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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唐-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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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端茶是送客的暗示,许丽自然知道,向李栋礼了一礼,转身离开乾阳殿。

李栋望着渐渐模糊的背影,向身边的太监道:“有请丞相张须陀到殿前议事。”

太监答应一声,离开玉辇,刚走到大殿前。李栋又叫住他道:“算了,不用请丞相了。就叫上柱国秦叔宝来议一议。”

太监转身向李栋诺了一声,走出乾阳殿,去叫秦琼。

秦琼很快就到了,向李栋施礼以后,问他召见自己有何指示。

李栋便把许丽刚刚对他说的事,向秦琼又转述了一遍,问他是怎么看的。李栋之所以没让太监去叫张须陀,是觉得张须陀一直不了解窦建德和自己以及秦琼之间的复杂兄弟关系。不了解情况肯定会做出不当的安排,而秦琼却一直都知道,甚至他还亲自帮助李栋打压窦建德和刘黑闼。听一听秦琼这个了解内情的人的建议,比张须陀的意见还要重要。

秦琼考虑了一会儿,回李栋:“如果这事是窦建德安排许丽来见圣上,我以为这事要缓一缓,免得窦建德抓了权以后再对大唐作不利的事。如果这是许丽自发游说,倒是证明她一心向着大唐,给他安排一些权力允许内的事情做一做,不使他过分居闲,也使圣上落下一个好名声。毕竟外人所知道的,圣上和窦建德、刘黑闼、罗士信以及在下一直兄弟相称。如果过分冷落窦建德和刘黑闼,反倒不美。”

“怎么不美?”李栋问道。

“这个……其实很简单,天下人会风言,你冷落曾经的兄弟,会让很多有德有才的人对圣上产生失望,从而裹足不前,不敢再到朝内任官。如果没有天下贤良相助,我们挫败李渊岂不是要浪费更多时日?如果给窦建德以权利,则安天下士子之心,对圣驾歌颂功德,人人争先恐后,力图位列朝班而挤破脑袋。拥有了天下的人才,何愁李渊不破?”

“嗯——叔宝兄所说十分有理!甚得我意。”李栋说道:“只是我也拿不定注意啊,究竟给他安排什么活,既安慰他的心,又不使他权利过重。”

“在下以为,各地义军首领纷纷赶到洛阳,投靠我大唐。这些人都是来自绿林,草莽性质十分浓重,未免会犯下不法之事。圣都之内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不如就把窦建德安排去接待安排这些匪气十足的首领,做得好那是他有能力,将来再安排更重要的职位也有了理由。如果做不好,可以治他的罪,到时候顺势取消了给他的圣眷,谅他到时候也不会再说三道四了。”

李栋对秦琼的一番话十分满意,攻守兼备,从兄弟私情说到家国大义,甚至取仕之道也包括其中,可谓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便对秦琼道:“下次李渊再派人与大唐交战,我准备派你去迎战,你私下里可要做足功课,到时候不要让我失望。”

秦琼身体一颤,十分感激:“谢圣上眷顾,在下铭记三生,没齿难忘!”从一见到李栋,到给秦琼安排重要的任务,他都不疾不徐,不紧不慢,举止有礼,言谈得度,真可谓是大将风范,宠辱不惊,波澜不起,内心之强大,除了李栋以外,这朝里几乎无人可比。

李栋满是赞叹,大臣做到这份上还得说秦琼,不过此人心机过深啊,明明一肚子的点子,却从来不主动向自己举荐。他这份韬光养晦,到底在担心着什么?我且再试一试他。

“你我一个头磕在地上,情同手足,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你我兄弟情谊,比大海还渊深,比高山还巍峨,比土地还要厚沃。以后赏你骑马进宫,带刀上殿,见了圣驾也不必行礼,更不要称什么在下,你对我直呼名字就行!我还是你不成器的二弟,如何?”

内心强大遇变不惊的秦琼,这次再也把持不住了,赶快跪地,连连叩首,口称罪过:“圣上这不是折煞在下的么?借我一个胆量,我也不敢对你直呼其名啊!还请圣上收回成命,在下万万不敢奉诏!”

李栋哈哈大笑,眼睛都笑湿润了,擦了一下眼角,对秦琼笑着称道:“你知道我对你有哪一点不满意么?”

秦琼诚惶诚恐,再次叩首,说道:“臣下愿听其详。”

“你啊你啊——你哪一点都好!论武功,是万人敌,与敌阵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这一点没的说。论心计,我想到的,你也能悟出来,我想不到的,你也能悟出来。论对待兄弟情谊,你比我做得还要优秀三分。可你就是有一点不好,你我兄弟共同打天下,我对你封赏这么微小,只不过一个上柱国而已,你不仅不生气,反而对我耿耿忠心,还一直称臣下,在下,你这样过分的谦虚,究竟是为何?我都命令你可以上殿直接见孤,你还不敢奉诏,愚忠啊你!”

“啊——圣上言重了,愚兄我——如何说呢?打天下时,困难时分,可以不分你我。天下即将安定,必需有个名份不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这可不能乱来!”秦琼顿时汗颜,不由自主又在李栋面前称愚兄。

“哈哈哈——”李栋又放声狂笑:“说不敢,这不是来了?愚兄岂不是我的好兄长?”

“这个……这个……一时口误啊!”秦琼被李栋调丶戏得迷迷糊糊的,一时摸门当窗户,不知道到底称李栋为圣上好,还是称他为贤弟妙。

李栋笑了多时,止住笑声,从龙椅上起身,下了台阶,来到秦琼面前,亲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深情地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长,这一点是天打五雷轰也改变不了的。我现在还想听一听,你亲口称我李栋贤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这……这……你不是为难我嘛!”秦琼作贼一般扭身朝殿内四处打量一下,见殿内几乎没人,只有几名宫女太监,壮了壮胆:“李栋——贤弟。”说完,他的汗就下来了,看着李栋的脸色,他自己的脸色却如大雨将至,阴得几乎都拧出水来了。

李栋拍一拍秦琼的肩膀,笑道:“这才对嘛,这才对孤的胃口!”

“要没什么事,我……我这就去了,有事你再叫我。”秦琼终于打开了心结,敢在李栋面前持一个平等的身份,称自己为我,对李栋称你。

李栋笑,说道:“去吧,忙你的去吧,改天有空,叫上三弟士信,我们兄弟三人大醉一场,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秦琼再三行礼,这才离开乾阳殿。在秦琼走出殿门以后,李栋眼泪无声无息流下来,长江泄洪般汹涌起伏。

第310节:皇城沙漠意

在秦琼走出殿门以后,李栋无声无息泪流满面,胸中的伤楚泄洪般汹涌起伏。昔日的好兄弟,在权利面前几乎被压弯了腰!而他李栋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这种孤独的滋味,说一千道一万,外人也不能触摸其中之万一。

秦琼的身上已经沾染了圆滑,官场中人沾染上了圆滑,就缺少了棱角,缺少了敢为天下先的拼搏劲,缺少了坚持真理的勇气,变得委曲求全,变成左右逢源,变成八面玲珑,变成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

遇到什么事都不敢直抒心意,遇到什么困难绕道走,遇到自己犯错他也会以一句违心的“圣上英明”而搪塞过去。还能希望他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更不要说心怀苍生兼济天下!好点儿的是,在自己逼迫下,秦琼还敢于恢复对自己昔日的称呼,还没有彻底沉沦。

想起这一点,李栋的心就一阵一阵的痛,在某方面说,罗士信这个缺头脑的浑人,倒是比秦琼更为质朴和纯真,无论何时候见自己都会尊重地叫一声二哥,他尊重的是自己的年龄,而秦琼尊重的却是自己的权利。

李栋为差点痛失一名昔日好友而懊悔不已,最后抹一把眼泪,把秦琼暂时放一边。有一段时间没见颜如玉和颜青玉姐妹二人露面了,这俩人倒是从头至尾都坚持着平民的身份,平民的视角,平民的追求。在这个偌大的皇城之内,倒显得落落寡合。郁郁寡欢。从秦琼的角度来说,自己也应该放她们出宫。

这里的千年重压使驰骋疆场的英雄好汉无形中催眉折腰委身下拜,李栋可不想在若干年以后把颜家姐妹漂白成一对儿一见到自己就伏地叩首山呼万岁的女人。李栋希望她们还坚持她们原有的冰清玉洁原有的傲骨和傲气。她们口口声声说要离宫而去凭自己老祖宗赋予自己的一双手吃饭。这样以来她们辛苦是辛苦了一些,但活得自在,活得自由,活得潇洒,活出了人的本性和真意。

这座宫城便太多的人暴露了本性和内心深处的那些见不见人的猥琐事儿,即便是自己不也正在孜孜不倦的追求着地盘扩大化,权力最大化。树立着自己身为九五至至尊的皇帝威严?这里藏着太多太多看不见的却血淋淋的杀人狂刀,想起这一些李栋就觉得不寒而栗。

也正是体悟到了这一些,李栋才深刻的洞晓自己的内心深处。自己为何会这样喜欢颜家姐妹,正因为她们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本真,历经岁月变迁和身份尊崇荣辱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也只有活在这样的人周围,才能从漫天遍野的无尽杀戮中回归自己的本真。才能从繁琐而使人艰于呼吸的政务中解脱出来。全身上下轻轻松松的睡一个自然醒的好觉。在这一点上,皇后陆柔处理得倒是比自己好一些,不过李栋担心再过一段时间,灭掉西唐之后,天下初定,恢复盛世时的皇城旧制,自己身陷燕喃莺昵如花美眷之重重包围,相信她也会患得患失。夜不能寐,在孤独的夜晚里守着清冷的宫城。心中想陪着自己却因皇后母仪天下却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相信要不了多久她一定会青丝早生花发,如花美颜早早就被岁月刻下一道又一道的深沟险壑。

皇城与其说是天下人都崇尚的至高至尊,不若说成杀人不见血的人间炼狱!权力与其说是掌控着天下所有的资源,不如说成是把所有亲人朋友变成形同陌路的催化剂!

李栋背着后在乾阳宫大殿走来走去,雄壮的身体显得是那么的落寞和孤单,以致于使他在天下即将初定之际,不得不考虑身后事了。不过儿子李制的年龄还小,把皇位传给他为时过早。再过几年就把他拉入这个管理体系,使他早日接触各种政事,使他自幼便熟练这种帝王术的无情和冷酷。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他成为一个管理机器而不是一个人格健全的人,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他在管理天下的时候,不会像自己这般有着深刻的痛悟,这几乎是撕心裂肺般的割舍啊!

第二天,处理完朝堂之事,李栋匆匆的离开乾阳殿,没有让任何人陪着,一个人在宫城散步。李栋想梳理一下当下的事以及日后的安排。不知不觉中,李栋竟然迈步到了“济民当”前。

馏金的三个大字,装祯普通的门头,在宫城内显得独树一帜,与众不同。当铺的门半掩半开,春日的阳光像一道光瀑柔和而温暖的倾泄而下,照在人的身上非常舒服。李栋也没有敲门,轻轻把门缝推得宽敞一些,迈步走进铺内。绕过当铺后门,走进院子。

院子里从南到北扯了两道绳索,绳子上面搭着花花绿绿的被褥和衣服。大概颜家姐妹趁着春丶光大好,晒一晒蜷缩了整个冬季的被子吧。记得小时候还和小伙伴们在一道道被子作成的屏障内捉迷藏,那银铃一般的笑声此刻犹如还响在耳边。

院内第二道绳子那里有轻微的动静,从被褥间的只能看到地上有一双小脚,却看不清楚到底是姐姐颜如玉还是妹妹颜青玉。李栋也没有打扰她,无声无息的掀开被褥,弯了一下脚,钻了过去。

那人正在拉扯着缩成一团的被褥,想使裤衩摊开,尽量多一些面积接受阳光的普照。可能身材的原因吧,她有摸不到最高处的绳子,只得踮起脚吃力的向上挺身体。李栋偷偷地笑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替她把绳子压低到他手边,她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把叠在一起的被子全然摊开。

李栋随着她的脚步慢慢移动,一直替她压低绳子。当时李栋和她之间只隔一层被子,当被子展开尽头,李栋和她之间便没有了遮挡的东西。李栋刚想定睛细看她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还没来得及细看是谁,她就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双手环抱在胸间,不由自主的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栋大吃一惊,见蹲在地上的是妹妹颜青玉,心里有此此的愧疚,自己把她吓得不轻。不过大白天的见到自己干吗这么大惊小怪?便蹲下去扶着她的柔肩,轻声安慰道:“莫怕,莫怕,是我,是我啊。”

颜青玉被吓毁了!小手掩面,嘤嘤啜泣起来,她的双肩一晃,摆脱李栋搭在她肩上的手怒道:“放开!不要碰我!”

李栋愕然把手挪开,柔声细气问道:“我——吓着你了?”

“5555——你说呐?人家正在全心摊被子,被子摊到头,一张奇怪的脸蓦然出现眼前,换成你——你不害怕?”颜青玉气呼呼站起身,一甩手,背对着李栋,不再理睬他。

“这个……”李栋无语了,想了想又道:“在我眼里,你也是突然出现的啊,我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因为我觉得那一定是我朝思暮想的美人!”

“你如果还是以前的李栋我也不怕,你头上顶着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一晃一晃的让人家怎么不害怕?”颜青玉这时候慢慢稳下了自己受惊的心情,镇静下来,没有刚才那般害怕,直说李栋头上的皇冕吓人。

李栋现在身为皇帝,自然要顺从规矩着龙袍戴龙冠。那龙冠就是一顶帽子,不过这帽子确实奇怪,帽子顶上按了一块薄玉制成的玉板,玉板前面和后面都用金丝系着一排珠玉,挡着自己的面孔,不使外人一眼看穿。这样做是为了彰显天子之威,天子之仪容,有种半遮琵琶犹如掩面的神秘感。

就是这玉帘吓着颜青玉了,在她眼中玉帘却成为一个奇怪的装束。

李栋有些歉然,道:“是孤不好,让你受惊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东西一直随在身上,我也没办法去掉啊。”

颜青玉转过身,看着李栋面前的玉帘,说道:“怎么没办法去掉?你脱去这身龙袍,摘掉皇冠,还像原来一样,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我就不会害怕了。”

颜青玉这些话如此放在朝堂之上说出来,当时就可以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可是这句话在她嘴里说出来,不仅不使李栋感觉到难堪,反而有种醒悟的感觉。难道自己穿上龙袍就变成了一个让自己心爱的女孩也感到后怕的怪物?权利这种东西难道真的可以毁灭人的本性?

李栋便道:“好的,只要你看着顺眼,我现在就把它脱下来。”李栋说着,三下五去二把衣服脱下来,拎在手里。只穿着一套崭新的白色内衣,站在颜青玉面前。

“嗯!这还差不多,让我又找回了原来的感觉。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来到底怪在哪里。”颜青玉若有所思的对李栋说道,还上下打量了几眼,眼中带着一丝丝的迷茫和不解。

“如果我永远这样下去,你们姐妹是不是要改变原来的决定,陪我在皇城永远永远的住下去?永远不再提离开皇城这件事儿?”李栋几乎以央求的语气和颜青玉说话了。

第311节:一路向南去

“喂,你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可是皇城耶!哪是我们姐妹长住久安之地?你要舍得江山天下,与我们一齐离开是非之地,我们倒是还可以考虑考虑。”颜青玉一片天真烂漫,不管李栋是否做得到,只顾口无遮拦把心腹事说个一干二净。

她的话还是暴露了心迹,她对李栋仍存很深的感情,只不过这份感情不是对待皇帝李栋,而是她家当铺里的小伙计李栋。

李栋费尽千辛万苦,马踏天下,以血的代价打下大好江山,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正是为了使所有老百姓从暴隋统治之下脱离,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李栋对颜家姐妹的感情的确浓厚,可这也不是随她们离去的理由。如果就此离去,到手的天下就又毁于一旦,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一步最艰难,也往往最容易失败。

李栋苦笑一下道:“小家是一个家,大家也是一个家。舍小家而成大家,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天下长治久安,我不得不舍弃一些心爱的人和东西了。”

颜青玉听李栋的话说得玄玄乎乎的,似是而非,有些明白,却又不全然明白,叱道:“吓!你们这些人,当了皇帝,怎么连一句话也说不明白了?让人听得一头雾水。好了好了,你就继续坐你的皇帝宝座吧,你要真还关心我们姐妹,就放我们出宫。这样都得到我们想要的生活。岂不是更好?”

“嗯,我正有此意!”李栋此话一出口,就觉得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不过这种疼是小疼,与舍弃天下比还真算不得揪心裂肺。可是一想到放她们离去,日后兴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们了,心里未免惆怅。

初入济民当铺那会儿,姐妹俩也不怎么待见自己,可是那一阵子,彼此间的感情是从陌生到熟悉。从冷淡到胶着,由感动而生情愫。现在却由胶着变歧路,由熟悉变陌生。由不同意见变得彼此隔阂越来越深,越来越宽。

也罢!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既然纠葛已经裂成伤口。干脆再撒一把胡椒。让他一次辣个够。李栋想到这里,对颜青玉道:“你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她?——”颜青玉回身看了一眼屋子:“她一直在屋里,只是不愿意出来见你。”

颜如玉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从李栋到院子里吓了妹妹一跳,到他和妹妹之间的对话,一字不拉全部听到耳内。她的确如妹妹颜青玉所说,她没有胆量出来见李栋,她怕一见到李栋。就会改变离开宫中的念头。

她能不深爱李栋么?在李栋给她的父亲治好病以后,她曾经脱光了衣服。以她自己冰雪一般的身体报答李栋。可是随着彼此间身份的天壤差距越拉越大,他们之间的感情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给隔开了,就像陋着一层厚厚的布去感受阳光的明媚,总觉得不是那么贴心贴肺。

妹妹的话,使她心跳加速,这样仍然不敢出来见李栋。

李栋看了一眼屋子,忍着心里的伤楚,朗声说道:“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答应放你们离开宫城。现在出来吧,我想见你们最后一面。”

颜青玉听到李栋的话,不亚于晴天听到一声霹雳,全身震犹如五雷轰顶,呆呆地望着李栋那熟悉的面孔,喃喃地问道:“你——真要放我们离去?”

“嗯?你们姐妹和我不是同道中人,既然彼此呆在一起都不愉快,那就干脆快刀斩乱麻,你们离开了,你们幸福了,我也心安。这样两下都清净了,岂不更好?”李栋不由得脸色苍白起来,心里像装了无数把刀子,同时在割着心头肉。

那颜青玉听了以后也似乎被打懵了,一双小手不觉揪着搭在绳子上的被褥,使劲的拧起来。似乎被褥上面被雨水淋湿一样,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把上面的水拧出来。可见她内心的矛盾已臻极点。

颜如玉站在屋里,听完李栋大声说的话,小碎牙紧紧咬着下嘴唇,尽量不使自己哭出来。李栋一旦听到她为即将离开而哭泣,就会被李栋猜到,她的内心对他还存着很深挚的感情。她们姐妹都是自强的人,纵使身为柔弱的女儿身,也不愿在任何人面前轻易伤心落泪。

李栋喊完话以后,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颜如玉都没走出屋子。李栋的心慢慢往下沉,难道她对自己这样绝情?临走时见最后一面也不给机会?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见我,那我就走了。”李栋说完,伤心重重地离开了济民当铺。一任颜青玉站在院子里,继续揪着被褥,几乎要把被褥拧碎在手里。

李栋离开济民当铺以后,吩咐身边的亲兵带一百余名精悍的士卒,到济民当铺里,替颜家姐妹收拾东西,送她们离开皇城。

颜如玉在李栋离开后不久,也从屋子里走出来,问泥塑一般站在原地的妹妹:“他走了?”

“嗯……”颜青玉的眼里饱满泪水,眼睛一眨,晶莹的泪珠无声的油落下来,打湿了衣袖都没察觉。

“我们真要离开吗?你真的舍得离开吗?”颜如玉问道。

“走吧,一走两散,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已经不再是我们深爱着的李栋了,他变了,变得陌生起来。我见了他,心里有些后怕。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天天同床共眠,还有滋味么?”颜青玉劝说着姐姐,同时也似乎在极力劝说自己对他要狠心一些。

姐妹二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这个时候,李栋的亲兵赶到,向她们宣布李栋吩咐送她们姐妹出宫的决意。二人见回天无望,心有不舍,也不得不离开。

车粼粼,马啸啸,三辆马车,两辆马车上面装重金银细软,这些都是颜家姐妹开当铺赚下的辛苦钱,还有一车装着没有来得及卖出去的原货,第三辆车搭建一个车厢,里面坐着颜如玉和颜青玉。

二人面对面坐在车里,随着马车的颠波而颠波,耳朵下的耳环像荡秋千似的反复回荡,预示着离开皇城以后,她们的命运将会像秋千一般动荡不安。二人一路沉默,沉默一路。

走了一段路,赶车的马夫问她们朝哪个方向走。颜如玉瞧了一眼妹妹,用眼神在问,是啊,天下何其大,我们到底要到哪里去安身?

颜青玉也愣了,一心闹着离开皇城,真的离开了,又根本没有做好决定,究竟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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