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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4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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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

但现在不是时候,空同族长只能对儿子嘱咐道:“速速将她找回来!”随后便继续竖着耳朵,听赵国官吏猗顿的致辞。

致辞多半是些空话,无非是欢迎各部落远道而来,这些日子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享用中原的美食,商洽贸易互市。

但重点不在这里,案几上那些佳肴,吃在众人嘴里也味同嚼蜡,只要赵侯一天不见他们,一天不披露赵国的意图,他们就没法安心。

当猗顿话音停顿后很久,白羊部的族长才怯怯地问道:“敢问平准官,金帐王召集吾等至龙城大会,究竟想要什么?”

“金帐王?”猗顿反应过来了,这是草原各部对赵侯的俗称,君上应该会喜欢这个名号吧。

他裂开嘴笑道:“不错,君侯他不仅是中原的伯主,更是草原的王。有保护草原秩序的职责,此番将汝等召集于此,是为了保护诸部,让汝等的部众城邑免遭东胡等贼虏的危害。”

世上没有免费的东西,想要的只能靠刀剑或者猎弓去争取,这一点草原各部十分清楚,空同氏族长顿时追问道:“赵国愿意保护吾等,那代价是什么?”

猗顿背着手,傲然说道:“在中国有这样一句老话,叫做‘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帐王的要求很简单,他希望各部,无论是草原上的百姓,林中的百姓,还是河流旁的百姓,都能够臣属于赵国。同时,献上两样贡品,作为诸部臣服于赵的象征……”

“哪两样东西?”空同族长追问道。

每年进贡牛羊?缴纳皮草?

但赵国的胃口,比空同氏想象中更大。

猗顿露出了多年前在代北跑生意时的奸商笑容,有世上最大的强权撑腰就是不一样,他再也不必卑躬屈膝,为了一点便宜卖力地笑了,完全可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他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众人的杯盏,淡淡地说道:“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金帐王想要的,无非是各部的土地和水罢了……”

第1150章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土地和水,金帐王千里迢迢将吾等召来,就是为了获得诸部的土地和水?”

从待客的营帐里出来,在前往直到等待赵侯驾临的路上,空同氏的族长回想着猗顿所说的话,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土地和水,这两样东西,不论对农耕者还是游牧民族,都同样重要。

后世有一件事便是典型的例子,秦汉之交时,匈奴与东胡并列草原双雄,东胡王听说冒顿杀父自立,内部不稳,就派使者向冒顿索要头曼单于的千里马。冒顿询问群臣,群臣皆说:“千里马乃匈奴之宝,不能给。”冒顿却表示自己并不吝惜区区一匹马,转手给了东胡。东胡王得寸进尺冒顿说,又想要冒顿的阏氏。冒顿又询问左右之臣,左右之臣皆发怒说:“东胡这是在羞辱匈奴,请发兵攻之!”冒顿却再度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又把自己最美丽的阏氏送给东胡王亵玩。

东胡王以为冒顿胆小,日愈骄横,第三次派使者向冒顿索要匈奴与东胡之间的空地,冒顿征求群臣意见,群臣中有人说:“匈奴东西千里,土地和水有的是,给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谁料这一次,冒顿却大怒,说:“土地和水,是国家的根本,怎可给予他人!”

于是冒顿杀轻言弃地者,兴兵与东胡为敌,五战而灭东胡,自此引弓之民,并为一家……

这虽然是两百多年后的事情,但对于空同、林胡、白羊等河朔部落而言,土地和水也是部落的生存之源。没了土地,他们的牛羊就没地方吃草,没了水源,他们的人民就会干涸饥渴。

要将祖辈相传的土地和水献予外族,空同族长心有不甘。

但他们都是人口不过万余的小部落,哪有后世匈奴十万引弓之士的实力?随着刚刚兴起的东胡被揍趴下,赵国与塞外诸部的实力已经完全失衡。放眼望去,赵军军纪如翼之齐,人数如林之盛,精甲劲弩守要害之地,不可与之争啊……

来到龙城,亲眼看到赵国的强大后,空同族长的腿就软了,愈发坚定了自己最初的计划,与其反抗惨遭灭族,还不如按照猗顿所言,象征性地纳土称臣,做赵的羁縻属国,同时用美女讨好赵侯,让他对空同宽厚一些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空同族长才想起自己那任性的女儿已经跟别的男人跑了。

“找到了么!?”他一把揪过几个儿子。

大儿子连忙道:“还未找到。”

空同族长几乎要疯了,连连跺脚,唉声叹息。

这时候已经临近下午,艳阳高照,猗顿对诸部耳提面命一番后,让他们带着部众汇集到龙城宽敞的直道两侧,参观定于午后举行的饮至、献俘、策爵等仪式,届时赵侯将亲自出城来,检阅三军。

空同族的众人挤在人群里,口干舌燥地等了许久,赵侯还没来,倒是空同明珠回来了。

见女儿重新出现在面前,脸上失魂落魄,空同族长也顾不得暴跳如雷了,他狠狠捏着女儿的手臂,低声质问她去了何处。

若是她去外面跟人乱来,破了完璧之身,这女儿的价钱就大打折扣了,若是送给赵侯,赵侯会不会认为这是羞辱?

空同明珠显然是才大哭了一场,眼里依然泛着泪花,面对父亲的质问她拼命摇头,同时眼睛也满是幽怨地看向那个陪着她一同归来的白马骑士,她正优雅地朝龙城门口走去,似乎在等待什么人一般。

她为何偏偏是个女子呢?如此戏弄于她,那一巴掌完全不解恨。

这时候,场面一下了喧哗嘈杂起来,空同氏族长的目光也投向了龙城,注意力放在白马骑士等待的人身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说:“金帐王来了。”

空同明珠擦了擦泪,看向龙城大门正中,在那里,她看到了毕生见过最华丽的马,最漂亮的铠,还有最威风赫赫的君王……

……

商周时期,战车是军队的主要装备,马甲用于保护驾车的辕马,而到了赵国骑兵横行天下的时代,马甲又用于战马身上。

赵无恤所骑乘的马极为神骏,是塞北不可多得的千里马,身上披着火红色的皮质全套马铠,面上髹漆,并常画有精美的图案,显得极为耀眼。

他穿着的甲则是华丽无比的铁札甲,每一个钩扣都镀上了金,阳光下熠熠生辉。篼胄上白色的羽毛高高竖起,大披风由难以计数的金缕丝线织成,重到连纵马奔腾都鲜少飘起,一旦上马则几乎将坐骑后腿完全遮住。

当赵侯骑着马从龙城中缓缓走出时,赵佳和一众赵国将吏等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仿佛他就是塞北唯一的太阳。

赵无恤大场面见识多了,比起中原的会盟而言,这次龙城大会只是一场小宴,而且也不必穿着礼服,而是要一身戎装,纯粹展现武力即可,考虑到塞外的审美,也不必太讲究,装饰越土豪金越好。

北方的隐患已消,他看上去心情很轻松,还指着赵佳脸上那一小块红色的掌痕,笑问是谁敢冒犯他的“骠骑校尉”。

赵佳回想起方才顺水推舟,情挑那草原少女的玩闹举动,再度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嘴上却说道:“无事,只是在草原上遇到了一匹小野马,毛色漂亮,妹心中甚喜,想要逗弄她,却在降服她的时候,被这匹烈马甩了下来。”

她平日里一身武士打扮,有时候赵无恤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当她是妹妹,还是要看做是弟弟,也笑道:“对付马,要一手草料,一手匕首,就跟对付这些塞外部族一样。”

在羽林侍卫们的护翼下,赵无恤打马走到了前排,回过头对众人道:“草料之后再喂,现在,先让塞外各部看看赵国的匕首是何等的锋利,何等的残酷!”

他命令赵佳前驱开道,赵佳应诺,身骑白马,瞥了人群中的空同明珠一眼,促狭一笑,随即严肃下来,纵马前去,手擎旗帜,大声说道:“三军上前,饮至,献俘!”

……

号角是北方部族司空见惯的东西,一般用兽角做成,发声高亢凌厉,在战场上用于发号施令或振气壮威。

然而龙城城头那一十二个大型铜号角,却是他们见所未见的,据猗顿意味深长地介绍,这是赵军将缴获的东胡青铜兵刃全部回炉铸造,做出来的造物。每一个都有腰身粗,摆在龙城北阙,与柳河那颗已经风干的头颅交相辉映,炫耀着赵国的赫赫武功。

“啊呜呜呜呜!”

当它们被赤裸上身,鼓着胸腔的赵国壮士吹响时,部族首领们为之胆寒,空同明珠也捂紧了耳朵,整个世界都在巨号的嘶鸣下瑟瑟发抖……

随着号角的吹响,龙城外的赵军兵营也陆续开出了整齐的兵卒,他们就在龙城北阙,赵无恤和众多塞外部族注视下列阵:只见中军万人结为方阵,皆白裳、白旂、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而其统帅胥渠则持素旗屹立中央,手中还持着虞喜的牌位。左军亦如是,皆赤裳,赤旂、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右军亦如是,皆玄裳、玄旗、黑甲、乌羽之矰,望之如墨。

三军三色鲜明,甲兵犀利,或持劲弩长戈,或着短戟矛盾,看上去威严无比。

随后,在赵佳等人的率领下,赵国的轻车突骑也迈着整齐的步伐,呼啸而至。最前排的铁骑全副武装,兜鍪上飘洒红缨,玄色的重甲笨重却十分骇人,外面披着赤色的战袍,手持长达丈余的铁矛,骑的都是高头大马,战马披挂着类似赵无恤坐骑的具装皮甲。

而后面的数千轻骑兵也不逊色,佩戴黑色刀鞘的直刃环首刀,有的还背着臂张弩,而在他们的马匹后面,竟然拉着一堆蓬头垢面的俘虏……

这些人是在饶乐水和赤山一带被俘虏的东胡首领,经过一个月的囚禁后,今日被押到这里,行献俘仪式。

众将上前献俘,赵无恤也不多看,一挥手让人拎到前面杀了,几百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一起,他们的血则被混入酒坛里,赵无恤亲手倒在盏中,第一盏敬战死的英烈,第二盏敬天地、鬼神,第三盏则与三军齐饮,犒劳有功将士!

饮毕,三军步骑再度振旅,他们每走一步都发出杀气腾腾的呼喊,其声震动天地,看得塞外诸部面色煞白。

之所以挑着这样一个日子又是阅兵,又是献俘杀俘,其目的,无非是杀鸡儆猴,向塞外各部展示自己的牙齿。

效果是极其显著的,从未见过如此强大军队的塞外各部从首领到部民,无不胆寒,生怕那些自己步了那些东胡人的后尘。

惶恐间,空同氏的族长两股战战,想起了猗顿说过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乘着三军呼喊停歇的寂静间隙,咬了咬牙,拉着女儿几步上前,五体投地,大声说道:“撑犁孤涂!”

“撑犁孤涂!”其他看呆了的楼烦、白羊、林胡各部这才如梦初醒,学着空同氏,也朝着赵无恤的位置下拜,用阴山一带的胡语大声说道:“撑犁孤涂!”

“撑犁孤涂单于!”

聚集在此的塞外部族成千上万,齐齐发声,竟然不亚于方才的三军振旅。

赵无恤有些不解,回过头,问身后精通塞外语言的赵佳道:“此乃何意?”

受这场面影响,赵佳也激动万分,她在马上垂首,手放在胸口向兄长弯腰致敬,随后才抬起头,那已经许多年未曾弹泪的双目,已是热泪盈眶。

“单于,意为广大土地的所有者,而撑犁孤涂!就是天子的意思!”

在一片嘈杂的欢呼中,她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嘶声力竭地喊道:“兄长便是诸部臣服的金帐王,草原的撑犁孤涂大单于,塞外的天之骄子!”

第1151章 塞外天子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春秋之际,中原的城郭之民与草原上的牧民在宗教信仰上,有很多类似之处,比如他们都相信灵魂不灭与祖先崇拜,迷信鬼神、偶像崇拜并崇尚勇武,习惯盟誓,日常生活和军事生活中多行使巫术,巫履行宗教行为外还兼任医生职能。

只是中原逐渐由蒙昧野蛮变得充满人文关怀和理性,但草原再过两千年还是那个鸟样。

而两者之间最相似的地方,就是以“天”为核心的自然崇拜体系。

草原上各部落对天充满尊崇,每年都有许多集会和节庆用于祭祀天神,各部落都相信,自己的祖先是被“天所立”,而若是哪个部落惹老天爷不高兴了,就会受到霜雪冰雹的惩罚,牛羊死绝。

相应,的他们中间也有一个“天子降世,使引弓之民并为一家”的传说。

现在,这个传说成了现实,然而草原的征服者,却是来自中原的金帐王。

虽然是异族的征服者,但这并不妨碍草原诸部在赵军强大武力的威胁下,将赵无恤视为自己的“撑犁孤涂”,也就是天子。

他们的五体投地和欢呼来的突然,却也恰到好处,这正是赵无恤在此检阅三军,杀俘立威希望达到的效果。他顺水推舟,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自此以后,他不但是中原的伯主,还是草原诸部的“撑犁孤涂单于”,塞外的天子!

这场献俘结束后,赵无恤在宽敞的金色大帐里接见了诸部首领,这些首领们进入辕门时,没有一个不是跪着前行的,谁也不敢仰视。

倒是空同氏首领带来的那个草原少女初生马驹不怕虎,大着胆子,抬起头仔细瞧了瞧金帐的内外装饰。

营帐入口两旁,赵无恤最信任的几名羽林侍卫矗立着,他们穿着染成红黑相间的铁札甲,头盔上有镀金的太阳标志。这些金属甲胄打磨得那么闪亮,以至于空同明珠能从护心镜上看清自己的俏丽的脸庞,那张脸是如此的动人,还穿着一身精心挑选的盛装。她已经从父亲的耳提面命里知道自己此行要担负的使命了,空同氏的兴衰,就压在她的胸脯上。

所以,她哪有余暇来顾影自怜?必须以最光彩照人的形象入帐,博得金帐王的欢心。

进入金帐后,环视四周,空同明珠简直无话可说了,这是她有生以来呆过的最大最华贵的帐篷,里面的空间比河宗城里最宽敞的厅堂还大,各种为赵侯炫耀富裕而准备的奢侈品比比皆是:十多张虎皮连接的地毯,毯子上林立摆放着长案几,案几上有镀金的酒壶,角杯铜樽,精致的银盘,盘上是中原的令水果,以及香喷喷的点心。

除此之外,帐篷墙壁上海挂着一把长弓和一袋羽箭,兵器架上任何一把武器对于空同人而言都是神兵利器,而架子旁停歇的鹰隼,则是赵侯从东胡部落处得到的礼物。

她跟着父亲和众部族首领下拜稽首,整个身体都贴在地毯上,抬起头时,她见到了金帐王的真容。

这是一位很精神的中年人,之前阅兵仪式上那一身华丽的铠甲已经卸下,放在架子上,转而穿戴起中原的礼服,冠冕堂皇,威风赫赫,坐在中央的案几上,眼神如同他那只鹰隼一样犀利。

并不是空同明珠理想中的夫君形象,但也不算差,据说他拥有一部分狄人血统,但空同明珠没有看出来,只看到了他身为中原君主的骄傲。

空同氏首领就坐后,怯怯地说着祝福赵无恤身体安康,武功赫赫的话,请翻译的人一一转述,然后开始介绍起他的宝贝女儿来。

“明珠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她愿为撑犁孤涂单于献舞……”

赵无恤微微颔首,准了。

在明快的胡琴和低沉的胡笳声伴奏下,空同明珠开始在帐内翩翩起舞。她头顶小碗,手持双盅,在音乐伴奏下,按盅子碰击的节奏,两臂不断地舒展屈收,身体或前进或后退,时而抖肩、时而翻腕,显得热情奔放。

跳完之后,还乖巧地朝众人行了一个中原女子的万福礼,引起阵阵掌声。

“善,赏金。”

赵侯似乎很欣赏她,不但给予奖赏,还让乐官记住方才所奏的舞乐,回到邺城后作为“空同乐”加入到宫廷乐谱里。

“何必如此麻烦,将拉胡琴和吹胡笳的下人,全部献给撑犁孤涂单于不就行了。”

空间氏族长献媚地讨好,又一指保持施礼姿势的空同明珠:“若是撑犁孤涂单于看得上,也将小女一并带回去,欣赏舞蹈之余,还能温暖床榻……”

“这……”这么明显的献女行径,赵无恤有些鄙夷和不齿,但脸上却看不出情绪。过了半晌,权衡了利弊后,才点头道:“那寡人便多谢空同氏的厚礼了。”

空同氏占据着草原上最大的城邑河宗城,在河套地区有非同一般的地位,既然他们主动示好,那赵无恤也不能拂了面子。更何况,他依稀记得,史书上记载,赵襄子的元配夫人就是空同氏,难不成,就是眼前这小女子?若真是如此的话,他就必须得收下了。

然而,本来顺顺趟趟的一件事,却横生了枝节。

本来空同明珠一直是笑容嫣然的,直到她看到赵无恤背后的那人。

赵无恤身侧坐着赵佳,帐内众人里,她是与赵侯距离最近的,此时也在欣赏空同明珠跳舞,目光有些惊奇,但却一点也不心虚,甚至还敢对着她笑!

依然是燕眉宽额,白齿红唇,但如今在空同明珠看来,这张俏脸怎就那么可恶!容易被情绪所激的草原姑娘脸顿时黑了。

“此女为何面有不快?”

赵无恤注意到了这一点,放下了酒杯,面沉如水地说道:“莫非是空同族长强迫你入帐献舞?又或是,你对寡人不满,不愿意入赵!?”

这句话让翻译的官员一转述,顿时吓得空同氏族长魂儿都快飞走了,连忙跑到中央五体投地,按着空同明珠,让她向赵无恤赔罪。

空同明珠虽然低头,但也委屈之极,眼泪一直在双目里转悠。

帐内气氛有些微妙,还是赵佳有些于心不忍,侧过身,凑到赵无恤耳边,对他说了如此这般。

“原来如此。”

赵无恤恍然大悟,赵佳还在为空同明珠求情:“此乃佳的过错,对这位空同氏贵女戏耍过头了,当时也不知道她是空同氏送予兄长的礼物,兄长要惩罚,便惩罚我罢。”

无恤却摆摆手道:“无甚大事,当年楚庄王有绝缨之举,寡人是那样小心眼的人么?何况你还是女儿身……”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异地看了赵佳一眼,她从小到大就像一个男孩子,又倔又犟,几时这么通情达理过?难不成……

心情有些复杂,但从小到大,但凡她喜欢什么,赵无恤都会满足,除了星星月亮,几乎都给了她,当然,还有那件绝不可能的事例外。

如今她为赵国开疆拓土,立下了大功,却满脸风霜,甚至难辨雌雄,好好一个小姑娘却成了这般模样,赵无恤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又知道她对金银财物一向是没什么兴趣的,便指着空同明珠,试探性地问道:

“这胡女,就如同衣服,被其父兄送予我。而你,却是我的同胞亲妹,又为我征战代北,如同心腹手足一般。我会为一件衣服而惩罚自己的手足心腹么?若是你看得上她,愿意留在身边做一扫榻的使唤女婢,我大可将其转赠予你!”

此言一出,听得懂的赵国将吏面面相觑,听不懂胡人首领们则大眼瞪小眼。

“兄长……”赵佳感动之余,也有点百口莫辩,顿时涨红了脸,轻声道:“兄长将佳当成甚么人了?我真只是一时兴起,开一玩笑耳。”

她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兄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将她转赠给我,空同氏会觉得这是羞辱,反倒会怨恨赵国;兄长若收下明珠,带她回邺城,安置在长乐宫里,给予名分,空同氏则会视为荣耀!”

赵佳看了一眼空同明珠,十分羡慕她的好运气,心里酸酸的,但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顾,大声说出自己心里话的天真少女了,代北的风霜塑造了她的性格,看上去依然棱角分明,任性而为。可实际上,在对待那件事上,已经圆滑了许多,看淡了许多。且不说中间有难以跨越的人伦在阻隔,放大了看,比起用自己的力量助兄长成就王业,那一点儿女私情,真的算不了什么……

到最后,她只能努力抑制着妒意,挤出笑容道:“若是能有一二子嗣就更好了,如此,北疆方能安定,河套定能归附!”

……

金帐里发生的蹊跷事就这样一笔带过了,赵无恤猜不透赵佳心里怎么想,但还是听了她的建议,将空同明珠收入帐内。

过了几日,觉得自己那天冒犯了赵侯的草原诸部首领,还被猗顿怂恿着,献上了一顶传说是河宗氏时代就存在的金冠,送到了赵无恤的案几前。

冠的主体造型是一展翅的雄鹰,站立在一个刻有浮雕卧虎纹的金条榫铆圈上,造型简单,却颇有草原的风格。

“这是请草原上的匠人为撑犁孤涂单于打造的金冠!”

在诸部殷切的目光下,赵无恤笑纳了,还在头顶试了试,但等他们一离开,就拿了下来,放到一旁收好,继续戴上了中原的冠冕。

他对聚集在此的赵国将吏们说道:“虽然草原诸部称寡人一声‘撑犁孤涂单于’,尊我为塞外天子。但寡人很清楚,赵国的根基依然在中原,归根结底,这广袤的草原,只是寡人伯主冠冕上的一颗绿松石。”

“君侯此言甚是!”邮成、胥渠、猗顿十分欣喜,连连称是。

“今日将汝等召集于此,是因为寡人不日便要南下归邺,在此之前,要如何治理刚刚归附的草原诸部,便要在此好好议一议了。”

赵无恤一挥手,让侍从将一份帛书献了上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一些字迹,他说道:“此乃寡人这几天里,与代郡郡守、西都平准官(猗顿)等人商议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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