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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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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陈长生还指望着落落的来历能够震慑住对方至少不敢在明面上乱来,但当徐世绩说天道院教谕今夜便会自杀之后,他对此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当今世间,就连陈氏皇族都要仰天海家的鼻息,天道院教谕,都要因为天海牙儿的残废去死,更何况是直接导致对方残废的落落和自己?更何况对方本来就想要废掉国教学院?

他等着那些人的到来,准备离开,虽然有些不舍国教学院,虽然极为遗憾要错过明年的大朝试,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改变,那么他至少要让这件事情有个相对完整的结局。

在他的计划里,稍后国教学院会变成一片火海。

他自然有办法离开。

国教学院为天海牙儿的残废付出了代价,落落也非凡人,想来对方应该会满足了。

……

……

这一个夜。

陈长生一个人。

独坐于室。

他的脚边,搁着一只破旧皮箱。

他沉默等待着人生再一次的转变。

他以远超自己年龄的冷静沉默等待着。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国教学院里等了整整一夜,直到无数年后,依然没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夜是多么的漫长、多么的难熬,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勇气。

直到晨光照亮校园,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个夜晚,还有很多人在沉默关注着国教学院。

那些人像他一样,以为清吏司的酷吏们会带着夜色冲进国教学院,把他带到令无数大臣强者闻风丧胆的周狱之中,又或者离宫的高手会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这里,然后悄无声息地杀人放火,把这座被圣后娘娘厌憎的国教学院变成恐怖的火海。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晨光如昨,百花巷里炊烟微作,不远处的皇宫里钟声大作。

陈长生睁开眼睛,走到窗畔望向安静的京都晨景,有些不解,然后明白。

因为他昨夜的交待,落落直到正午时分才从百草园来到国教学院,当然,没有忘记提着沉重的食盒。

陈长生请她去打听一些消息。

午饭还没有吃完,围墙那面传来一道笛声,落落微低着头,静静听了会儿。

“没人见过天道院教谕。”

她抬起头来,看着陈长生说道:“庄副院长收到了辞书,看着应该是请辞。”

陈长生沉默不语。看着他的神情,落落也明白了些什么。

请辞之后便消失无踪,是回原籍荣休,还是入深山静修,这是没有人知道的事情,短时间内,也无法查探。

不是请辞,而是辞世。

昨夜天道院教谕的府邸上,或者多了一根白绫,今晨的洛水里,或者有些骨灰已经沉到了水底的泥里。

像这样的大人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陈长生觉得有些冷,看着落落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国教学院的阴谋,或者说阳谋。

天道院教谕让那名宗祀所的小怪物出手,无论国教学院怎样应对,都会有事……因为他是圣后娘娘的侄孙,他若胜了,国教学院自然溃散,他若败了,国教学院也必将迎来宫里的怒火。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场阴谋最后的结局,却是天道院教谕承受了宫里的怒火,变成了一个死人。国教学院里的少年男女,却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为什么?因为落落很强大,因为落落的来历更加强大……总之,落落太强大了。

陈长生看着她感叹道:“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加了不起。”

落落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先生,你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陈长生挠挠头,说道:“我们这样互相吹捧,合适吗?”

……

……

陈长生一直以为,人生在世数百载,光阴易逝,须珍惜,如果只有数十载,那就更应该如此,既然没事,那便应该继续读书修行,直至暮时,他和落落才放下书本,用完百草园送来的晚餐,开始沿着国教学院里那片湖散步。

散步,看上去也是很浪费时间的事情,但他不在意,因为他清楚这样做对自己的身体有好处。

二人走到湖那面,来到一棵极高大的榕树下,陈长生忽然难得地动了顽心,提议爬上去看看风景,落落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更何况是这么好玩的事情,哪有不依的道理。

片刻后,二人爬到大树的中段,站着的那根树枝很粗壮,不担心会折断,离地面约十余丈的距离,视线可以放远,可以看到很远处的街巷,甚至隐隐可以看到离宫的轮廓。

斜阳下,京都的风景确实不错。

国教学院墙外的百花巷,更是一览无遗,如往常一般安静,但他和落落都知道,百花巷与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在那些阴影里,在井畔的檐下,不知有多少双目光注视着墙内。

“先生,对不起。”

落落轻声说道。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陈长生才会被拖进这摊浑水里,她知道他非常珍惜时间、非常重视平静的修行生活,所以她的歉意很深很真。

“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陈长生说道:“那天如果我没有把你的名字写到名册上,你不是国教学院的学生,又怎么会遇到这些麻烦?虽然你不怕这些麻烦,但麻烦终究是麻烦。”

……

……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然陈长生身周的时间肯定会像石头一样坚硬。

数日后,青藤宴第二夜如期而至。

看着地板上那张请柬,他有些意外,无论是徐世绩那夜说的话,还是辛教士事前的提醒,按道理来说,今年的青藤宴应该会与往年有些不同,而且在第一夜的血腥对战之后,他本以为第二夜会推后些时日。

落落问道:“先生,我们真的不去参加?”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

青藤宴是京都诸学院自发组织的活动,不会影响到明年参加大朝试,他第一夜的时候去参加,主要是想弄清楚大朝试的规矩,也想看看徐世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何必再去?

而且青藤宴第二夜,肯定有无数人都会盯着国教学院,盯着他和落落,他不习惯那种感觉。

落落没有想到他真的说不去就不去,有些不解,又有些遗憾,说道:“如果去的话,或者真能拿到好名次吧。”

青藤宴剩下来的文试以及武试,如大朝试规制有具体的排名,而且肯定不会像第一夜的对战那般草草结束,如果落落继续参加武试,陈长生参加文试,说不定真的可以让国教学院重新焕发光彩。

陈长生说道:“意义不大。”

落落看着他仰慕说道:“先生视虚名如浮云,真是令人佩服。”

陈长生诚实说道:“主要是怕惹麻烦。”

……

……

青藤宴第二夜当天,天道院里想必热闹非凡,国教学院则是像往常一样安静,院外的百花巷也终于获得了真正的安静,那些盯了国教学院好些天的人,都因为青藤宴的原因离开了。

每夜晚饭之后,便会绕着湖散步,湖光树影虽然美丽,看的次数多了,难免还是容易生厌,大榕树爬的次数多了,也没有太多意味,见着百花巷里那些碍眼的人少了很多,落落哪里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把陈长生从藏书馆的地板上拉了起来,二人走出满是青藤的院门,走出百花巷开始逛街。

离开百花巷不远,便是瓦弄巷著名的夜市,在圣后娘娘治下,京都承平日久,繁华富庶,夜市自然热闹非凡,行人摩肩擦踵,摊上各色食物香气扑鼻,很是诱人。

陈长生给落落买了一根糖葫芦,落落有些意外,然后很高兴地接了过来,完全没有客气——孝敬先生束修和三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先生给自己买些小吃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拿着糖葫芦小心翼翼地舔着,很担心一不留神便舔的只剩下一根木棍,吓着了先生。

小模样很可爱。

走到一家卖蚬仔煎的摊子前,她好奇地看着面糊里还在动的蚬仔,正准备问陈长生能不能吃,忽然看到摊子后方,有个很魁梧的身影蹲在墙边正在洗碗,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小模样很严肃。

当然,还是很可爱。

第49章 教棍

那个人很魁梧,手很大,像脸盆一样,碗在他的手中便显得格外的小,看着有些滑稽,他的右手看上去有些笨拙不便,像是有些残疾,拿着碗沿微微颤抖,看着又有些辛酸可怜。

落落绕过蚬仔煎摊子,走到那人的身后,不知为何,小脸上满是生气的神情。陈长生跟着她走了过去,看见那人的侧脸,发现很是青稚,年龄很小,才最终确认他的身份。

蹲在墙角洗碗的正是在青藤宴上被天海牙儿重伤的那名妖族少年,轩辕破。

轩辕破看着墙上多出道影子,回头望去,发现是对少年男女,不解地挑了挑浓眉,发现并不识对方,便低头继续洗碗——洗碗这样简单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很有难度,他没有时间理会别的人。

“走出红河,不远万里来到人类的世界,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却在京都街巷里洗碗,这就是你的人生目标?”

轩辕破拿着碗的手微微一僵,再次回头望去,看着这个如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心里掀起狂澜,心想你是何人,为什么知道自己来自红河,知道自己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知为何,落落便觉得有些生气,声音微寒低声喝道:“如果让你部落里的人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后悔当初给你凑那么多路费?”

轩辕破看着魁梧强壮,但真实年龄只有十三岁,眉眼稚嫩,人也稚嫩。

此时听着落落毫不客气地训斥,他的脸胀的通红,生气说道:“你是谁啊?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落落沉默片刻,说道:“我叫落落,我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轩辕破再次怔住,这次受到的震撼更大,右手再也握不住满是油污、滑腻腻的碗。

啪的一声,他手里的碗落到了盆中的污水里,虽然没有摔破,溅起水沫,也惹来了蚬仔煎摊老板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白长了这么大个儿,连碗都不会洗吗?”

夜市极为热闹,行人如织,蚬仔煎生意很好,老板正忙的不行,拼命地挥动铁铲在铁板上翻动着食物,根本没有时间管别的事,即便骂人也没有转身向轩辕破看上一眼。

轩辕破没有什么反应,看来这些天在蚬仔煎摊上打工,已经被这老板骂习惯了,他只是震惊地看着身前的落落,清稚的眼神变得很是热切,充满了崇拜与敬慕。

青藤宴上他被天海牙儿重伤后,便被同窗抬回摘星学院疗伤,没有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第二天通过同窗的讲述,他才知道天海牙儿被人废了,废掉天海牙儿的人……是个小姑娘。

听说那个小姑娘叫做落落,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这个小姑娘,刚才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轩辕破一直很想见到那个小姑娘,不仅仅是因为她帮自己报了仇,他想说声谢谢,更是因为妖族尊敬强者,他很想看看那个小姑娘究竟长什么样子,想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尊敬。

“原来是你……”

轩辕破将粗大的双手在身上的旧衣裳上擦了擦,显得有些紧张,说道:“那你怎么说我都成,都是应该的。”

落落本想重新激起此人的斗志,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反应,不禁有些无奈。

陈长生却想着别的问题,有些不解,问道:“你……离开摘星学院了?”

他心想即便这名妖族少年被天海牙儿所废,很难继续修行,更不要说重新恢复曾经的强大,但青藤宴上他毕竟是以摘星学院学生的身份出战,难道摘星学院因为他残废便把他开除?这未免太说不过去。

轩辕破不知道这个人类少年是谁,看他神情便知道误会了什么,有些慌乱,连连摆动蒲扇大小的双手,解释道:“学院没有把我开除,只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再也没法修行,不想留在学院里吃白饭,所以出来了。”

看着陈长生和落落有些不肯相信,他有些着急,说道:“是真的,院长和教官都来劝过我,只是我这个人性子有些笨,不肯听他们的,偷偷跑了出来,你们可不能错怪他们。”

真是憨厚可爱啊——陈长生和落落这样想着,无论是坚持离开摘星学院的理由,还是担心旁人误会摘星学院时表现出来的惶急,都证明这个妖族少年拥有一颗很干净的心。

落落神情微和,问道:“原来如此,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轩辕破憨笑说道:“准备攒些钱,凑够旅费就回家,既然不能修行了,干脆回家帮家里人多做些活……对了,你们不要怪老板,他虽然喜欢骂人,但其实人很好,这些天我摔烂了好多碗碟,他都没让我赔。”

正在铁板前挥汗翻动食物的老板听着这话,没有回身,笑着骂了两句什么。

看着妖族少年憨厚的笑容,发现他那张稚嫩的脸上竟找不到半点怨怼的情绪,落落不知为何觉得很是难过,看着他问道:“难道你就甘心这样回去?”

轩辕破沉默了会儿,说道:“就像您刚才说的,为了我来京都修行,部落里的人们凑了很多钱,很不容易,就这样回去当然不甘心……但学院里的教官们说了,我们妖族的体质与人类不同,废了的右臂真的很难治好,那还留下来做什么?”

他又道:“教官倒让我留在摘星学院做些粗活,可看着曾经的同窗步步向前,我可能会更不甘心。”

落落说道:“留在京都,总会有办法,何必急着离开摘星学院?”

轩辕破说道:“部落里的老人从小就教育我们,不要接受任何同情,尤其是人类的。”

落落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越来越欣赏他,说道:“跟我来。”

很简单的三个字,不是命令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不得拒绝的意味,凛然不可侵犯。

轩辕破感觉有些异样,怔了怔,竟不知如何拒绝,和老板说了声后,便跟着她向街上走去。

直到快要走出长街,要看到百花巷口的井,落落才想起什么,望向陈长生,有些不好意思。

陈长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要做的事情,落落从来没有反对过,那么,落落要做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怎么反对。至于轩辕破这名妖族少年会带来些什么,他也不怎么担心,他知道落落的族人一直远远缀着,保护着她。

……

……

夜色下的国教学院一如往常安静,因为青藤宴第二夜的缘故,百花巷里窥视的目光少了很多,这让陈长生的心情更加放松,只是他没有想到,第一次来到国教学院的轩辕破居然比自己还要放松。

妖族少年扶着比树还要粗的腰,到处看着,不时还要摸一摸残旧的雕像,眼光里满是好奇,根本看不到任何紧张。

取出钥匙打开藏书馆的大门,陈长生没有进去,而是看着身边欲言又止的落落,说道:“想说些什么?”

落落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先生,您帮帮他好不好,您知道的……他是我的族人。”

陈长生说道:“帮没问题,我只是好奇,摘星学院教官都认为治不好的伤势,为什么你认为我就一定能治好?”

“先生又不是那些普通人。”

落落睁大眼睛看着他说道:“拜先生为师的第一天,您只是搭了搭脉,便知道了我的问题,而且马上便知道怎么解决我的问题,和这相比,治好那个家伙的伤势又算得了什么?”

小姑娘说的理所当然,仿佛世界上没有他不会的事情,迎着她绝对信任的眼光,陈长生觉得压力真的很大,挠挠头说道:“先看看再说,我可不敢保证。”

落落高兴地嗯了声,蹦蹦跳跳地便向湖边跑去,哪里相信他说的不敢保证四个字?

陈长生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落落跑到湖边,对用左手与那棵大榕树较劲的轩辕破说了几句话,轩辕破很吃惊,连连摇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紧接着不知道落落又说了些什么,轩辕破更加震惊,如果不是被落落拦着,只怕就要跪下去。

轩辕破跟着她走到藏书馆前时,依然有些晕,很明显落落的话给他带来了太大的震撼。陈长生猜到落落大概是把她的身份透露了些给这名妖族少年,示意二人跟着自己走进藏书馆,点燃油灯,然后在地板上坐下。

轩辕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直盯着落落,很是紧张,难抑激动。

落落则是看都没有他一眼,对陈长生说道:“辛苦先生了。”

此时在轩辕破的心里,落落比他的家人更重要,比部落长老更值得尊敬,然而她却对一个人类如此尊重,那人类竟也受之如素,不免觉得很是荒唐,然后便是愤怒,恨不得把那个人给撕了。

陈长生看着轩辕破仿佛要冒火的眼睛,有些不解,示意他伸出右臂。

轩辕破不解,嗡声嗡气,语气极不善问道:“你要做甚?”

陈长生说道:“我给你看看伤势。”

“你?人类?你才多大点?”

轩辕破愈发觉得陈长生不是好人,肯定是个骗子,不然怎么能让殿下对他如此尊重,愤怒地大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们部落来的人都老实好欺负,我可见过不少骗子!”

因为要对抗共同敌人魔族的原因,人类和妖族是天然同盟,而且在这数千年的历史里,这个同盟的牢固程度已经得到过无数次的证明,双方之间交流很多,至少,京都里出现妖族,绝对不会引起围观。

但人族和妖族之间依然有着难以消除的隔阂,主要是因为性情以及行事风格的关系,人类总觉得妖族太直鲁,太愚昧,与野兽之间的差异太少,太过暴力,而妖族总觉得人类太狡猾,又很善变,用来做朋友真是糟糕。

在轩辕破看来,陈长生明显就是个普通少年,只怕连人类的洗髓境都没有突破,居然敢说能治好自己身上连教官们都绝望了的伤势,这不是骗子又是什么?

啪的一声闷响。

落落握着教棍,看着他喝道:“你什么态度!”

国教学院是有教棍的。

那是陈长生亲手做的一根剥光了树皮的直树枝。

这根教棍最主要的作用,是陈长生用来指点落落的修行。

现在看来,这根教棍,或者真的要发挥它本来的作用了。

教棍,是用来教人、打人的。

教棍很硬,打在额头上很痛。

轩辕破捂着额头,眼圈微红,因为真的很痛,当然,更主要是因为他很委屈,心想殿下居然因为一个人类打我?

“把手伸出来。”陈长生忍着笑说道。

轩辕破倔强地仰着头,不肯理他。

落落举起手里那根教棍,看着他说道:“把手伸出来。”

轩辕破悲伤地低下头,伸出了手。

陈长生敛了笑容,手指轻轻落在他的脉关上,然后闭上眼睛。

不用落落求情,他也会试着看能不能治好这名妖族少年的伤,因为那天青藤宴上,当天海牙儿嚣张地羞辱着国教学院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沉默,只有这名妖族少年笑出声来。

那声笑就是鸣,鸣不平,这名妖族少年替国教学院鸣不平,那么国教学院自然要有所回服。

当然,所有一切都建立在他对治好妖族少年的伤有一定信心的基础上。

他的师父计道人,或者在修行世界里籍籍无名,但在医道方面绝对是大陆最强的数人之一,他和徐有容之间的婚约,正是因为当年计道人治好了教宗大人都治不好的太宰大人。

陈长生自幼通读道藏,随师学医,更关键的是,他一直都有病。

他虽然治不好自己的病,但不代表他不会治别人的病。

他很想把轩辕破的伤治好。

时间缓慢流逝,夜空里的繁星随着云层的移动,时明时淡。

藏书馆里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睁开了双眼。

第50章 铜针

陈长生望向身前的轩辕破,想了想后说道:“试着兽化右臂。”

轩辕破对他治好自己的伤,本就没有抱任何希望,在地板上枯坐这么长时间,早就有些不耐烦,此时听到他还要自己兽化已经残疾的右臂,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看着陈长生的眼光,像是要把他活吞了一般。

“没听见先生说什么?”落落说道。

轩辕破气势顿时为之一委,老老实实开始尝试兽化。

虽然右臂已经残疾,但他在部落里早已修行到形随意动的程度,不一时,他的右臂便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不停地鼓胀,撑破了衣裳,手臂的表面生出无数茂密的黑毛,坚硬如铁刷一般。

陈长生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感受着那道强劲的心跳,感觉着已经明显扭曲的经脉,感受着那些拧作一团一团乱麻的真元,认真地感受着,分析着,同时与道藏上的相关记载做着对比。

时间渐渐流逝,轩辕破看着他凝重的神情,忽然生出些希望,于是紧张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长生松开了手。

落落问道:“先生,怎么样?”

陈长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先前便让她从小楼里拿过来的行李中找到针匣,取一根铜针,极随意地刺下。

这根铜针是针匣里最粗的一根,主要用于行血,此时却被他用来做其余的用途。

铜针的表面泛着寒冷的光芒,针尖极为锋利,但轩辕破的手臂兽化后,皮肤极为坚韧,普通的兵器都无法割破,按道理来说根本无法行针,可谁能想到,他两根手指拈着的这根铜针,竟轻而易举地刺了进去。

“有什么感觉?”他看着轩辕破的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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