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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丛之刀-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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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低声道:“我亲自去了结他。”

疯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便只见长安忽然形如鬼魅一般地从洞口钻了出去,动作极轻,连荒草都没有被惊动似的,像个幽魂似地在夜色渐浓的山谷中穿行而过,几无踪迹。

94、卷五

长安挑了一个最坏的时机;他和疯子两个人都知道。

此时即不夜深,也不人静;五六个兽人——包括路达在内;全都聚在荆楚的主帐里议事,门口至少四五个侍卫守着;别说杀人;恐怕他连接近主帐都不容易。

可是疯子就是疯子;他的眼睛瞬间就唯恐天下不乱地亮了起来,几乎是紧跟着长安蹿了出去;在他看来;单枪匹马地闯进敌军主帐,横冲直撞十步杀一人,无人能挡;简直是太厉害了,拿刀的人可不就应该这样无所顾忌、无坚不摧么?

内敛的是那些龟缩在部落里用剑的傻帽贵族,刀若是不猖狂,还能叫做刀么?

……他的屁股显然又不知跟谁坐到一条凳子上了。

一开始几个侍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连被长安放倒了四个,荆楚那井井有条的营地才骚动起来,无数巡视与守卫的人向这边叫嚷着奔过来,营地外面原本坐在地上的一排穿着那种奇怪的重甲的人哗啦一下全部站了起来,就像是凭空竖起了一道铁墙一样,暗夜中反射着冷冷的月光,远望过去,就像水中泛起的细密的鱼鳞。

一排侍卫挡在了主帐门口,一人一□替站着,兽皆有獠牙,人皆有利器。

没等长安过去,他们已经先扑了过来,一只巨兽一马当先,自上而下咬向长安的左手,一人与他配合默契,重剑从左往右,横扫长安的腰。

他整个人似乎都被罩在了攻击范围之内,除了狼狈后退、被身后包抄过来的侍卫们乱刀砍死外,没有别的退路。

长安一抬手将短刀齐根没柄地直接塞进了巨兽嘴里,在对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合上嘴的时候猛地一矮身,手腕下拉,正卡在巨兽下颌上两颗大獠牙之间,短刀吹毛短发一般地直直刺入巨兽的脑袋,他以此为支点往地上一坠,重剑擦着他的头皮撞上了巨兽的脑袋,一声巨响,血肉横飞。

疯子纵声大笑道:“好!”

而荆楚已经从主帐中出来了。

场中一片混乱,渊松抓住他的肩膀要将他往帐里推,口中道:“此人刀术神出鬼没,首领快进去,不要靠近!”

荆楚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从自己肩膀上撸下去,盯着长安看了一会,仿佛自语般地低声道:“那就是海珠城主?他果然没死。”

他多此一问,世上窝囊的亚兽千千百,有哪一个能这样威风厉害?

荆楚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过了好半晌,才说道:“这样的人……我相见恨晚哪。”

渊松急道:“首领!”

荆楚不理会他,反而半侧过身去,转向整个人都已经魂飞魄散一般地站在主帐门口的路达,轻轻地挑了挑眉,摇头道:“鱼目果然是不能与明珠相提并论,我的四弟,从小运气就好,真让人嫉妒。”

他似乎有些忧伤似的皱了皱眉,问渊松道:“为什么呢?就因为他手上多比我长了两道白条,他就真的能像那些蠢人说得一样,是天命所归么?”

渊松:“首领!”

荆楚摆摆手,这时,路达却忽然拧过头来,瞠目欲裂地看着他,颤声道:“你……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渊松低吼一声,亮出自己的兽爪挡在荆楚面前。

荆楚却不慌不忙地盯着路达的眼睛,压低声音反问道:“我的督骑啊,你拍拍自己的心肝说,究竟是我骗你,还是你自己骗自己?”

路达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荆楚却笑了,接着说道:“眼下方才扎营,众人正是警惕万分巡视森严的时候,他若是要杀我,何苦选这样一个烂时机?督骑,你的师父大概是快被你气死了。”

路达的脸已经像纸一样惨白。

他忽然大吼一声,纵身向荆楚扑过去。

荆楚脸上浮现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交给了渊松,仿佛根本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并不是那种地震的震颤,而仿佛是无数人往这边快速奔跑造成的震动。

荆楚脸色一变,猛地抬起头来,在那山巅处,人影攒动,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山顶往下冲。

华沂!

竟然在这里就被追上了,荆楚目光闪动——他的确有一点低估他小弟弟的那支身经百战的队伍!

不……荆楚的目光转过山谷边缘,望向那群身着重甲的人——恐怕不是对方来得快,而是自己走得慢,果然是一利便有一失,他手上的这些人无坚不摧、刀枪不入,却拖了行军的速度。

大敌当前,荆楚只愣了一瞬间,随即便释然,甚至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入关又如何?关外又如何?在这里被挡住又如何?

以华沂这懦夫带出来的疲惫之师,还能翻出花来么?

他骨子里就充满戾气,战意如时起时跳的火花,轻轻一燎,便能烧起滔天火海。

当次关头,荆楚忽地一声断喝,指着长安道:“拿下他!”

长安从一头被他捅死的兽人身上翻了起来,一脚踩在一个人的脖子上,脚腕一错,“嘎啦”一声,将那兽人的脖子硬生生地给踩断了,正听见荆楚那句话。

“拿下我?”他冷笑一声,短刀在手腕上转了转了一圈,乒乓一阵乱响,弹开了七八个扑上来的兵器,足能让人眼花缭乱,他却是快而不乱,只见那短刀在他手里翻来覆去,仿佛活了一样,连他的油皮都没蹭掉一片,长安低喝一声大开大合地将一兽人侍卫开了瓢,口中道,“你也得有命拿!”

荆楚闻言大笑三声:“好,本该如此,我活到这个地步,能有这样的对手,不枉此生!”

路达整个脑子里轰鸣一片,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感觉到长安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冷冷的,就像是无数次、他跟在长安时身边看见过的、那种面对敌人时的眼神。

那人不爱言语,也不爱笑,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脾气暴躁的,然而看他的眼神却总是澄澈而温和,纵然有时不耐烦,对他,也尽量忍着不发出来,可是……路达一瞬间好像被过了一层凉水,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长安……他的师父不要他了,这是……要他死。

路达一把推开身边的兽人,头也不回地往一边跑去。

就在这时,一个原本隐藏在那群目光呆滞的侍卫中的兽人突然暴起,一只手变成兽爪,直探路达的后心。

路达连忙闪开,就地滚开,却在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时候,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脖子。

他听到一个男人叹气的声音,他抬起头来。

他在夜色中看见了长安的眼睛,那人眼帘低垂,睫毛浓密,勾勒出形状美好的眼线,风餐露宿,伤病连日,本该看起来憔悴疲惫,路达却只觉得对方仿佛是瘦了些,脸色苍白了些,其余并没有什么变化。

唯有那双眼睛里,漆黑的眼珠盯着自己,那眼神的意义叫路达一瞬间便仿佛是困惑了。

路达才知道,他从来不懂长安在想什么,他连自己在想什么也弄不明白,他就像是一条矮进了尘土里的虫子,卑微渺小,可怜可恨。

那一刻仿佛是很长,叫他思前想后脑子里像是跑过了很多的事,然而又很短——长安下手从来利索,一招得手,绝不耽搁。

那只手并没有停留,自路达的脖子上抹过,随后路达觉得有一点疼……真的只有一点疼,他一直看着长安,拼命地站直了,却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了几步,而后全身的力气都在流走似的,他连站也站不稳了,只能任凭自己倒下去,视线也一点一点地暗了。

他心里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忽然间弥漫到他的整个心里,浓稠得化也化不开,仿佛是他一生中唯一真实的东西。

——那么不甘心,那么的痛苦。

长安一招得手,心里骤然像空了一块似的那么难受,从未有过的苦味顺着他的嗓子要往下走,他却硬是含在嘴里,并不下咽——这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下一刻他就一矮身,猛地往前一扑,躲过身后一道劲风,长安本能地举刀去挡,黑暗中砸过来的却是一把两尺半长的大砍刀,拿刀的是个穿重甲的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直上直下地一压,实打实的万钧之力,耳边一声倾向,长安便知道要坏。

这时,不知是谁,正从那铁巨人身后滚过,直挺挺地撞在铁巨人身上,咣当一声撞歪了他的刀,长安迅速趁机回撤,再望过去,那突然冒出来救了他一回的人却不见了,华沂的人从山坡上居高临下地往下冲,荆楚的人全部在集中战斗,他这边还有个搅屎棍一样的疯子……人声、兽吼、喧嚣声、脚步声、兵器碰撞的声音……简直混乱成了一团。

而他手中的短刀,断成了两截。

华沂在下令下山之前,其实已经瞧见了山下的骚乱——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大喇喇地冲下去,也是想埋伏一阵等天黑,再杀对方个措手不及,谁知方才打算出来探查一下情况,便远远地瞧见了那形似主帐的旁边的混战。

华沂第一个反应便是长安,顿时把什么“时机”也忘了,抬手便叫人往山下冲。

至此,第一批从山上冲下来的人已经到了荆楚营地的边缘,兽人与最外围的兽人厮杀在一起,一时间难舍难分,那些目光呆滞的家伙好像不知道疼也不知道怕死,单单是往前冲,是玩命的打法,而后面一层是穿着重甲的人,就像一座座小山似的挡在那里,仿如固若金汤。

95、卷五

那重甲古怪得要命;像是把人包在了壳里,华沂不知道铁甲里面的人被刀枪冲撞的时候身上疼还是不疼;可他很快发现;纵然将那“铁人”打得动弹不得,无法还手;他们也依然能站在那里;牢牢地将路挡住。

重甲之下;唯有露在外面的脸和关节是唯一的弱点,而这些人仿佛是被训练好了;一旦被杀死;便用最后的力气扑上去抱住敌人,不知那重甲里面有什么机关,一旦双手合抱;铁甲中便生出暗锁,将对方牢牢锁住。

华沂望着战场,望着那层层叠叠的铁甲人,目光扫过整个山谷——他到了这一步,反而既不急、也不慌了,人算总是赶不上天算,计划再多,短兵相接的那一刹那,也总是猝不及防的。

“陆泉,茗朱,你们两人各代一支兄弟化兽,从两边走,把他们那一圈铁壳子给我撕开,把那些龟缩在壳里的人给我往两边引,我们从中间撕开一条口子。”

他话音没落,陆泉已经在刹那间便化成了巨兽,咆哮一声冲了出去。茗朱眼神一闪,跟了出去。

华沂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目光从战局中间挪了下来,对自己的一个侍卫低声道:“你从山谷绕过去,到大关内找布冬或者山溪城主,我不管他们是跑来还是爬来,叫他们迅速过来增援。”

那侍卫领命而去,华沂一只手背负身后,另一只手伸开,立即有人会意,将长安留下的马刀递到了他手上。

即使是对兽人而言,那一丈多长的马刀在手中也足够有分量。

华沂显得有些粗粝的手掌摩挲过发旧的马刀,从刀柄到刀身,它无处不冰冷、无处不厚重,刀刃依然是那样,并不张扬,却锐利至极,只在刀口一线处滚着凝滞的流光,那样笃定,仿佛即使主人不在这里,仿佛有道缺口,它也无坚不摧。

华沂看着这把刀,忽然想起一句很久以前有人在他耳边说过的话——踏上狭路,拔刀相向,虽死犹荣,不改其志。

随即,华沂自嘲地笑了起来,他想起来了,那句话还是荆楚说的。

他就这样拿着长安的刀,想着荆楚的话,发现自己的一生都被这两个亚兽人困住了。

夜凉如水,死人与活人纠缠在一起,如同他们生来如此。

群狼奔腾,雄狮咆哮,流血在丛林里、草原上日日上演,陆地上的兽人部落间战争不休,难道是因为身体里还流着那些畜生的血么?

长安一矮身抽出路达尸体上的尖刀,拿起了他最不擅长的一种武器,周围尽是无边的敌人。好像每个人最终都会被逼到这样一种地步,山穷水尽,手里是一把拿不起来的刀。

华沂则像一个冷冷的局外人那样审视着下面血肉横流的战场,在铁人的阵营稍稍拉开防线的那一刹那,寂静无声地举起了马刀。

他身后的每一个人都在盯着那把刀,然后华沂将巨大的刀身往下一挥,借着那样的惯性,最先冲了出去。

荆楚就像是一个坐镇网中,掌握着每一根丝线的蜘蛛,一动不动地立在主帐中间。忽然,他福至心灵似的抬起头来,远远地看见了那山腰上万夫莫当一般的马刀,看着它像劈开巨石与海水的神兵一般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人都分成了两端。

“叫我那些养了多日的狗儿们聚拢于中间,就是尸体,也给我裹住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们这居高临下地劈下来的马刀若是砍到了一滩烂泥里,拔也拔不出来,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荆楚面不改色地吩咐一声,立刻有不知藏在哪里的侍卫应了一声,当空跳到了高处,手中挥舞着几根颜色不一样的小旗子,这鲜艳的旗子里仿佛蕴藏着某种命令,目光呆滞的受人们立刻飞快地聚拢起来。

荆楚紧接着下了第二道命令,指着长安的方向道:“全力截杀他,我要把他的脑袋挑起来,我还真想知道,那位多情种子瞧见了,是跟着殉情还是跟着殉情!”

下一刻,荆楚转向了渊松,直视着他忠心耿耿的工布朵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还有……叫人去主帐里,把我的小嵋抱出来给我。”

渊松愣了一下,随即失态地冲他大喊道:“你疯了!”

荆楚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既不生气,也没解释,像传说中大神的傀儡那样,毫无人性、毫无感情地重新复述道:“我说,把小嵋抱出来给我。”

渊松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睛,终于确定,这人已经疯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一批胆敢以人海围过去的兽人被华沂杀了,然而更多的兽人涌了过来,他们很快陷了进去。另一边,长安的压力骤然增大,尖刀的防御能力有限,前突侧突虽然看上去威猛厉害,却极耗费力气,而他只剩下了一只手。

长安觉得自己的左手已经麻了。

身边还有个不知所谓的疯子,疯子带着他那把前端带钩的长刀上蹿下跳,嗷哇乱叫,简直是见人就砍,逢人便杀,他杀性起来,压根不辨敌友,方才宰了一个荆楚帐下的兽人,下一刀便片着长安的脑袋砍了过来。

长安低头躲开,将尖刀竖起来,“锵”地一下正好卡住了那刀尖上的钩子所在之处,手腕一转将钩子刀整个旋了起来,疯子不肯撒手,足足被他转了三圈多余,这才看清了对手是谁。

疯子似乎是呆了片刻,这才一拍脑门,“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说道:“怎么是你?我这回跟你一伙的!”

长安弯腰躲过了一只巨兽,对此二话也没有,尖刀往前一递,毫不客气地把疯子的头发削掉了一半。

整个山谷的人似乎都成了兽,过了半夜,几乎已经没人听得见指挥。

那代替荆楚挥旗传达命令的兽人早不知被砍死了几批,不同颜色的旗子散落在地上,月亮渐渐地从云后面爬出来,雪亮的月光仿佛在地上铺了一层沙子,上面尽被血染。

一片原始而野蛮的混乱。

华沂身上挨了三四刀,身上披的轻甲都被砍断了一个角,他却还没晕,和战士不一样,亡客很多情况下扮演的是暗杀者的角色,他更知道在这样的混乱里面如何最大限度地杀敌和保全自己,而此时,他更关心的是长安在哪里。

他不动声色地用双手卡在刀锋下面,一丈长的刀柄横在地上,手中只留着那不到两尺长的刀身,脚点在地上毫无声息,就像是已经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似的,只有他的敌人,能在临死前的一瞬间看清那如同幽灵一样突然从不知何处伸出来的利刃,然后一声不吭地死去。

华沂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融化在了这乍暖还寒的寒冷的夜里。

忽然,一具靠在巨石上的尸体吸引了华沂的注意力,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遍地横尸的地方,只有那一具,突兀地靠在那里,仿佛有什么人特意把他扶了起来似的……而那具尸体,正是个熟面孔,路达!

路达全身上下全不见狼狈,只有脖子上几个突兀地青紫的指印,以及一条一掌长的伤口。

那样的刀口……以及谁会在杀了人以后,还将多此一举……近乎怜惜地把尸体摆好?

华沂的心狂跳起来,这使得他险些被一个忽然从背后偷袭的人砍中肩膀。

长安却觉得自己的胸口快要炸开了,一阵阵的耳鸣,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跃,简直要刺穿那里的皮肤扑出来似的,呼吸间只觉得喉咙里一阵阵地血腥味往上涌,带来火辣辣的疼。

而身边的敌人有增无减。

那该死的疯子还在他耳边不住地聒噪:“喂,小白脸,我看你手都抬不起来了,你求求我,承认我比你厉害,我就帮你一把!”

长安道:“滚!”

他“滚”字未落,脚底下便晃了一下,眼角扫过几个身着重甲的影子,长安的身体本能地往后弯去,对方重剑的劲风从他脸上划过,刮得皮肤生疼。

长安一抖手腕,一刀便剜下了距离他最近的重甲铁人的眼睛,疯子见了,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拿刀的手腕——他清楚地看见长安的手在抖,然而却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准头。

重甲铁人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长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一刀穿过他面具最薄的地方,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脑子。

可对方却没有这样容易死,就在他以为自己得手的时候,只听一声机簧的扣合声,长安吃了一惊,再抬腿,却已经抬不起来了——那沉重的死尸临死前抱住了他的腿,激活了铁甲的机关。

而这时,三四个重甲铁人同时包抄过来,三柄重剑自不同方向向他周过来,重甲足有上百斤,长安早已经虚脱,此时一步也动不了,只得横过尖刀,往两边一别,同时架住了两柄重剑,下一刻,他的虎口难以承受那样大的冲力,顿时撕裂了,尖刀脱手而去。

长安还从未到过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

疯子原本愣愣地看着他,此时突然醒过神来,脸上纠结之色一闪而过,随后扑了上去,钩子刀从背后勾裂开了一个重甲铁人的脸,下一刻踩着他的肩膀挑开,架飞了另一把挥向长安的重剑。

而与此同时,一个荆楚侍卫模样衣着的兽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喝一声,硬生生地将第三个重甲铁人撞开,从身后补了一刀,此人正是方才第一个跳起来追杀路达的那个兽人,他杀人落地,脸才露了出来,长安一怔——竟然是卡佐。

卡佐跑了,却没有跑远,等他身上干兰水的禁制一解,便想方设法地混入了荆楚的侍卫群里。

卡佐咧开大嘴,对他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又得意又狡猾的笑容,一剑砸在那抱住长安腿的铁甲人胳膊上的关节处,重重地砸了三四下,虽然没能把那条胳膊砍断,长安却觉得自己的腿一松,那铁臂自己张开了。

卡佐蹭了蹭鼻子,没心没肺地笑道:“里面有个机关,你不知道吧!”

也不知是不是卡佐带来了好运,他乍一出现,五六个明显看得出是他们这一边的兽人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与附近的敌人厮杀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批闯入中心的自己人,至此,长安才清清楚楚地知道,山上冲下来的那一批,确实是华沂的人。

长安从头至尾,不知已经孤军奋战了多久,此时一见他们,虽然心里明知道这些人、尤其卡佐之流完全靠不住,却到底忍不住心里一松,不由地跟着露出了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来,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他身上最小的刀——卡佐认出来,那是他练习手指用的可以在十指间翻飞的小刀片。

“他们的头头在哪里?”卡佐听到一只手受伤骨裂,一只手鲜血淋漓的长安语气近乎轻快地说道,“走,我们去宰了他。”

卡佐闻言大笑道:“好!我早摸清了那个狗娘养的东西的位置,若不是正巧见了你这里危险,早便杀过去了!”

他抬起脏兮兮、连日来吃苦受累几乎皮包骨的手往一个方向一指,转头对长安道:“他就在……”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因为一把尖刀洞穿了他的胸口。

就在长安的面前,尖刀从卡佐的胸口处冒出了一点尖来,卡佐的笑容陡然僵住。他们谁也没有防备,因为长安余光瞥见,卡佐身后的那个人……明明穿着自己人的衣服。

似乎有血溅在长安的脸上,那一刻他的耳鸣终于盖过了疆场的厮杀,卡佐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带着僵硬的疑惑,直挺挺地倒在了他面前。

黑灯瞎火的混乱间,杀人的人似乎也疏忽了,甚至没有留意到长安,他仿佛还是个新手,面孔似有些熟悉,然而级别并不高,看清了长安的脸,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脸上闪过明显的慌张。

随后,那人的目光转到长安两只看起来挺凄惨的手上,心里一刹那间不知想了多少,才在慌乱中顿时恶向胆边生,突然大叫一声,将尖刀从卡佐身上拔下,当头劈向长安。

长安的手握到握得太紧,颤抖得太厉害,小刀片刮伤了他的手指,在凝成一个细小的血珠前,他猛地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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