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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第3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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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去道殿拜回教宗大人,只是风寒未愈,老朽之身不堪。”唐老太爷对陈长生说道。

无论神态还是语气都没有任何诚意,当然也不需要诚意,彼此都知道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陈长生顺着说道:“长房大爷的病不知道如何了?”

这里病自然说的是毒。

唐老太爷说道:“昨日便已经有人去长生宗请高人前来医治。”

这里说的医治自然是指唐家已经确认长生宗有解药,以唐家的能力自然能够搞到。

听到这句话,陈长生终于放下心来,除苏身上的黄泉流毒,虽然无法毒到他和南客,但他和南客也没有自信能够替别人排毒。

说话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屋里,所有视线都被隔绝在外,自然不再需要虚伪的客套,直接进入了正题。

“如果能解毒自然最好,即便不能解毒也无所谓,死便死吧。”

唐老太爷神情淡漠说道:“老二也没想明白这一点,就算昨天他把棠哥儿给杀了,我也不会选他。”

因为他有很多儿子,而且他应该还能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还有时间教育培养出来一个合格的家主继承者。

陈长生并不相信唐老太爷的话。

如果昨天唐三十六真的被杀死,唐家必然会面临陈长生和国教的反击,哪怕为了获得商行舟与朝廷的支持,他也会把唐家二爷推到家主的位置上。

但陈长生明白唐老太爷为什么要这样说。

唐老太爷要他知道,在昨天那种局面下,他可以不把唐家给二房,那么在今天的情形下,他依然可以不给长房。

因为陈长生与唐三十六的关系太亲密,长房与国教之间的关系也一直太过亲密。

唐老太爷废了二爷的家主之位,但还是选择站在商行舟和朝廷那边。

他看着陈长生问道:“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地支持你的师父?”

陈长生想着昨天清晨在街上看到的那条狗,沉默片刻后说道:“大概能明白一些,因为你们是同道中人。”

“同道二字用的很好,因为很多年前,洛阳解围后,我与你的师父商还有寅确实是同道回的京都。”

唐老太爷望向庭院里那口井,视线落在井沿的积雪上。

“那几年我在各地游历,然而知道我是唐家的大少爷,无论前朝还是道门又或是那些反王,谁敢对我有丝毫不敬,根本没有机会体会什么世道艰险,我本以为人世间的事大概便是如此,即便有的人可能会活的艰难一些,但与我又有何关系?我终究是那个锦衣玉食、无人敢惹的贵公子,然而谁能想到洛阳城却被魔族围了,围了整整三个月,其间无数惨事……到最后,谁还会理你会是唐家大少呢?”

唐老太爷微微眯眼,眼角偶尔皱纹,带着些自嘲,更多的却是沉痛。

烽火连三月,洛阳城里连传讯的红鹰都被某些强者偷偷宰来吃了,更不要指望哪里还有树皮。魔族在城外奸杀掳掠,零星的人族乱兵在城内因为绝望而疯狂,魔族在渭河两岸到处吃人,洛阳城里人也在吃人,水里随处都是白骨。

哪怕是心志冷硬如他,当年的那些画面,他也不想再做更多的回忆。

当然,他更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所以。

“不能乱,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三个字。”

“消灭魔族,我这辈子最想做成的就是这件事情。”

“唐家足够强,有选择的资格,那么在国教和朝廷之间怎么选?”

“我选最强的那边。”

“什么叫做强?除了谁的拳头更大,还在于谁出拳更稳。”

唐老太爷看着陈长生说道:“你的拳头现在还不够大,至于稳,更比你的老师差太多。”

陈长生知道这便是唐老太爷的最终态度,没有对此再发表意见。

“我没有别的话要说了,我只想把他带走,我来汶水本来是要把他接走,而不是想说服唐家改变主意。”

那天在道殿,他也是这般对唐家二爷说的。

只不过唐家二爷不相信他的话,回以无声而嘲讽的笑容。

唐老太爷的眼光比自己的儿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自然看得出来陈长生说的是真心话。

整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年轻人做事就是这么简单。

唐老太爷想起无数年前和商与寅从洛阳离开的旅途上发生过的那些有趣的事情,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们那一代人现在差不多都已经死了,即便活着的他与商行舟也已经垂垂老矣,但他们毕竟年轻过。

“我答应你。”唐老太爷看着他说道:“说来,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出来了。”

……

……

今天的汶水城要比前几天显得热闹很多。

唐家二爷不知被关到了哪里,二房失势,查账与清洗正在同步进行中,但沿街的商铺已经开启,行人也多了起来。

祠堂前的正街上,这时候更是人声嘈杂,唐家长房的管事与掌柜还有下人们,护着唐夫人等着门外。

忽然,祠堂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

唐三十六从里面走了出来。

就像很多年前他从天书陵里走出来时一样,蓬头垢面,满身灰尘,瘦削了很多,仿佛受了很多苦。

但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明亮,神情要比往日平静很多,气质沉稳。

看着自己的儿子,唐夫人的眼睛微湿,强行压抑住情绪,不敢哭出声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向人们证明了,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唐三十六。

不管被关祠堂半年后,他的神情与气质与以往已经有了很多不同。

他对人群问道:“那个老不死的呢?”

……

……

第855章 现在该我来谈谈了

整座汶水城都被这句话震惊了。

祠堂外鸦雀无声,寂静仿佛坟墓。

片刻后,终于有人醒过神来。

唐夫人掩住眼里的那抹惊惧,快步走到他身前,扬起手便准备打下去。

一个响亮的耳光,或者能让老太爷听说这件事情后不至于那么生气?

唐夫人这般想着,咬着牙打了下去,不想因为悔意而手软,从而被人看出问题,用的力气极大。

唐三十六微笑看着她,没有闪避。

啪的一声,唐夫人的手掌落在了唐三十六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唐三十六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只不过因为很多天没有洗脸,满是尘垢的缘故,不是太过显眼。

但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很诚挚的那种,没有半点勉强,更没有任何情绪。

唐夫人怔住了,带着悔意责备道:“怎么就不躲?”

“孩儿不孝,这半年让您担心了,又没能在父亲床前侍候,该打。”

唐三十六上前把母亲抱进怀里,轻声说道:“您先回家等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

时隔半年才终于见着面,唐夫人哪里舍得,但她知道教宗这时候在老宅里,儿子要做的事情必然重要,不能拦。

“至少也得先回家洗洗,吃些饭再说,我已经让小厨房里备好了你最喜欢的蛋饭。”

唐夫人看着他明显瘦了很多的脸,心疼说道。

“在祠堂里这半年也没人敢短了我的吃喝,就算馋,老宅那边的厨房儿子也是吃惯了的。”

唐三十六看着母亲的眼睛,微笑说道:“把那件事情彻底办完,大家也都轻松些。”

说完这句话,他望向街上的人群。

长房的管事掌柜们还有数十名仆妇满脸喜意。

至于那些贴身服侍他多年的丫环嬷嬷们,更是已经泪水涟涟。

“哭什么哭?还真以为自个儿是水做的吗?”

他看着那些丫环们说道:“还不赶紧安排少爷我洗洗。”

听着这话,那些掌柜管事们不由想起好些年前,汶水城里经常看到的画面。

他们心想难道那画面今天又要重现了吗?脸色不由变得极为精彩。

丫环们齐声应了声是,便自有做惯了这件事情的仆人从车上搬下了十余卷不便宜的杂色绢,又拿来了各式木棍,不多时功夫便在祠堂门前,用幔布隔出了数丈方圆的一块空地。

那些极能干的仆妇则是毫不客气地敲开或者说砸开了邻近的一家铺子,熟门熟路地把铺子后院工坊里备着的热水全部取了出来,那些丫环则是早从自家车上取出了木桶与各式洗漱用具,匆匆向幔布里赶去。

唐三十六已经走进了幔布里,脱了个精光。

热雾蒸腾,隐见人影,水声清楚至极。

城里的少女们羞红了脸,转过了身去,却又忍不住时时回头瞄两眼。

唐夫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却满是欣慰的神情。

那些管事掌柜与看热闹的民众,先是惊的无法言语,然后都笑了起来。

汶水城这等风景,真是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到了。

没有用多长时间,幔布便被撤掉。

先前那个蓬头垢面、瘦削憔悴的年轻男子,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位翩翩贵公子。

街上少女们的眼睛变得无比明亮。

一名丫环上前用双手捧着把剑来到他的身前,仔细地替他系在腰间。

那把剑看着有些古旧,但系在他身上,却像也是刚刚被水洗过一般,锋锐逼人。

正是汶水剑。

……

……

唐三十六脚踩登云靴,腰系汶水剑,离了祠堂,去到老宅前。

人群在街上远处便停下了脚步,没有人敢跟过来。

他看都没看一眼上面那些历代帝王与教宗留下的匾额,更没有理会那名神态无比谦卑的管事。

他推开老宅的门,走了进去,就像回家一般自然。

事实上,这里本来就应该算做他的家。

他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整个汶水城,除了老太爷再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里。

进了老宅的小院,他便开始跟人打招呼,像主人那样打招呼。

他拍了拍凌海之王的肩膀,说道:“来了啊。”

他又对桉琳大主教说道:“还住得惯吗?”

他看到南客后愣了愣,转身对老宅管事说道:“还不赶紧把爷爷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泡上,愣在这儿干嘛呢?你知道这位是什么身份吗?我虽然没见过她,但一看这清奇的眉眼便能认出来,你想死啊?”

他看到折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最后他看到关飞白,双眉顿时如剑般挑了起来,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陈长生担心除苏会偷袭关飞白,让他昨天一直留在道殿,现在除苏被逐出了汶水城,再加上关飞白知道唐三十六可能会被放过来,所以专程来老宅这般等着,没料着数年不见,这家伙还是像以前那般讨嫌。

“我不能来吗?”关飞白的双眉也像剑一般挑了起来。

正当他以为唐三十六会像以前那样继续针锋相对的时候,唐三十六却笑了起来,说道:“远来是客,我欢迎至极。”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敛了笑容,把折袖拉到身边,说道:“以后我们上离山,你也得欢迎。”

关飞白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还在担心这个家伙会不会被关出问题来,现在想来真是多余。

……

……

厚厚的布帘落下,小屋自成一统,所有的视线与井沿上的积雪都被隔在了外面。

牌桌上的牌子很散乱,有的立着,有的倒下,有的正面朝天,有的不给人看,隐约还是昨天的残局。

陈长生与唐老太爷相对而坐,隔着牌桌。

唐三十六走到桌边,望着陈长生说道:“你谈清楚没有?”

陈长生点点头。

唐三十六没好气说道:“那还不赶紧把位置让开。”

“你们家的椅子,我能拦着不让你坐?”

陈长生无奈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唐三十六坐到他原先的位置上。

就是与唐老太爷相对的那个位置。

这个位置当然是有意义的。

他进屋后便要把陈长生赶走,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当然有深意。

“现在轮到我们来谈谈了。”

唐三十六看着唐老太爷说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

有孺慕之情,有伤感与难过,有担心与不舍,有厌憎与寂寞。

当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这些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尽数消失,只剩下一片漠然。

第856章 新的牌局

唐老太爷说道:“你个小崽子又有什么好谈的。”

唐三十六笑着说道:“老家伙,你以为这场牌局就结束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容,陈长生只觉得很寒冷,然后有些替他难过。

他从唐家祠堂里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个老不死的呢?

老不死与老家伙这两个词比较起来,当然是前者表示的怨念更重。

他现在用的是后者,不代表怨念渐轻,而只能说他的态度已经越来越冷漠。

冷漠,是因为无情。

唐老太爷太过无情。

表面上看起来,昨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当然都要归功于唐老太爷的英明与决断。

他在知晓自己的二儿子与魔族勾结后,大义灭亲。

但唐三十六不这样想。

他在祠堂里一言不发地想了整整半年时间,早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想的清清楚楚。

他已经把自己的祖父看得透透彻彻。

如果陈长生没有来汶水,他的父亲必然会死,他也一定会被幽禁至死。

无论是下毒,还是争势,很多事情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唐家二爷做的,但唐家是谁的唐家?

如果不是唐老太爷一直保持着沉默,这些事情会发生吗?

更不要说,把唐三十六幽禁在祠堂里,本来就是老太爷亲自下的命令。

如果要说这件事情有什么主谋,唐老太爷才是真正的主谋。

只不过唐老太爷没有想到,为了自己的这个孙子,国教会摆出如此强硬、甚至近乎玉石俱焚的态度。出现在汶水城里的陈长生,根本不像是一个成熟稳重、以国教以及天下黎民为重的教宗陛下,更像是个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莽夫。

唐老太爷也没有想到,南溪斋和离山剑宗也会随之表现出如此决然的立场,尤其是后者更是导致了秋山家的退缩,他更没有想到,这些年轻人会这样直接地把牌推倒了,让很多人看到了这场牌局的真相。

……

……

翠竹做成的牌子不停地磨擦着,碰撞着,发出很好听的声音,然后渐渐变得整齐起来。

唐三十六洗牌的手法很娴熟,还没忘记与陈长生聊几句闲话:“我从小就一直很想在这屋子里玩会牌儿,但这个老家伙总说我还小,不给我这种机会,其实要说玩牌的本事,他哪里是我的对手。”

在知道徐有容曾经与唐老太爷是牌友之后,陈长生便一直很想知道为何唐三十六没有见过她,这时候听着这句话,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段故事,当年在唐老太爷的眼里,唐三十六只是个小孩子,当然没资格进屋。

“你真觉得自己有资格下场对我玩牌?”

唐老太爷没有动手,右手抚摩着手杖,静静地看着唐三十六问道。

唐三十六没有敬老的意思,只把自己身前的牌码好了,没有理会桌上其余的散牌。

他说道:“昨天我和二叔玩的那局牌不错吧?”

唐老太爷说道:“那是因为我给你的牌好。”

唐三十六说道:“最后那把牌可是我自己的。”

这两句话都没有说错。

无论是刑堂和魏尚书,或者是五样人,还有老宅里的那些隐藏力量,都是唐家最好的牌。

当这些牌落在唐三十六的手里时,唐家二爷也没有太多反抗的力量,所以唐家二爷很干脆地没有反抗,而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最后的雷霆一击里,却没有想到,唐三十六还准备了一手特别漂亮的暗牌。

唐老太爷面无表情说道:“没有我的牌,你早就输光了,哪还有机会撑到最后一局?”

“有道理。”

唐三十六抬起头来,说道:“那我今天不用家里的牌,用我自己的牌与你战一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直视着老太爷的眼睛,或者说平视,总之非常没有礼貌,而且强硬。

唐老太爷带着嘲弄之意说道:“你这个小崽子又能有什么好牌?”

唐三十六说道:“他的牌就是我的牌,谁敢说那些牌不好?”

然后他转头望向陈长生问道:“借来用用没问题吧?”

陈长生说道:“又不是书,你想用就拿去。”

“装什么大方。”唐三十六嘲弄说道:“当年想拿你剑看看,你都不干,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这说的是当年李子园客栈里的旧事。

二人相视一笑,没有再争论什么。

唐老太爷没有笑,神情第一次变得凝重了起来。

……

……

这场唐家祖孙之间的牌局,只有一个旁观者,那就是陈长生。

他虽然没有参战,但事实上并不是纯粹的旁观者,因为他的牌都在桌上,都在唐三十六的身前。

这局牌不是用的京都打法,也不是汶水城里流行的血战到底,也不是离山剑宗弟子们最喜欢玩的血流成河。

唐三十六选择的玩法非常符合他自己的性格,也可以让陈长生这个初学者能够更方便地看懂。

比大小。

啪啪啪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不停地响起。

那是翠竹牌子儿与坚硬的老梨木牌桌碰撞的声音。

那些牌子被扔到桌面上,静静地躺着,就像在草甸上袒着肚皮晒太阳的龙骧马。

待一声令下,这些兵马便能阵列于前,冲锋不歇。

红中是染红的军旗,在风里猎猎作响,那是国教骑兵,是松山军府,是葱州军府。

两条是铁枪,那个被朝廷追杀了三年时间,却反过来杀了好些朝廷高手的画甲肖张。

还有刀,还有龙,还有虎,还有亿万信徒。

幺鸡是孔雀,同样也是凤凰。

……

……

唐三十六手里的牌都翻了过来。

陈长生有些不安地问道:“这个形容,她们俩都不会高兴吧?”

唐三十六说道:“落难的那啥不如那啥……就是个形容,何必这么认真,再说了,你给我挑张像凤凰的牌出来?”

陈长生昨天才把牌子儿认全,哪里挑得出来,只好不说话。

这很好笑,但唐老太爷依然没有笑,神情比先前还要凝重。

唐三十六已经打完了手里的牌,唐老太爷还没有动过。

无数张麻将牌,代表着彼此的势力,如果只以牌面实力而言,最后谁胜谁输,还说不清楚。

如果唐老太爷与两个晚辈摆牌讲道理,他一定会赢。

但是,唐家肯定会输。

第857章 最了不起的败家子

不过除了牌面上的实力,还有很多隐藏在桌下的实力,往往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最重要的作用。

比如三年前的天书陵之变,如果不是唐家出手,商行舟真的很难控制住京都的局面。

“你是唐家的子孙,应该清楚,唐家最强的地方在哪里。”

唐老太爷看着唐三十六说道。

“又是那些老掉牙的话吗?”

唐三十六满脸无所谓地说道:“当时二叔在京都里不停地在我耳边唠叨,要我学会敬畏,而我们唐家最值得敬畏的地方就是历史,换句话说,就是因为我们唐家在这个大陆上活的时间最长。”

唐老太爷说道:“确实是些老掉牙的话,但老话往往都是正确的。”

“我没有说这些话不对,时间与历史当然值得敬畏,甚至想想就觉得可怕。”

唐三十六看着老太爷说道:“活的时间越久,便会知道越多的秘密,唐家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了无数年,当然知道无数的秘密,藏着无数的潜手,这也就是所谓底蕴?”

唐老太爷说道:“不是这般简单,但可以这样理解。”

唐三十六看着他平静说道:“如果以时间为标尺,那么无论是秋山家还是吴家木拓家,包括这千年来的梁陈王朱,他们都不如唐家,我打出来的这些牌当然也不如,但你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还有一个朋友。”

唐三十六拍了拍陈长生的肩膀,继续说道:“历史、时间、底蕴……唐家所有人都把这些词天天挂在嘴边,我真是听腻了,真以为这样就天下无敌?难道你们都忘了有个叫道门的地方?”

道门就是道门,不是什么地方,现在是国教。

国教不是世家,却比所有的世家更古老,包括唐家。

国教不是宗派,却是最大的宗派,包括长生宗。

谁能比国教存在的时间更久,历史更长,底蕴更深?

唐家?在国教的面前说这些,难道不是个笑话?

“你把我关在祠堂这半年时间,我刚好可以思考一些问题。”

唐三十六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卷宗搁到桌上,对唐老太爷说道:“有些问题是需要想清楚的,现在已经清楚,有些问题是为未来做准备,这些便是我的准备,你可以看看。”

卷宗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怕已经超过了万数。

唐老太爷看着那些文字,脸色变得越来越冷,眼睛越来越眯。

屋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卷宗翻动的声音。

陈长生看了唐三十六一眼,心想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

唐三十六没有理他,依然静静地注视着老太爷,双手下意识里握紧,指间有些微白。

“你觉得整个局势会像你想象的这般发展?”

唐老太爷终于看完那份卷宗,缓缓抬起头,看着唐三十六面无表情问道。

唐三十六说道:“我是唐家独孙,再没有比我更了解唐家的人,如果由我来主持对唐家的攻击,应该差不多是这样。”

陈长生隐约明白了卷宗上面写的是些什么内容。

唐老太爷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我承认你对家里的生意已经了解了很多,也承认你的这些计策确实很阴险毒辣,但既然你是唐家独孙,为何能够对自己的家族如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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