修行,以后一样也可以如此意气风发。”

“可是……按照那些流言里的说法,现在院长莫不是后悔了?那岂不是打到了自己的脸上?”

“这可是你说的。”

以上这番对话,则是发生在国教学院的学生们之间。

修行境界提升会带来很多好处,也会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苦恼,比如你的五识会变得敏锐很多,哪怕是市井妇人掩着嘴巴说是非,哪怕是街坊汉子笑眯眯地低声打趣或者自家学院学生的悄悄议论,都会清楚地传进你的耳朵里。

陈长生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飘过的雪花,看着很平静,只有微微握紧的手,表明他这时候其实有些尴尬。

唐三十六派人把那位舞伎送了回去,这时候坐在陈长生的对面,看着他的神情,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陈长生看似专情于雪中,实际上非常在意四周的反应,自从那个流言传开之后,他就变得有些敏感。

“你笑什么?”

“笑你蠢。”

车厢里再次变得安静起来,尴尬的安静,唐三十六看着他极其不屑说道:“当初在李子园客栈里我说过,你和徐有容都是让人无话可说的家伙,现在看来,你们也是自己作死的典范。”

每次只要谈到这件事情,唐三十六很随便的一句话,便能让陈长生无话可说。

他对此无话可说,只好转了话题,很认真地请教道:“我当初曾经请落落帮我查一下那位周园里的秀灵族姑娘,现在既然知道是误会,我想写信告诉她,但又觉得似乎不是很妥当,你怎么看?”

唐三十六看着他不屑说道:“怎么看?如果你连这都不觉得不妥,那你就真的是头猪了。”

“那怎么办?”

“我给落落殿下写封信,然后你再在信里提一下。”

唐三十六给出了自己的主意。

陈长生想着先前王府外听到的那些窃窃私语,还是觉得有些郁闷,问道:“她为什么不同意我去神将府提亲?”

“提亲?”唐三十六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陈长生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去提亲,然后她同意,这些流言蜚语不就会结束了?”

唐三十六问道:“你凭什么认为她会同意嫁给你?”

陈长生怔住了,心想难道还用想吗?

“你去东御神将府提亲,徐世绩会同意?还是说你指望徐有容自己坚持?”唐三十六看着他恼火说道:“当初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解除婚约,现在要她哭着喊着嫁给你?你就不想想,这样的话她会有多丢脸?”

陈长生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时候一想,发现确实很有道理。

“那……我应该怎么办?”

“承受着,忍受着,这些像雪花一样飘舞的议论与嘲笑,直到她觉得够了,开始同情你。”

……

……

因为南北合流带来的事务,也因为在京都转来转去的流言,陈长生想要见徐有容一面变得越来越不容易。

就在他看着满天雪花,有些懵懂地思考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这封信不是苏离的,是徐有容的,站在雪湖对面新修的院墙下看着完这封信后,他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他去了藏书楼,在学生们微异的目光下,挥毫疾书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不是回信,是给教宗陛下的信。

在信里他说为了准备明年的煮石大会,想要稳定境界,为聚星夯实基础,想要再次进入天书陵观碑悟道。

当天晚上,他就收到了教宗陛下的回信。在信里教宗陛下对他的好学表示了赞赏与欣慰,对他再次进入天书陵观碑悟道赐予祝福,然后在信的最后说道,以后如果想进天书陵,只需要在离宫备案便可以,不需要特意写信给自己。

看着信上的这些字,陈长生才真正体会到某种改变。

天书陵不是一个想进就能进的地方,大陆无数修行者为了获得进入天书陵的资格,或者在北方与魔族浴血奋战积攒军功,或者在大朝试上努力前行争取进入前三甲,而最后能够成功的依然只是少数人。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天书陵就是一个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来自西宁镇的少年道士。

他是国教学院的院长,是教宗的师侄,是未来的教宗。

他的年龄还很小,已经是大人物。

……

……

沉重的石门缓缓地开启,地面微微地震动。

看着眼前这座在深冬依然青意不褪的山陵,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一年前初至此地时的震撼。

驻守天书陵的教士与骑兵们,看着站在数位红衣主教前方的少年,猜到了他的身份,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陈长生走进了天书陵,这一次他不是游客,也不是观碑者,更像是来视察的。

这种感受因为身旁那些红衣大主教恭敬的态度变得无比真实。

他拒绝了离宫替他安排的住所,直接去了荀梅留下的那间草屋。

草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住人,锅沿上有些灰,梁上悬着的腊肉还没有吃完,院子里的篱笆却要比当初他在的时候坚固了很多,也不知道是唐三十六还是关飞白修的。

想着当初在这里做饭看日观碑的时光,他的心里生出了些想念。唐三十六和折袖天天都能在国教学院里见到,只是苟寒食他们已经有一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离山过的如何。

一道声音在篱笆外响起,可能是因为林子里的腊梅正盛开的缘故,带着种清冽的香气。

“这里就是荀梅前辈的居所?”

陈长生从回忆里醒过神来,转身望去,便看见徐有容站在篱笆外。

篱笆外的林子里,梅花正在盛开,她站在那里,晨光洒落,好看的就像是花。

陈长生现在可以随意进入天书陵,她是圣女,自然也可以。

他说道:“是的,我们当初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

徐有容没有走进篱笆,看着晨光下有些破落的草屋,平静说道:“有时候想起来真的很好奇,当初你们和离山剑宗的师兄们势成水火,却要在同一个屋檐下呆着,难道不会每天夜里都打架?”

陈长生说道:“苟寒食是谦谦君子。”

徐有容说道:“但师兄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陈长生想着第一天夜里,唐三十六和关飞白为了争夺一床干净被褥真的险些大打出手,笑了起来。

“大朝试后天才开始,现在的天书陵还很清静。”

他看着徐有容说道:“这真是个好主意。”

京都里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虽然基本上是在取笑陈长生,但对徐有容来说,也是一种困扰。

二人相见有些难,想要安安静静说些话更难,她写信邀他进天书陵,确实是极妙的主意。

当然,把世间修道者拼命奋斗努力才能进来的天书陵当作约会的场地,着实有些夸张。

也只有她和他才能做得到。

徐有容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还这般直接地说了出来,微生羞意,但没有什么恼意。

因为陈长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很干净,神情很真诚。

他有热情,但在平静之下,他眼睛明亮,却不灼人。

如果说秋山君是一轮太阳,给人温暖与热,光明正大到了极点。

陈长生便是一缕清风。

所有人都喜欢太阳。

但她更喜欢在清风缭绕间随意行走。

隆冬时节的京都,已然万里如银,天书陵却依然郁郁葱葱。

走在陵间的树林里,拂面来的都是春风,清新怡人至极。

陈长生和徐有容沿着山道,向照晴碑庐方向走去。

一个中年人出现在山道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人眼神幽深,境界明显极高,看着陈长生,眼中有无尽寒意,如果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怨毒。

……

……

第549章 断碑之前续前事

纪晋,来自南方槐院,立下血誓成为碑侍,终其一生都不能离开天书陵。

此人去年曾经试图帮助槐院弟子钟会在观碑悟道途中胜过陈长生和苟寒食,对陈长生和苟寒食的解碑法发表过很多辛辣的嘲讽与训斥,最后却被陈长生和苟寒食用事实无言地羞辱了一番。

纪晋看着陈长生,眼神里隐有敌意与怨恨。

虽说身为碑侍,终生不得离开天书陵,但毕竟不是与世隔绝,天书陵外的消息,陆续传到了他的耳中。

陈长生一日观尽前陵碑;他成了最年轻的国教学院院长;他去了周园;他可能死了却又活了过来;他与苏离一道南下;他剑道修为一日千里,破境胜聚星,在奈何桥上胜了一代天骄徐有容;他终于被确定为国教的继承者……

被他寄予厚望的槐院弟子钟会,在去年大朝试里拿到了首榜第三名,在陈长生和苟寒食之下,在随后的短短一年多时间里,获得了极大的进步,震惊了整个天南,可是又如何能够与陈长生相提并论?

更关键的是,这里是天书陵,是自己愿意献出生命与自由才能留下的天书陵!

你凭什么就能如此随意地来去!

徐有容不认识纪晋,但能感觉得到,这位境界高深的碑侍对陈长生明显有敌意。

陈长生大概明白纪晋的愤怒来自于何处,微微欠身,没有说话。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纪晋向他行礼,但他想着对方毕竟年龄和辈份都在这里,所以先行了礼。

然而,纪晋却依然没有向他行礼的意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徐有容的神情很平静,看着纪晋的眼睛却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陈长生摇了摇头,带着她从山道另一边走过。

纪晋露在袖外的双手微微颤抖,尤其是当陈长生和徐有容擦着他的身边走过时,更是青筋毕露。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不敢。

他这些年过得很苦闷,他很想要发泄,陈长生自然是最好的目标。

但他在天书陵里,家人与槐院还在天书陵外。

他如果不想自己的家人和槐院被国教愤怒的火焰烧成灰烬,便什么都不能做。

他可以不向陈长生行礼,但他不可以向陈长生动手。

……

……

太阳渐起,雪云已散,冬天的京都有着一种别样的、带着疏旷意味的美感。

站在陵间的树林旁,看着远处的京都街巷,陈长生想起当初在国教学院和落落站在榕树上看街巷,说道:“我曾经请落落帮着查你的消息,既然……现在找到你了,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和她说一声,所以在给她的信里提了两句。”

徐有容轻声说道:“当初在离山的时候,我最开始以为你死了,把周园里的事情说给了师兄听,师兄有些担心我,前些天吃过牛骨头后,我写了封信给他。”

那天在奈何桥见过,然后吃了牛骨头锅,确认了一些事情,于是便应该把别的一些事情确认清楚——这是一种很负责任的态度,虽然他和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想过太具体的事情,但都这样做了。

此时提到这两封信,自然也是另一种表明心意的方法。

从周园到现在,他和她已经表明过很多次心意,只是那些方法都有些特殊,比如掸雪,比如沾一沾肩,比如给别人写信。

陈长生的眼睛很清澈,像小溪,很容易看到那些像鱼儿般游动的悦色。

徐有容轻声说道:“让你来天书陵,不是为了……是有正事的。”

言有不尽之意——这句话里的不是为了四字,其实应该是不仅仅为了。

天书陵里相见,能有什么正事?自然是天书碑的事。

在他们的身后便是照晴碑庐,黑色的石碑上,那些诗句是如此的清晰,那些线条却还是那般难懂。

陈长生走到碑庐前,回想着去年在这里观碑的时光,略有感慨。

“我当时在草屋里煮饭,看见光线落在篱笆上……”

他把自己观碑悟道时的体会经验以及数种方法,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徐有容静静聆听,背在身后的双手在清风里轻轻地颤抖,如在推动命星盘,按照他的话不停地进行着推演。

当陈长生说完后,她开始讲述自己最初观照晴碑时的经验与所得:“……所以本质而言,所谓浓淡,亦是光线变幻。”

陈长生有些不确定,说道:“拓本的笔墨浓淡本就不一,会不会因形失意?”

徐有容说道:“南溪斋保留的天书碑拓本,乃是初代圣女用天心印于神魂之中,再反诸石碑,真意能存二三。”

陈长生闻言,对那位开创国教南派的圣女不由生出无限敬畏。

真意能存二三,这听上去是个有些寒酸的比例,但要知道这里的真意乃是天书碑的真义,那位初代圣女居然能够将那些真义直接复印在自己的神魂之中,还能再重新释为线条形状,真可谓是大神通。

这种天书碑的拓本,自然与李子园客栈门前小摊贩们卖的拓本完全不同。

“而且我刚才说的不是拓本。”徐有容说道:“我说的浓淡,就是天书碑的笔痕浓淡。”

陈长生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来天书陵观过碑?”

徐有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五岁的时候,被娘娘抱进来过。”

陈长生默然,心想果然是让人无话可说的人啊。

看完了照晴碑,便去了第二座天书碑,偶尔能看到一些观碑者,但人数不多,而且那些人长年留在天书陵里,一颗道心早已沉寂,注意力只在石碑之上,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二人在山陵里随意行走,交流着当初观碑时的经验与感悟,彼此对照,又有所获益。

当他们来到那座断碑前时,冬日已至中天。

断碑庐前空无一人,陈长生走到庐里,看着那座断碑沉思不语。

徐有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摇了摇头,轻声却坚定地说道:“不要。”

……

……

第550章 同修

不要做什么?陈长生自然明白,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这座断碑是被周独夫斩断的,原先在这里的那座天书碑被他带走,应该是安置在了周园里。这也就等于说,那座天书碑现在极有可能就在他和徐有容的身上。刚才看到断碑的那瞬间,他生出一种极强烈的渴望,想要看看这座天书碑完整的模样。

他想试试二人身上哪颗石珠是这座天书碑,然后重新装上去……

徐有容没有让他这样做,因为她很清楚,天书碑重归旧陵,一定会令天地变色,世间所有强者有所察觉。

“流落在外的天书碑一共有十一座。”

他看着天书陵的峰顶,低声说道:“如果前陵是以断碑为分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里一共分成十二座陵?”

天书陵是很神奇的地方。

那处峰顶仿佛很近,却又远的似乎要接到了天空。

陈长生和徐有容都知道,在周独夫夺走这些天书碑之前,天书陵其实没有前陵之类的说法。

徐有容说道:“这些事情可以问人。”

陈长生神情微惊,说道:“问谁?”

“我问过娘娘,但她不肯说。”

徐有容望向天书陵下某个地方:“不过肯定还有别人知道。”

陈长生说道:“什么时候开始?”

徐有容掀起前襟,在碑庐前盘膝坐下,然后伸手,请他坐在右手边的草地里。

纤细的手指隔着数尺的距离,落在残余的断碑上,落笔如风,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字迹。

她写的很快,但笔画之间绝对没有任何断绝,非常清楚,就像当时在奈何桥上破风雪而至的那一剑。

就算是踏入神圣领域的圣人,大概也只能隐约捕捉她的手指留下的痕迹一二,无法完全看清楚。

能够看清楚那些字迹的,只有与她并肩坐在草地里的陈长生。

当她写完之后,便轮到了陈长生,他的手指稳定至极,一笔一画仿佛刀削斧凿。

手指破空,带起的是风,风散后,自然痕迹也就没了,至于残碑上,更不可能留下些什么。

陈长生和徐有容,却很专注认真地看着那座残碑。

因为他们把刚才那些字迹都记了下来。

那些字迹是文字,也是图画。

分成三段,一百零八式,合在一起,便是两断刀诀。

当初在周园里,黑矅石山般的巨棺开启,他们在棺壁上,发现了这套世间最著名也是最强大的刀法。

周独夫留下的刀诀非常神奇,一百零八刀看似都是单独的刀法,但实际上是一个整体,只有把所有的一百零八刀完全掌握,才能真正明白这套两断刀诀的真义。

当时南客带着兽潮来袭,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只好分头背,徐有容正背,背下了三十七刀,陈长生倒背,记住了六十九招,然后,就在他们的双肩相遇,对视微笑的那瞬间,棺壁上的两断刀诀就此消失无踪!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让两断刀诀重新现世。

离开周园后,他们曾经分别尝试过,要将这些刀法抄录下来,却震惊地发现,周独夫在棺壁上刻下刀诀时的手法,竟然隐隐有天书碑的几分神妙,以他们现在的境界,根本没有办法把识海里的那些线条重现于纸上。

这又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练两断刀。

当初在周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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