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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大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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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黄老板仍提不起兴趣。

“当年沈杏山从崇明岛来上海滩闯世界,听说身上只有两块洋钿,用到第二块的时候,居然是哑板(假的)。他和我们自家一样,也是苦海里浮过来的。如今他一个跟头跌倒,只有金荣哥能拉他一把。”

“哦?”黄老板有点动心了。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想当初金荣哥和沈老板也是谈得来的朋友。”

“好,你说咋办吧?”

“不如登门拜访沈杏山,也让他看看黄门的肚量。”

“好。”黄金荣被说动了心,果然在杜月笙的安排下前往英租界,登门拜访沈杏山。

听说杜月笙陪同黄老板来访,沈杏山喜出望外,当两位到达大门外的时候,便倒屐相迎,那份感激之情和受宠若惊,溢于言表。

宾主在豪华的大会客室落座,为表示隆重和敬意,沈杏山特地唤出两个小女儿,三小姐和四小姐为两位长辈敬茶。

杜月笙见两个小姑娘聪明秀气,举止端庄,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一个念头闪现脑中——不妨好事做到底,给沈杏山脸上再贴一金。于是,在喝茶的当儿,向黄老板示意沈家四小姐,黄老板马上会意,含笑点头。

“杏山兄,请问四小姐可曾许人?”在两位小姐退下去之后,杜月笙问沈杏山。

“不曾许配人家。”沈杏山一听,知道杜月笙要做媒,心里非常感激。

“真是天赐良缘喔。”杜月笙笑着看看黄老板。

见黄老板笑呵呵地点头,沈杏山明白了几分。

“金荣哥的二公子,杏山兄见过吧?”

“见过,见过。”

“你们二位做个儿女亲家,我来做媒,讨杯喜酒,怎么样?”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沈杏山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表示。

黄、杜登门拜访,已经在英法两租界给沈杏山撑足了面子;黄、沈联姻,杜月笙保媒,又给沈杏山脸上贴足了金。

“月笙兄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管说,兄弟定当在所不辞!”沈杏山对杜月笙感激涕零,在送别的时候悄悄对杜月笙说。

不想沈家一行,成全了这样一桩好事。虽然沈四小姐比黄金荣的养子黄源焘年长两岁,但说到底也是“政治联姻”,大家谁又会计较呢。这对亲家在日后你来我往,倒是亲密得很。

沈杏山面子撑足,开始穿针引线,“大八股党”纷纷东山再起,投奔到杜月笙门下。不仅给杜月笙带了业务关系、人事关系,更给杜月笙带了权势和威望。他们在三鑫公司除了每人吃一份俸禄外,一年三节,另有红包收入。无论他们如何俯首帖耳,杜月笙对他们始终谦恭有礼,使他们无不为之心悦诚服。

攻下严老九

收服了英租界烟土一档的亨字辈人物,接下来便是和赌档上的大亨严九龄严老九建立“政治同盟”。但严老九不同于“大八股党”,他和黄门以及杜月笙素无往来。两人打过唯一一次交道,还是因为杜月笙的开山门弟子江肇铭闯了大祸。

严老九自家开赌场,自己更是嗜赌,尤其喜欢打麻将,这一点和杜月笙嗜好相同。杜月笙决定和他在赌桌上建立交情。他请出身份资格以及关系都够得上的一个人物——英租界大亨范回春,请他给严老九递话,说杜月笙想到大英地界白相相,陪严老板搓搓麻将。

范回春是黄老板的儿媳李志清的过房爷,与三鑫公司是业务关系,与严老九也是不错的朋友。他本人曾当过几天上海县长,在虹口外的江湾开设了上海滩第一座跑马厅,论身价地位远在严老九之上。照理说严老九应该给他这个面子,可是话递过去之后,严老九不理不睬。

范回春对严老九极为不满,但又无可奈何。杜月笙却并不在乎,他又发帖子,请严老九到杜公馆赴宴。这一次,范回春把帖子交到严老九手上,总算死拉硬拽,把严老九拽到了杜公馆的酒桌上。

这一桌酒席摆得别开生面,作陪的除了范回春,另外四位都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青帮“大”字辈前人:高士奎、樊瑾成、王德龄、曹幼珊。还有一位因仰慕四位“大”字辈前人特地赶来助兴的——新近跻身于大亨行列、发迹于黄包车一行的黄包车夫总帮主顾竹轩。

顾竹轩是江苏盐城人。当年江淮一带连年闹大水,成千上万的难民涌进上海,很多男人拉起了黄包车,顾竹轩便是其中之一。但很快,顾竹轩便在这帮江北弟子中崛起,成为了这帮黄包车夫的帮主。他手下拥有弟兄八千之众,八千弟兄个个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打架卖命。由于这帮黄包车夫横跨英、法、华三界,其气势锐不可当。因此,顾竹轩的光临,也多少给这次宴席提高了一点档次。但事情也坏在了这位目中无人、口无遮拦的江北大亨身上。

由于严老九是被硬拉来的,宴席上一直绷着脸。他坐在主宾的位子上,摆着一张晚娘脸,四位青帮“大”字辈前人作陪已经折了身价,哪个还去给他捧臭脚。杜月笙虽一心想与他结交,但也是有分寸的,只是不卑不亢,彬彬有礼。范回春身价地位也在他之上,他如此不给面子,心里自然窝火。

只剩了个不明就里的顾竹轩,一看这桌酒席吃的冷冷清清,觉得很没意思,于是起身告辞。偏偏他不想一人走,特别是他想去白相相,于是就想去严老九的赌场。

“这闷酒吃得没劲,老九,我们走,去你那白相相。”顾竹轩大大咧咧说着,站起身就走。

严老九大概也觉得这样走了太过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告辞了。

“杜先生,抱歉,严某先走一步了。”

“严老板请便。”杜月笙依旧微笑着,站起来送客。

这时候菜还没上完。范回春坐在一边,气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见严老九离开,屁股都不曾抬一下。

岂料,严老九摆足了架子,却有他吃瘪的时候。

严老九有个最要好的朋友谢鸿勋,是直系福建督军孙传芳部下的军长,因公过沪,请严老九代为引见杜月笙。当时杜月笙的慷慨好客,已天下闻名。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到上海而不曾接受杜月笙的招待,回去后都觉得脸上无光。

这下严老九犯难了,别说面见杜月笙,就是再找范回春递话,他都觉得抹不下脸。可谢军长在上海不认得其他人,这个引荐非他不可。犹豫再三,严老九只好厚着脸皮去求范回春。

“回春兄,谢军长要见杜先生,这事只有麻烦你老兄了!”

“亏你张得开口!”范回春还在生闷气,“那杜先生是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的吗?就你严老板身价高,你以为别人都没有身价吗?”

“回春兄,小弟知错了,消消气,消消气。”严老九只好赔笑脸。

“既然还要在上海滩混,就不要把事做绝喔!”

“是,是,回春兄说的是。”这会儿严老九整个一个没脾气,“怎么样,还是跑一趟给小弟递个话吧。”

“要不是我欠了杜先生这个人情,你的事才懒得管!”

范回春数落一通,心里的闷气总算消了些,只好亲临杜公馆递话。

杜月笙听说此事,非常高兴,当即吩咐万墨林备下两张帖子,派专人送到英租界严公馆,约严老九和谢军长当晚到杜公馆赴宴。

谢军长得到请帖满心欢喜,严老九看着请帖却是羞愧难当。这天的晚宴与上次气氛大不相同,一桌人推杯问盏,谈笑风生,气氛欢快热烈。严老九见杜月笙对以前的事毫不在意,不由得暗暗佩服。

酒宴过后,谢军长和杜月笙已俨然成了好朋友,大家在会客室里喝茶,谈天说地,好不畅快。由于身在租界,自然就谈起了洋人。

“逛租界最大的感受就是洋人会玩,会享受,大烟间和咖啡厅里到处都摆着稀奇精巧的西洋小玩意儿,洋鬼子制作的这些小玩意儿真是巧夺天工。”谢军长高兴地谈着自己逛租界的感受。

“没错,要说会玩,洋人远在中国人之上。”杜月笙微笑着对站在一边随侍的娘姨说,“去卧房里把那个鸟笼拿来。”

不多时,娘姨拿来一个金光闪闪的鸟笼,镀金笼架,白玉粟盂,里面那只玲珑剔透的黄莺儿看上去栩栩如生,不近看,没有人会认出那是假的。杜月笙把鸟笼递到宾客面前,谢军长和严老九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哦,原来是假的!”谢军长啧啧赞叹,“漂亮!漂亮!足以乱真。”

杜月笙打开鸟笼,取出那只黄莺儿,上紧发条,那只黄莺儿竟变活了,又是扑棱翅膀,又是蹦蹦跳跳,又是饮水啄食,又是婉转啼鸣,声音清脆悦耳,像极了黄莺儿的叫声。

“妙极!妙极!”谢军长抚掌大笑,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鸟笼,一边问杜月笙,“这玩意儿上海有的卖吗?”

“怕是没有。昨天法国朋友送来时说,就是巴黎也只有这一只,是特地买来送我的。”

“哦,遗憾,遗憾!”谢军长说着,取出黄莺儿,一遍遍把玩起来。

杜月笙悄悄唤过娘姨,叮嘱她把鸟笼的包装盒、包装纸和红丝带拿来,等下照原样把鸟笼包装好,送到谢师长的汽车上。

谢师长只顾摆弄那只黄莺儿,没注意杜月笙说什么,严老九却注意到了。杜月笙如此大度,让他深感无地自容。

“杜先生,谢军长不会收的。”严老九悄悄拉拉杜月笙的衣袖。

“那就请严老板代收了。”杜月笙微笑着,悄悄对严老九说。

谢军长玩够了,送回鸟笼。杜月笙把鸟笼交给娘姨,娘姨按照杜月笙的吩咐,将鸟笼照原样包装好,在客人告辞之前送到了谢军长的汽车上。

这只黄莺儿按巴黎价格折兑成中国银洋大约五六百块钱,杜月笙用五六百块钱交了一个甘愿肝脑涂地的朋友,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事体。严老九也是重义气讲交情之人,只是与法租界黄门素无往来,打过一次交道还是因为杜氏弟子江肇铭硬吃,加上本身财大气粗,目中无人,自然不买杜月笙的账。可通过这件事,杜月笙的大度豁达,让严老九崇拜得五体投地。

从此,不仅严老九与杜月笙成为了要好的朋友,谢军长也与杜月笙成了好朋友。谢军长带着那只黄莺儿返回福建,逢人便说杜月笙做事漂亮,落门落槛。两年后谢军长赴前线身受重伤,送到上海治疗,不治身亡,严老九身穿孝服主持丧葬,杜月笙亲临执绋。

交上了严老九这个朋友,杜月笙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大英地界,严老九俨然成了杜月笙前往大英地界的引路人。他约杜月笙去大英地界威海卫路总会搓麻将,牌搭档除了他们二人外,另有范回春和“塌鼻头”郑阿塔,郑阿塔官名郑松林,是上海有名的金子大王,牌风和杜、严、范极为相投。

四人每天下午三四点入局,午夜散场,输赢在三四千元之间。当时一担米在两三块钱之间,四大亨的输赢已极为可观。

豪赌三四个月之后,杜月笙在大英地界结交了一批朋友,也把大英地界的情况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黄老板躲在家里,虽然不曾出门,却早已听说了杜月笙的豪赌。他担心杜月笙像早年一样,赌瘾上来不管不顾,不赌脱了底誓不罢休,赶紧让儿媳李志清请来她的过房爷范回春。

范回春来到黄公馆,会客室里却不见人。原来黄老板正在大烟间里一榻横陈。范回春被引进大烟间,在烟榻旁边坐下。黄老板抽足三枪,方才从烟榻上坐起来。

“听说月笙日日赌铜钿,输赢来得蛮大。输钱倒不是大事体,那么大场子交给他,我怕他耽误了正经事体。”

听了黄老板的话,范回春感慨万千:杜月笙出自黄门,又是黄老板一手提携起来的,他竟然如此不了解杜月笙。当然,黄老板向来小心谨慎,即使退回到豪情万丈的年轻时光,怕是也不敢有杜月笙扫平大英地界的大手笔。

“听说你是他的牌搭子?”黄老板又问。

“是。”范回春唯唯诺诺地回答。

“我晓得你劝不动他戒赌,我自家也劝不动,但是你可以退出来。找不到合适的牌搭子,他自家就会撤了。”

“好,我就退出来。”范回春当即答应下来。

三缺一,威海卫路总会的牌局被搅黄了。三个人都在埋怨范回春,范回春却笑着看看杜月笙,不做任何解释。杜月笙望着范回春若有所思,他似乎明白了,也随之哈哈一笑。

杜、严赌兴正酣,岂能就此罢休,索性将赌场搬到了泰昌公司楼上盛五娘娘的公馆里。

盛五娘娘是晚清重臣盛宣怀的五小姐。盛氏家族是近代上海滩最大的豪门显贵,一门豪阔,富可敌国。盛宣怀子女七人,个个嗜赌。在这个赌局里,杜月笙的输赢创历史新高,有一晚竟然输掉三万块。但他依旧面不改色,谈笑自如。他的豪爽、豁达、一掷万金的大手笔,连盛氏豪门的兄弟姐妹都暗暗吃惊。

凡是参加盛氏赌局的,除了社会名流,便是商界富豪,更有军政要人。在盛五娘娘家里,在盛氏兄妹的引荐下,杜月笙进入了大英地界的上流社会。

豪赌半年,杜月笙对大英地界可谓了如指掌了。英租界不同于法租界之处在于,英国人爱体面,重法治,流氓白相人要想胡作非为,总是心有余悸,不像在法租界那么容易。因此英租界政治修明,秩序稳定,社会名流以及商贾富豪便都喜欢在此置业侨居,加上地域宽广,市井繁华,英租界的市容便远在法租界之上。

而法国人只认钱,于是金钱万能,贿赂公行,红包满天飞,天大的事都能用洋钿了断。因而法租界成了罪恶的渊薮,烟赌娼三业兴盛发达。在法租界浑水摸鱼赚洋钿,要比在英租界容易得多。

杜月笙和大英地界的朋友有了密切往来,把大英地界的朋友引进了法租界,给那里的朋友打开了广进财源的另一方天地,那帮朋友自然对他感激不尽、唯命是从。而黄门以及杜门弟子进入英租界,也如同在自家的地界,处处兜得转。

至此,黄老板终于看明白了杜月笙这场豪赌,不同于他年少时的溺赌。不由得对杜月笙伸出了大拇指。

“月笙真正了不起!”

杜月笙依旧用谦恭的微笑面对黄老板。但他心里想的,岂止一个大英地界,他的下一步,是占领整个上海滩!

巧妙觅黑粮

攻下英租界后,杜月笙所掌握的黑社会力量已经遍及整个上海滩,也使他在整个上海滩的帮会中成为了举足轻重的人物。也就是说,从1924年开始,杜月笙实际上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黑社会老大。当然,杜月笙不会满足于仅仅坐上帮会大亨的第一把交椅,他要依靠帮会的力量,把势力扩展到上海滩的各个领域。

当时正值军阀混战,直系、皖系、奉系各派军阀之间,大小战争不断,今天你联他,明天他打你,总统、内阁走马灯似的更换。上海由于在政治、经济、外交上的特殊地位,自然而然成为了军阀政客争夺、厮杀和占领的://house。ifeng。/home/jjfs/list_0/0。shtml

风水宝地。

当三鑫公司以皖系军阀卢永祥的势力为靠山,业务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直系军阀、江苏督军齐燮元早已对卢永祥独占上海耿耿于怀,随着卢永祥反对直系的态度日益明显,双方于1924年9月3日爆发了“江浙之战”。

两军对垒,第一次战役在浏河前线拉开序幕,齐燮元部下率军突破卢军在太仓方面的防线,卢军战事告急。杜月笙闻讯赶紧去找黄老板。

“金荣哥,战局紧张,我们要帮帮忙才好。”

“能帮得上自然要帮。”事关三鑫公司利益,黄老板也在关注着这场战争,“你有什么法子?”

“别的我们插不上手,我们可以出车,援助何将军运送军队。”

“好,我们分头联络,尽快组织卡车队开往龙华。”

于是,杜月笙又去找张啸林,各自通知其手下,分头奔走,很快集中了法租界里的大部分卡车,首尾衔接,一字长龙般地开往龙华,供卢永祥、何丰林运送官兵,急援太仓。由于增援及时,使得战局转危为安。

这个战果,使杜月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但没过多久,齐燮元与另一直系军阀、福建督军孙传芳达成合作之局,孙传芳乘卢永祥不备,从背后包抄,使卢永祥腹背受敌,被迫和淞沪护军使何丰林一起通电下野。卢永祥东走日本,转赴大连、天津。孙传芳抵达上海,收降卢永祥、何丰林的部队,同日任命前海州镇守使白宝山为上海防守总司令,办理善后及收抚事宜。

转眼之间,上海滩成为了直系军阀孙传芳的天下。

这个结局,使杜月笙愁肠百结。比杜月笙更不愿接受这个现实的,还有另外两人,那就是昔日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卢永祥之子卢筱嘉和淞沪护军使何丰林。两个人如丧家之犬,慌慌张张从龙华逃出,趁天黑潜入法租界,又悄悄摸到钧福里杜公馆。

当下人进来给两人通报时,杜月笙立刻迎出门外,大有倒屐相迎之势,那份关切、真诚溢于言表。不晓得两人换了投奔黄老板,黄老板会作何表示。

“杜先生,你晓得我们的来意……”

卢筱嘉刚刚开口,杜月笙便挥挥手,表示出同命运般的沉痛与理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杜月笙安慰说。

“杜先生说的是。”何丰林赶紧附和。

“我在杜美路26号有一幢洋房,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二位只管放心住在那里,我会派人过去照顾二位起居。”

就这样,杜月笙将卢筱嘉和何丰林保护起来。尽管后来孙传芳听说了此事,但也鞭长莫及,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随之而来的,是三鑫公司陷入了困境。

自从三鑫公司独霸了上海烟土市场,“潮州帮”退居附属地位,业务每况愈下。他们中一部分人联合上海另一股力量,另外开辟运土途径,选择长江北岸的启东、海门一带作为驳运的驿站。

启东、海门以至南通,都是通海镇守使青帮“大”字辈张镜湖老先生的辖区,他们和张镜湖的部下搭上关系,雇用外轮驶入长江北岸,然后用小船接驳,深入苏北,转运全国各地。使三鑫公司的业务受到很大影响。

今朝,三鑫公司又失去了军界靠山,原先运送烟土的那条路线已不敢再走。眼看烟土将全部断绝,杜月笙却一时无计可施。上海成了直系江苏人的天下,即使有心结识孙传芳、白宝山那一批新贵,临时抱佛脚也是来不及的。

以前哪曾想到会发生战乱,货到立即发售,从未考虑过存货。如今运输中断,上海的大小土行,便都面临断档的恐慌。

烟土生意停顿,杜月笙这一帮人便断了财源。黄老板置业多,底子厚,平时又节省,不会发生恐慌;金廷荪会理财,自然有储蓄;杜月笙、张啸林和“小八股党”顾嘉棠等人,却是挥霍惯了,洋钿一手进一手出,等烟土一断,这才发现手中一文不名。

最惨的是杜月笙,不但没有积蓄,反而还背了一身债务。杜月笙的开销和张啸林等人比起来不算大,除了那段日子豪赌,大把地输过洋钿,平日用在自家身上的钱不多。只是他善门大开,施医施药施棺材,修桥筑路,打发数以万计的乞丐,还给孤寡贫困人发折子,让他们按月到杜公馆领钱……如今年关将到,需要关照的、打发的人太多,场面已经撑起来了,手中断了洋钿,这个年关怎么过?

张啸林急坏了,逼着他太太把头上手上的首饰全部拿出来当掉。可没几天这笔钱就用光了,接着又是长吁短叹,愁眉苦脸。

正当杜月笙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柳暗花明。有一天他正闭门家中坐,思考着怎样重新打开烟土局面,“小八股党”一帮人排着长队来了。他以为弟兄们是来讨法子的,可一个个笑容满面,不禁有些纳闷。

“怎么,捡到金元宝了?”

“比金元宝珍贵。”顾嘉棠乐着卖关子。

“有土了?”杜月笙知道,对他们这伙人来说,没有比烟土更金贵的了。

“借到10箱土。”叶焯山美滋滋地说。

“哦?”杜月笙来了精神。他晓得上海滩的烟土都快被瘾君子们罗掘空了,这10箱土一定另有来历,“跟谁借的?”

“陆冲鹏。”顾嘉棠说,“没想到吧?姓陆的又不经营烟土,手里居然有存货!”

“未必。”杜月笙敢肯定,这10箱土不是存货,“如果他手里没有200箱,就不会借给你们10箱。”

“他怎么会有那么多土?”顾嘉棠越发搞不懂了。

“就是这个问题,他的土是从哪里来的?”杜月笙问顾嘉棠等人,也在问自己。

陆冲鹏出身于海门世家,家有良田千顷,有佃户数千户之多。海门是通海镇守使张镜湖的辖区,陆冲鹏拜张镜湖为老头子,是青帮“通”字辈弟子。如果这批土和张镜湖有关系,那么,只能是假道海门……陆冲鹏在晚清时考取秀才,废除科举后就读于苏州法律专科学校,是上海滩的执业律师,民国初期上海选出的国会议员,和皖系的段祺瑞、李思浩等人关系密切……

当时的军阀大多插手烟土冲军饷,段祺瑞上台,面临巨大财政亏空,他到哪里去弄洋钿呢?走私烟土,必然要通过上海的口岸,而和他们关系极其密切的陆冲鹏就在上海!

“有了!”杜月笙微微笑了,然后抓起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杜月笙得到准确消息,陆冲鹏手里果然有土,而且不是200箱,是1000箱!

“1000箱?”“小八股党”个个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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