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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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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巧的背影,拐过男衣房的青石照壁时,抬袖子似乎在擦着眼睛,一晃,看不见了……杏儿从小簸箩里抓过一个卫队纽襻,拿过针,一针扎了下去,嘴巴撅着,心里恨恨地说着,“扎死你,扎死你个陈叫山,你这一去,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你咋就赁心狠呢?”

杏儿在巷道里风风火火地走着,朝夫人住的院子走去,上午的阳光,在她黑辫子上一下下跳着溅着金光……

夫人院内,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弥漫开来……

夫人前两天去三合湾龙王庙祭拜了龙王,回来路上,去了碾庄码头,看船帮兄弟们砸石头垒砌凌江江堤。俗话说,久旱必有大涝,船帮兄弟们趁着船帮空闲,便从南山霸王寨运来大石头,砸成碗口大小,装在竹编筒篓里,一篓篓叠放在江堤上,将江堤加高。

副帮主侯今春手下的几个兄弟,干活不想出力,一边拿着大锤玩,还一边说些风凉话,说什么凌江都快枯干断流了,还加什么江堤,真是吃饱饭没事儿干,找罪受哩。大帮主骆征先的兄弟,便不爱听了,说这是骆帮主的意思,你们不想干,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儿放臭屁……

于是,两伙人就在碾庄码头上干起来了!

夫人刚到碾庄码头,见两伙人在干仗,骆帮主和侯帮主又都不在,急着朝过去跑,训斥了两伙人……白花花的太阳下,夫人一生气,说了许多话,说得口干舌燥,流了一身汗,坐着滑竿回来后,就着了凉……

禾巧去请了柳郎中,来给夫人看病,柳郎中一看,说没啥事儿,吃些西药,当天就好了。夫人一听西药,连连摆手,说那些西药片片,看着就膈应,放到嘴巴里,一下粘在上腭上,下不来,苦死个人……

柳郎中没法,还是给夫人开了中药,禾巧便负责给夫人天天熬药。

柴炉上的药罐里,“咕嘟嘟”地泛冒着酱色小泡,禾巧走过去,将里面的柴枝取了一根出来,并用石头,将药罐垫得稍稍高了些。

禾巧回到屋里,取出一个小册子,翻开,册子中间一页上,写了三个“正”字,第四个“正”字,刚写了一横一竖。禾巧握笔蘸墨,在“正”字的中竖右边,又写了一个短横……

禾巧放下毛笔,轻轻吁了口气,朝未干的墨迹上吁去,气流遇到册页,倒回来,将禾巧的刘海儿,一下吁飘了起来……

十八天了,整整十八天了……自那个月光皎洁的晚上,禾巧将玉佛挂到陈叫山脖子上算起,整整十八天过去了……

十八天啊,那么快,眼睛眨巴一下,就过去了……

十八天啊,那么慢,一个白天,又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又是一个黑夜……

十八天里,禾巧多少回拿着扫帚,在西内院里扫地,西内院里没有人,地干净得很,禾巧一遍遍地扫,扫得西内院的地,像镜子一般明光……

好几次,禾巧正扫着,杂役老妈子看见了,赶紧去夺禾巧的扫帚,“哎呀呀,禾巧,这活你不能干呀,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又说我们偷懒哩……”禾巧也不坚持,将扫帚给了杂役老妈子,自己便转身走了……可过两天,禾巧又来扫,杂役老妈子又看见了,又来夺扫帚……

禾巧的心思,卢家大院的很多人都晓得了,禾巧却以为谁都不晓得……

杏儿便奚落禾巧,说禾巧脑门一拍,能灵到脚底板去,犯起傻了,还真是傻哩……

夫人进了屋,见禾巧坐在桌前发呆,走过去,看见禾巧面前放着的小册子,册页上写着的“正”字,大院里的人传的那些话,夫人并不在意,现在,夫人相信了……

夫人晓得禾巧这丫头,又精又鬼,有些话,能正说,偏不能正说,要反说,夫人便故意咳嗽一声,站在禾巧身后说,“禾巧,又在练字啊?”

禾巧一惊,未料到夫人站在自己身后,赶紧将小册子合了,将头发捋了一下,站起来,“夫人,药好了,我给你端药去……”

夫人端着药碗,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禾巧便从罐子里,捏出三颗冰糖,给夫人递过去。夫人一口气将药喝完了,将冰糖含在嘴里,看着桌子上的小册子,便故意有意无意地说,“叫山他们这一去,好像半个月了吧?”

“十八天了……算上今儿……”

“禾巧,你比我记得清啊……唉,我真是老了……”夫人含着冰糖,笑了起来。

夫人这一笑,禾巧知道自己上了当,埋怨起夫人来了,“夫人,你记性可好着哩,我倒是经常丢三落四的,夫人你是故……”

禾巧的“意”字还没说出来,便听见杏儿在屋外喊着,“禾巧,禾巧……”

杏儿边喊边朝屋里走来,刚到门口,看见了夫人,惊得吐了下舌头,用手指捋捋耳朵边的头发,低了头,“夫人……夫人好……”

夫人笑着嚼冰糖,嚼得“嘎嘣嘣”响,看着杏儿,“杏儿这丫头,越长越皙气了哈……谁娶了你,可是好福气哩!杏儿,有人给你说婆家没?”

杏儿的脸一下红了,嘴唇抿着,看着自己的鞋尖,低声嘀咕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儿……

禾巧看着杏儿那样子,知道杏儿不好回答,也知道夫人等着回答哩,便笑说,“夫人,谁敢给杏儿说婆家呀?弄急了,毛蛋提着菜刀撵人哩……”

夫人听了禾巧前半句,正发愣,一听后半句,眉眼顿时有了笑意,“噢……这样啊……”两口将冰糖嚼烂了,咽了一口甜水,“毛蛋这娃好哩,听魏伙头说,他那些徒弟里,就数毛蛋的刀工好!咱卢家还真是人才济济呢,杏儿,你说是不是?”

杏儿拿眼角余光,恨恨地剜了禾巧一眼,心说:我跑来是说你的心思哩,你倒和夫人说起我来了……

禾巧感受到了杏儿心里的抱怨,便索性故意也说,“杏儿,夫人问你话呢……”

杏儿便说,“夫人,我来是……是想跟你说陈队长他们的事儿……”

第158章 接应

夫人眼帘垂下,似在看着药碗外沿的一圈青花莲枝纹,袖子抖了一下,抖出了手腕上的念珠,悉数起来,正视杏儿,笑眸盈盈,“哦,叫山他们怎么了?”

杏儿自是不敢去接夫人的目光的,尽管那目光中,带些许鼓励。亲亲杏儿咬了咬嘴唇,红红的唇上,便现出了黄白的一道印儿,头一低,瞥了旁边的禾巧一眼,禾巧却凝神于桌上的毛笔与墨盒,并不与杏儿对视……

“是……是这样……”杏儿终于挑了睫毛,接了夫人的目光,短短的,一瞬,复又低垂下眼来,“陈队长他们去取湫,这也十多天了……布衣房,布衣房不是要做换季衣裳嘛!所以……所以我就想问问,他们啥时候回来?我们……我们也好做衣裳……”

夫人目光转移到了禾巧身前那个小册子上,手里的念珠停了,鼻孔里吁出轻轻一气来,“是啊,整整十八天了……按说也是该回来了……”夫人将视线转向禾巧,见禾巧在用指甲轻轻抠桌沿,又看看杏儿低头的刘海儿弯弯,“杏儿,禾巧,你们都大了啊……”

禾巧的指甲一停,看向了夫人,杏儿也抬头看向了夫人,夫人倒一笑,说,“能为我分忧了,令人欣慰啊……”夫人略一顿,“要不这样……让骆帮主带人去北边看看,遇上叫山他们了,也好帮些忙……”

禾巧与杏儿得了吩咐,出门去请骆帮主,刚出了夫人院门,杏儿绷不住了,一下笑跳起来,狠狠地在禾巧胳膊上掐了一把,“帮你说话哩,你倒没事儿似的,差点把我绕进去了……死禾巧,我要你装,装……”

禾巧见前面有几位杂役老妈子走过来了,忙一打杏儿的手,“好了好了,别闹了……”

骆征先出现在了夫人房门前,见夫人正拿着剪刀,在绞供桌上的红烛芯子,便顿了步,弯腰拱手,“夫人好……”

“骆帮主,坐”夫人招呼骆征先坐下后,眼睛看向门外的一束阳光,光柱里悠悠飞动着的细小颗粒,“叫山他们去取湫,这都十八天了……骆帮主,不如你带几个船帮的兄弟去北边看看?”

骆征先朝前欠欠身子,两手扶着椅子扶手,瞅了一眼供桌上的佛像,而后说,“夫人,听几位江湖朋友说,陈队长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也不知道陈队长跟柏树寨的斗金麻,有啥梁子,斗金麻在柏树寨,给陈队长他们唱道场哩……还有,小山王高雄彪……”

夫人眼睛一闭,将手里的念珠举起,打断了骆征先的话,“这些……我都听闻过……所以,我要你去看看,接应接应叫山他们……”

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转头看着卢家大院的高墙大房,阳光在卷檐上照耀,“卢家人多,可是能帮上这忙的,也就你骆帮主了……”

骆征先站起身来,“夫人,我即刻便上路,不管啥情况,我会尽快给夫人回话……”

夫人也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拿起毛笔,蘸墨,写下一张纸条,不待墨干,便递给骆征先,“骆帮主,你去翰杰那儿支二十块钱,路上带着用,别让兄弟们苦着……”

骆征先带了夫人的条子,来到账房找杨翰杰,恰巧魏长兴也在账房,正在和杨翰杰兑账,见骆征先来了,两人皆转头招呼,“哟,骆帮主,可有阵子没见你来账房了……”

骆征先递上条子,说了来由,魏伙头在柜台上一拍,长叹一声,“唉,乱世多事啊……有些人就见不得卢家好,见不得卢家人出头,巴不得陈队长他们取不到湫水,巴不得老天爷十年八年不下雨哩……”

杨翰杰将圆坨眼睛朝上推推,整理着账册,将柜台上的算盘,“哗”地一抖,抖得算盘复了位,“魏伙头,取湫之事,图个吉利,不祥不吉的话,咱最好少说为妙啊……”

骆征先得了二十个钢洋,正在柜台上一枚枚数,却听身后有人笑喊,“哟,今儿是啥日子?群英会啊……”

谭师爷两手背在身后,从外面的灿烂阳光中,走了进来,一身绸衫子,倏忽一下,由光灿明亮,变得黯然了,朝骆征先、魏长兴、杨翰杰一拱手,“诸位都忙着啊……”

“谭师爷好……”三人转头招呼着谭师爷。

谭师爷看着骆征先手掌里的一枚枚钢洋,笑说,“骆帮主,要去北边接应陈队长啊?”

杨翰杰的眼光,从圆坨眼镜上方射出来,“谭师爷,你可当真是赛诸葛啊!我和魏伙头这才刚刚晓得,你倒先就晓得了……”

谭师爷摸摸胡子,挺挺身子,笑着说,“卢家院里,若论功夫,当推骆帮主和陈队长嘛,陈队长取湫遇上了难处,夫人自然会派骆帮主去接应嘛……”

骆征先将二十枚钢洋装好了,朝三人拱手,“杨账房,谭师爷,魏伙头,夫人催得紧,我就不与三位谝传了,告辞……“

“骆帮主,保重!“三人拱手送别。

骆征先的背影,快要出账房大门了,谭师爷的双手,依旧拱着,又高声喊着,“骆帮主,一路顺风啊……”

魏伙头深吸一口气,见骆征先走远了,对谭师爷说,“谭师爷,听说取湫一趟,时限为半月,这都过去十八天了,叫山他们……到时候湫水取回来,时限已过,会不会感化不了龙王?”

谭师爷长叹一气,伸手胡乱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哩啪啦响,“唉,老祖先传下来的规矩,原本玄虚之事,几人能说清道明?比方说,药方里的引子,蛤蚧一对,一雄一雌,与两只雄的,或两只雌的,有多大区别讲究?荷上露,与芭蕉叶子上的露水,有多大区别讲究?老祖先留下的东西,有些是好,有些就是故弄玄虚,可那些玄虚,信与不信,都在人心,信之则灵,不信则不灵。就跟烧香拜佛,布施还愿,全在一个心诚则灵……魏伙头,杨账房,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杨翰杰推推圆坨眼镜,大为感慨,“谭师爷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我这般俗人,听谭师爷讲话,受益匪浅啊……”

谭师爷与魏长兴、杨翰杰寒暄一阵,出了账房,回到了师爷府,关了睡房门,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的丽日蓝天……躺了一阵,又坐了起来,换了身衣裳,决定去萃栖楼找余团长和何老板……

第159章 议计

谭师爷在一位萃栖楼老妇引领下,来到萃栖楼密室时,见孙县长居然也在,登时肃然起敬,连忙弯腰行礼,“孙县长好……”

“宗砚兄,不必多礼,坐……”孙县长将披着的大衣,朝上送了送,朝一旁的椅子伸手,招呼谭师爷坐下了。||更|新|最|快|

何老板向密室门口的老妇,递了个眼神,老妇微微弯腰,退了出去,顺手将密室的门滑上了……

密室之内,光线顿时幽暗起来,幽幽的小灯笼,发出的微微红光,映着孙县长、何老板、余团长、谭师爷,影影绰绰,恍惚若梦……

余团长见其余三人都不说话,密室的气氛有些闷,便先开了口,“这下麻烦了……陈叫山和姚秉儒,合起伙把混天王灭了,太极湾怕要改天换地了……”

孙县长眼睛闭着,索性将鞋子脱了,光脚蹲在椅子上,好像感觉有些冷,将大衣裹了裹,微微咳嗽了两声,并不说话。谭师爷正襟危坐,两手皆缩在袖管里,用大拇指挨个地在其余四指上点着,目光中充满了淡然,也不开口说话……

何老板将椅子扶手拍了一下,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混天王收了我一笔定金呢……这一下,也是泥牛入海了……”何老板见孙县长和谭师爷皆不开口,有些郁闷,身子拧了拧,仿佛椅子太硬,坐得屁股不舒服似的,“我就闹不明白了,陈叫山和姚秉儒咋就能搅和到一块儿去?真是个没想到啊……”

“棋不入九宫,都是假象……”孙县长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马走日字炮翻山,小卒过了河,能顶半边天……残局不用功,到头一场空啊……”

余团长挽了挽袖子,将腰间的宽皮带松了松,“孙县长,你得拿个主意啊……这往后,太极湾姓了姚,卢家大院姓了陈……咱越发不好办事了……”

何老板不待孙县长说话,抢了一句,“这狗日的小山王高雄彪,也不买我何正宽的面子了……他要是够义气,陈叫山早他娘在阎王殿排上号了……人啊,真是说不清,当面都是朋友,是兄弟,背过里,能帮着说句话,难呐……”

“两肋插刀,那些江湖屁话,靠不住,只要别背后捅刀子就不错啦!”孙县长两脚一收,改蹲为坐,盘腿坐在了椅子上,佛一般,转头看向谭师爷,“宗砚兄,你有何高见?”

谭师爷的眼睛,一直是平视着的,定定拴系在身前的茶几腿上,仿佛纵是狂风暴雨来,也不动一下视线,听见孙县长这么一问,视线遂即一收,朝上看了,眸子里露出一片白,无限感慨唏嘘,“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只怪老朽当初所托非人,辜负了孙县长一片期待,辜负了何老板和余团长一番美意啊!老朽近来寝食难安,如坐针毡,无地自容啊……”

何老板摆摆手,“谭师爷言重了……事不遂人愿,大家都没有料到。谭师爷妙策相助,何某已是感激无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谭师爷不必自责……”

余团长颇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陈叫山这外乡后生,我还真是小瞧他了……从今往后,我们得换个眼光看他哩,他和姚秉儒合了起来,势力自然就大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趁早拔了,越长越大哩……”

“宗砚兄,对付陈叫山这种人,你有何高见?”孙县长再一次发问。

“呃……”谭师爷微微抚着胡须,眼睛微眯,头脑中飞速地运转着,许久,将手从袖管里抖了出来,“陈叫山是个讲义气的人,信奉知恩图报……下一步,对付陈叫山,有两条线这其一,便是慢慢毁了他在卢老爷尤其是夫人心中的形象,形象一毁,陈叫山在卢家,自然举步维艰,没了夫人老爷的支持,难有作为,渐渐,便就不足为虑了;其二,此次夫人派骆征先去北边接应陈叫山,无论事情怎样发展,陈叫山都会对骆征先心存感激,有了感激,自然想着报答……在船帮内部,侯今春表面上对骆征先恭敬有加,实则心有不服,早对大帮主之位觊觎已久!前两天,侯今春的兄弟和骆征先的兄弟,就在碾庄码头上干了起来,此是明证!老朽暗中筹谋,挑唆侯、骆二人的矛盾,使其不断激化,陈叫山必然会帮着骆征先一方,如此一来,侯今春就能为我所用,对付陈叫山,就又多了一个筹码……无论侯今春和骆征先斗到最后,胜负如何,结果怎样,陈叫山置身事中,必定会折损些元气,到那时……”

“好好……”孙县长连连点头,遂又拍手鼓起掌来,“宗砚兄不愧是孔明在世,奉孝再生啊!此等妙计良策,春风化雨,干薪煮茗,妙啊!”孙县长夸赞至此,犹不过瘾,两脚伸进鞋子里,站立起身,将大衣朝上一送,“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宗砚兄,妙不可言啊……”

孙县长笑容满脸,连连拍着谭师爷的肩膀,谭师爷弯腰拱手,谦卑至极,“孙县长缪赞,缪赞,老朽行将就木之人,得遇孙县长、何老板、余团长之抬举关爱,诚惶诚恐,日夜忧思,深虑无以回报,有负诸位重托啊……”

密室四人,一阵谦恭之气,一片寒暄之语,遂即便是哈哈大笑,笑声传开,直冲屋顶,橘子般大小的红灯笼,仿佛也被四人的笑声冲荡着,微微摇晃了起来……

笑过一阵,孙县长又坐回到了椅子上,一脸肃然,目光幽远深邃起来,“嗯,待那侯今春和骆征先斗了起来,陈叫山再加入其中,我们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方面帮着骆征先和陈叫山说话,另一方面,又要拉拢侯今春,为我们所用……正所谓,欲抑先扬,欲扬先抑,欲左而右,欲右而左,内中玄妙,存乎一心,用之一巧啊……”

谭师爷向孙乡长拱手示赞,“孙县长胸藏百万兵,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

第160章 湫泉

谭、孙、何、余四人,走出密室时,滑门拉开,萃栖楼已是华灯初上,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映得黄昏天空亮红一片。丝弦弹唱声,水烟锅的吸溜声,麻将牌的哗啦声,按摩敲背的啪啪声,迎来送往的嗲声嗲气声,红男绿女的打情骂俏声,响成一片,汇聚起来,浑然上升,越过灯笼映照的亮红区域,进入夜的空,便逐次散开,淡去了……

乐州城的夜空一片幽黑,高家堡的夜空一片幽黑,太极湾的夜空一片幽黑,滴水岩的夜空,也一片幽黑……

守在白龙洞外的兄弟们,吃罢了乡亲们送来的吃食,点起了火把。鹏云几次举着火把,站在滴水岩瀑布下,伸着脖子朝瀑布里面看去,希冀着视线能穿透流水,进入白龙洞。但看了几眼,又退回身来,在草地上坐下了。

草地上已有了露水,鹏天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露水,也要去瀑布看,七庆便懒懒地说,“行了,消停些吧,走来走去的,把我都晃晕了……”鹏天见七庆躺在草地上,身下垫着油布,一副安逸的姿态,抬起脚,准备去踢七庆,面瓜便说,“天,别看了,队长他们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喊我们的……”

洞外的兄弟们,等得焦急,洞内的陈叫山他们,更是摸索前行,走得焦急。

苏爷与陈叫山走在最前面,苏爷将火把换了一只手举着,蹲下来,用手捶捶后背,说,“陈队长,估计外面现在天都黑了,咱别急,越急越寻不着湫泉……”

苏爷说,这白龙洞里的湫泉,怪得很:风调雨顺的年景,入洞不到一里深,便能寻到湫泉了。干旱越厉害,湫泉就越藏得深,走上个五里六里的,都属正常。老辈子的人,编过一段顺口溜,说,“湫泉,湫泉,小孩儿胆,你撵他就闪,你慢他就盼,不是湫泉藏得深,是你心儿起了乱……”

身后的三旺、鹏飞,以及另两位乡亲,经过这近一天的摸索前行,直腰走,猫腰走,下蹲走,爬行走,上坡走,下坎走,幽黑无比的空间里,既要防止顶上的尖尖石头,戳伤了自己,又要防止一脚踩不稳当,滑跌到一些深沟大豁,或者极为隐蔽的洞中洞里去,几人皆是腰困腿酸,疲惫不堪……

陈叫山咬着牙根,将手扶在一快尖尖石头上,四下探望,尽管目力所及,仅是火把照亮的那一片区域,便说,“苏爷,照今年这干旱,你估摸还要走多深,才能寻到湫泉?”

苏爷从衣兜里掏出一块肉干,大口大口地嚼着,嚼得白胡子一翘一翘,“这可说不准哩……打我记事起,到现在,就一直没人把白龙洞摸透过……”

鹏飞听见这话,便说,“会不会咱白折腾一趟,见不到湫泉呢?”

苏爷大口嚼着肉干,又解了腰上的葫芦,朝嘴里灌水喝,抬手抹了下胡子,却没说话……

陈叫山紧皱着眉,知道鹏飞这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在洞中这一路摸索前行的过程中,陈叫山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的画面与声音柏树寨的人,在那小土包上飞射出来的火箭……貔貅疙瘩手执钢叉的蔑视眼神,斗金麻笑起来时,一脸的麻子像芝麻一般抖闪……水神蒲老爷的塑像前,那一个个跪倒的灾民,在香火袅袅中,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高雄彪曾经的肺腑良言“天不下雨,是雨云未能形成,气候之节序未到而已,并非是什么龙王无视,天帝无情,在我看来,纯属无稽之谈……西洋人早对天气之变化,进行了无数种研究,风雷雨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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