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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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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共有两千多人,身上的甲衣都被扒了,就这么或着单薄的衣褐,或光着膀子挤在一起避寒避风。无伤的搀扶着有伤的,一瘸一拐慢慢往前挪,重伤的则用树枝或矛柄做成了简单的支架抬着,甚至连死人都背在身上,所幸天气寒冷,血液都凝固成了黑色的块状,这才不用一路上鲜血淋漓。

陈恒乘车绕了半圈,让人将这些人驱赶到路旁,休要阻拦去路,就这么折腾了一刻,方才得知,他们是先前被赵无恤俘虏的齐国溃兵,就在一个时辰前才被释放。

他点了其中一个面善的“里有司”,也就是统领五十人以上的小军吏过来问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恒有些奇怪,按照常理,俘虏一般会被带回城邑发落,可这赵无恤竟将他们原地释放了?

“军中的公子、乡良人、连长、里有司都被找出来拘押了,我因为部众逃散,所以没被人认出来,这才逃过一劫。随后那些晋人单骑乘马开弓监视着,逼着吾等带上所有死伤的同袍,先等在溪水旁,一声令下后才缓缓向南走来,若是有人走太快想逃跑就开弓射死,呆在原地的也被鞭打。”

那里有司的声音因疲累而呆滞,在他破碎的衣褐上,干涸的血渍遮住了缝补的针线纹路。

陈恒听罢,隐隐猜出了赵无恤的打算,暗骂此人阴险毒辣,这么无耻的伎俩也能使得出来。

“赵无恤啊赵无恤,你以为我不知你想要做甚?”

第419章 大雪满弓刀(中)

陈恒喃喃自语道:“赵氏子阴险毒辣,将这两千余人去其衣物原地释放,让其阻拦在涂道上能拖慢吾等援军的速度。这一师兵败丧胆,又失了调度的军吏,已经是一支残兵,不经过数月恢复和重组恐怕再也无法单独成军,还外加多了两千张嘴,大军本已不多的粮食更是稀缺。”

尤其是那些伤员,不救也不行,士气将受到打击,救也艰难,甚至连伙食都无法保证。

他随即急切发问道:“赵无恤何在?粮秣辎重何在?”

那里有司迟疑片刻:“大夫,他们分两路走了。”

“哪两路?”

“小人看见有人将近千头拉车的牛马统统卸下辎重,又将俘获的军吏们绑在上面,往西面大道赶去了。而晋人的大旗方才还驻留在原地,公子也在那儿,若是大夫疾速北行,或许还能赶上!”

西面,自然是依然控制在赵无恤手中的甄邑,他释放无法迅速收服的人,却带走了容易驱赶的牲畜,这笔生意倒是做的精明。

陈恒却不愚笨,他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北上,生怕又遭了埋伏,这赵无恤作战倒是很有他们陈氏族人司马穰苴和孙武的风范,有时玩堂堂正正之战,可有时却智计百出,不可不防。然而,直到半个时辰遥见那座齐人营地,却没有在沿途发现赵兵的任何踪迹。

“大夫,有烟,有火!”眼尖的兵卒指着数里外大声喊道。

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陈恒抬头望去,只见到一股滚滚浓烟和灿烂的火焰从溪谷处陡然升起,火足有三四丈高,在黑暗中璀璨夺目。

那火越烧越旺,齐兵们看得瞪口呆:低矮的乌黑云层染上火焰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红覆盖天空,美得诡异,恶得可怕,正如夕阳的晚霞,然而今天太阳始终没有露面,周围冷得渗人。

等他们再靠近一些后,发现曾经驻兵的虎落柴营废墟里烈焰熊熊,那一朵朵的营帐半数起火。空中满是烟尘,一车又一车的粟米被欲望的火焰所吞没,烧焦的香味让赶了三四十里路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饥肠辘辘。一股明红色的亮光使众人不得不遮住眼睛,火焰在营地里舞动,噼里啪啦,咝咝作响,那是大量的葛麻在燃烧……

热浪掀起营地里飞舞的绯红披风,抽打到陈恒裸露的脸上,方才一路疾行,连脸都有些冻僵,骤然遇热后火辣辣的疼,但他并没有避让,若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燎原,耳中仿佛听到撤退到十多里外的赵兵在欢呼……

“十万石粮秣,数千匹葛麻,毁于一旦!”他突然冷笑了起来。

赵无恤此举不单增加齐人补给的负担,他又在此将粮秣、衣物等焚烧殆尽,齐人见状必然士气大降,别说打仗,连归国都困难……

齐侯这些天来往南急奔,无止尽的急行军和弃于路边的零星尸体……全成了空。

除非后日真能在濮水边上一举击溃赵兵主力,将赵鞅击杀或俘获,否则齐国此行所获不如所失。

对于一位君主,一位卿士来说,这是严重的失误,要知道,楚共王时,大臣子重就是因为这个罪名,在国人谴责下自咎忧患,遇“心疾”而卒的!

若如此,公室在国内将民心大丧,声望大跌!

但这已经不关陈恒什么事了,他让御者调转车头,派传车回去报信,尽捡好的方面说,让齐侯不要太过担心。他也不打算就这么归去,瞧这样子,赵无恤烧了粮草辎重后是向北去了,其目标很明显,正是齐人沿途的粮站,陈恒正好借着追击救回公子阳生为由,一路离开西鲁,安然回到齐境!

当然,他与阳生交好是真的,是不是真心就不一定了,那位外表高傲,内心胆怯的公子,被俘后一定不大好受罢。

不过接下来,齐人要面临的冬雪却更不好受。

“大营处有温汤,热饭,汝等速速南下,还能赶上……”

他非但不为齐侯分忧,却这时候在干柴堆里又加了把小火,让那两千余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齐国溃兵挨着夜晚的霜冻,一路向南往齐国大营而去。

天空中,仿佛受到地表火焰的挑衅,乌云越发黝黑,第一片雪花开始缓缓飘落下来……

……

入夜时分,捣毁齐人在甄地以北设立的一个粮站后,赵无恤让人寻了处能够遮蔽寒风的乡邑停驻歇息。

因为坚壁清野,大多数人已经迁入城邑里集中的缘故,他们路过的几个亭里中都是空空荡荡,基本不见有人出入。

偶然遇到一两个,也是投机的盗贼之流,一瞧见他们这些全副武装的步骑,也都像见了鬼似的,忙不迭地奔逃。无恤让人捉来一问,并不是盗跖手下。

那人现被冉求带着五百鸳鸯阵兵在郓城看着,在无恤提出的官家出钱粮,盗跖出力的临时“雇佣兵”模式下被稳住了,无恤也是没办法,除此以外,暂时没有能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方式,等打完齐国人后再算总账。

“经过此番坚壁清野,我治下的各邑相当于受到了兵灾重创,损失不少,连冬麦都有不少遭破坏的。所幸秋粮丰收,明岁只要不耽误春耕,民众依然能饱食。”望着空无人烟,连院墙都被齐人多处破坏的里闾,无恤感叹道。

众人颔首,只有田贲拍着在齐国营地里吃得圆鼓鼓的肚皮,没心没肺地说道:“不然,司寇得到的那近千头牛马,还有吾等身上缠着带走的丝帛,也足够补偿三邑的损失了。”

齐人辎重里较轻的丝帛,赵无恤选择直接带走,还当场按照各卒立功程度分发了部分,故一行人都喜滋滋的。

“敖现在应该已经赶着牛马回到甄城,受全城民众欢迎罢,吾等在外流血流汗,先得凯旋的却是此小子。”虞喜手把手教过邢敖骑马,将他视为己弟,此时也打趣地如是说。

此行收获还是很大的,只可惜粮草太多太重,无法全部运走,所以无恤只来得及让众人将炒过的粟米就着烧熟的牛马肉饱餐一顿,养足力气后离开。其余统统就地焚毁,省得再被齐人利用,此刻从这里回头,在寂寥漆黑的夜空里,甚至还能隐约看到数十里外那团经久不熄的火焰。

无恤笑道:“今日天寒地冻的,想必齐国援军抵达后在那附近还能烤烤火,不像吾等,只能挤在此处围着这个小火堆,家徒四壁。”

众军吏一阵大笑,赵无恤这与将士同甘共苦,厮杀场后相待如己的风格在这个时代颇为另类,却也赢得了众人的崇敬,他索性给众人讲起了一段往事。

“当年鄢陵之战时,楚军仓皇撤退,于是晋军战胜后进入楚国营地,连续吃了三天楚人携带的谷米。吾等今日的做法与之相似,是极其打击齐人士气的!”

说起来,那场战争里,因为年轻赵武也才刚刚恢复领地,赵氏家族并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或者说,赵氏从来就不以军事闻名,赵成子文质彬彬,城濮之战里就打了个酱油;赵宣子虽然是权臣但打仗却不是行家;其后邲之战里赵氏诸人更是分居主战主和捣乱派三个阵营,只有赵庄子表现中规中矩;到了赵武,他的作风不像名而像谥号“文子”,平阴之战攻打齐国也没什么入得了眼的战功,还在城邑下“不克”,碰了一鼻子灰。

可如今晋国残留的六卿里,除了范氏外,其他诸卿都有过在军事上十分抢眼的人物,中行林父和中行吴,魏舒,韩厥,知首……

不过这次对齐作战,光凭邮无正五百里迂回,无恤八百轻骑突袭,就足够让赵兵打出威名来了。看上去没什么实际利益,但赵氏在新绛国人心里的地位会上升一大截。

六卿争强,不光是相互联盟对抗,争取领地人口的扩张,对国人人心的得失,也是极为重要的。

就在此时,阚止来到火堆边,朝赵无恤耳语几句。

“公子阳生要见我?”

原来,是被俘虏的齐国公子阳生吵闹着要与赵无恤说话,其余并不重要的俘虏,无恤让邢敖直接带回甄城去了,只有这条网到的大鱼亲自携带。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路顺畅,万一遇到危险,也可以作为人质让齐人投鼠忌器。

“也罢,余且去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

关押齐国公子的屋子是里中的一个普通民居,不大但干净,可对一个被俘虏的公子来说,却显得非常空寂。

阳生默默地坐在蒲席上,瞪向面前案几上的酒盏,唇边米酒无味而酸楚,那些粗糙的饭食和烤得金黄的牛马肉他更是一点没动。

他只顾得上想自己的出路。

就在阳生再度艰难咽下口水时,营帐的门帘被掀开了,赵无恤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穆夏,他方才就负责守在外面。

“不知公子有何事?”无恤披着一件温暖而厚重的熊皮裘,从这身打扮上,阳生能想见外面的寒冷。

对于一位高贵的公子来说,被俘和拘押是屈辱的,阳生面露不忿:“余无才,不幸见擒于小司寇,不知小司寇要如何处置余?”

第420章 大雪满弓刀(下)

说起来,赵无恤跟晋侯、齐侯、宋公、曹伯多位国君打过交道,和数量更加庞大的诸侯君子们却交往不多。唯独一个,就是那个亡了国后跑到陶丘的唐国公子恪,无恤正在打他手里那些骕骦马的主意。

而眼前这位齐公子阳生,他在前世没有任何记忆,但却不一定是个小人物。无恤过去几年在西鲁,也只听说这是位庶公子,事迹并不出众,此次能将其俘获,也实属意外之喜。

于是赵无恤笑道:“这得看大国何时才能熄兵,等到晋齐鲁三国国君能够坐下和谈把酒言欢时,赵氏便能和齐侯私下商量公子的去留了。想必公子在齐时也听说过廪丘大夫乌亚旅的事迹,应该知道我一手交人一手交赎金的信义。”

无恤在军旅里几个月染上了几分武人脾性,此刻身处敌我两方,也没耐心和阳生多说废话。他言谈举止带着应有的礼貌,却没有过多尊敬,直言利益,这种平等的态度让公子阳生浑身不自在。

按照诸夏的惯例,贵族被谁俘获,便是谁的特殊“财物”,可以上交给国君换取赏赐,也可以自己想办法和敌国沟通,以赎金将被俘的人质换回。比如当年邲之战,智武子被楚国俘虏,他的老爹知首则奋力厮杀,俘获了楚国公子縠臣与之互换,还声称:“不活捉他人之子,如何换回吾子?”

公子阳生一时无言,随后声音却突然变得高亢起来。

“小司寇切勿说得如此肯定,齐国持戟者二十万,吾父一怒,则戎车三千乘举焉,投鞭可断濮水,汝的小小西鲁瞬息便可碾为平地。我听说赵兵只有万余,小司寇麾下不过千骑,如何抵挡?此战齐国必胜,若是你早日将我释放,我或许还能劝说君父,放汝父子一条活路!否则!”

“否则怎样?”

无恤瞥了他一眼,那其中蕴含的隐隐怒意差点让阳生说不下去。

阳生胸口剧烈起伏,缓了缓后,索性豁出去大声威胁道:“否则,定教汝等狐死不能归首丘!”

……

狐死首丘,这是一个齐国的典故,昔日齐太公封于营丘,他和之后的五代齐侯死后都反葬于宗周。时人所谓“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本”。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

公子阳生这是在威胁赵氏父子将战死于外乡,无葬身之地!

一时间,这间小居室里寂静无比,唯有穆夏咬牙和拔剑的噌噌声。君辱臣优,辱君者,死!

公子阳生话说得很嚣张,头昂得很高,极力表现自己的不卑不亢,可无恤却窥见了他的胆怯,当面对穆夏利剑的寒光时,他双腿和手指的战栗。

他伸手阻止了穆夏,突然皱了皱眉,随后手伏在剑柄上,大踏步朝公子阳生逼近,吓得阳生原形毕露,慌忙后退中撞翻了案几。

“你,你要作甚,吾乃齐国公子!姜姓贵胄!”

无恤止步看着他,淡淡说道:“公子如今已是阶下囚,我本有一百种法子可以折辱你,好报复齐人对我领邑的破坏,但我没有。你现在食有肉,行有车,饮有酒,受着赵氏宾客的待遇,却出言侮辱我父,威胁于我?公子说的没错,此战胜负尤未确定,不过你现在该关心的可不是这个,明日吾等还有几十里路要走,不想累得生不如死的话,还是填饱肚子后早些歇息罢!”

将外强中干的公子阳生吓得不敢动弹后,赵无恤转身就要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和颜悦色地笑道:

“当年宋国华元被郑人俘获,宋文公用一百辆战车,四百匹毛色漂亮的良马向郑国赎回他。此人乃是宋国执政,也不知道齐国公子所值几何?能否与之匹敌。华元在赎金运送一半时便越狱自行归国,若是公子有这份能耐,大可一试!”

公子阳生面色惨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没有被绑,却丝毫没有逃离的打算。只因眼前那个高壮的大个子入夜后就死死盯着他,此人似乎是叫穆夏,是手握剑盾的虎贲,一个拳头就能将阳生的脑袋砸成破裂的酱坛。何况这天寒地冻的,即便他想法逃脱,也无法顺利活着找到齐军。

从始至终,他的高傲和不屈都是装出来的,他深知,只要有受父亲宠爱的幼弟公子荼一日,他甚至还赶不上华元的价钱!

既然狐假虎威吓不住此中老手赵无恤,他如今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等赵无恤走出这间居室后,却看到兵卒们三五成群,拄着矛,抬头看着天上。

“司寇,下雪了!”

一枚冰凉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然后是又一片,纷纷扬扬无数片,它们落到赵无恤的发髻上,一场大雪正从穹盖般的乌黑天空泼洒而下。

无恤昂着头,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叹息:“下雪天,最适合杀人了。”

……

雪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一天两夜。

瑞雪兆丰年,本来埋藏在雪下的应该是越冬的麦子,可如今濮水北岸,雪下却埋着一些齐国的兵卒。一个个肢体冻僵,面色淤青,他们蜷缩在小路边,涂道上,仿佛是睡着了,尸体构成的路标从北到南,绵延数十里。

这是那两千名被赵无恤强行褪去保暖衣物,驱赶南下,又被陈恒刻意指引让他们去投奔齐国大营的齐卒。在经历两个寒冷凄凉的夜晚后他们冻死了四分之一,是这场冬雪的第一批牺牲者。其余千余人咬着牙坚持,好容易赶到齐军大营,得到的竟是继续前行的消息,不由哀嚎不已。

对这些本应该携带大量粮食和衣物前来支援,如今身上却空无一物的齐卒,齐侯心里怒火直冒。前日入夜后,陈恒的消息伴随冬雪一同到来,他的儿子阳生的确是被俘了,如今被赵氏子带着不知所踪。

“同样是庶子,为何我的儿子如此无能,真是齐国之耻!”

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看来击溃赵兵后一定要生俘赵鞅,虽然儿子被对方儿子抓了,可自己抓了父亲,也算找回了面子,同时也不会激得赵氏子将阳生杀了。

而眼下的难题是,这些被故意放归的齐人又冷又饿又累,已经成了大军的累赘。求生的欲望促使他们追了上来,却无法再走动半步。齐侯左思右想,还是接纳了高张的建议,不如放他们在这里为自己断后。

“也罢,将军中剩余的皮毛和衣褐分予彼辈,每人都持竹矛,再发两日口粮,在犁邑的废墟里休憩等候,不必跟着前行。”

等击溃赵兵主力后,西鲁和濮南自然会不战而降,到时候就地补给,待天气转好后再北返不迟。

至于其他人,还得硬着头皮,顶着风雪继续前行。因为齐侯性格里的刚愎自用开始发作,虽然高张等人已经多次谏言说还是乘着齐军还有点余粮和衣物时速速撤退,或者强攻一座城邑补充辎重,等天气转好再决定是北上还是南下。

这本是稳妥之计,但赵氏的减灶引诱让齐侯一直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不愿意在最后一刻放弃。

于是他们冒着雪日夜兼程,加急赶路,睡卧车舆,只是饮马和造饭时方才能稍作休息——粮官向齐侯和高张告急过无数次,军粮只剩下两天不到了,而鞋履的磨损也日益严重,许多兵卒已经无履可穿,只能用桦树皮和破布裹着脚,里面满是冻疮,一步一阵剧痛,行军速度已经大大降低,从日行三十里变成了二十里。

但齐侯选择性无视了这些警告。

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击溃赵兵后便能逼降西鲁各邑,到时候可以就地征收粟米和衣物,何况东阿、平阴处也会源源不断有辎重南来,有陈恒向北打通粮道,吾等大可放心南下,并无大碍。”

于是齐军之后又继续前进,他们踏过光秃的岩石,穿行阴郁的松林和零星的积雪,跨过不知名的浅浅溪水。最终,再绕过眼前这座遮蔽目光的小小丘陵,就是濮水北岸了。

在齐侯想来,齐人面临降雪的阻碍,赵兵也好不到哪去。前锋昨夜汇报说,因为濮水尚未冻结,但水已经冷到极致,泅渡显然是无法做到的。那些赵兵就被困在这里,隔着山,他甚至还能听到一些鼎沸的人声。

没错,历经数日艰难,他们终于追上猎物了!

料敌为先,齐人虽然有不少减员,但还剩近四万人,对上万余,不,应该是损耗近半的一万不到的赵兵,足足多出三四倍,此战必胜,齐侯对此充满了信心。

“再往前几里就是濮水了,朝食已过,午时时分,吾等全力进发。”齐侯召开最后一次军议时,卿大夫们已经寂寥了许多,他们里的主战者已经越来越少,只是迫于齐侯的一意孤行在默默履行职责。

弓弦因为降雪而变得难用,齐人占优势的弓手或许会减弱许多,赵氏这边也好不到哪去,而兵刃也比以往更加寒冷,刺入热腾腾的人体里时是否会感受到寒意刺骨?

“吾等分为两军绕过丘陵,夹击赵兵,毕其功于一役,击垮赵兵后,务必俘获赵卿,再回头逼降西鲁、濮南,顺便勒令赵无恤将吾子阳生送回!”

布置完作战命令后,左右两军在高张等人的率领下分别而去。

齐侯则带着亲卫登上小丘,想看一看对面赵兵的凄惨模样,同时在此指挥,享受赢得胜利的那一刻。

可这一看,竟让他目瞪口呆。

濮水潺潺流淌,它宽十多丈,深丈余,的确没有结冰。但赵兵也不在北岸,而是正乘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河流上的数十艘简陋船只,渡到了对岸。当齐侯放眼望去时,正好看到最后一艘木舟载着十多名赵兵破开冰冷的河水靠岸。

一眼看去,他们人数也未减少,依然有一万余人!和每日赵营遗迹数得的灶火数目显然对不上号。

诡计?谎言!这些天以来对胜利的迫切希望彻底落空了,不单齐侯,本来已经蓄势待发的齐卒们也感觉扑了场空,迷茫地回头看着自己的主将和国君。

齐侯站得高,风很冷,高处不胜寒,望着眼前的景象,他浑身透骨冰凉,也清醒的一些。

也不知道赵兵是从哪里征召的船只,似乎是早有预谋停泊在此的,但无论如何,齐人是很难再渡河追击了,要避免半渡而击,齐侯还是知道的。

也罢,不能再冒险下去了,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全军前拒改后队,速速撤兵!”不知过了半刻还是一刻,当雪再次降下时,在小丘上呆立良久的齐侯才从牙缝里艰难吐出了这几个字。

……

濮水南岸,万余赵兵已经在大野泽渔船的帮助下,从北岸渡到了南岸。船主多半是大野泽的群盗,在连续失败后为了一口饭,一身衣被迫服从于赵无恤。他们整整渡了一夜才将兵运完,就这么避开了齐国人优势兵力的包抄和追击。

赵鞅也站在岸边,雪盘旋着在他周围降下,似乎没有停下的迹象,他肩上披满雪花,就像裹着一件白色裘衣。

按照赵鞅自己的性格,自然会等在对岸背水一战,和齐人堂堂正正而战,与齐侯君对卿的。可在傅叟、邮无正的力劝下,还是按照之前和无恤商量好的对策,乘坐大野泽盗寇们撑着的简陋木舟渡过深深的濮水河,避开了齐人的锋芒。

赵无恤和傅叟都认为,赵氏不值得为这场战事流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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